兰州市图书馆

东察合台汗国歪思汗于公元1432年死于伊赛克湖后，天山南部的哈实哈儿旋被帖木儿王朝部将沙兔克汗占领，歪思汗诸子则为争夺皇位大动干戈，无暇他顾，内外交困，汗国重新陷入混乱之中。
  海答儿书云，歪思汗遗有两子:长子羽奴思,幼子也先不花（后人又称作也先不花二世，以同之前察合台汗国的也先不花汗相区别）。兄弟二人都各自拥有一伙人支持相助。歪思汗骤亡,皇室及异密中各派政治势力对于谁继承汗位争执不休，其中亦剌赞•八邻、米剌黑•突厥曼两位部落首领力主羽奴思执掌汗位①。但是却遭到朝中多数异密和诸部落首领的反对，他们都拥戴也先不花继承汗位。最后，若《巴布尔传》所云:“于是，羽奴思汗那一伙人便带着年轻的汗离开蒙兀儿斯坦到撒马儿罕投奔米儿咱•兀鲁伯，因为兀鲁伯的儿子阿不都勒•阿即思•米儿咱曾娶羽奴思的姐姐为妻”②。根据《拉失德史》的记载，当时随羽奴思一道跑到撒马儿罕的蒙兀儿人约有三万余户（巴布尔认为是三四千户）。
  他们到那里后的遭遇很凄惨。当时，米儿咱•兀鲁伯听到羽奴思及其属将亦剌赞•八邻来临的消息以后，亲从其驻跸地岀发前去迎接他们。羽奴思及其属众进入撒马儿罕境内后,米儿咱•兀鲁伯又以供给粮食为诱饵，将蒙兀儿人骗入城堡中。除了羽奴思，所有蒙兀儿首领、异密全部被杀，部众俱被缴械，成为俘虏。米儿咱• 兀鲁伯将羽奴思及其所有战利品的五分之一遣人解送到其父米儿咱•沙哈鲁那里。沙哈鲁则把羽奴思送到耶思德人大毛拉歇里甫丁那里攻研学业。蒙兀儿人对于米儿咱•兀鲁伯大肆杀戮其同胞兄弟一事印象很深，这从他们将那次事件称作“亦剌赞的蒙难”即可见其一斑③。羽奴思率部西迁投靠了帖木儿后裔，也先不花遂被部众拥立为东察合台汗国的汗。关于也先不花继父汗位的年代，中外史籍及后人研究有多种说法。其结论也大相径庭①。例如,W •巴托尔德经过研究，断定是公元1434年②。而根据《明实录》的记载，这一结论就经不起推敲,诸如直到明正统二年（1447）,也先不花汗遣使节到中原明朝献贡，明帝王敕书中方才出现“闻王已即王位，部属有所统一，朕深嘉悦”之语③。由此可知，至迟在公元1447年以前，也先不花已登上汗位。
  也先不花被属众拥立为汗后，急于从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收复哈实哈儿。哈实哈儿在歪思汗亡后归属于沙兔克汗，时隔不久， 沙兔克汗及从属便为都格拉特部异密所逐。但是，此地很快又为米儿咱•兀鲁伯汗所占据。哈实哈儿当时不仅是东西方贸易的要道， 而且还是蒙古都格拉特部赖以发迹并精心经营的重镇之一。因此， 随着汗国政治局势稳定下来，都格拉特部异密们便极力劝说也先不花汗派兵收复哈实哈儿。为了报答都格拉特部异密拥立自己为汗，也先不花汗应允了他们的要求，派遣都格拉特部异密赛亦德• 阿里带兵前往收复失地。根据《拉失德史》的记述，东察合台汗国军队收复哈实哈儿城历时三载，异密赛亦德•阿里采用蚕食策略，先率领属部数次岀击,攻占哈实哈儿城外围众村镇.围而不攻，继之派遣部下于秋收季节抢收或焚烧城周围丰收在望的谷物，以断哈实哈儿粮道，致使市民迁怒于统治者，对他们表示不满。城内百姓由于生计困难，最后将米儿咱•兀鲁伯派到城里的镇守官皮儿。
  马黑麻•巴鲁剌氏捆起来，宣布归附东察合台汗国，异密赛亦德• 阿里率军入城，处死了皮儿•马黑麻•巴鲁剌氏①。自此,哈实哈儿诸城直接归都格拉特部异密赛亦德•阿里所属,时间长达三十年之久。
  也先不花汗在任期间，东察合台汗国境内发生的另一件大事， 就是草原地带哈萨克族的南下。据史籍记载，公元15世纪初,活动在钦察草原上的月即别人（又称“月祖伯”）首领阿不海儿汗发现属部术赤系中一些速檀怀有异志，此将对其统治构成威胁，便试图将他们除掉。这件事为术赤系里的克烈汗与札尼别克汗察觉，后者便干脆偕同术赤系其他一些速檀逃到蒙兀儿斯坦草原地区。东察合台汗国也先不花汗对来者以礼相待，并将汗国西境,靠近吹河的一个名叫库齐巴失的地方让给他们居住。后来，阿不海儿汗死了，“月即别的兀鲁思便陷入混乱状态.内迁不断，其中大部分人都到蒙兀儿斯坦依附克烈汗和札尼别克汗，他们的人数达到二十万人”②。 “由于他们首先同自己的人民大众分离了，并且在若干时期内过着贫困的流浪生活,所以就被称作'哈萨克人（或月即别一哈萨克人）'，人们就这样称呼他们”③。海答儿书讲，哈萨克速檀们从公元 1465-1466年开始统治月即别斯坦的大部分地区。强盛时期的月即别一哈萨克人的地界以巴尔喀什湖构成东察合台汗国与月即别斯坦的西界④。从史书记载来看，到公元16世纪拉失德汗时期以前，东察合台汗国历代汗王俱与哈萨克人保持着十分密切的交往联系①。如《努斯拉特纳曼》（胜利之书）一书就明确记道，克烈汗子巴兰都黑汗就曾娶羽奴思汗的女儿为妻②。
  也先不花汗执政初期，其域内政局稳定,《拉失德史》载道:“所有的异密都愿意为他效劳，因此汗朝政务蒸蒸日上”③。汉文资料里,“闻王（指也先不花汗）已即王位，部属有所统一”的记载也反映了这一实情。但是，时间不久，由于也先不花汗宠信一位土鲁番畏兀儿异密,遂使朝中蒙兀儿诸部落异密、贵族们深为不满,并由此而引起内乱。异密们为何对也先不花重用畏兀儿异密心存疑虑，其原因海答儿书中未作说明，仅据推测，或许是由于这位土鲁番畏兀儿异密崇尚农业定居生活,众蒙兀儿异密、贵戚恐其会对也先不花汗政务发生影响，自己既得利益受损，因为众所周知，也先不花汗辖下的蒙兀儿诸部落首领和异密们以崇尚草原游牧生活、迷恋蒙古传统习俗为其特征。总之，这些蒙兀儿贵族、异密们最后杀死了那位与汗关系密切的畏兀儿异密，此事对也先不花刺激颇大，“事后，诸异密结党相争，也先不花汗对于所发生的事情非常恐惧，因而逃掉了”④。这时，聚居在哈实哈儿的都格拉特部异密们闻讯，迅即赶至蒙兀儿斯坦草原四处寻找也先不花汗，找到后将其带到阿克苏,仍扶立其为汗，并以此地作为汗国首府。在此之前，也先不花汗的大帐一直设在伊犁及裕勒都斯草原地区⑤，以便同蒙古传统生产生活方式保持一致。也先不花留滞阿克苏后，一度四处逃散的蒙兀儿部落异密首领便又结集阿克苏,重新归服于也先不花治下。
  在阿克苏地区站稳脚跟后，也先不花即举兵三次西征赛兰、突厥斯坦和塔什干等地，此举动除发泄对帖木儿后裔收抚羽奴思之不满外，还有藉此将其势力范围向西扩充的意图。虽然也先不花汗的西征因为受到那里各地市民的顽强抵抗，没有得到多少实际利益,但是仍给帖木儿王朝以沉重打击。由此我们也可知悉，这一时期的东察合台汗国不仅已不受制于帖木儿王朝统治，完全摆脱了自黑的儿火者汗以来的从属帖木儿及后代统治的屈辱局面，而且已具备同其抗衡作对的能力。
  还在也先不花汗率兵频频西征河中地区的时候，帖木儿王朝的米儿咱•速檀•卜撒因汗为了扩充势力范围，正忙着筹划远征伊拉克，所以，他不愿陷入与也先不花汗这种无休止的战争中，可是又不能不理会也先不花的进攻。于是想出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 这就是利用数年前遁至河中地区的也先不花汗的兄弟——羽奴思，来柑制东察合台汗国的进攻。米儿咱•速檀•卜撒因将正在河中地区浪迹的羽奴思找回来后，便对他言道:“现在,我为你脱下贫穷的布衣，加上君王的锦袍,送你回故土。但是你要遵守以下几个条件，将来你不能像你的祖先那样说,异密帖木儿及其家族世代都是我们的臣属。虽然从前确是如此，而现在一切都有了变化，我已应天承运为帕的沙。因此，如果你愿意臣服于我，就必须自称臣仆， 而不能以平辈自居”①。从米儿咱•速檀•卜撒因这段话里不难看出，帖木儿王朝统治者除了希冀以羽奴思来阻止东察合台汗国的进犯外，为防止羽奴思以后叛变还规定了资助其东征的先决条件， 羽奴思作为“黄金家族”后代，竟宣誓遵守并接受了这些条件，真可谓“虎落平川遭人欺，龙游浅滩被虾戏”。此时羽奴思心中明白，除了暂时仰米儿咱•速檀•卜撒因鼻息,否则他无法得到援助，更不可能夺得东察合台汗国的统治权。可以说，这里帖木儿后代的险恶用心是导致后来东察合台汗国分裂为东西两部的酵素。
  由于有上述保证，羽奴思东征在人力、辎重装备等方面俱得到帖木儿后裔们的鼎力相助。依靠这些优势，羽奴思东征行动最初进行得比较顺利，当他带兵进到蒙兀儿斯坦草原地区后，不少失意的部落首领和异密纷纷投附于他,使其军事实力得到进一步的增强。 在此基础上，羽奴思发兵南下，进攻东察合台汗国重镇一一哈实哈儿。是时守护哈实哈儿的是都格拉特部异密赛亦德•阿里,也先不花汗这时驻跸在汗国东境的裕勒都斯草原，形势十分危急。在这种情况下，异密赛亦德•阿里一面在哈实哈儿设兵布防，另一方面则遣哨马急驰也先不花处，渴求增援。也先不花闻讯，速率领六万大军岀裕勒都斯，直插哈实哈儿，与异密赛亦德•阿里守城部队汇合。之后，东察合台汗国大军在哈实哈儿东往阿克苏之间一个名叫廓沙儿的地方同羽奴思远征军相遇。双方经过激战,终以羽奴思惨败结束。
  围攻哈实哈儿的战斗失利以后，羽奴思向北逃到“蒙兀儿斯坦”草原地区，在那里臣仆皆离他而去。他在当地无法滞留，于是又逃回到河中，在呼罗珊（赫拉特）面觐米儿咱•速檀•卜撒因，恳求拨给他一个地方作“采邑”。米儿咱•速檀•卜撒因遂将安集延附近一个名叫哲得干的地方赐予羽奴思，作为他继续进行东征的营地①。
  如果说，羽奴思西遁河中早已埋下东察合台汗国后来分裂的伏线，那么，他在哲得干的独霸一隅则拉开了后来东察合台汗国分裂为东西两部分的帷幕。

① 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Mirza Mahammad Haidar）：《拉失德史》（Tarikh —i -Rashidi）,E •罗斯英译本第一编第74页，伦敦，1972年。中译本259-260页,新疆人 民出版社,1985年。 ② 《巴布尔传（Memoirs of Zahir ed —din Muhammad Baber）英译本卷 1,第 19—24 页.1922 年。 ③ 参见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拉失德史》,E·罗斯英译本第一编第73页 注释①，中译本第258页。 ① 参阅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拉失徳史》中译木第一编第257页王治来校 注③。 ② W •巴托尔禱（Bartold）：《七河史（History of the Semirechye）,V·米诺尔斯 基（Minorsky）英译本《中亚史四讲》（Four studies on the History of Central Asia）卷 2, 148頁，莱顿，1956年。 ③ 《明英宗实录》卷29,（台湾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印本）。 ① 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拉失德史人》，E·罗斯英译本第一编第76— 77页， 中译本第263—266页。 ② 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拉失德史》，E·罗斯英译本第一编第82页冲译 本273页。 ③ 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拉失德史》E·罗斯英译本第一编第82页•中译 本 273—274 页。 ④ W •巴托尔隐：《中亚突我史十二讲XZwolf Vorlesungen uber die Geschichte der Turken Mittelsiens）中译本220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 ① 米儿咱•马黑麻•海笞儿:《拉失侮史》,E •罗斯英译本第一编82页,中译本 273页。其书载道:“从也先不花汗到拉失鴿汗时代,蒙兀儿人和哈萨克人之间一般说来 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但是，拉失德 •速檀把这种局势推翻了。” ② 《努斯拉特纳曼》（胜利之书）一一俄文载见《十五一十八世纪哈萨克诸汗国历 史资料XMatepiianbi no HCToppim KaaaxcKiix AaneTe XV—XV111 BeKoo）.阿拉木图.1969 年。 ③ 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拉失徳史》,E •罗斯英译本第一编第75页，中译 本262页。 ④ 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拉失德史》,E •罗斯英译本第一编第78页。中译 本262页。 ⑤ 海笞儿书指出：”当时也先不花汗正驻跸蒙兀儿斯坦的裕勒都斯，该地在他们 领土东境”，见《拉失徳史》,E •罗斯英译本第一编86页，中译本280页。 ① 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拉失德史》.E·罗斯英译本第一编第83-84页， 中译本275—277贡。 ①米儿咱•马黑麻•海答儿拉失徳史》,E •罗斯英译本第一编第87页.中译 本28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