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图书馆

小刘催促战马向着两个跑得最快的匪徒直追猛赶。他用脚跟轻轻在马肚上磕了两下，说声：“青鬃，快追上去！”
  青鬃四蹄腾空，跑得更快。辽阔的大草原似乎变得狭小了，天上的云彩似乎凝滞了，地下呼啸的风声被它扔在了身后，一切都在给他闪道让路。
  跑在前面的是匪首哈那太和他的随身马弁。虽然哈那太骑的马也是百里挑一的，但怎能比得上小刘的青鬃呢！距离越来越近，他们向小刘开始射击。到只有百十来米的时候，小刘端起冲锋枪，“嘟嘟嘟”一个点射，把跑在后面的那个匪徒打倒在地。跑在前面的那个匪徒的马听到后面枪响，速度骤然增快了。小刘为了不让距离再拉下来，两脚一磕，又说了声：“青鬃，快！”
  青鬃瞪起两只眼睛，盯着前面逃跑的匪徒，猛力飞奔，鬃毛竖起，在它头上、颈上迎风舞动。小刘发觉这个土匪的穿戴与其他土匪不一样，骑的这匹马也不一般，若不是好马，也难持续快速奔跑这么长时间。这引起了小刘的警惕和重视。此人是不是匪首哈那太呢？两匹马的距离更近了，匪徒的子弹嗖嗖地从他身边飞了过去。小刘怕再近了伤害了他的青鬃，就在马上稳稳身子，屏住呼吸，又打出去一个点射。哈那太的马向前跑了十几公尺栽倒了。哈那太也随同栽下马来，一动也不动，似乎已被击毙。
  小刘怕他装死，催马近前，举起战刀向下砍去。狡猾的匪徒就地一滚，躲过小刘这一刀，翻身坐起来，向小刘背后打了一梭子弹。
  小刘见匪徒闪过他的一刀，赶快俯身防备哈那太向他射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小刘中弹倒下马来，落在草地上。
  青鬃见主人落马，绕了半圈回过头来嘶叫着，似乎在向小刘打招呼。
  哈那太见小刘中弹落地，以为小刘已经死了。他怕后面的解放军追赶上来难于逃命，急忙从地上跳起身准备去抓小刘的马逃跑，正好和绕过来的青鬃相遇。哈那太心里一阵高兴：“真是一匹好马。骑上这匹好马，不难逃脱共军的追击。”他几步蹿上去，一把抓住马鞍鞒，纵身跨上了青鬃。
  青鬃被这个突然袭击激怒了，直立前蹄，猛一蹦跳，接着来了个急转身。这一立、一蹦、一转，把哈那太一下甩了几尺远。这也是青鬃给他的一个突然袭击。
  哈那太急红了眼，举枪要打。但又想，有了它，才可以逃脱共军的追击。于是把枪往腰间一插，心里暗自发狠道：“擒不住你，算我白干了这些年。”
  哈那太等青鬃又绕回来时，从侧面几步跳过去，伸手要抓青鬃的鬃毛。不料青鬃又来了个急转身，“吧哒”一蹄，把个和马打过多年交道善于骑术的匪徒踢了几丈远，跌在雪地上“哎哟”“哎哟”地直嚎叫。
  青鬃怒目瞪着哈那太，长啸了几声。
  小刘从马上滚落下来，顿时昏迷过去。他隐约听到了自己的战马在嘶叫。
  “啊！那个匪徒消灭了没有？我的青鬃哪里去了？它在哪里叫呢？”
  小刘用力睁开双眼，极力寻视着，但眼前一片模糊。他定了定神，渐渐看清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他的青鬃。它瞪着两眼，发怒地嘶叫着。小刘不知它要干啥，好象有谁在袭击它似的。
  “可能是那个匪徒。那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呢？”小刘用力闪了几下眼睛，使自己能尽量看清楚些，向四周扫视着。
  小刘终于看见了，那个匪徒背向着他，正一面用手摸着被青鬃踢伤的大腿，一面用力撑起身子往起站。
  “必须马上击毙他！”小刘摸摸枪还在身边，用力转过枪口，咬着牙，忍着疼痛，趴在地上向匪徒迅速瞄准。当匪徒猛然发现他的时候，小刘的一梭子弹已经打了出去。
  哈那太应声倒地。小刘怕匪徒再装死，又换了一梭子弹，连打几个点射，确信匪徒已经死了才停止射击。就在这时，他又昏了过去。
  小刘在朦胧中又听到了青鬃在嘶叫，感到脸上、手上热呼呼的有点发痒，还有股暖烘烘的热气喷在脸上。接着，他又感到似乎有人在撕扯他的衣服。他的脑子猛然清醒了。“难道那个匪徒还没死吗？”他摸摸枪，枪还在手里握着。他用力睁大眼睛，移动一下身子，往前看去，一个庞然大物挡住了视线，仔细一看，认清了，原来是他的无言战友，心爱的战马——青鬃。它在用嘴轻轻地撕扯着他的衣服，用舌头舔着他的脸和手，它鼻子里喷出的一股股热气直冲在他脸上、手上。青鬃发觉小刘醒来了，又摇头摆尾地长声嘶叫起来。“多么亲密的战友啊！”小刘想抚摸它一下，但是抬不起手来。想翻动一下身子，可是身上象有千斤重压，动弹不了。他休息一阵之后，用尽全身力气做着手势，说：
  “青鬃，卧下！”
  青鬃懂得主人的意思了。嘶叫一声，慢慢趴下来，把背轻轻往小刘身边靠拢。小刘要爬到青鬃背上去，动弹了几下爬不动。他恨自己连一点爬动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心里说：“小刘呀！你已经是一个共产党员了，这正是党考验你的时候。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和困难斗争到底，一定要爬到青鬃背上去。”小刘还是采取刚才那个办法，休息一会儿，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往青鬃背上爬。青鬃卧在地上，见小刘爬动困难，转过头来，用嘴帮助小刘往它背上移动。小刘休息了四次，终于在青鬃的帮助下爬到了青鬃的背上。他又费了很大力气，把枪挂到了马鞍鞒上。青鬃这才慢慢站起身来，轻轻地迈动四蹄，一步一步平平稳稳地向沟口走去。小刘卧在青鬃背上，听到它直喘粗气，觉得有点奇怪：“它没跑，怎么会喘呢？难道它也负伤了？”他想查看一下，可是连一点活动的气力也没有。他想，只要没伤到致命的地方，回到驻地经过医治，他的青鬃会好的。
  天气变得阴晦起来，天空中飘起雪花，云雾笼罩了草原。青鬃在雪海雾幕中不停地走着。小刘的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匪徒是不是都歼灭了？战斗进行得怎样了？一排长和郎久他们把逃跑的土匪消灭了没有？……”青鬃驮着小刘不停地走着。
  副连长巴图带着医生和两名战士继续去找小刘。刚出草滩，碰上了二班战士和郎久以及另外两名追击土匪的战士。他们都说没见着小刘。没走多久，就见青鬃驮着小刘慢腾腾地来了。他们猛吃一惊，知道小刘负了重伤，忙迎上去把他从马背上抬下来。李成给他细心检查包扎好，一起回到驻地。
  杨卫国、赵虎一直站在医生房里，看着李成给小刘换药包扎伤口，进行急救。小刘身上中了三弹，伤势很重，但他没呻吟一声，静静地躺着让医生治疗。
  小刘等李成换药、包扎完毕，用力挣扎着说：“连长、指导员，那两名匪徒被我消灭了！”
  “对，敌人不投降，就要坚决消灭他！”赵虎说。
  “小刘，你消灭的两个匪徒，其中有个是哈那太，你知道吗？”郎久说。
  “啊，真的是他！”土匪头子被他消灭了，小刘感到欣慰。
  小刘似乎还想问什么，张了张嘴，没说出声来。杨卫国俯下身子问：“小刘，你还要说啥？”
  小刘吃力地问：“指导员，一排长回来没有？”
  提起万明，仇恨的怒火立即又涌上杨卫国、赵虎和战士们的心头，个个都握紧了拳头。杨卫国激忿地低声说：
  “万明同志在追击匪徒中英勇牺牲了。”
  阶级仇恨的烈火在小刘心中猛烈燃烧，他咬着牙，流着热泪，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断断续续地对李成说：
  “李，李医生，请你看看我的青……青鬃……”
  李成没等他说完，叹息着说：
  “你的青鬃，把你送到以后就牺牲了。”
  “啊！”
  小刘心里象刀绞似的疼痛，眼泪直往下流，他又一次昏过去了。
  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先遣连的驻地和牧民们居住的草滩上，洋溢着战斗胜利的欢乐气氛。人们身上暖烘烘，心里喜洋洋。
  草滩上的牧民们到处传诵着胜利的喜讯。听说土匪头子哈那太被小刘打死，土匪参谋长被郎久活捉，匪徒全部被歼灭，他们都高兴得跳起来。
  昨天，牧民们听说金珠玛米小刘负了伤，都带着礼物来看他，酥油、肉干送来一大堆。小刘说：“哎呀！我怎么能吃这么多东西，你们快带回去吧。”
  牧民们说：“金珠玛米是我们的亲人，为我们草原除害负了伤，我们送点东西表达心意，这也是应该的呀！你多吃点酥油、肉干，伤会好得快些。”
  今天，连队还在吃早饭的时候，香孜阿妈特意给小刘打了一壶酥油茶提来。
  萨姆及这两天一直帮助李成看护小刘，同志们都亲切地称她是先遣连的义务卫生员。有时牧民们病了，她也跟着李成出诊，牧民们对她更亲近，说她是金珠玛米教出来的藏族门巴，鼓励她好好学习，以后就和金珠玛米一样，为贫苦牧民看病。萨姆及听了更是高兴，学习劲头也更足。今天天还没亮她就起来，打好一壶酥油茶提着跑来了。她怕小刘不收她的，一进屋就向小刘声明，说这是她阿爸的心意，使小刘无法推辞。
  李成的小屋里一直没空闲过，人来人往，把个小小的医疗室都快挤破了。直到下午快吃饭的时候，人才逐渐少了。等牧民和同志们走光以后，小刘躺在铺上说：“旺堆，你看牧民对我们多亲热！”
  旺堆笑着说：“要是你再多学些藏语，能和他们倾心畅谈，他们会对你更亲了。”
  小刘说：“这倒是真的，不能和他们倾心畅谈，怎么能进一步深入群众，向他们学习呢？”
  “那你就加油学嘛！”李成插了一句。
  “现在倒是一个好机会。”小刘说，“我一天学十句话不成问题。不，应该学十五句，一天十五句，十天一百五，二十天就能学三百句了。旺堆，你给我当老师吧！反正我每天躺着没事。”
  李成忙说：“我也参加一个。”
  “好，我每天教你们十五句。不过得我有空才行。”旺堆说，“晚上藏语学习班还有我的课哩。”
  “那当然，不能影响你的工作。”小刘停了一下，接着说：“这样吧，你把学得慢的一些同志叫到这里来，我把从你那里学来的话再教他们，你看怎么样？”
  “对！这是一个好办法，我们来个包教包学，负责到底。”旺堆，李成都很赞成。
  他们正说着，杨卫国从外面走进来，问：“小刘，怎么样，伤还痛吗？”
  “不痛，最多一个星期就会好了。”小刘笑着，说得挺轻松。
  “你呀，尽吹牛！”旺堆插了一句，说完笑了起来。
  “你看着，最多六天！”小刘也笑了。
  李成看了看小刘，神色严峻地说：“指导员，小刘的伤没好彻底，我当医生的可不能让他乱跑！”
  “对！应该把他看紧一点，我支持你的意见。”杨卫国望了小刘一眼，想笑，又忍住了。
  李成看着杨卫国的腿说：“还有你！如果再不很好休息治疗，我就要向支委会提出建议，停止你的工作。”
  “看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你看我这不是顶好的嘛！”杨卫国笑了。
  李成还要说什么，机要员兴冲冲地走进来。杨卫国一见，估计是有什么好消息，问：“有事吗？”
  “上级党委有指示，你回连部去看看就知道了。”机要员说。
  杨卫国走回连部，机要员递给他两份电报：一份是师部转来总参谋部的战役通报；另一份是师党委的指示。杨卫国先看那份通报，通报上说：
  昌都战役，在我各路大军的英勇战斗下，已经胜利结束。歼敌昌都边史总署和三、七、八、九、十代本全部兵力，及其二、四、六代本大部。另，俘获美特二人，电台两部，缴获大量物资，战果辉煌。为党为人民作出了很大贡献。
  杨卫国详细看完战役通报，接着看师党委来电。
  藏北先遣连党支部：
  你们在生活、气候都极其艰苦的情况下，积极开展群众工作，严格执行党的民族政策，挫败了反动派的各种破坏阴谋。同时，主动出击，先后歼灭残匪三百余人，俘获战马三百余匹。在统一祖国，驱逐帝国主义势力，解放西藏的斗争中，为人民立了新功，师党委特予通报表扬。
  由于我们在昌都战役中取得了巨大胜利，有力地打击了敌人，当前西藏地方政府处境十分困难，他们提出同意与我中央人民政府谈判。为了争取和平解放西藏，使人民生命财产少受损失，毛主席党中央命令各路部队暂停前进。
  据此，特对你连提出如下两点要求，切盼遵照执行。
  一、现已大雪封山，你连必须在藏北隆冬季节立住脚，扎下据点，进一步做好群众工作。在此期间，要百倍提高警惕，严防敌特破坏、袭击。
  二、所俘匪徒，押送师部处理。
  师党委
  杨卫国把上级党委的通报指示反复看了几遍，心情十分激动。形势发展好快呀！我们的工作必须立即跟上去才行。当前有多少工作急需要做啊！他转过身对文大有说：“大有，快去把连长和副连长找来。”
  文大有的冻伤已经好利索了。现在他既是司号员又临时兼上了小刘的通信员工作，听到指导员的吩咐，立即跑了出去。
  赵虎和巴图来了。杨卫国兴奋地说：“你们快看看这两份电报！”说着随手递给了赵虎。
  赵虎接过电报，一连看了几遍，转递给巴图。他抬起头来，手掌在大腿上拍了一下，兴奋地说：“老杨，这下可把反动派打痛了。一家伙就干掉他好几个团呀！”
  “这次，美帝国主义也重重地挨了一拳头。”巴图笑着说。
  “看来这次是把他们打痛了，要不然也不会同意谈判。”杨卫国说。
  “我看，他们不会是真心实意的。”赵虎说，“那些反动派能甘心？说不定又有什么阴谋活动。”
  杨卫国慎重地说：“这不怕他。用革命的两手，对付反革命的两手。毛主席早就教导我们：‘“针锋相对”，要看形势。有时候不去谈，是针锋相对；有时候去谈，也是针锋相对。’这是斗争策略嘛！”
  赵虎用疑惑的眼光望着杨卫国问：“你说，能谈成？”
  “看形势可能谈成，人心所向，大势所趋。”杨卫国说。
  “我看不一定。”赵虎说，“蒋介石和我们在重庆谈判，我们诚心诚意，毛主席都亲自去了。可是，结果怎样？在美帝国主义的指使下，蒋介石发动了内战。”
  “老赵，现在的形势和那时候大不一样了。”杨卫国加重语气说，“现在我们几路大军压境，昌都战役歼灭了他几个团。这就是说，西藏地方政府的主要兵力已被消灭，剩下的兵力已不到一半了。现在他首尾不能相顾，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谈判怎么办！？”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不过我们也要有两种打算，两手准备，提高警惕，立足于打，做到有备无患。”
  “有党中央毛主席领路、指方向，错不了！”赵虎兴奋地说，“不论谈也好，打也好，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是呀！”杨卫国说，“我们和反动派的斗争是长期的，甚至有时是尖锐复杂的。自从我们党成立几十年来，和反动派的斗争一直没有停过。今后还要继续斗下去，一直斗到共产主义，使全世界被剥削被压迫的人民都得到彻底解放。”
  “嗯，是这样，反动派总不会甘心失败的！”赵虎想了一下接着说，“我们是不是要立即召开一个支委会呢？”
  杨卫国说：“是要立即召开支委会，把上级党委的指示精神传达下去，并且研究一下具体工作，好马上行动。”
  吃过晚饭，杨卫国向先遣连的同志们传达了上级党委的指示和昌都战役情况通报。最后简捷有力地说：“同志们！昌都战役在党中央毛主席的英明领导和直接指挥下，我各路大军英勇作战，消灭了敌人，取得了胜利。我们在配合昌都战役中，同志们英勇战斗，消灭了乌斯满残匪，挫败了反动派的各种破坏阴谋，在这里扎下据点，立住了脚，上级表扬了我们。但是，我们不能骄傲，昌都战役的胜利和我们取得的成绩，都是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光荣应该属于党，属于毛主席。”
  战士们心情振奋，情绪热烈，一齐举臂高呼：
  “光荣属于毛主席！”
  “光荣属于共产党！”
  “毛主席万岁！”
  “共产党万岁！”
  杨卫国等口号声停息下来，接着说：
  “同志们！现在，战斗并未停止，斗争还在继续，我们要坚决执行毛主席党中央的指示，时刻提高警惕，加强战备，为彻底解放西藏人民继续战斗。”
  “坚决执行毛主席党中央的指示！”
  “提高警惕，加强战备！”
  “为彻底解放西藏人民继续战斗！”
  ……
  口号声和欢呼声震动着先遣连驻地。战士们一个个精神焕发，斗志昂扬。
  夜深了，先遣连的营房里灯火明亮，同志们还在认真、热烈地进行着讨论。他们一致向党表示决心，坚决执行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把解放西藏的斗争进行到底。
  战斗总结和俘虏的审查教育工作已经完毕。赵虎决定去一号阵地查哨、巡夜。晚上，杨卫国整理完材料，又开始写信，向上级党委详细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和干部调整的建议。他把这些做完天已经亮了。他想出去走动一下，但刚站起身，两条腿疼痛难忍，头昏目眩，站立不住。他赶忙用手撑住土墩。这时赵虎走进来，双手把他扶住，不安地看着他说：“老杨，你你……”
  杨卫国打断他的话说：“头有点昏，没事，停会就好了。”
  “又是一晚上没睡觉，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你一定得休息……”
  赵虎话还没说完，巴图全副武装，精神抖擞地走进连部。党支部经过研究，决定把押送俘虏去师部的任务交给他，今天就出发。他刚一进门，杨卫国忍着两腿的疼痛上前迎着他，紧紧地握住他的一双手说：“巴图同志，这次任务很艰巨呀！眼下是严寒隆冬，大雪封山，路上的困难一定不少。但是，我们必须把这些俘虏送走。任务十分艰巨，但是也很光荣，党相信你能够胜利完成这个任务。”
  “我向党保证，坚决完成任务。”
  杨卫国一双信任的眼光望着他，说：“好，到达以后，发个电报来，我们等待你们的胜利消息。”他把写好的材料交给巴图说：“你把这个带回去交给首长。”
  杨卫国和赵虎把巴图送到俘虏集中的地方。巴图紧紧地握着杨卫国和赵虎的手，向他们告别。两人望着巴图的强壮墩实的身躯，威武刚强的气概，心里无限喜悦。他们相信巴图一定能胜利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巴图是个苦大仇深的人，父亲、母亲都被牧主害死了。从参军到现在，七、八年的战斗生活，已把他锻炼成为一个钢铁硬汉——无产阶级的坚强战士。
  场上响起了巴图洪亮的口令声。押送俘虏的战士们出发了。
  赵虎猛然想起了一件事，问：“老杨，干部提任问题上报了没有？”
  “都让巴图带走了。”杨卫国说，“按照支部讨论的意见，旺堆任副指导员，张志德任一排长，郎久接任一班长的工作。我看在上级没批下来之前，就让他们代职吧！旺堆是个藏族同志，我们要很好培养帮助他。我们今后还要培养更多的少数民族干部，让他们发挥更大的作用。”
  “好，你和旺堆详细谈谈，我去找张志德、郎久，给他们安排一下工作。”赵虎说完，与杨卫国分了手。
  最近索南一连得到几个惊人的消息。先是听说才旦想与抢羊的土匪勾结起来共同对付解放军，派去接线的人被解放军捉住了。这使他对才旦很愤恨，万万没想到才旦竟要和残害藏家的土匪交朋友。接着又听说解放军已经把土匪全部剿灭了，他感到高兴，再不担心自己的牛羊被抢劫了。再就是听说藏军在昌都吃了败仗，西藏地方政府已经同意与中央人民政府谈判。这个消息使他大为震动，觉得形势对他很不利。他恨才旦狡诈多端，把他往岩下拖。他也气愤班公不照他的吩咐办事，给他闯下了祸。他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他不能在舅舅家再呆下去了，决定立即动身回去。
  索南带着两个随从在家门口刚下马，才旦和班公知道了，赶忙迎了出来。索南没容他俩开口，上去照准班公“啪啪”扇了两个耳光，打得他口鼻流血，又怒目瞪了才旦一眼便怒气冲冲地往门里走去。
  才旦站在那里目瞪口呆，望着索南的背影骂道：“鼠目寸光的东西！你以为这就算完事了？还早着哩！”他想，根据目前形势，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应立即回拉萨去另筹良策。便急忙对班公说：“你准备一下，我带你到拉萨去。”
  班公惊喜地问：“现在就走？”
  “不，你先作好准备，一有机会就动身。”
  两人低语了一阵，各自走进自己的房里。
  索南回到自己房里，一会儿坐下，一会儿踱来踱去，显得焦躁不安。他回忆着杨卫国多次对他的教育，细细咀嚼着杨卫国的每次谈话，觉得眼前似乎明亮起来，从绝境中又看到了新的希望。对，应该立即去解放军驻地，向杨指挥赔礼道歉，说明才旦、班公最近干的冒犯解放军的事，他并不知情，看看解放军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杨卫国的病日渐加重，最近整日卧床，连走路都有困难了。他不能到班排的战士中间去，感到十分苦恼，一连几天都在想着克服困难的办法。办法还是想出来了。他叫小刘找来了一些羊毛，集中精力坐在铺上搓绳子。他搓呀，搓呀，今天终于搓好了两根粗粗的羊毛绳。小刘进来了。杨卫国说：“快把这两根绳子钉到外面走廊两边的墙上去。”
  “钉这个干啥呀？”小刘惊讶地问。
  “不用问，钉上你就知道了。”
  小刘心里一琢磨，猛然明白过来了，急忙说：“那怎么行！你要到各班去跑，我不同意。连长和李医生说，你需要躺下休息。”
  杨卫国和蔼地说：“小刘，你说，我们共产党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革命！”
  “对啊，为了革命。”杨卫国目光炯炯地望着小刘，激情地说，“我们只要一息尚存，就应该为党工作，为革命事业去战斗。我要多做点工作，那你为什么就不乐意了？”
  “可是，你的身体……”小刘说着，心里难过，说不下去了。
  小刘按照杨卫国的吩咐，沿着走廊两边的墙壁钉上桩子，再把绳子牢牢地拴在桩子上。眼望着杨卫国扶着绳子抖抖索索地走向班里去的背影，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牧民们听说杨卫国的病情加重了，都跑来探望。每天房子里的人总是不断。这天，香孜阿妈送羊奶来了，进门就问：“指导员，好些没有？”
  “好些了，好些了。”杨卫国强打精神地说，“香孜阿妈，谢谢你！”
  香孜阿妈倒了半碗羊奶，叫杨卫国喝。他勉强喝了几口，香孜阿妈高兴地笑了，说：“指导员，我们贫苦牧民都盼着你早点好啊！”
  香孜阿妈刚走，顿珠提着一壶酥油茶来了，说：“指导员，趁热喝吧。酥油茶是补养身体的。”
  顿珠的话音未落，多桑提着一只肥大的雪鸡来了。“指导员，这雪鸡又治病又补身体，快炖上吃吧！”
  杨卫国想说服多桑把雪鸡拿回去，他无论如何不答应，拉着顿珠急忙走了。
  又一会，扎西带来了一伙青年牧民来看杨卫国和有病的战士们。他们都带来了一些礼物。
  杨卫国把旺堆叫来，要他到草滩上去说服牧民，今后再不要送东西来了。他知道牧民们正缺茶叶，叫旺堆把连队的茶叶分出一些给牧民们送去。
  连部里暂时安静下来了。杨卫国拿出笔记本，平摊在腿上，一字一句地写着：“已经到四月了，天气逐渐转暖。同志们的病情再没加重。只要坚持下去，一切都会渐渐好起来的。”他写到这里，停笔思索了一阵，又接着写下去：“前几天索南到驻地来向我们赔礼道歉，说要和才旦划清界线。昨天旺堆他们去索南草滩了解情况，据丹真说，才旦带着班公和几个狗腿子跑回拉萨去了。索南知道以后大骂才旦和班公。看来索南真是有所悔悟了。才旦为什么要带走班公呢？是不是还想今后继续利用他？阶级斗争时急时缓。西藏和平解放，帝国主义和西藏反动上层都不会甘心，一有机会，他们又会兴风作浪，疯狂反扑的。我们要提高警惕，准备投入新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