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市图书馆

八剌死后，除聂古伯，任察合台汗的还有不合帖木儿(抹土干 重孙)等。经考，他们多是窝阔台汗国的海都扶立，并且在位年代 不长，这从一个侧面也说明了汗国是时之衰弱。只是迄笃哇继承汗 位后，察合台汗国的元气方有所恢复。笃哇系八剌之子，亦为海都 扶助为汗，因而其在位之初与海都配合默契，特别是在双方共同反 对元朝方面，二者连年侵扰元朝边境,通常海都在北边用兵，笃哇 则袭扰畏兀儿地区。至元十二年(1275)和二十二年,笃哇先后侵入 哈剌火州和别失人里诸地，给当地社会经济造成极大破坏。在此 同时,笃哇还配合海都攻伐呼罗珊、印度等地，与伊利汗国相抗。元
  成宗即位后，笃哇、海都同元朝的争夺重心移至漠北地区,大德二 年(1298)冬，笃哇乘元军不备，发动突袭，擒驸马阔里吉思。四年, 元军出征海都、笃哇，双方交战于帖坚古山，其结果是元军大胜，海 都负伤而亡,笃哇膝部中箭致瘫①。察合台汗国与窝阔台汗国实力 大挫。笃哇匆忙扶持海都子察八儿承袭父位。大德八年(1303),二 位西北藩王被迫向元朝乞和，一致承认了元朝的宗主国地位，元廷 允其约和之请。随之，元朝遣使赴伊利汗国和钦察汗国，使西北藩 王皆罢兵言和，中、西亚和平局面的出现对于当时国际形势的影响 也是巨大的。应当指出的是:察合台汗国与元朝臣属关系的重建， 还意味着其与窝阔台汗国三十余年同盟关系的破裂。经考海都临 终前将其政事交付予笃哇,并有意于让其嫡长子斡罗思嗣汗位。海 都死后，笃哇不立斡罗思而树察八儿为汗，其中隐含私心,他不愿 意如同海都扶立自己那样再树立一个强大的对手，因为察八儿“极 其瘦弱，常生病”。这样他就可以更好地控制窝阔台汗国。因此，大 德八年西北藩王向元朝俯首称臣，事实上仅是笃哇个人意志而定， 正由于此因，元廷许诺笃哇可以占有已从窝阔台汗国那里夺回来 的地盘，借此以削弱察八儿的实力。迄后几年间，笃哇肆无忌惮地 吞并窝阔台汗国的禹儿惕,使察八儿元气大伤。大致在1306年左 右，笃哇与元朝约定共同讨伐窝阔台汗国，元军从按台山方向攻掠 窝阔台汗国侧背，笃哇则从正面进攻，并在察八儿部将中制造分 裂。察八儿经不住这番前后夹击，被迫降归元朝，其所属势力范围 多为笃哇所属，窝阔台汗国覆灭，中亚地区完成了统治一元化的过 程。
  从笃哇汗迄14世纪中叶察合台汗国分裂,除个别时期外，察 合台汗国的汗权基本上都在笃哇汗后裔们手中传承，因而有人又将这一时期称作笃哇家族统治下的察合台汗国。这一时期，察合 台汗国完成了中亚地区统治一元化的过程，独领该地霸权。而蒙古 皇族显贵的伊斯兰化，汗国政治中心的西移也都发生在这一时期。
  1306年,笃哇卒，其子宽阇嗣父汗位，宽阇汗与元朝中央政府 关系十分密切，至大元年（1308）,元武宗遣使撒麻耳干，同时，中亚 驻守官员万户也列门合散至元廷朝觐，”呈成吉思汗时所遣户口青 册,塔剌思、塔失玄等城，三年民赋以输县官，今因薛尼台铁木察往 彼，宜令以二年之赋与宽阇，给予元输之人，以一年者上进”。两 地政治上的臣属关系看来仍旧保持着。
  宽阇在位时间不长，1308年亡,汗位初为抹土干之子不里的 孙子答里忽所得，笃哇子怯别不满，在元军配合下,起兵袭杀答里 忽，又平定图谋恢复窝阔台汗国的察八儿诸人，从哥疾宁（今加兹 尼）召回其兄也先不花，召集忽里勒台会，拥戴也先不花为察合台 汗国的汗。也先不花在位时期，继续保持同元朝的交往，皇庆元年 （1312）曾连续两次遣使朝贡。执政后期，因与元朝在禹儿锡上岀 现分歧，再加上也先不花一直对元军陈驻金山之北监视自己不满， 双方复动干戈。西边强邻伊利汗国配合元军合击也先不花,战斗异 常激烈，察合台汗国溃败，元朝收复了早些时候为察合台汗国攻陷 的哈剌火州等地。延祐三年（1316）,元廷又封畏兀儿亦都护纽林的 斤为高昌王据守该地。
  延祐七年（1320）,也先不花汗死，其弟怯别继其位。经过双 方使臣斡旋奔波，到至治三年（1323）,察合台汗国恢复了与元朝的和平友好关系.怯别汗还将汗国的政治中心迁向西部，他在那黑沙 不附近兴建了一座名为哈儿昔（突厥语“宫殿”之意）的城市。这 一举措反映了察合台汗国内部显贵们伊斯兰化程度的进一步加 深。
  泰定三年（1326）,怯别亡，其子（一说是其弟）燕只吉台继汗 位，元廷遣使赴其地“送太宗皇帝旧铸皇兄之宝”。足见此时双方 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密切的。按摩洛哥游历家伊本拔图塔书所言， 燕只吉台是个佛教徒，在察合台汗国后期历史上，这也是个例外。 燕只吉台的统治仅维持了三年。文宗至顺元年（1330）,怯别弟笃来 帖木儿继承汗位，《元史》是年的本纪中载:“元朝遣诸王笃怜、浑 秃、学罗等赍银干两，布二百匹，赐诸王朵列帖木儿”。笃来帖木 儿在位期间，元朝颁布了《经世大典图》，其中附有西北诸藩王辖地 范围的地图，《元史类编》附图中仍可看到此图之面貌，《元史•地 理志》中《西北地附录》栏中亦著西北三藩属地。察合台汗国在《经 世大典图》中记作“笃来帖木儿封地”。依据《经世大典图》及《元史 •地理志》《西北地附录》的记载，又参酌与此同时代成书的马木路 克史家乌马里《眼历诸国纪行》有关记述可知，此时之察合台汗国 下辖城镇计有“哥疾宁、可不里（喀布尔）、不花剌、撤麻耳干、哈剌 火州、曲先、别失八里、鲁古尘、他古新、彰八里、古塔巴、阿力麻里、 普剌、也迷立、亦剌八里、可失哈耳、忽炭”等。从上引述已不难看 出，察合台汗国这一时期所辖地域是如此辽阔广大，其内属诸地不 仅包括原来窝阔台汗国的地盘，连元朝统辖下的中亚广大城郭地 区俱在其囊括之中。需要指出的是，察合台汗国此间虽然政治上比较统一强盛，但是其境内畜牧业经济和农耕经济两种生产、生活形 式的区别和矛盾仍旧很大，它构筑了汗国政治上内部分裂的基本 因素。
  根据《元史》的记载，继笃来帖木儿后担任察合台汗国汗王的 是怯别弟答儿麻失里。俄人W •巴托尔德认为，答儿麻失里复原 是“Tarmashirin”，源出梵文,意为“法吉祥”。虽然如此,答儿麻 失里则被认为是察合台汗国里第一位要求部众摒弃佛教，皈依伊 斯兰教的蒙古汗。埃及史家乌马里说，答儿麻失里接受了伊斯兰 教，并要求其他蒙古人也皈依伊斯兰教。不仅如此，他还改变了 察合台汗国之汗每年到东部地区巡游视察的习惯。答儿麻失里 这一系列重大政治举措顺应了当时蒙古族日益伊斯兰化的趋势. 无形中加大了汗国内部东西间的隔阂和矛盾，特别是其作法遭到 固守蒙古传统的显贵们的强烈反对。元惠宗元统二年(1334),故汗 笃来帖木儿之子不赞带领部众进入河中地区公开向答儿麻失里发 难，不敌兵败，答儿麻失里逃往哥疾宁，途中为不赞捕杀。同年不赞 即汗位，自此察合台汗国的动乱时期开始了，从不赞称汗后十余年 间,继任汗王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不赞上台后即改变前 汗王们优遇伊斯兰教的方针，又随意捕杀前朝老臣宿将，从而激起 社会各阶层不满.不久轻易地为也不干之子敞失取代，据载敞失曾 驻跸阿力麻里，从而使那里恢复了昔日之繁盛。罗马教廷曾派遣传 教士至那里进行传教活动。惠宗至元四年(1338),敞失被谋杀，其 弟也孙帖木儿袭取汗位，由于在位期间实施暴政，下属纷纷起兵叛乱，六年，已臣服于察合台汗国的窝阔台汗后裔阿里算端率兵推翻 了也孙帖木儿，自称汗王，成为首位担任察合台汗国汗王的窝阔台 汗后代。阿里算端奉伊斯兰教，故在位期间，伊斯兰教发展很快，在 阿力麻里曾岀现了伊斯兰教迫害基督教及其他教派教徒的事件。 阿里算端死于1340年,宽阗孙子麻哈没的又将汗位从窝阔台汗系 中夺了回来。据记载，人们曾发现一枚在阿力麻里铸成的刻有麻哈 没的汗名字的察合台汗国钱币，这是迄今所知的在该地铸造的最 后一种察合台汗名字的钱币。麻哈没的在位时间很短，其汗彼很快 便为合赞算端夺去，合赞算端系牙撒兀儿之子，亦即抹土干子不里 的后代，不属笃哇系，所以，合赞算端的即位结束了笃哇家族将近 半世纪之久的统治。大概也正由于此因，合赞算端上台后在政治上 采用高压政策，伊斯兰史书对其在位期间暴虐无比、任意杀戮有很 多记载，洪得迷儿书曾这样形容合赞算端的虐政:“合赞算端严厉 到如此程度，以致贵族、大臣们每天早晨上廷议事时，都在衣内裹 上尸布，以备突然被杀。出门前还要向妻子儿女道别,恐不能回来。 朝臣们必须每日上朝，他们对合赞算端畏惧到如此地步，以致当他 们能够安全回家就被视为幸事”。后人分析，导致合赞算端采取 髙压严酷的统治方式的原因有以下二点：一是察合台汗后代不同 系诸王们，如笃哇家族后人的不满和对王位的觊觎;二是非成吉思 汗“黄金家族”蒙古诸部落异密、诸侯们对其构成的政治上的威胁， 如渴石的巴鲁剌思部、哈实哈儿一带的都格拉特部等，他们都已势 力坐大，且对“黄金家族”心怀不满。合赞算端要巩固其汗权，自然 不能不施以暴政强压之。当然，强权政治往往事与愿违，合赞算端 的暴虐引发了其部众更大范围内的激烈反抗,在其中，实力最雄厚 的便是巴鲁剌氏部异密合札罕。初，合札罕纠集其部属与合赞算端 在河中地区一个名叫哈儿伯平原的地方决战，然而以惨败告终。不久合赞算端的军队因冬季寒冷实力受挫。至正七年（1347）,合札罕 率部伺机反扑，打跨了汗国的主力部队，杀死了合赞算端。合札罕 亲掌汗国军政大权。
  合赞算端的被弑宣告了成吉思汗“黄金家族”对察合台汗国政 治统治的终结。按蒙古“札撒”,成吉思汗后代同一般蒙古人之间有 不可逾越的界限，蒙古汗国以及诸藩国的汗位都在成吉思汗家族 中世代因袭，其他蒙古部落首领对此只能望洋兴叹,根本不敢有同 成吉思汗家族争夺汗权之奢望。所以，合札罕之举动便深刻地反映 了蒙古诸部落异密势力的增强和成吉思汗家族王权的败落。更为 重要的是，合札罕弑君之事也宣告了察合台汗国的分裂，统一的察 合台汗国覆没了。
  合札罕尽管胆大妄为的杀死自己的君主,执掌汗国朝政大权， 却不敢僭称汗位，由此也可窥视到当时诸侯们对成吉思汗后代还 是心存忌讳。合札罕自己不称汗，却操纵汗位,他仍然拥立那些听 从自己摆布的察合台汗后代为汗，但是那些人仅是其控制下的傀 儡而已。所以，合赞算端以后,诸汗王像走马灯似的一个个被扶上 台，又一个个相继被废杀，阿布•哈齐记道,“由于没有一个察合台 汗的后裔具有王权的威严,于是各个部落都从自己的立场出发，宣 布一位自己的汗,于是人们看到“部落之王”时代又复活了”。所 以学术界便将合赞算端被杀视作是察合台汗国分裂的标志。此时 合札罕控制下的河中地区，尽管仍有汗王在此统治,但是其实际控 驭的地域范围仅限于汗国西部地区，故可将其称作西察合台汗国。西察合台汗国为巴鲁剌氏部异密合札罕控制,被认为是正统 的察合台汗国的延续。经考合札罕控制朝政十几年,先后扶立答失 蛮（海都之子）、拜延忽里汗（笃哇后代）等继承汗位。合札罕操纵朝 政也引起其他贵族的不满，不久，在一次狩猎时，合札罕被非巴鲁 剌氏部的一个名叫火都鲁帖木儿的人所杀死。合札罕亡后，其子米 儿咱•乌巴都剌继承汗位,坐镇撒麻耳干，继续操纵朝政,他杀死 了拜延忽里汗，立帖木儿沙为汗，这又引发了巴鲁剌氏贵族的不 和，巴鲁剌氏部中一支与后来的帖木儿有血缘关系的家族起兵反 叛,他们攻入撒麻耳干城，杀死米儿咱•乌巴都剌及其扶立的帖木 儿沙汗，并迅速征服了河中地区。巴鲁剌氏部贵族间的这次内订以 及合札罕家族的下台并没有导致汗国政局向好的方面转化，反而 在河中地区引发了更大范围的混乱，一时间诸部落异密“各自割 据，不相统属，地大者称国，小者止称地面”。西察合台汗国陷入 分崩离析之中，所谓正统的察合台汗国终于寿终正寝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