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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藏北凯歌》 图书
唯一号: 320020020210066144
颗粒名称:
分类号: I267;K825;G634
页数: 11
页码: 109-119
摘要: 山风呼呼刮着,草原上一片昏黄。在索南的土楼房的一间小房中央放着一张从印度进口的小矮桌,两边摆着高低不一的草垫子。桌上放着两个用银片包制成的茶碗,碗里盛着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左面高垫子上坐着索南,摆出一副主子的架势,一股傲慢神气;右面低垫子上坐着班公,显出一副奴才相。俩人都不安地望着窗外,谁也不说话。小屋里死一般沉寂。
关键词: 解放西藏 税务官 解放军 藏北草原 昆仑山

内容

山风呼呼刮着,草原上一片昏黄。在索南的土楼房的一间小房中央放着一张从印度进口的小矮桌,两边摆着高低不一的草垫子。桌上放着两个用银片包制成的茶碗,碗里盛着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左面高垫子上坐着索南,摆出一副主子的架势,一股傲慢神气;右面低垫子上坐着班公,显出一副奴才相。俩人都不安地望着窗外,谁也不说话。小屋里死一般沉寂。
  过了好久,索南才从窗外收回视线,端起酥油茶碗,呷了两口。两片嘴唇上粘满了一层黄黄的酥油,他贪婪地用舌头尖把它舔进嘴里。然后把两只眼睛转到管家身上,带着几分忧虑的腔调问:“班公,你派出去的人走了几天了?”
  班公听到问话,似乎早有准备,随口答道:“老爷,三天了。”
  “怎么还没回来?”索南皱着眉,心里不乐。
  “我想就会回来的。”班公毕恭毕敬地回答。他自己也不太满意这样简单的回话,接着又说:“老爷,你管辖的地方太大,骑着马都得跑好几天呀!”
  班公这么一说,索南颇感到自负。在藏北争草场打冤家,哪一个都不是他的对手。就拿这坐楼房来说,其他几个头人谁也没有。现在他感到忧虑不安的就是解放军从昆仑山过来的问题,自从前几天才旦告诉他说解放军已开始从南面、东面、北面进军的消息以后,索南一直在想:解放军从南面、东面进军是可能的,可是要从北面翻过昆仑山进入藏北,这是不能令人置信的。虽然他认为这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总还是块心病,使他终日惴惴不安。因为这话毕竟是从拉萨来的税务官嘴里说出来的。过了一会索南又问:“班公,你说共军真能翻过昆仑山,到我们藏北草原来吗?”
  “税务官说,共产党不会放过这块地方,他们已经从北面进军了。”
  索南鼓起眼说:“他们吃什么?”
  “我们有牛、羊、糌粑、酥油,他们还不会抢?”班公有意说得刺耳朵。
  “抢?没那么容易。我索南不是好惹的。”索南气鼓鼓地,似乎在和谁发脾气。
  班公看索南被激怒了,暗地高兴。那天才旦劝说索南组织武装,阻止共产党从北面进军的事,一直没谈通。晚上才旦把班公叫到房里,对他如此这般地布置了任务。
  因此,这几天班公按照才旦的指示,积极活动。首先说服了索南,让牧民立即南迁,同时派人出去刺探消息。但组织武装问题,主人迟疑不决,怕武器发了下去收不回来。同时现在正是驮盐换粮的季节,他不愿放过这个好时机。现在班公又趁机提出了税务官的主张:“我们必须立即组织武装,抗击共军,保护草原,保护我们的牛羊。”班公眼巴巴地望着索南,盼着他快按税务官的主意行事。
  索南扫了他一眼,默不出声。端起茶碗,一仰脖子把剩下来的酥油茶全喝了下去。随后两眼注视着窗外,反复想着:“共军要是真的来了怎么办?立即组织武装把枪发下去吗……?”他想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这时小屋里无声无息。突然从门外闯进一个人来,神色慌张,喘着粗气,进门就吐舌弯腰,向索南报告:“老爷,共军已经来到我们藏北草原了。”
  索南瞪起两只牛眼,屁股上象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怒吼道:“你说什么?”
  “老爷,共军已经来到我们藏北草原了。”来人重复着刚才的话。
  “你亲眼见了吗?”
  “老爷,一点不错,我在石头山上亲眼看见的。”那人微微伸了一下腰,似乎想直起身,但又不敢抬头。
  “是从哪路来的?”
  “北路。”
  “是走路,还是骑马?”
  “全部骑马。”
  这又给索南当头一棒。“啊!共军真的来了。完了!完了!共军一来,杀僧灭教、烧寺院、抢牛羊……”忽然他咬住牙,两眼怒视着报信的人,“哼,烧、杀、抢,没那么容易,我索南不是好惹的!”接着问:“有多少人?”
  “三十几个。”
  索南听说只有三十几个,心里似乎轻松了些。
  “现在到达什么地方了?”
  “已经进入西木大草原。”
  “啊?来得这样快?”
  索南一下跌坐在垫子上,象堆死肉。他想:“共军难道真的只有三十几个吗?后面还有没有?”西木大草原是他管辖的一块金不换的地方,是藏北最大的草原。为了争夺这个大草原,他和加杨格及打了三年的冤家才到手。他闭住两眼停息好一阵,才强打精神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百姓都搬走了吗?”
  “还有一家没搬走。”
  “是谁?为什么?”
  索南又突然鼓起两只残暴的眼睛。在他管辖地区内的百姓,有人竟敢违背他的命令,这简直是造反。
  来人回答说:“多桑病了,说晚两天搬。”
  索南迫切地追问:“他和共军见面了吗?”
  “见面了,还在小盆地和共军住了一晚上。
  “嗯?”索南怒视着对方。对方丝毫未能领会他这一声的意思,没吭声。索南停了好一阵才接着问:“牛羊抢走了没有?”
  “老爷,共军不抢牛羊,一只也没抢。”
  索南舒了一口气。牛羊没抢走,还算万幸。他想再继续问几句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才旦从外面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班公站起身。索南欠了欠身子,算是迎接。他对进来报告的人挥了一下手,骂了声“滚出去。”那个人赶忙退出去了。
  才旦在一个高垫子上坐下。女奴央中提着茶壶走进来,给才旦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酥油茶。才旦待女奴走了,两眼逼视着索南问:“共军已经来到你管辖的地区,你准备作何打算?”他傲慢地盯视着索南,等待回答。
  南索有意避开才旦的视线。心里很恼火。拉萨政府和噶本政府的官员每年来他管辖的地方收走不少税款,说多少就是多少,一个不能少。现在又得组织武装打仗,税款还得照交,他心中不满,但也不能抗拒,只好不说话。
  才旦见索南不开口,面带怒色,马上感到这种时候用这样方式和他说话,似乎有点失策。他改用和缓的口气,安慰索南说:“三十几个共军成不了大气候。”
  索南神色不满地说:“不,他们绝不会只来三十几个!”
  这句话好象猛击了才旦一拳。他没想到索南竟能想到这个问题。看来,要完全控制住他,还要费点心机。于是,他软硬兼施地说:“他们的人绝不会太多。北面有昆仑山阻隔,大部队难于进军。现在你必须趁他们人困马乏,立脚未稳的时候,赶快征集武装,消灭他们。这是活佛的旨意,也是噶厦政府的命令,必须立即执行。”
  才旦见索南仍然不应声,有意用带有威吓的语气继续说下去:“我再说一遍:共产党汉人不信神鬼,杀僧灭教,烧寺院,抢牛羊……。你不消灭他们,你的牛羊,连你的性命……一切都得完蛋。”
  索南的心好象已经被刀割碎了。他扫视才旦一眼,怒气冲冲地说:“抢,杀,没有那么容易,我索南不是好惹的!”
  才旦趁机说:“现在要保住你的草原、牛羊,只有一个办法,消灭这支共军……。”
  才旦正说着,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向索南低头弯腰地报告:“老爷,解放军已经来到隆冬草地了。”
  才旦心里一惊:“啊,来得好快呀!”
  索南着慌了:“共军离这里只有一马站了,怎么办?”他想站起来,但腿发软,站不起来。上句不接下句地问:“就是…那…那三十几个人吗?”
  来人回答:“不,前面三十几个,后面还有。”
  “有多少?”
  “不知道。听说后面有大部队。他们的人多得很。”来人说完略停了一下,见索南没再问什么,就接着说下去,“他们都骑着高头大马,人强马壮……”
  “住嘴!”索南吼叫着,“你亲眼见了吗?”
  来人恐惧地说:“是的,亲眼见了。”
  “滚!滚!”索南连叫两声,他不愿再听下去了。一脚把报告情况的人踢了出去。
  看守大门的狗腿子就在这时惊惊慌慌地跑到房门口,语无伦次地说:
  “老爷,共军…来了……来了…共军……”
  才旦慌张地抢着问:“在哪里?”
  “草滩上,草滩上。”
  索南、才旦、班公三个人吓得张口结舌,全愣住了。才旦究竟是经过专门特务训练的家伙,定了定神,又问:“共军多少人?”
  “两个。”
  三个人听了都嘘了一口长气。
  索南忙向班公说:“快,快去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班公向门外跑去。到了大门口,见两个解放军骑着快马,从草滩上向大门口奔来。他感到惶惑:“他们来两个人干什么?”
  这两人是旺堆和郎久。今早上,天刚亮指导员就把他们叫到连部布置任务,要他们今天把宣传材料给索南、加杨格及和五金次仁三个头人分别送去。吃过早饭,旺堆往帆布包里装进藏文的解放军解放西藏和党的民族政策的宣传材料,和郎久骑着马首先向索南的住地急奔而来。
  旺堆的黄豹马,毛色闪亮,斑点耀眼,个高体壮,跑起路来四蹄如飞。郎久的铁蹄马也不减色,飞动四蹄,一步不拉地紧跟在后。
  旺堆骑在马上,身向前倾,右手握缰,左手扶住背上的冲锋枪,头微向上,两只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前方。宽阔的草原在向他迎面扑来。远处的雪山、冰峰,山脚下的海子、小河,草滩上的牧帐和正在埋头吃草的群群牛羊,这一切对旺堆来说是多么熟悉,又是多么亲切啊!
  战马紧跑一阵,来到一条小河边。河水清澈见底。旺堆勒住战马,跳下马鞍,几步走到河边,弯腰用手捧了两捧河水喝下肚去。多么香甜的雪水啊!他伸直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凝望着远方洁白的雪峰。
  郎久也随着跳下马来,跑到河边,趴下来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河水。站起身,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说:“藏北的水好甜呀!”
  旺堆愉快地笑了笑,没有出声。
  郎久说:“旺堆,你回到家乡了。”
  “回来了!十年前的小旺堆又回来了!”旺堆深沉的望着远方,心里默念着。
  “旺堆,你家里的人还在吗?”
  “啊!他们还在吗?”郎久的问话,引起了旺堆的痛苦回忆。往事一幕幕地在他脑子里翻腾起来。
  藏北是旺堆的老家。他的爷爷是个铁匠,年青的时候曾用自己炼出来的钢刀和帝国主义侵略军作过战,腿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刀伤。他手艺精巧,在藏北很有名气。可是这有什么用呢?解放前的西藏,铁匠是最下等的人,按照领主们的说法这种人连骨头都是黑的。他成年累月给领主打铁,还是吃不饱,穿不暖。旺堆的阿爸、阿妈是牧工,还有一个姐姐,一家四口住着一顶破烂不堪的帐篷。他还清楚地记得,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天很黑,领主的管家带着几个狗腿子闯进他家,恶狠狠地瞪着白眼对阿爸说:“桑珠,你欠老爷的债该还了吧?”
  “管家,今年是灾年,雪大,天又冷,我的几只羊都给冰雹打死了,没法还债呀!年成不好,宽限一年吧!”
  管家装出一副慈善的面孔,假仁假义地说:“我这人就是佛爷心肠。没钱好办,这样吧,把你女儿次珠送去给老爷当奴隶,抵销你这几年欠下的债。你还可以减少一口人的吃食。”
  “不行!不行!”没等管家把话说完,阿妈就求情说,“她还小!”
  “哼,都十二岁了,还小!”管家盯住次珠冷笑一声说,“这是佛爷的旨意。”
  次珠听说要她去当奴隶,好象被毒蛇咬了一样,全身痉挛起来。她扑到阿妈怀里,哭着说:“阿妈,我不去,我不去呀!”
  阿爸一看也着了急,说:“欠债还债,要次珠我不答应!”
  管家哼了两声,骂道:“你欠老爷的债什么时候还?他妈的,给脸不要。”说着,把手一摆,说:“拉走!”
  姐姐扑在阿妈怀里,拚命哭喊着:“我不去啊,阿妈!”
  阿妈紧紧抱住姐姐不放。狗腿子们拥上来,推倒阿妈,抢走了姐姐。
  阿爸再也忍不住了,他抽出腰刀,扑上去和狗腿子们干起来。终因寡不敌众,阿爸被狗腿子们砍了一刀,站立不住,倒在地下。姐姐被抢走了。阿妈扑在阿爸身上哭喊起来:“桑珠,桑珠……”
  那时只有十岁的旺堆,气得两眼直冒火花。他拾起阿爸掉落在地上的腰刀,要向管家、狗腿子们冲去,阿妈一下抱住了他,不让他动。
  姐姐被抢走了。阿爸被砍伤躺下了。旺堆几次带上阿爸的腰刀要去找姐姐,阿妈都拦住他,含着眼泪说:“孩子,你还小,还小呀!”
  三个月过去了,阿爸的伤渐渐好起来。这时头人派人来,要阿爸去服差役。当天下午狗腿子们又来催收税款,说限期三天,如果三天缴不出就要旺堆去当奴隶。阿妈一听着了慌,悲伤地说:“桑珠,你带着孩子逃吧!我们总不能一家人都当奴隶去啊!”
  就在那天夜晚,阿爸带上旺堆逃走了。父子俩经过千山万水跑到了青海。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的豺狼都一样要吃人。到那里不几天,阿爸被一家领主抓去当了奴隶,旺堆被一位贫苦阿妈收养下来。过了两年,桑珠受不了领主的残酷压迫和剥削,又逃走了。旺堆被抓去顶替了阿爸。自此以后,旺堆就再没有看到过阿爸,也没有得到过他的信息。他给领主家干活,跟随商队拉骆驼、赶马,走过西宁,到过兰州,学得不少汉语。领主非常凶狠,经常对奴隶鞭打,脚踢,甚至使用残酷的刑具。旺堆五次逃跑,五次被抓回去打得半死。最后这次逃出来,恰巧遇到青海解放。他听说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军对穷人好,开始他不相信。一天,他跑到一个村子里,正好那里住着解放军,他偷偷地停下来观察着,果然不错,解放军和过去他见过的那些国民党军队不一样,对人和气,待人平等、热情,和村里的老百姓还有笑有说哩!第二天他大着胆子怀着惊疑不安的心情走进部队伙房。第一个遇见他的是老班长郑志高,给他馍吃,给他开水喝。老班长的态度是那么和蔼可亲,倔强的旺堆感动得流了泪。第二天部队向西进军,他一直跟在部队后面走了两天。老班长见他总跟在后面,问他:“小兄弟,你想参军吗?”
  “我是个藏族奴隶,你们要吗?”旺堆问。
  老班长说:“要呀,我们解放军就是穷人的队伍,讲民族平等,各民族的受苦人都是阶级兄弟……。”
  于是,在老班长的帮助下,经过领导的批准,当天晚上旺堆就成了解放军的一名战士。
  旺堆入伍后,白日黑夜盼着解放西藏。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毛主席党中央发出了解放西藏的战斗号令。现在,旺堆作为进藏先遣连的一名战士回到了家乡。西藏就要解放了,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奴隶就要翻身作主人了,苦难的日子就要永远结束了。可是,爷爷、阿妈、姐姐他们还在人世吗?阿爸现在又在哪里呢?
  郎久见旺堆不说话,两眼一直凝望着远方沉思着,也就不再说话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旺堆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对郎久说:我们快走吧!”
  旺堆、郎久翻身上马,急速奔驰了几个小时,走出沟口,来到索南的草滩上。旺堆往前一指,说:“你看,那就是索南的房子。”
  郎久向远处望去,见一座土楼房,座落在对面草滩边的山脚下。两人催马加鞭向前跑去。
  旺堆和郎久来到大门前,索南的管家班公站在大门口堵住了他们。旺堆往大门当中一站,昂首直立,但又不失礼貌地说:“请问,你是谁?”
  “我是索南老爷的管家班公。”他两眼注视着旺堆、郎久,态度很傲慢。
  “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我们的指挥让我给你们的老爷送来几份材料,请交给你们老爷。”旺堆严肃地说着,随手取出材料,递给了班公。
  班公伸手接过材料,微弯着腰,连声说:“一定!一定!”
  班公拿着材料惊惊慌慌地向索南的房里跑去。

知识出处

藏北凯歌

《藏北凯歌》

出版者:新疆人民出版社

出版地:1979

这部小说,写的是一九五〇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的一支骑兵先遣连进军西藏北部,为我大部队从藏北进军、配合各路大军解放西藏开辟通路,侦察敌情而英勇战斗的故事。这支英雄连队在民族隔阂很深、社会情况复杂、不适应高原气候和生活条件极其艰苦的情况下,积极开展群众工作,严格执行党的民族政策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挫败了反动派的种种阴谋诡计,消灭了乌斯满残匪,终于在藏北站稳了脚跟。在统一祖国,驱逐帝国主义势力,解放西藏的斗争中,为人民立了大功。作者描写了连队指导员杨卫国、连长赵虎、战士小刘和藏族战士旺堆、郎久等英雄群像;描写了解放军战士英勇无畏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和藏族人民与解放军之间的鱼水深情。语言朴实,情节生动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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