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金刚经变》故事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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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敦煌吐蕃统治时期石窟与藏传佛教艺术研究》 图书
唯一号: 290120020210003136
颗粒名称: 二、《金刚经变》故事画
分类号: K879.214-53
页数: 9
页码: 221-229
摘要: 《金刚经》是般若经典的代表,宣扬般若性空思想。经文以须菩提与释迦牟尼佛问答的形式展开,全经仅有5000余字。鸠摩罗什译本的最后一首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表达了经文的基本思想,意思是说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无常的。经文的叙述并没有很强的故事性,经变金刚法会四周或经变画下方的屏风画内画有诸多的小型说法图,在没有榜题的情况下无法判断小说法图的具体意义。也许是为了增加经变画的吸引力,法会四周也绘制了一些故事画,尽可能地将经文中带有情节性的叙述用故事化的画面来表现。在将文字转换为图像的过程中,图像强化了文字的故事性,经文中包含的义理则无法准确表达, 还有可能削弱了经文传递的主旨思想。论文本节将对经变中带有情节的故事画进行讨论,从中可以看到吐蕃时期《金刚经》信仰特点以及文字与图像之间的差距。
关键词: 敦煌石窟 文集 喇嘛宗 宗教艺术

内容

《金刚经》是般若经典的代表,宣扬般若性空思想。经文以须菩提与释迦牟尼佛问答的形式展开,全经仅有5000余字。鸠摩罗什译本的最后一首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表达了经文的基本思想,意思是说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无常的。经文的叙述并没有很强的故事性,经变金刚法会四周或经变画下方的屏风画内画有诸多的小型说法图,在没有榜题的情况下无法判断小说法图的具体意义。也许是为了增加经变画的吸引力,法会四周也绘制了一些故事画,尽可能地将经文中带有情节性的叙述用故事化的画面来表现。在将文字转换为图像的过程中,图像强化了文字的故事性,经文中包含的义理则无法准确表达, 还有可能削弱了经文传递的主旨思想。论文本节将对经变中带有情节的故事画进行讨论,从中可以看到吐蕃时期《金刚经》信仰特点以及文字与图像之间的差距。
  1.法会起缘的因由——舍卫城乞食图。
  经文开篇说: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① 经文以简洁的语言描述了佛开始讲经之前的事,经变抓住了有时间顺序的情节以入舍卫城乞食、饭食、洗足、敷座等4个场景生动地表现了 “法会因由分”的内容,其中人舍卫城乞食是表现最多的场景,莫高窟第 112、154、144、145、236、359、361窟《金刚经变》都有绘制,表现的内容大致相同。吐蕃统治前期莫高窟第154窟《金刚经变》右下角画出舍卫城城墙、门楼,佛和随行的菩萨在城门外,正前往乞食,吐蕃统治后期,这一场景的表现更加详细。下面就是莫高窟第359窟南壁《金刚经变》人舍卫城乞食图,画面左边是楼阁高耸的舍卫城,佛和弟子行至城门前,有人走出城门,双手捧饭食,恭敬地施与佛。在宫墙的侧面是乞食完毕正返回祇园的佛和弟子。莫高窟第359、361窟在归途中的佛和弟子面前画有一身小孩,双手捧物向佛走来,这是经文中没有的内容(图6)。
  佛原本是金刚之身,实无食事,假借乞食向有情众生示现,为世人获取福田。经变故事画又为何在其中加入了乞食完毕归途中遇见童子供奉的情节呢?《阿育王传》卷一“施土本缘”、《法苑珠林》卷四十三“育王部”、 《佛祖统纪》卷三十四都记载了佛人王舍城乞食,途中遇见小儿,小儿以土或细沙为麦供奉世尊的故事。佛面带微笑告诉阿难: 佛言我若涅槃百年之后。此小儿者当做转轮圣王四分之一。 于花氏城作政法王号阿恕伽。分我舍利而作八万四千宝塔饶益众生。② 世尊微笑告阿难曰。我灭百年。此童子统领一方为转轮王。 姓孔雀。名阿育。正法治化。广布我舍利。造八万四千法王之塔。① 以上典籍中记载的故事略有差异,故事結尾却完全相同,说为世尊献上以沙为麦的童子是阿育王,那么舍卫城乞食图中的童子就应该是阿育王。童子在玩耍之中被佛庄严的相好所吸引,心中升起供养的念头,他的至诚供奉之心胜过了散乱不净心供养的美味,而获得福报成为圣王。加人小孩奉佛的情节首先是增加了画面的故事性,与上方城门施食的情节形成对比,以此来强调受持诵读《金刚经》的虔诚行为,至诚的信仰之心带来的是无边无量的功德和不可思议的果报。
  2.修忍行慈——忍辱图和歌利王本生。
  莫高窟第145、147、236、359、361窟《金刚经变》故事画中都出现了这样的画面,一人坐在矮方几上,手捧经卷,身前或身后有一人正挥拳欲打诵读经书的人,有的方几前还有一位被打倒在地听经的人。莫高窟第144 窟忍辱图旁保存了部分题记,“须菩提忍辱般若密不说/非……故须菩提 ……”经变用戏剧性的场景表达了经文“须菩提!忍辱波罗蜜,如来说非忍辱波罗蜜”的意义。吐蕃时期的名僧昙旷曾在长安西明寺专攻《大乘起信论》和《金刚般若经》,学成返回河西后撰写了《金刚般若旨赞》。他在赞文中宣说信仰《金刚经》,依经修行忍辱之行: 如所能忍由依真境而行真忍。即是波罗蜜清净善根体。是故经云忍辱波罗蜜ᄆ后句令如所证真境离其忍相。由离相故。即是彼岸德不可量。是最胜义。能离我相及嗔恚相无苦恼相。不但无苦并有慈悲共乐和合。由是等故经言即非忍辱等也。① 忍受苦行,获取善根,是最胜之义,远离诸相,则是不可等量的福德。 要将如此意义的经文转换为图像,实属不易,画面的表现远比经本本身简单了许多。
  为了强调修行忍辱的真境,经变中画出了歌利王本生故事,讲述歌利王拔剑割截在山中修行忍行慈的羼提仙人。 此本生故事画最早出现在克孜尔石窟中,仅以一幅画来表现整个故事,克孜尔石窟第 38、114窟主室券顶的菱形方块内分别画不同的场景。克孜尔石窟第38窟画羼提波利坐在修行的草庐外,迦利王右手握剑,左手把剑鞘站在一旁, 羼提波利从容伸出双臂,双手已被割断(图7)。克孜尔石窟第114窟画迦利王和羼提仙人,王正怒目拔剑,羼提波利则伸出双手等待被割截。画面中仙人和国王两个人物形象的大小几乎相同,都是故事的主要角色。莫高窟《金刚经变》中的歌利王本生故事画和克孜尔完全不同,莫高窟第144窟《金刚经变》屏风画中有榜题“须菩提如我昔为歌利王割ロ/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由此而知经变依据这一句经文绘制了歌利王本生故事画。莫髙窟第154窟《金刚经变》法会左侧的条幅内用一个场景表现了歌利王本生故事。歌利王戴进贤冠、穿长袍、骑着白马站在一旁,王和站在一侧的侍从正在观看另外三位侍从割截仙人,他们一人抓住仙人的头发,一人抓住仙人的腿,一人举起右手,扬起刀正欲砍割,仙人的腿上已经流出了鮮血。到吐蕃统治后期,《金刚经变》歌利王本生故事画演变成两个场景。莫高窟第359窟《金刚经变》法会下方画歌利王本生,故事画中依然画出城的一角,歌利王和两位侍从骑马走出城门, 前往山林间。歌利王骑白马走在中间,两侍从一前一后骑黑马或褐色马, 突出了王的尊贵地位(图8)。上方山间平地处,两位侍从各自抓住仙人的手臂,其中一位正在割截仙人,歌利王骑着白马在一旁驻足观看。画面利用低矮起伏的山峦间隔两个场景,又将它们连成一个整体,人物和马的动态向观者示意了两个场景的阅读顺序。歌利王的服饰和白马坐骑使他成为是故事画中最突出的人物,因为画面色彩变淡,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到被割截的羼提仙人,其他洞窟中也有类似的现象。
  《金刚经》没有讲述歌利王本生故事,只有“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又念过去于五百世作忍辱仙人,……” 这样的字句,经变依据其他的经典绘制了故事画。慧觉等译《贤愚经》卷二、《羼提波利品》,鸠摩罗什译《大智度论》卷十四中《释初品中》,竺弗念译《出曜经》卷二十三中《泥洹品》,康僧会译《六度集经》卷五“忍辱度无极章”都记载了歌利王本生故事®。前三部经典记载的故事内容大致相同, 讲述国王和群臣、宫女入山游观,宫女见端坐思惟的羼提波利而心生敬意,并听他说法,国王见状用利剑割羼提波利耳鼻,断其手足,羼提仙人不因此而嗔怒,坚持修忍行慈的行为令国王大为震惊。《六度集经》卷五记: “昔者菩萨。时为梵志。名羼提和。处在山泽。树下精思。……其王名迦梨。人山畋猎。驰逐麋鹿。寻其足迹历菩萨前。王问道士。兽迹历兹。 羼提不愿虐杀不仁,与王同罪,王因此而怒,拔剑断仙人手足、截耳鼻。对比经典和经变故事画,故事画中并未出现国王携带宫女出行的场面,将故事画的第一个场景解释为国王携带侍从出行狩猎更为恰当,《六度集经》 的记载与吐蕃统治时期《金刚经变》歌利王本生故事画更为接近。
  《金刚经》提及歌利王和忍辱仙人,《六度集经》等经典讲述歌利王本生故事,一方面是赞扬了佛的前身累世修行之不易③另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宣扬忍辱的思想。吐蕃统治时期流传的《金刚经》注疏是极为重视修忍行的。昙旷在《金刚般若旨赞》中对忍辱仙人能忍被王割截身体之苦而不生瞋心的行为大加赞叹,忍辱仙人忍受割截极度之苦:以无我相而能发心修忍行等。别苦忍者。谓即此余二想二忍各依境生。各离相故。今此欲令离总苦想故。以总忍而为对治。
  故说应离一切诸相发菩提心。即以谛察无我理故。能离我等三种苦想。发心修行忍波罗蜜故。④吐蕃统治后期,敦煌流行宣讲《御注金刚波罗蜜经宣演》,此文同样耗费了不少的笔墨宣讲修忍的福德,与昙旷的思想契合①。歌利王本生故事画的画意应该是用来提示信众,发心修忍行,发心离一切相,最终获得清净善根,彼岸功德不可量。克孜尔石窟中的歌利王本生故事画面简单,却抓住了故事的核心,准确地表达了修行忍辱的思想。《金刚经变》借用其他经典的记载画出了较完整的歌利王本生故事,画面强调故事情节的发展, 歌利王成为故事画的主角,羼提仙人忍辱的行为则显得不那么突出。画工为了渲染故事情节,满足故事情节趣味性的表现,经文及注疏宣扬的忍辱思想在文字与图像的转换中被减弱了。
  3.法施胜财施——布施图。
  莫高窟第144,361窟《金刚经变》左上角有这样的画面,长方形的条桌上摆满了布匹、器皿及其他珍宝,条桌后站着一男子,似乎是这些物品的主人,条桌前有两三个人正随意拿走条桌上的物品(图9)。布施者昂首挺胸地站在条桌一侧,被施者则卑躬屈膝地接受施舍。
  在没有榜题的情况下很难断定此图表现的是经文中哪部分的内容,因为《金刚经》中反复强调:若人满三千大千世界七宝以用布施,是人所得福德,宁为多不?……是福德是非福德,是故如来说福德多。
  ……若复有人,于此经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为他人说,其福胜彼。
  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七宝满尔所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得福多不?……甚多,……若善男子、善女人,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而此福德胜前福德。
  大乘佛教有“六波罗蜜”,即六种修行成道的方法,布施居于首位。布施又有三种:一是资生施,即以资财资助他人;二是无畏施,即以慈爱安助他人;三是法施,即以善法渡济他人。这三种布施又名修行住,都将获得果报,如果是为了得到果报,那只能是“住相行”,布施者心有污垢,行为不精淳。如果不求果报而布施的行为,称为“不住行”,于现生、来世都将获得最胜果报。就如经文中说: 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
  昙旷的赞文解释说,“若尔应名金刚布施。……施为万行之初。粗而易习。 智为百法之极。胜而难成”,“若恒沙世界珍宝满其中。以施诸如来。不然如一法。宝虽无量不如一法施。一偈福尚胜。况多难思议。既摄胜福故持四句。所生福德胜施福也”。以无尽的珍宝布施固然可以获取福报,但是布施财物是易行的简单行为,布施无量的财宝远不及受持此经,以法奉佛。 布施图表现的还是以财物布施简单画面,并未能表现出经文中宣扬的法施胜于财施的道理。
  4.见塔如见法——供养金刚塔。
  莫高窟第144、145、236、359、361窟《金刚经变》法会下方或屏风画中画有宝塔,宝塔四周有比丘或世俗人双手合十,绕塔礼拜,或者伏地跪拜。 经文有两处提到供养佛塔庙,“随说是经,乃至四句偈等,当知此处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皆应供养,如佛塔庙,何况有人尽能受持诵读”,“在在处处,若有此经,一切世间人、天、阿修罗,所应供养;当知此处,则为是塔,皆应恭敬,作礼围绕,以诸香华而散其处”。在道氤集《御注金刚波罗蜜经宣演》和昙旷《金刚般若旨赞》中都将供养佛塔庙称为“天供养”,因为塔是诸佛遗像之所在也,闻经如同见佛,所以经之所在处同于塔庙遗像,作礼围绕,示尊敬之意,华香散洒,表清净信之心。“于中以花缦等供养恭敬礼拜右绕”可以获福德,以此意推之,经讲经之处都是值得尊崇的地方,更何况是依经修持的人,必然成就胜德,而且胜过布施获得的福报。处处供养修持《金刚经》的人必然成就无量的功德。经变画中比丘、世俗人供养、礼拜宝塔就是为了敦劝观者受持信仰《金刚经》,以塔喻经,希望处处受人供养。

附注

① 《金刚经》引文均见《大正藏》第8册,第748~752页。 ② 《阿育王传》,《大正藏》第50册,第99页下。“阿恕伽”即阿育王。丁福保《佛学大辞典》,上海书店,1991年。 ③《法苑珠林》,《大正藏》第53册,第620页上。 ①《佛祖统纪》卷三十四《大正藏》第49册,第327页下。 ①《大正藏》第 85 册,第 92 页下。 ① 歌利王又名迦利王,忍辱仙人又名羼提波利。 ② 《大正藏》第3册,第25页上。 ③ 佛经中说羼提波利是佛的前身。 ④ 同②,第85册,第93页中。 ①P.2132卷后记载了 4次听讲道氤集《御注金刚波罗蜜经宣演》的时间,有3次都在公元9世纪初期,分别为贞元十九年(803年)、癸未年(803年)、庚申年(810年)。方广锠《敦煌文献中的《金刚经》及其注疏》,《世界宗教研究》1995年第1期。 ① 原田觉著,李德龙译《吐蕃译经史 》,《国外藏学研究译文集 》 第十一辑,西藏人民出版社,1994年。 ② 王尧《汉藏佛典对勘释读之二——金刚经》,《西藏研究》1989年第2期。

知识出处

敦煌吐蕃统治时期石窟与藏传佛教艺术研究

《敦煌吐蕃统治时期石窟与藏传佛教艺术研究》

出版者:甘肃教育出版社

出版地:2012.4

本书内容涉及对敦煌吐蕃石窟艺术样式的研究、社会政治背景探讨、造像思想研究、吐蕃密教文献研究、石窟经变画与图像专题研究、密教尊像研究、西藏考古与艺术研究、毗沙门天王像研究、莫高窟第465窟研究等多个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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