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凡八卷十三品①唐代般若②译,略称《本生心地观经》《心地观经》。是释迦佛于耆阇崛山,为文殊师利、弥勒等诸大菩萨敘述出家住阿兰若者,如何观心地、灭妄想,而成佛道。关于此经之传译,据卷首御制序载,此经“梵本系唐髙宗时代之狮子国王所献”③,唐宪宗元和五年(810年),始由般若三藏等八人奉诏译之,复由谏议大夫归登、孟简、 刘伯刍、萧俯等四人修饰而成④。一说为唐德宗贞元六年(790年)⑤。唐武宗会昌法难后,玄畅法师得宣宗仰信,获赐紫袈裟,充内外临坛大德。懿宗更是钦其宿德,玄畅乃奏请《本生心地观经》收编入大蔵⑥。然而,五代以后,此经在中土似乎并未被推广,探经求教者难得听闻⑦,才会有清初原爵多罗惠王的感慨:“独《心地观》一经,旨趣渊源,渺无疏释。”⑧因此有来舟广度禅师集三年考校之功,成其疏释大作,才获得近代佛门人士的共鸣。
单由戒律言,本经就包含许多足以阐明当时印度戒律的资料,教人应守《瑜伽》《梵网》等大乘戒。本经的信仰突显了往生弥勒净土的意趣,此种倾向在经中随处可见,譬如卷二末尾:“若命终时即得往生弥勒内宫,覩白毫相超越生死;龙华三会,当得解脱。”①在密法的实践上,则与《诸佛境界摄真实经》的内容十分相近,感觉《心地观经》的密法形式只是局部性的, 《诸佛境界摄真实经》的密法形式才完备。不过,《心地观经》的密教成分里仅是部分性的,然其所理解的密教已相当深人,因此,或许可以认为《心地观经》是依《真实经》而成立的②。但是日人大村西崖还是认为《心地观经》作为《金刚顶经》五佛与五相成身的先驱,显示南天密教出经的多元性③。 但若对译者的忠实度持疑,则本经的密教色彩将被视为是附加上去的而己。此外,本生谭中也含有不少的经典。
对于“心”的讨论很丰富,《厌舍品》提及:“汝无垢称以清净心为善业根,以不善心为恶业根;心清浄故世界清净,心杂秽故世界杂秽;我佛法中以心为主,一切诸法无不由心。”这虽与《维摩诘经•佛国品》的文字一致④,但是《心地观经》终究是想鼓励趋向出家修行之路的。《报恩品》的使命是却小乘,阐明大乘。《厌舍品》的主旨在说明在家佛教的缺点,倾向于出家佛教。后面各品内容经义均在礼赞教导出家佛教,这似乎有对治《维摩结经》在家修行论等新大乘运动在后来渐趋腐败堕落的意义,如此可以理解为何要特別赞叹住阿兰若僻静处,依持戒、十度及禅定观心的用意。 《功德庄严品》提到:“若善男子及善女人以清净心供养如是住阿兰若真善佛子,所获福德无量无边。若复有人以众珍宝供养悲母,所获功德亦无差別。”这实际上是贯穿本经首尾的报恩思想。《观心品》说: 三界中以心为主,能观心者究竟解脱,不能观心者究竟沉沧。众生之心犹如大地,五谷五果从大地生,如是心法生世、出世、善恶五趣、有学、无学、独觉、菩萨及于如来以是因缘,三界唯心,心名为地。
要言之,本经是以《般若》《维摩》《法华》《华严》《观普贤行法》《梵网》 《涅槃》为基础,以《摄论》的唯心说和《唯识》的唯识说立三界唯心、唯识的理论。从内容言,本经成立的年代应在世亲之后,若御制序文的说法属实, 则其制作年代应在公元五六百年,总之是属于大乘佛教晚期的经典。
进一步说,此经的《观心品》《发菩提心品》《成佛品》等三品极为重要, 揭示了观修的主旨。《观心品》针对大心凡夫之上根利智者,依心地观法即时顿证初地菩萨,旨在修行十波罗蜜法门而证人真如法性,如历史上的龙树菩萨。《发菩提心品》主要针对大心凡夫之中根者,重于修三昧,诵持陀罗尼法,借此遮弃一切虚妄分別,以成就三昧来开发菩提心。修此加持而得三昧者,即是十信满心,人于“初发心住”,发起大乘行。《成佛品》则是针对大心凡夫之下根者,依于如来三密加持之力,行佛之行,坐佛之座,以佛身而自庄严,观修自身即是如来果德;如此,则念念净化,无间相续不断地观修加持,此所谓借加持而即身成佛①。可见,《观心品》直显大乘性相实境,真言陀罗尼(Oihcit taprati vedham karomi)②仅为方便附属之法;《发菩提心品》强调成就三昧,以开发自体觉悟之心;《成佛品》则正明密宗之法, 突显身、语、意三密加持成佛之义。
此三品的法门施设看似逐步增高,而当机之用则门槛递降,以收广被之效。一般行者对于前两品的法门比较难于相应,所以借助于佛果功德力的加持,以引生趋向大乘究竟果位的决心,增长仰慕乐修佛果的善根。
佛陀在对中根说法的《发菩提心品》里面便谈到“心月轮观”,佛陀何以施设此“有相”之观法呢?经文如是说: 诸心法中起众邪见,为欲断除六十二见种种见故,心心所法我说为空,如是诸见无依止故。譬如丛林蒙密茂盛,师子、白象、虎、狼恶兽潜住其中,毒发害人迥绝行迹,时有智者以火烧林,因林空故诸大恶兽无复遗余。心空见灭,亦复如是。又善男子!以何因缘立空义耶?为灭烦恼从妄心生,而说是空。善男子!若执空理为究竟有,空性亦空;执空作病,亦应除遣。何以故?若执空义为究竟者,诸法皆无因无果,路伽耶陀有何差別?善男子!如阿伽陀药能疗诸病,若有病者,服之必差,其病既愈,药随病除,无病服药,药还成病。善男子!本设空药,为除有病,执有成病,执空亦然,谁有智者,服药取病?善男子!若起有见,胜起空见,空治有病,无药治空。善男子!以是因缘,服于空药,除邪见已,自觉悟心,能发菩提,此觉悟心,即菩提心,无有二相。
看来,佛陀不欲见到修行者堕人断灭与顽空之坑,远离了“空治有病, 无药治空”的窘境。这也就是“有相观门”的珍贵之处。这段引文末提到“自觉悟心,能发菩提,此觉悟心,即菩提心,无有二相”,佛陀将“自觉悟心”分为四种,即诸凡夫的两种心,以及诸佛菩萨的两种心。凡夫的二心:一者, 眼识乃至意识,因缘自境,名自悟心;二者,离于五根心、心所法、和合缘境,名自悟心。如是两种心,能发起菩提心。贤圣的二心:一者,观真实理智;二者,观一切境智②。整体来说,第一种是指凡夫以现量心缘性境时,不落人遍计所执的状态,依此启发觉性;第二种则是以第六意识的定中独头现量心,观法性,而启发觉性;第三种是贤圣以如理智(mülaj öna),观诸法实相,为观照第一义谛真理之智慧;第四种则为贤圣以如量智(pha-labd-Ha-jãna),尽观诸法一切性,为观照俗谛森罗差别之智慧。
于是,以智慧著称的文殊师利菩萨便向佛陀请教:“凡夫行者最初发心,依何等处?观何等相?”毕竟,“心无形相,亦无住处”不是初学者容易了解的事,佛陀才说出“菩萨观菩提心成佛三昧(心月轮观)”:凡夫所观菩提心相,犹如清净圆满月轮,于胸臆上明朗而住。若欲速得不退转者,在阿兰若及空寂室,端身正念,结前如来金刚缚印,冥目观察臆中明月,作是思惟:是满月轮,五十由旬,无垢明净,内外澄澈,最极清凉。月即是心,心即是月,尘翳无染,妄想不生,能令众生身心清净,大菩提心坚固不退。结此手印,持念观察大菩提心微妙章句,一切菩萨最初发心清净真言:“唵、菩地、室多、牟致波、陀耳、弭。“(Oihbodhi cittam utpõda yami)此陀罗尼具大威德,能令行者不复退转;去、来、现在一切菩萨,在于因地发初心时,悉皆专念持此真言,入不退地速圆正觉。① 由此可知,“心月轮观”作为凡夫行者最初发心的所缘境,是契理契机的。修此观者在除障净化之后,便可获得五种三摩地门:“刹那三昧”“微尘三昧”“白缕三昧”“起伏三昧”“安住三昧”②。人此“安住三昧”已,便能远离惑障,无上菩提之芽成熟,速登菩萨功德十地。以上是《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发菩提心品》的内容,可说是理路清晰且方法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