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天:《弥勒变》《天请问变》的流行与对应——吐蕃时期敦煌经变对应问题研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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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敦煌吐蕃统治时期石窟与藏传佛教艺术研究》 图书
唯一号: 290120020210003011
颗粒名称: 生天:《弥勒变》《天请问变》的流行与对应——吐蕃时期敦煌经变对应问题研究之一
分类号: K879.214-53
页数: 15
页码: 63-77
摘要: 吐蕃时期敦煌绘制经变的洞窟数量大大增加,并且因为每侧壁往往都绘有两至三铺经变,所以经变的数量也达到一个高峰(图1)。值得注意的是,该时期流行的经变基本上都有另一经变与之保持较为稳定的对应关系。据统计,其中对应次数最多的是《西方变》和《药师变》,约28例;《弥勒变》和《天请问变》,约27例;《法华变》和《华严变》,约26例,这种稳定的对应关系在归义军时期一直都在保持。
关键词: 敦煌石窟 文集 喇嘛宗 宗教艺术

内容

吐蕃时期敦煌绘制经变的洞窟数量大大增加,并且因为每侧壁往往都绘有两至三铺经变,所以经变的数量也达到一个高峰(图1)。值得注意的是,该时期流行的经变基本上都有另一经变与之保持较为稳定的对应关系。据统计,其中对应次数最多的是《西方变》和《药师变》,约28例;《弥勒变》和《天请问变》,约27例;《法华变》和《华严变》,约26例,这种稳定的对应关系在归义军时期一直都在保持。
  吐蕃统治时期敦煌洞窟中经变对应的问题,日本学者藤枝晃早在 1964年发表的《敦煌千佛洞的中兴——以张氏诸窟为中心的9世纪佛窟的营造》一文中就已经有所关注①,王静芬、杨明芬等学者也都能曾撰文对此问题予以研究②。经变对应的问题是解读洞窟壁画配置及思想最重要的问题之一,本文是对吐蕃时期敦煌《弥勒变》和《天请问变》对应问题的研究③。
  吐蕃归义军时期《弥勒变》为何能与《天请问变》形成比较稳定的对应关系,这一直是困扰研究者的难题。在本文论述之前,先介绍一下杨明芬 (释觉旻)颇具启发性的思路和观点。
  杨明芬在《唐代西方净土礼忏法研究——以敦煌莫高窟西方净土信仰为中心》第六章第四节专门谈到了《弥勒变》和《天请问变》对应的问题, 她先以“《天请问经》虽有唯识宗人作疏,但此经并非该宗所依之主要经典,也没有明显的唯识学色彩”为由,否认了两者的对应与宗派思想的关系,她认为: 笔者以它(指《天请问变》)和弥勒经变对置的规律性以及弥勒净土是处于三界内的兜率天之属性两点来推论,造窟者应该是取《天请问经》经题和主角天神来象征天国的意义,所以才在诸多净土变中选择同属天界的弥勒净土来搭配。这也就解释了部分的《天请问经变》和《思益梵天所问经变》《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变》搭配的原因。因为其他两种经变所依据的经典内容都是以天神为主角向佛问法的内容,具有天道思想的意涵。① 接下来杨明芬认为《天请问变》等表现天道的经变与荐亡追福的习俗有关,她列举了两条生天与死亡关系密切的证据:第一,《药师经》提供可以往生西方净土或天道的药师法门;第二,晚唐五代敦煌流行的《佛说阎罗王授记四众预修生七往生净土经》简称《预修生七经》)中经题虽言往生净土,但经文中充满生天的思想杨明芬还联系到家窟,认为: 表现在家窟中,便是以报恩经变、报父母恩重经变来表现对现世父母的孝道;对过往考妣先人则以西方净土变、弥勒经变、天请问经变、思益梵天所问经变代表超度先人往生的善处。② 杨明芬以绘制经变的功德——生天的思想来解释《弥勒变》和《天请问变》的对应,并将它们和荐亡联系起来,笔者是十分赞同的。但是为什么是在盛唐末至吐蕃时期统治两者开始稳定的对应③? 又为什么是《天请问变》而不是与天道相关的其他经变与传统的《弥勒变》形成稳定的对应关系?本文拟在进一步论证《天请问变》和荐亡、生天关系的基础上,探讨吐蕃时期《弥勒变》和《天请问变》流行、对应的原因。需要说明的是,归义军时期延续了盛唐末、吐蕃统治时期形成的《弥勒变》《天请问变》突出天宫的图像学特征和对应的特点,在流行、对应原因上和吐蕃统治时期具有一致性。
  完工于公元839年的阴嘉政窟(莫高窟第231窟)主室北壁东侧绘《弥勒变》,南壁东侧绘《天请问变》,两铺经变上部均绘一院落,十分引人注目 (图2~4)。阴嘉政窟并不是一个特例,吐蕃归义军时期的《弥勒变》《天请问变》大都有此特点。吐蕃窟中《西方变》亦有注重院落、楼阁的特点,如果说《西方变》只是为了强调净土庄严、适应新的构图形式的需要,而在内涵上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话,《弥勒变》和《天请问变》则不然,它们均在画面上部描绘了与经变关系密切而又相对独立的天宫,其中《弥勒变》上部表现的是内有交脚坐弥勒菩萨、与弥勒上生相关的兜率天宫,如约完工于大历十一年(776年)的李大宾窟(莫高窟第148窟)主室南壁龛上部《弥勒变》上部天宫就有“兜率陀天宫”的题匾(图5)。虽然唐代以来敦煌《弥勒变》基本都包含有上生、下生两个场景,但自盛唐末李大宾窟开始《弥勒变》发生了一个重要的变化,即上部表现弥勒上生的兜率天宫多被描绘成一个相对独立、封闭的院落,这种变化既起了对兜率天宫的强调作用,也适应了与对面(主室北壁龛上部)新出现的《天请问变》对应的需要(图6、 7)。
  那么,《天请问变》上部的天宫是什么天宫呢?敦煌《天请问变》主要是依据中国唯识宗创始人玄奘贞观年间译《天请问经》绘制,《天请问经》只是说: 时有一天,颜容殊妙,过于夜分,来诣佛所,顶礼佛足,却住一面。是天威光,甚大赫奕,周遍照曜誓多园林。① 经文中并没有提到天从哪里来,是什么身份。《天请问经》借天、世尊之问答要求摒弃贪、嗔、痴等,宣扬忍、施、慧、持戒、修福等基本教义,不仅义理浅显易懂,而且篇幅短小,玄奘译后窥基、靖迈、素法师、文轨等都有注疏②。敦煌文献中有文轨注疏的三个抄本,即P.2135、北图新316、北图 6662(黄19),其中北图新316保存有“沙门文轨撰”字样,李际宁以该卷为底本参照其他两本作过校录、研究,他判断北图新316为公元9~10世纪的写经,认为此文轨当即玄奘弟子文轨③。
  文轨注疏“时有一天,颜容殊妙”时说: “时有一天”者,或是六欲诸天,或是四静虑诸天,或是五净居诸天,或是十王果报菩萨诸天,或是佛所化天,为物请疑,发起深法也。此天独来,故言“一”也。“颜”为姿颜,“容”为容貌,“殊”谓殊特,“妙”谓微妙。此天昔行戒忍殊妙之因,今得颜容殊妙之报也。④ 文轨对“天”的来历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在他的五个推断中,前三个都属于三界诸天⑤。
  既然文轨注疏对“天”的来历只是给了一个模糊的界定,认为可能是三界诸天、十王果报菩萨诸天或佛所化天,那么“天宫”在《天请问经》及注疏上或者根本没有提及或者不受重视①,只是在经变图像上才特别地被突出了出来。此外,有的《天请问变》中还围绕天宫设计了帝释天、大梵天等往还天宫的情节,如曹氏归义军时期榆林窟第20窟北壁《天请问变》构图与阴嘉政窟略异,该图在主尊及众胁侍两侧上部表现了两个天宫,主尊左上侧天宫内绘帝释及胁侍,侧有榜题曰“尔时帝释来会时”,主尊右上侧天宫绘弥勒菩萨及胁侍,侧有榜题曰“南无兜率弥勒下生来会时”,故知两侧天宫分别是忉利天、兜率天,兜率天下方还绘有大梵天及胁侍,侧有“尔时梵天来会时”榜题。曹氏归义军时期莫髙窟第146窟北壁《天请问变》也有帝释天从天宫而下,听法及还宫的榜题②。因此我们可以推断,不同于文轨注疏时的严谨和闪烁其词,大多数敦煌信众心目中《天请问变》上部的天宫当是他们最为熟悉的帝释天居住的忉利天宫③。
  为什么《天请问变》中要突出佛经、注疏中根本不提及或不重视的天宫呢?由于自盛唐末李大宾窟始一直到吐蕃归义军时期的家窟,多是为已亡父母、亲属以及自己荐亡追福而建④,因此笔者主张从功德的角度来考虑此事。上文提到王静芬认为《天请问变》的流行与荐亡、生天相关,其眼光是极为敏锐的,只是证据上尚显单薄。
  据王惠民统计,敦煌文献中有《天请问经》写本20多件、《天请问变》榜题底稿3件及经疏3件①,其中五代后周(曹氏归义军时期)惠光写P.2374《佛说延寿命经》(简称《延寿命经》)、《佛说续命经》(简称《续命经》)、《天请问经》各一卷,后有题记曰: 维大周显德六年(959年)四月八日瓜州永兴禅院禅师惠光,发心敬写《延寿命经》《续命经》《天请问经》叁卷,计写肆拾玫卷。同发心施主,报宜清吉,永充供养。
  虽然惠光写经题记中只是泛泛地说“报宜清吉”,但引起笔者关注的是,惠光除抄《天请问经》外,同时还抄写了《延寿命经》《续命经》,S.5531中《天请问经》又与《延寿命经》《续命经》抄在一本小册子里,同时抄写的还有《法华经》《佛说解百生怨家陀罗尼经》《佛说地藏菩萨经》《摩利支天经》《佛说阎罗王经》《般若波罗蜜心经》,题记为“庚辰年十二月廿日”。《延寿命经》《续命经》皆为中土僧人杜撰的伪经,篇幅短小,两经宣扬的功德很明显,从经题就可看出都是为了延长寿命,S.5531抄经中也多有伪经, 且其中《佛说地藏菩萨经》《佛说阎罗王经》等也都与荐亡相关。
  值得注意的是,曹氏归义军时期《天请问经》曾被当做是为亡者作七七斋时第四七斋的写经,P.2055有《佛说盂兰盆经》《大般涅槃摩耶夫人品经》及《佛说因果善恶经》,其中《佛说因果善恶经》后题记曰: 弟子朝议郎检校尚书工部员外郎翟奉达为亡过妻马氏追福,每斋写经一卷,标题如是:第一七斋写《无常经》一卷,第二七斋写《水月观音经》一卷,第三七斋写《咒魅经》一卷,第四七斋写 《天请问经》一卷,第五七斋写《阎罗经》一卷,第六七斋写《护诸童子经》一卷,第七七斋写《多心经》一卷,百日斋写《盂兰盆经》 一卷,一年斋写《佛母经》一卷,三年斋写《善恶因果经》一卷。右件写经功德为过往马氏追福,奉请龙天八部、救苦观世音菩萨、 地藏菩萨、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以作证盟,一一领受福田,往生乐处,遇善知识,一心供养。
  为亡妻马氏追福作七七斋写经的翟奉达在后唐同光三年(925年)曾出资绘制翟通窟(莫高窟第220窟)甬道“文殊新样”,该经题记详细地列出了翟奉达为亡妻七七、百日、一年、三年斋写经的标题,这些佛经篇幅都相对较短,抄写起来比较方便。经施萍亭研究,津艺4532和北图8259(冈044)能够拼合①,再加上P.2055就是一部完整的五代后周显德五年(958年)翟奉达为亡母追福设斋的写经。
  根据《佛说十王经》说亡者在冥间所过第五殿是阎罗殿②,而翟奉达为亡妣五七斋抄经正是《阎罗经》,杜斗城认为当时敦煌“每七斋应抄写何种 ‘佛经’是有一定规定的”③。笔者赞同杜斗城的意见,另如一七斋亡人过秦广王写《无常经》,当缘于无常与涅槃、死亡间的密切关系,如《涅槃经》 中即有《无常偈》曰:“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另如玄奘逝世前曾召集门人说“吾无常期至”⑤,唐代义净译《无常经》也曾提到送亡人下殡时请比丘读此经灭罪⑥;再如二七斋亡人过初江王渡奈河,因此选择经题与水有关、帮助超度苦海的《水月观音经》等。
  那么,四七斋为何选择抄写《天请问经》呢? P.2003《十王经》记第四七日过五官王曰: 五官业枰(秤)向空悬,左右双童业薄全。转(轻)重岂由情所愿,仾(低)昂自任昔因缘。
  可见四七日要用业秤衡量亡人罪福。
  《天请问经》是宣扬忍慧持戒、布施修福等基本教义的一部小经,天、 世尊之间计九问九答,其中第五、八、九问答都涉及修福的问题。如天之第五问曰:“谁为善眷属?谁为恶心怨?云何极重苦?云何第一乐? ”世尊告曰:“福为善眷属,罪为恶心怨。地狱极重苦,无生第一乐。”天之第八问曰: “何物火不烧,风亦不能碎?非水所能烂,能浮持世间?谁能与王贼,勇猛相抗故?不为人非人,之所来侵夺? ”世尊告曰:“福非火所烧,风亦不能碎。福非水所烂,能浮持世间。福能与王贼,勇猛相抗敌。不为人非人,之所来侵夺。”天之第九问曰:“我今犹有疑,请佛为除断。今世往后世,谁极自欺班? ”世尊告曰:“若多有珍财,而不能修福。今世往后世,彼极自欺诳。”① 尤其是最后两问分别从正、反两面宣扬了修福的益处和不修福的坏处,使修福成为读诵、抄写该经所能获得的最主要的功德。这从津艺4532《天请问经》后的题记中能得到进一步证实,该题记曰: 廿八日是四七斋,愿以家母马氏作福,一一见到,目前灾障消灭,领受福田,一心供养。
  其中强调了消灾受福的功德。因此修福当是四七斋选择《天请问经》的直接原因。
  四归义军时期《天请问经》成为荐亡追福的四七斋抄经并非偶然,实际上在敦煌该经至少在盛唐末、吐蕃统治时期就已与生天思想有关。
  《天请问经》中天之第五问涉及“云何极重苦?云何第一乐”,世尊告曰:“地狱极重苦,无生第一乐。”玄奘弟子文轨注疏“地狱极重苦”时详细地罗列了三大类十九小类地狱的名称以及每类地狱的惨状②,起了一定的威慑、恐吓作用。“无生第一乐”中的“无生”即涅槃,然而涅槃相对比较深奥、抽象,很多高僧大德追求的往往也是往生净土或天宫,如唯识宗高僧玄奘、窥基等都是以兜率天为归宿①。《天请问经》中天针对世间人死后的归属向世尊提问(第七问): 谁能覆世间?世间谁所魅?谁令舍亲友?谁复障生天?世尊告曰: “无智覆世间,世间痴所魅,悭贪舍亲友,染著障生天。”②文轨注疏“谁复障生天”的提问时指出“天之胜报,人之爱乐”,并在注疏世尊的回答“染著障生天”中对三界天即欲、色、无色界天作了区分,文轨曰:天谓二十八天,皆须厌下而得上生。若染著下地,不得生上。 若染著人中五欲,纵情放逸,不肯厌离,不得上生六欲天中。……若染著六天五欲,不得上生色界天中。若染著色天果报,不得上生无色天中。故言“染著障生天’’也。又三乘圣人,名为净天,若染著三界二十八天有漏果报,不得入彼三圣道。故言“染著障生天”也。③很明显,初唐唯识学巨擘玄奘所译《天请问经》中宣扬了生天的思想, 唯识宗门人注疏时对此思想予以了强调。
  来自长安唯识学府西明寺的僧人昙旷、乘恩曾对敦煌及河西唯识学的传播有着较大的影响,上山大峻、姜伯勤、樊锦诗等对此已有详细的论证④,这里不再赘述。据上山大峻研究,昙旷最晚于公元763年到达敦煌, 乘恩也是天宝末避难河西的,咸通四年(863年)其著作《百法论疏钞》被张议潮奏报朝廷。敦煌最早绘制《天请问变》的是完工于大历十一年(776 年)的李大宾窟,位于主室北壁上部,南壁上部与之相对的是《弥勒变》。也就是说,盛唐末敦煌《天请问变》在绘制之初就和《弥勒变》对应,并且两图中都突出了上部的天宫。樊锦诗指出,李大宾窟绘制《天请问变》,正是昙旷、乘恩等唯识学僧人从长安来到敦煌之时①。上文论述了唯识学巨擘玄奘及其弟子在翻译、注疏《天请问经》时宣扬和强调了生天思想,从盛唐末李大宾窟和吐蕃统治时期洞窟中《弥勒变》和《天请问变》的对应以及重视天宫的图像学特征来看,敦煌《天请问变》在盛唐末、吐蕃时期就已经和生天思想联系起来。虽然《天请问经》和唯识学义理并无多大关系,但是唯识学巨擘玄奘及其弟子在翻译、注疏《天请问经》时宣扬了生天思想,唯识学在敦煌的传播推动了盛唐末至吐蕃归义军时期敦煌《天请问变》的流行以及与《弥勒变》稳定的对应。
  唯识学的传播对吐蕃、归义军时期敦煌生天思想的流行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另一个重要的证据是敦煌藏经洞出土的几件与三界九地相关的图像②, 包括 S.2734(l)、S.3441、 S.3930、P.2313 及 P.2824 等,其中以 P.2824《三界九地之图》最为重要(图 8、9)。P.2824《三界九地之图》绘制了佛教三界九地的图像,图侧皆有比较详细的榜题,根据榜题我们可知该图是依据玄奘译《阿毗达磨俱舍论》(简称《俱舍论》)绘制。该图以须弥山为中心,须弥山下有庑殿形建筑表示的地狱以及波浪线、水纹表示的风轮和水轮等;须弥山脚四周绘七金山,再外有类似围墙的铁轮围山,七金山和铁围山之间有四大洲③;七金山上方绘四层楼阁,从下往上依次为坚守天、 持鬉天、恒僑天及四天王天,楼阁两侧分别有日宫、月宫;四层楼阁上的须弥山顶有一大的庑殿状宫殿,殿前书“帝释宫”榜题,表示忉利天;忉利天上又有四层楼阁,下起依次为夜摩天、睹多罗天(即兜率天)、乐变化天及他化自在天,其中最上一层书“欲界六天”榜题;欲界六天上方有十七层楼阁,表示色界十八天①;最上方在竖方格内下起依次书有“非想地”“无所有”“识处天”“空处天”榜题,表示无色界四天。按照胡同庆的判断,P.2824 《三界九地之图》大致绘制于归义军时期②,但是鉴于吐蕃统治时期唯识学在敦煌的影响,唯识学三界诸天的思想当在吐蕃时期就已经发生影响, 与《天请问经》《天请问变》一起促进了敦煌地区生天信仰的流行。
  五从抄经和经变的情况来看,吐蕃、归义军时期敦煌三界诸天的信仰主要是兜率天和忉利天信仰①。虽然兜率天信仰在敦煌早已流行,但是唯识学巨擘玄奘、窥基等都以兜率天为归宿,吐蕃、归义军时期在中原弥勒信仰趋于衰落的情况下,敦煌地区的弥勒信仰仍然保持了一定的势头,这与唯识学的传播当有一定的关系。吐蕃、归义军时期《天请问变》的流行更是与唯识学的传播直接相关,主要体现在:经变依据的佛经是唯识学巨擘玄奘翻译;玄奘弟子文轨的注疏促进了《天请问经》及经变在敦煌的流行;经变注重天宫的图像学特征、突出生天思想也是受到唯识学在敦煌传播的推动。《天请问经》本来并没有提到帝释天或忉利天宫,但是因为信众对三界诸天中的帝释天最为熟悉,因此在敦煌信众眼中,《天请问变》上部的天宫自然也就成为了帝释天居住的忉利天宫。吐蕃、归义军时期《弥勒变》和 《天请问变》的流行、对应与生天思想密切相关,当时很多洞窟都是为已亡父母荐亡追福而建,因此它们在洞窟中就有了实际的意义,这应即它们流行、对应的内在动因。
  因此,可以大致得出以下结论:第一,在敦煌信众眼中,吐蕃时期《弥勒变》和《天请问变》的对应主要是兜率天、忉利天的对应,它们实际上都表达了生天思想;第二,唯识学巨擘玄奘及其弟子在翻译、注疏《天请问经》时宣扬了生天思想,唯识学在敦煌的传播推动了盛唐末至吐蕃、归义军时期《天请问变》的流行以及与《弥勒变》稳定的对应。

附注

① 藤枝晃说:“在(盛、中唐)中型窟的左右壁,画着两幅,偶尔也有三幅的变相图。左壁 (南壁)必定画着《西方阿弥陀净土变》,亦即《观经变相》;右壁(北壁)与之相对的壁面,一定画上(东方药师净土变》,亦即《药师琉璃光经变相》。此外,在两幅以上的场合,南壁常常画着《法华经变相》,而北壁则画《华严经变相》,有如规则。在东壁入口两侧,相对应地画着由文殊菩萨和维摩居士所组成的《维摩经变相》。……不难明白, 盛唐、中唐时代将华丽的变相并排陈列的各窟的装饰法,最根本的设计就是左右两壁相向的东西净土。除此以外的变相,如果是小窟,也可以省略。……东西净土图才真正是洞窟内最主要的壁画,这种类型洞窟的各个壁面,以两幅变相为基准,并配以其他各种图画为胁侍。如果佛殿面向南面,它们当然要画在东西两壁上。由于莫高窟朝向东面,所以旋转90度,弥陀净土画在南壁,药师净土画在北壁。"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东方学报》第35册,1964年。此段译文参见砺波护著,韩升、刘建英译 《陏唐佛教文化》第6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 ② 王静芬《唐代莫高窟壁画所见与画史记载寺院的经变题材比较》,《敦煌文薮》(上), 新文丰出版公司,1999年;杨明芬(释觉旻)《唐代西方净土礼忏法研究——以敦煌莫高窟西方净土信仰为中心》第六章第四节,民族出版社,2007年。 ③ 吐蕃统治时期敦煌《弥勒变》和《天请问变》对应的洞窟有莫高窟第7、159、231、237、 358、360、386 窟。

知识出处

敦煌吐蕃统治时期石窟与藏传佛教艺术研究

《敦煌吐蕃统治时期石窟与藏传佛教艺术研究》

出版者:甘肃教育出版社

出版地:2012.4

本书内容涉及对敦煌吐蕃石窟艺术样式的研究、社会政治背景探讨、造像思想研究、吐蕃密教文献研究、石窟经变画与图像专题研究、密教尊像研究、西藏考古与艺术研究、毗沙门天王像研究、莫高窟第465窟研究等多个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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