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图书馆

桑珠的牺牲，使小刘变得更加坚强起来。他把仇恨和悲痛都化作战斗和工作的力量，伤还没全好，就积极投入到工作中去了。早上连长带着采药的人出去以后，他就跟着指导员到草滩上去向牧民们打问还有什么土方草药能治高原病。
  杨卫国带着小刘在草滩上跑了半天，回到驻地。刚吃过午饭，香孜阿妈跑来了。上午，杨卫国告诉她，请她也帮助打听一下治病的办法，她跑遍了整个草滩，问了好几十户牧民，终于打听出一个土方。她连家也没回就直接走进连部，对杨卫国说：“指导员，有人说，炒盐热敷能治浮肿病。”
  “是吗？”杨卫国兴奋地站起来迎接香孜阿妈，让她坐下。接着问：“怎么敷法？”
  香孜阿妈解释道：“把盐压成粉末，炒热以后敷在浮肿的地方。”
  杨卫国送走了香孜阿妈，便和几个干部碰了头，决定立即组织人员出去驮盐，一方面用来治病，同时帮助牧民解决缺盐的困难。
  扎西和多吉昨晚上听说金珠玛米要出去采药，便约好明天一早叫上依希穹培和一些牧民也去给金珠玛米采药。
  清早，扎西帮助孩子把羊赶出去，就去找多吉，路上遇上香孜阿妈赶着两只羊，去解放军驻地。扎西迎上去问：“香孜阿妈，多吉在家吗？”
  香孜阿妈兴冲冲地说：“他正在等你，快去吧！”
  扎西问：“你到哪里去？”
  “去看看指导员，把这两只羊给金珠玛米送去。”香孜阿妈说，“听说羊骨头熬汤喝也能治金珠玛米的病。”
  扎西惊喜地问：“真的吗？”
  香孜阿妈认真地回答说：“我问得清清楚楚的。”
  香孜阿妈昨天告诉杨卫国炒盐热敷的办法之后，又把羊托人照管，继续到附近的几条沟打听新的药方。下午，一个老牧民对他说，羊骨头熬汤喝能治这种病。他年青时也得过这种病，就是这样治好的。
  扎西听了，乐得直笑，说：“香孜阿妈，你等一下，让我阿爸也给金珠玛米送两只羊去。”说完转身跑回帐篷，急切地说：“阿爸，听说羊骨头熬汤喝能治金珠玛米的病，你快把咱们的羊送两只去。”
  多桑早就在为金珠玛米的病操心，听儿子这么一讲，便说：“对！我马上就送去。”
  “快一点，香孜阿妈在路上等着哩！”扎西又叮咛了一句，急忙转身找多吉去了。
  多桑急急忙忙跑出帐篷，选了两只又肥又大的羊，吆赶着和香孜阿妈一道向金珠玛米驻地走去。
  两位老人赶着羊走着，迎面碰上萨姆及赶着羊群走过来。萨姆及问：“香孜阿妈，你们到哪里去？”
  香孜阿妈笑着说：“听说羊骨头熬汤喝能治浮肿病，我们给金珠玛米送羊去。”
  萨姆及睁着一双惊喜的眼睛盯着香孜阿妈问：“真的？”
  香孜阿妈说：“孩子，阿妈什么时候哄过你呀！”
  “那，你们等着，我也去。”萨姆及高兴地转身就跑。
  香孜阿妈问：“你阿爸呢？”
  萨姆及边跑边回头说：“他今天要给金珠玛米挖草药去。”
  萨姆及听说羊骨头也能给金珠玛米治病，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逢人便告。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一会儿，许多牧民都知道了。他们都选了自己最肥最大的羊，给金珠玛米送去，希望能很快治好亲人的病。
  “嗨呀！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一声，给金珠玛米治病，也有我拉曲的一份嘛！”
  香孜阿妈和多桑听到后面的喊声，转过头来，见拉曲牵着一头羊跑着从后面赶上来了。见她那个急火劲，都愉快地笑了。接着，卓桑也拉着一只羊从后面追了上来。
  杨卫国清早到各班看了一下病员情况，刚走回连部门口，小刘迎上来兴奋地说：“指导员，香孜阿妈来了。她说羊骨头熬汤喝能治浮肿病。”
  “她在哪里？”杨卫国话音刚落，香孜阿妈、多桑、拉曲、卓桑他们已来到面前。
  香孜阿妈和多桑见了杨卫国，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见他精神还好，心里才平静了一些。拉曲、卓桑心里也感到高兴。杨卫国热情地让他们进了连部。香孜阿妈急着把羊骨头治病的土方告诉了杨卫国，要他赶快宰他们送来的羊，熬汤给金珠玛米喝。好象只要喝了这个汤，浮肿病就会霍然痊愈了。
  杨卫国心里很感激。他想，牧民们的羊不多，生活很困难，怎么能要他们的羊呢？得说服他们把羊赶回去。便说：“谢谢你们对我们的关心爱护。你们的生活也很困难，羊我们不能收。”
  多桑着急地说：“这是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一定要收下！”
  香孜阿妈紧接着说：“指导员，说什么也得收下！金珠玛米为了解放我们穷苦牧民，来到藏北为草原除害，还经常给我们看病，帮我们修羊圈、拾牛粪、提水，什么都干，我们是一家人啊！现在，你们不习惯高原气候，有人生病了，我们都很着急，盼着赶快把病治好。我们的羊一定要收下！”
  香孜阿妈话音未落，拉曲霍地站了起来，说：“金珠玛米，我拉曲的羊送定了，不收也得收。”她的话没一点商量的余地。
  接着卓桑也站了起来，说：“金珠玛米，收下吧！没有你们，我们贫苦牧民哪里还有什么牛羊啊！”
  这时萨姆及闯进来了，进门就嚷着：“指导员，羊，我们赶来了，就决不再赶回去！这是阿爸和我送给金珠玛米治病用的。”
  杨卫国再三解释，劝说他们把羊赶回去。可是他们就是一句话：不收不行。他觉得事情不好处理。他想，如果羊骨头真能治病，那就折价买下来。可是他一开口，就遭到拒绝。萨姆及听说要给钱，悄悄地走出房外跑回去了。拉曲、卓桑见萨姆及走了，也跟着跑了出去。接着，香孜阿妈、多桑都站起身来和杨卫国告别。
  香孜阿妈和多桑刚走，又有七八个牧民赶着羊来看望金珠玛米。杨卫国正和他们说话，司务长跑来着急地说：“指导员，牧民们都给我们送羊来了，不收不行。给钱，他们不要，你说咋处理？”
  杨卫国问：“有多少只？”
  司务长说：“已经送来了不少，现在还有人在不断地送来。”
  “快把银元拿来，作价付钱。”
  司务长拿钱去了。屋里的人听说要给钱，都站起身要走，杨卫国留也留不住，不等司务长把钱拿来人都走了。
  杨卫国走到操场上，见草滩上的牧民们，还在一个接着一个陆陆续续地赶着羊向驻地走来，一会儿把操场都挤满了。牧民们众口同声一句话：“送给金珠玛米治病的，这是我们贫苦牧民的一点心意。”开始，还能分辨清是哪些人送来的，后来人多了，也无法搞清楚了。而且有的人怕金珠玛米不收，把羊送来就跑了。杨卫国对牧民们解释了半天，想说服他们把羊赶回去，或者把钱收下，可是谁也不肯。他只好对司务长说：“你明天一定要把钱给牧民们送到家里去。”
  司务长有点为难地说：“这怎么送呀？有的连主也找不到。”
  杨卫国说：“把扎西、多吉和萨姆及找来，他们一定会帮你找到主的。”
  司务长高兴地转身要走，杨卫国把他叫住说：“你不要只完成送钱的任务，还要向他们宣传解放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告诉他们，这是毛主席亲自制定的，一定要使牧民群众都了解才行。”
  司务长满意地走了。
  晚饭后的两个小时的藏语学习结束时，天已黑了好一阵。杨卫国到各班看了一下治疗情况。回来的时候，老远就听到伙房里有“叭哒”“叭哒”的响声。他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就向伙房走去。走进伙房，见旺堆、老班长和炊事班副班长陈根元三个人正在一面说着话，一面用石头砸着包谷。杨卫国问：“老班长，你把作马料的包谷砸碎打算做什么呀？”
  “我们的大米吃光了，准备砸点包谷粒给同志们熬稀饭喝，换换口味。”老班长十分平静地说，“我们的面粉也不多了，砸些包谷，也可以补助一下。”
  杨卫国连声称赞说：“不错，不错，这办法好！前两天上级党委来电说，目前大雪封山，运输队一时来不了啦。这样，我们的粮食就要发生困难。砸点包谷再打些野牲畜肉，就可弥补粮食的不足。这样，仓库里的存粮，只要安排得好，吃到大军到来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的。”
  陈根元说：“要是有点青菜吃就好了，好长时间没菜吃，同志们的指甲都陷下去了。”
  “昨天我在河边上发现有干地木耳，捡了一些，用水泡泡炒着吃，蛮好的。我们抽空再去多拾一些。”老班长说。
  陈根元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明天带几个人去捡。同志们一定爱吃。”
  “俗话说，‘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但是，我们共产党人无米也要做出饭来！”杨卫国兴奋地说，“困难什么时候都有，只要大家出主意，想办法，都能克服。”
  陈根元说：“砸包谷太费人工，要是有盘磨子就好了。”
  旺堆说：“没有磨子也不要紧，晚上我和小刘、文大有都可以来帮助砸……”
  不等旺堆说完，老班长一口把话接过去说：
  “用不着你们再来了，这些困难我们炊事班自己能克服。”
  杨卫国听了几个同志的话，心里一阵发热。我们的战士不管在任何艰难困苦中，总是这样英勇顽强，无私无畏。他接着老班长的话说：“战争锻炼和考验了我们；艰苦环境也在锻炼和考验着我们。我们一定要克服困难，坚决地战斗下去。”
  杨卫国和他们一起砸着包谷，说着话，直到深夜。李成走进来说：“老班长，你的病那么重，怎么还不休息？”
  “谁说的？”老班长反问道，“你说干啥吧，咱俩比试比试行不行？挑水，还是爬山？哪一样都行。”老班长说得挺认真。
  杨卫国知道，这些包谷不砸完，老班长是不会休息的。他停住手对其他几个同志说：“你们都回去休息，我和老班长有点事要谈谈。”
  本来李成也是想来砸包谷的，杨卫国这样一讲，只好随着几个人走了。
  炊事房里又“叭哒”“叭哒”地响起来了。杨卫国说：“老郑，现在病员很多，同志们体质消耗又大，在伙食上能不能多想点办法？”杨卫国知道困难很多，但他相信老班长会想出办法来的。
  老班长说：“指导员，我想过了。除了炖肉，我想再下点功夫，弄点烤包子或是烤饺子之类的东西给同志们吃。另外，再做点烙饼，烤肉干，给外出执勤的同志们吃。”
  杨卫国说：“人手不够，就对司务长说一声，各班派点公差，帮一下手。”
  “不用了。要让同志们休息好，很快治好病，一有战斗任务，好打胜仗。炊事班的困难我们自己解决。”老班长停了一下，深情地望着杨卫国说，“你要注意身体，看你最近瘦成啥样了。全连就靠你掌舵哩！”
  “老郑，这个不用担心，我能顶得住。”杨卫国说，“你忘了？抗日战争时期，小日本的‘五一’大扫荡，给我们制造了多少困难！在南泥湾，又要打仗，又要纺线织布、开荒生产。最后，小日本还不是被我们打垮了！接着，蒋介石勾结美帝国主义发动了内战，可是没用几年时间，我们解放了全中国。现在四川、云南、青海和我们这里，四路三面，大军压境，眼看西藏就要解放了。困难总是阻挡不了我们前进的脚步。”
  “指导员，就是这么回事，反动派最后总归要被我们消灭的。”老班长笑了。他觉得无论哪件事，经杨卫国一说一讲，心里就明亮多了。他读毛主席的书多，事事都看得明白、想得远啊！
  杨卫国望着老班长焦黄的布满皱纹的脸，有些心疼，想劝告他多注意身体。但是杨卫国知道，在这样艰苦的时候，老班长不会听他的劝告的。他和老班长商量着工作上的事情，直到小刘跑来告诉他，连长有事要和他商量，才站起身说：“老郑，快休息去吧，明天再砸！”
  杨卫国转身走了。
  老班长没去休息，独自坐在灯下继续用石头“叭哒”“叭哒”地砸着包谷。
  小刘的被救和班公杀害桑珠的事，使才旦心里十分恐惧，也感到气恼。他从拉萨带来二十个护身的武装加上罗王、南逃一共二十二个人，在伏击解放军打猎组的一仗中，就死去了八个，连随身的南逃也丧了命。他觉得索南家中还有桑珠、多吉那样的人，就和班公一起，对索南的家奴、佣人作了一番严酷的审讯，才放了心。现在应该如何办呢？他感到空虚，束手无策，就把班公找到自己房里说：“管家先生，听说征集来的人马还在继续往外逃，这可不太好啊！”
  班公也感到无可奈何，说：“税务官，共军在牧民中的影响太大了。那天晚上和多吉一块跑的洛巴，他家被土匪抢走的牛羊，也是从共军那里领回来的。”
  “是啊，事情糟透了！现在我们完全处于被动地位了。”才旦心里这么想，但是他没有说出口，怕班公失掉信心。他没有再说话，心里想着计策。
  班公振了振精神，说：“税务官，共军的日子也难过呀。甲瓦送来消息说，共军的病没好，反而更严重了。他们又在开始采药治病，一些穷百姓也在帮着他们。”
  才旦听了，好象刚要落入无底深渊忽然又被人拉上来似的，心里一阵狂喜，说：“好，我没有预料错。这又是一个机会。”
  班公不知用意，问：“你是说，再派人守山，不让他们采药？”
  “不，这个办法已经不适用了。”才旦忽地站起身来说，“现在有那么多穷百姓帮助他们，派人阻止也无济于事。必须设法把这些穷百姓从共军草滩上搞走，使共军无依无靠。这比我们派人阻止他们采药厉害得多。”
  班公好象如梦初醒，忙说：“对！对！穷百姓对神山很崇敬，就说共军踏动神山，惹怒了神山，神灵现在惩罚他们了，灾难马上就会降临到整个草原上。只有离开他们，才能消灾弭难。这样，百姓们就会自动搬走。”
  才旦觉得班公说的还不够劲，接着说：“还应该加上，说活佛有旨，离开隆冬草地就会变祸为福，如继续留在那里，就会大祸临头，得不到活佛的饶恕。”
  班公想，税务官的这个办法好，如果再派人去阻止共军采药，搞不好征集来的武装又会跑掉不少。现在，首先把人心给他们搞乱，使百姓和他们离心离德，征集起来的武装也就会稳定下来了。他奉承地说：“税务官的才智真是高人一等，我实在佩服。我这就派人出去告诉甲瓦，让他按税务官的妙计办事。”
  “光他一个人还不行！”才旦沉吟着说，“应该多派去几个。另外再请一个喇嘛走一走。这样，穷百姓就会更相信了。只要有几个搬家的一带头，其余的就会跟着搬。”
  “妙！妙！税务官这一招就更厉害了。我马上按你说的去布置。”班公点头哈腰，谄笑着站了起来要走。
  “慢！”才旦兴奋地摆着手拦住他，“我们要吸取以往的教训，要派可靠的人，而且最好是晚上去。只要发现有动摇的就赶快领着他们搬走，不让共军有对他们做宣传工作的机会。”
  “错不了，这个事就交给我去办吧！”班公说着撅着屁股跑出去了。
  索南到他舅舅家以后，心神并不安宁，几次派人回去探听消息。听说才旦与班公勾结坚决与解放军为敌，使他提心吊胆，怕受到连累。旺堆去了，告诉了他全部真实情况之后，更令他胆战心惊。使他特别恼怒的是班公竟然违背他的叮嘱，带着武装袭击解放军打柴人员。要不是解放军以民族团结为重，有意放他们逃生，这些人岂不是白白去送死？他十分感激解放军对他的武装人员的宽大。他认为才旦带人去捕捉解放军打猎人员，遭到沉重打击，这是咎由自取。万幸的是被捉的那个解放军没有遭杀害，这是天大的好事。如果被杀害了，解放军怎能不迁怒到他索南身上？他给班公写了一封信派人送了回去。对班公严厉训斥了一番，责令他今后再不要听才旦的指使，不准他使用武装去和解放军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