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图书馆

《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协议》五月二十三日在北京签字的喜人的消息，上级党委来电告诉了先遣连。同志们心情振奋。紧接着，先遣连又接到上级党委指示，要他们积极作好准备，大军一到就再当尖兵，继续前进。
  杨卫国由于夜以继日地带病坚持工作，这时病情已经十分严重了。他在床前立即主持召开了支委会，详细研究了党委指示，布置了连队工作。上级党委的指示一传达，先遣连的全体同志情绪高涨，斗志昂扬，迅速投入迎接大军和继续进军的准备工作中。
  这天，赵虎和旺堆在连部研究完工作，并排走向草滩。六月的藏北，积雪消融，冰河解冻，温暖的阳光给辽阔的草原带来了无限生机。柔和的山风带着新鲜浓郁的草香迎面吹来，使人感到无比舒畅。
  他们怀着兴奋喜悦的心情来到草滩上，全连的战士，除了执勤和没恢复健康的以外，都已经集合在这里准备选马。
  赵虎对旺堆说：“把我们的马都赶来，从中挑些好的，把现在使用的体弱有病的马都调换一下。”
  “再挑一些备用的。”旺堆说，“大军明天就到，说不定几天以后就要出发。”
  “驮炮的马要配成双的，不然，过冈底斯山，一匹马吃不住。”
  两人正说着，小刘跑到旺堆跟前说：“副指导员，多吉找你。”
  “在哪里？”旺堆问
  “在医生房里。”小刘说。
  旺堆走了。张志德赶着一群马跑过来说：“连长，马匹全都赶来了，开始挑选吧。”
  挑选调换马匹的工作紧张地进行着，每个人手里都选中了一匹比较满意的战马。只有小刘手里还空着，他看了好多马心里都不如意，似乎没有一匹比得上他死去的青鬃。突然，小刘那双机灵的眼睛发现马群中有匹烈马，不但毛色和青鬃一样，而且性情也极其相似，它在马群中横冲直撞，把它的伙伴们弄得惊慌不安。小刘一眼看上了它，几步走到赵虎跟前，说：“连长，把那匹青鬃马给我吧！”
  “你能擒住它？”赵虎有点担心地问。
  “试试看！”小刘说完，转身向马群跑去。
  赵虎正要叫住他，小刘已经跑进了马群。只见他机灵地三闪两闪从马群中穿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那匹烈马的鬃毛，纵身跳到马背上。那匹烈马受到这一突然袭击，怒嘶一声，立起两只前蹄，企图把它背上的人甩掉。可是小刘两腿象把大铁钳，死死钳住马背，双手抓住鬃毛不放，身子贴伏在马背上丝毫不动。那烈马见前立没摔下背上的人，立即来了个后蹄腾空，屁股一下跃起几尺高。小刘的身子在马身上稍微动弹了一下。心想，这家伙名堂不少，必须提防一点。烈马见又没摔下小刘来，立即乱蹦乱跳。小刘仍然两腿钳住马背，双手紧握马鬃，任它跳蹶只是不放。烈马的这一招对小刘不灵，接着又来了一个新花样。它立即倒卧在地上翻滚起来。小刘的手脚更是灵巧，急忙跳闪一边，让它翻滚。烈马见背上的人已被甩掉，翻滚几下，跳起来就跑。小刘哪能由它，趁它站起的一霎间，一跳又到了它的背上。那马见仍没把小刘甩下来，更加暴躁了，就撒开四蹄，在大草滩上飞奔。小刘紧伏在马背上，伸出一只手解下它颈上的缰绳握在手中，任它飞驰在大草原上。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小刘心里乐开了花，连声赞叹道：“好马，好马！和我的青鬃一个样。”
  小刘抓马的一场精采表演，把人们都看呆了。大伙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大草原上驰骋的、小刘轻捷矫健的身影。
  赵虎乐得合不拢嘴，心里说：“战争和艰苦的环境，把他锻炼得这样英勇坚强，真是个党的好后代，革命的好接班人。”
  烈马驮着小刘从大草滩上转了一圈绕回来了。小刘一直到赵虎跟前才跳下马来。烈马全身是汗，小刘身上也是热气腾腾的。他乐呵呵地说：“连长，你看这匹马象不象我的青鬃？”
  “象。”赵虎说，“不过烈性大了一点，应该加强训练，要把它训练得比你原来的青鬃更听话才行。”
  “一定把它训练好。”小刘信心十足地说，“你看它，现在不是老实多了嘛。”
  这时张志德跑过来说：“连长，我们的马鞍具好多都不合适，是不是从缴获的鞍具中调整一部分？”
  “走，看看去。”赵虎说着，转身向一排走去。
  赵虎把一排的鞍具全部检查了一遍，觉得有些是不合适。马鞍配备不好，打了马背，会影响战斗力。他同意张志德带一些战士去挑选鞍具。
  各排选马、配鞍完了。赵虎逐排作了检查，十分满意。最后要压马试鞍。赵虎大声喊道：“集合！”
  各排立即整齐地排列在草滩上。赵虎站立在队列中央，下达口令：“上马——上！”
  战士们精神抖擞地翻身上马，随着连长的口令，在草滩上绕着圈子奔驰起来。
  压马试鞍结束了，赵虎心里很畅快，回到连部把情况告诉了杨卫国。他心情振奋地说：“老杨，和平解放西藏的协议达成了，我们胜利了！”
  “对，我们胜利了！”杨卫国高兴地说，“西藏解放了，祖国得到了统一，帝国主义的阴谋就彻底破产了。”
  “大军一到，我们就要继续进军。这是胜利进军。”赵虎满心欢喜地说。
  “是胜利进军！”杨卫国郑重地说，“不过，我们还应该提高警惕，帝国主义和西藏上层反动分子是不会甘心的。”
  “他们再捣乱，破坏，照样失败！”赵虎说。
  “你看，这次给我们的任务怎么样，还满意吧？”杨卫国问。
  “不错，又当了开路先锋。”赵虎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眉飞色舞地说，“去年是翻昆仑山，这次要跨冈底斯山了，然后把红旗插上喜马拉雅山。这样，我们就把世界上著名的几座大山全都跑遍了。”
  “你知道冈底斯山有多高吗？”杨卫国问。
  “管它多高，反正要把它踩在脚下。”赵虎说。
  “这可是一个硬仗啊！”杨卫国说。
  “再硬也要把它攻下来。”赵虎说。
  两人兴致勃勃地交谈着。旺堆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说：“多吉来了，他要求参军。”停了一下又说：“萨姆及昨天就说了，她也要求参军。”
  “我看，在这里应该吸收几个藏族牧民参军，把他们两个都吸收进来吧！”赵虎笑着说。
  杨卫国也笑了，问：“看上了？”
  “我看你也不见得反对。”
  “我当然同意。”杨卫国说，“不过，这个问题得首长来了，经过批准才能定。扎西也向我提过参军的要求。”
  赵虎见杨卫国说话很吃力，想让他休息一下，便拉着旺堆到班里去了。
  杨卫国今天特别高兴，和赵虎说了不少话。他知道，自己是不能再随连队一起前进了，但他坚信赵虎一定能胜利完成进军的光荣任务。这两天他不分白日黑夜地在整理日记。从进军藏北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他想整理出一份完整的材料向首长汇报。赵虎他们出去以后，他又继续工作下去。
  晚上，先遣连驻地分外热闹。赵虎刚走进连部，战士们就拥到了门口。他们怕妨碍指导员的休息，就在门外小声叫着：“连长！连长！”
  赵虎站起身准备出去。杨卫国叫住他：“老赵，让同志们都进来嘛，站在门外干什么？”
  战士们听到杨卫国温和的说话声，都一齐拥了进来，站在杨卫国和赵虎面前。一份份决心书、保证书接连不断地落在杨卫国和赵虎手里。大家都表示，坚决响应党的号召，再当尖兵，继续前进。
  “指导员，大军明天能不能到呀？”
  “连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
  战士们接二连三地向杨卫国和赵虎提出一些连他们也无法肯定回答的问题。战士们高昂的战斗热情，使杨卫国和赵虎心里热呼呼的。这和去年出发来藏北时的情景差不多。多好的战士啊！他们一心听从党的召唤，党指向哪里，就坚决走向哪里。赵虎说：“同志们！快回去作好准备，上级党委叫什么时候出发，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战士们刚走一会，多桑、顿珠、香孜阿妈他们来了，连部里挤得满满的。刚安静下来的小屋，一下又变得热闹起来。他们都问了问杨卫国的病情。随后多桑问杨卫国：“指导员，听说大军来了，是真的吗？”
  “是呀，明天就到。”杨卫国坐在铺上，虽然仍是一张笑脸，但可以听出，声调显得有些微弱。
  “好！好！”顿珠说，“当年红军路过金沙江的时候说过，要解放藏族同胞，现在果然实现了。这是毛主席共产党给藏族人民带来的光明和幸福啊！”
  香孜阿妈轻声问：“听说你们要走？”
  “解放军和我们穷苦牧民是一家人，走哪里去呀！”顿珠抢着说。他不愿听到说金珠玛米要走的话，“我们西藏穷苦牧民离不开毛主席、共产党和金珠玛米。”
  “不走就好。”多桑说，“有了毛主席、共产党，有了金珠玛米，我们就有了依靠。”
  “你们如果要走，我也搬家，和你们一块儿去。”香孜阿妈说。
  “香孜阿妈，我们不走。”杨卫国说，“西藏解放了，我们还要留下来守卫边防，建设祖国的新西藏。”
  大家正说着，又有一批牧民来了，房子太小，挤不下，就站在门口。这批走了那批又来了，一批接着一批。他们问这问那，打听着消息，怕金珠玛米要走。当他们知道金珠玛米决不会离开这里，都高兴地回去准备东西，明天好欢迎大军。
  杨卫国心里很兴奋。他对于毛主席教导的“兵民是胜利之本”这句话有了更深一步的领会。你看，现在贫苦牧民对我们多亲热啊！牧民们把解放军看作自己的亲人，真是血肉相连啊！反动派要想再挑拨离间，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革命在前进，人民在觉醒，奴隶一定要翻身解放，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赵虎把牧民们送走以后，天已很晚了。杨卫国让把支委叫来讨论李成和王吉成的入党问题。
  李成参军前是学生，但在党的培养教育下，在艰苦的革命战争中受到锻炼和考验，成长很快。王吉成是山东人，苦大仇深，解放战争初期参军，革命的大熔炉把他炼成了一个坚强的革命战士。支委们一致同意吸收他俩入党。
  开完支委会夜已深了。杨卫国又坐在铺上，把小油灯放在旁边，整理工作日记。明天大军来了就要向首长汇报啊。他不停地写着，写着，渐渐觉得手不听使唤了，两眼模模糊糊看不清了，写的字歪歪扭扭。他觉得头痛欲裂，心里好象有刀子在扎，一下昏迷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清醒过来。啊！我们这两天的准备情况还没有写上去，这怎么能行呢！他咬着牙，又拿起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去。他终于写完了。这时赵虎查完铺哨走进来，说：“老杨，刚才江珠老人看你来了，我在前面碰上了他。我看天太晚了，请他明天再来。”
  杨卫国听明白了赵虎说的话。他知道江珠老人这几天没在草滩上，一定是刚赶回来的。他多想见见这个老人啊！他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背靠着墙坐着，看不清楚赵虎，只觉眼前一个黑影在晃动。
  赵虎走进来一面说着，一面取下背上的手枪往墙上挂。见杨卫国没应声，转过身来一看，发现杨卫国的脸色不对，叫了两声还没有应声，急忙跑去把李成叫来。李成拿出最后两只针药，准备注射。
  杨卫国感到自己的身子被谁在慢慢移动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似乎有人在低声说话，房里仿佛有脚步声。谁又来了，是江珠老人，还是谁？啊！是不是大军来了？他的脑子又渐渐清醒过来，他看清了，是李成来了，赵虎站在他身旁。他用了很大力气，问：“大军来了吗？”
  “老杨，天就要亮了，大军很快就会来了。”赵虎安慰他说，“今天上午你就能见着他们。”
  “我一定会见到大军的。”杨卫国的声音十分微弱。
  李成要给他打针，他拒绝了，说：“留，留下，给，给其他同志用……”后面的声音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