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市图书馆

敦煌壁画中吐蕃赞普像主要出现在《维摩诘经变》和《涅槃经变》中， 所以我们对赞普像来源的认识也从相关的两部经典开始。
  据贺世哲先生研究,敦煌壁画中的《维摩诘经变》主要是依据鸠摩罗什译本绘制①。检阅罗什译本《维摩诘所说经》，关于各国国王问疾听法的记载主要在《方便品》，“长者维摩诘，以如是等无量方便，饶益众生。其以方便现身有疾，以其疾敌，国王大臣，长者居士，婆罗门等及诸王子,并余官属，无数千人,皆往问疾……”②对各国国王的身份未有明确表述。经中提到文殊菩萨与维摩诘辩论的观众时，仅言“即时八千菩萨，五百声闻，百千天人，皆欲随从于是文殊师利与诸菩萨大弟子众及诸天人恭敬围绕, 人毗耶离大城”③，并无人间国王。《香积佛品》中化菩萨将香饭交于维摩诘,饭香弥漫全城时,“长者主月盖从八万四千人，来入维摩诘舍,见其室中菩萨甚多，诸师子座，高广严好，皆大欢喜”④。至此，与文殊菩萨问疾相关的一些世俗人物方才出场，仍未明确提及众国王。再检阅现存较为完整 “维摩诘经”的另一个版本——玄奘译本《说无垢称经》，主体记载与罗什译本《维摩诘所说经》并无语义上的完全分歧，仅是在叙述语言有所不同。
  经变中众国王问疾听法图的出现，应是《方便品》中的国王问疾和《文殊师利问疾品》中的众菩萨弟子听法意境的结合，所以将此图称为“问疾听法图”应更合适。当《维摩诘所说经》在中国向绘画转变时,绘制众多身份不明的异域国王是不现实的，因此艺术家便将眼光定格于其所能感知的世界。原本陌生的异域国王，在经变中被表现成了中国等周边民族国王，这既改变了大众对佛教的认识，也加速了佛教中国化的步伐。中唐吐蕃统治敦煌时期对赞普的刻画，是敦煌乃至整个河西被迫以吐蕃为尊的重要体现。前期经变的发展已经为之培育了相对成熟的土壤,使得问疾听法图的绘制内容可相对灵活地随着社会历史的改变而变通，而不用过多考虑文字的束缚。因此，《维摩诘经变》对吐蕃赞普的描绘,从初、盛唐到中唐洞窟并未经过明显的过渡。
  《涅槃经变》也是吐蕃统治时期敦煌壁画中着力表现吐蕃赞普的重要题材，但仅在莫高窟第158窟出现。佛藏涅槃部经典种类较多，以北凉昙无谶译《大般涅槃经》影响最大，共13品40卷。《大般涅槃经》南传后，刘宋高僧慧严认为其“文言致善，而品数疏简，初学难以措杯”①，遂与慧观、 谢灵运等在法显译6卷本《佛说大般泥洹经》的基础上，将昙无谶译本《大般涅槃经》重新划分为25品35卷，依然名为《大般涅槃经》后世将前者称为“北本”，将后者称为“南本”，两者仅是品、卷数量方面的差异。据景盛轩先生研究，敦煌遗书中《大般涅槃经》有近千个卷号，以北本为主，还有一些南本和少数的南北混杂本②。敦煌石窟中的《涅槃经变》则以莫高窟第148窟最具代表性，依据若干画面下部的榜题,不难发现其绘制以南本为依据，这应当和窟主的喜好有关。参照北本在敦煌地区的流传广度以及南本在莫高窟第148窟《涅槃经变》绘制中的体现，很难说明第158窟《涅槃经变》所依据经典版本,毕竟两者文意相去不远。
  昙无谶译《大般涅槃经》中关于国王等世俗众人举哀的记载十分简要。《寿命品》中言及佛行将涅槃之时,前往探视佛的世俗信众“有二恒河沙诸优婆塞,受持五戒威仪俱足，其名曰威德无垢称王优婆塞,善德优婆塞等……有三恒河沙诸优婆夷……复有七恒河沙诸王夫人……”③。此外, 大致再无相关细节性描述。慧严等改编的南本《大般涅槃经》亦在《序品》 中做了类似的记述④。由此可见，《涅槃经变》中举哀图的出现与《维摩诘经变》中问疾听法图如出一辙，并非佛教经典的完全写实，应当都属佛教世俗化的表现。画师无法完全依照《大般涅槃经》对上述各国国王及臣属举哀进行真实的绘制，故而转向相对熟悉的中原帝王和其他各国国王，这样具有更多的现实意义。

①贺世哲《敦煌壁画中的维摩诘经变》，《敦煌研究》1983年试刊第2期。 ②鸠摩罗什《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藏》第15册，第842页。 ③同②,卷中，第850页。 ③同②，卷下，第863页。 ① 释慧皎著、汤用彤校注《高僧传》第262页，中华书局，1992年。 ② 景盛轩《敦煌本<大般涅槃经>研究——以版本、异文及训诂为中心》第224页，浙江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4年。 ③ 昙无谶《大般涅槃经》卷一，《大正藏》第13册,第603~604页。 ④ 慧严等《大般涅槃经》卷一，《大正藏》第14册,第198~20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