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岑参人品诗品新论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岑参西域诗新释》 图书
唯一号: 320020020210063605
颗粒名称: 二、岑参人品诗品新论
页数: 5
页码: 15-19

内容

刘维钧*
  浩浩淼淼,藏珍蕴宝的中国文学史汪洋之海,贯穿其经纬始终者,其主线,其精髓,非诗莫属。春秋《诗经》、战国《楚辞》,承以汉魏《古风》,至唐而大盛。名曰今诗,实乃律诗也;继而嬗变为宋词、元曲,构成神州诗脉之大系,巍巍乎,煌煌乎,足令后世俯仰之,绝叹之,饱餐之,痛饮之。试问哪一个炎黄之裔,未受其哺育滋润之恩泽也!今日,正当我们倡导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大振爱国主义雄风之际,我国古诗之精髓,实乃中华精神文明之一大源流——爱国主义之传统也。
  万国来朝的盛唐时期,乃是中国诗歌发展的黄金时代。古今论诗者,谈其佼佼,言必首肯李白、杜甫,并冠以“诗仙”、“诗圣”之美誉。李白大展屈子之遐想,骋天宇驰异域,狂抒一己之情怀;重主观,写小我,彪炳浪漫主义之宏帜,成超然飘逸之宗;杜甫,开拓《诗经》之精微,关注社会人生,重客观,写大我,创建现实主义之巨纛,为凝重沉郁之师。李、杜各趋一端,璀璨诗坛,纯净百代心灵之功,无可泯灭矣!
  然而,以诗之笔写出大唐雄风之人,唯岑参一人而已。古今论诗者,尝把岑参摆在唐代边塞诗旗手的位置,就以为够抬举,够标高了。然而,我却持有否然态度。我以为,我们历代对岑参其人、其诗的评价,并未到位。特别是在改革开放的现今,更显得岑参在诗坛上距离他本应享有的座席相去甚远。从观念的视角来看,大唐雄风之核心精神的思想要素,就是锐不可挡的强烈的进取意识,就是那敢闯敢为的艰苦卓绝的开拓精神。而这种精神的本源,又正是具有古老优良传统的宽仁厚爱的爱国主义思想。因此,爱国主义既排斥言之无行的说教,又摒弃空洞无为的表白,而是建筑在为国家为人民的自我奉献意识和自我牺牲精神基础之上的一切作为。岑参其人其诗恰恰充分地完满地体现了上述思想意识和行为风范。
  要我说透岑参其人、其诗,得先感谢百成先生。正是百成苦心探究的《岑参西域诗新释》,为我们掘开了通向岑参心灵殿宇正确途径的方便之门。从总体上看,往常赏析评论岑参诗,几乎无人能够跳出因袭旧辙、作字面文章的“怪圈”,情同望梅止渴,甚于“隔靴搔痒”,根本无缘抓住要领之所在。而百成《岑参西域诗新释》的破立之道,从微观上看,全系于遵循岑参戎马征程、脚踏实地调查之力,精心考究之工。还其人在西域活动的全貌身影,现其诗创作环境的具体时空氛围。从宏观上看,历史地把岑参置于大唐盛世由强转弱、兴衰交替的过渡状态的大情势以及治理西域的大展宏图的小格局之中。综观中国西域史,西域的荣枯,始终受制于中原的兴衰。正因如此,我们有可能在全局上把握住岑参诗产生的大背景,在局部上透视出岑参诗创作的外在条件,从而才有可能使我们进入“庖丁解牛”般剖析岑参诗,透彻理解领会岑参诗的真切而高超的艺术境界。
  上面所谈论的只是岑参诗产生的客观因素。那么,岑参诗创作的主观因素如何呢?岑参出生于显赫的宦门,曾祖父、伯祖父、堂伯父一门三相入朝辅政。他的祖父、父亲也都官居刺史。奈因伯祖父、堂伯父先后由于涉嫌太子立嗣违抗上命和参与太平公主密谋政变而诛连九族,从此岑门衰落萧条。家门不幸接踵而来,由富贵高堂跌入贫困微贱。岑参自幼受到优良家教和家族兴衰巨大反差的激励,使他少年早熟,立下“干于王侯”之大志;30岁中进士,以优异成绩第二名及第,却落得个授职从八品,刚刚踏上为官入流的边缘台阶。他深知要等如此这般熬磨论资排队地升迁,是很难实现其远大抱负的。因此,效法班超投笔从戎,去换取万里封侯的机遇。他的这种作为,与李白的超然出世而又无缘出世的空浪漫相比,与杜甫哀民生之多艰而又无力解救民生苦难的白关注社会相比较,显然进了更高一筹的积极浪漫与变革人生的自立自强的崭新境界。小说是以妙手回春地编织故事情节而取胜;戏剧是以天衣无缝地结构矛盾冲突而见长;而诗歌则是以抒情为主的艺术,以寓理于情,情理交融为佳。按照我国传统艺术理论规范,能够充分展现“精、气、神”的情致之作为上品。如果将人体比喻诗作,精者,志也,故曰诗言志——它是诗歌的头脑与筋骨。志向崇高,则头脑灵,筋骨壮,精髓足。气者,乃是血脉肌肉,血脉健,肌肉丰,则周流畅。神者,指皮肤、毛发,精足气壮,则皮肤柔韧光洁,毛发色泽鲜亮。三者浑圆一体,则凝情铸“势”矣!
  岑参诗所铸之势,精也,恢宏;气也,博大;神也,巍峨。真可谓气势磅礴,光彩照人,魅力无穷——万国来朝之势,形于笔端,尽收眼底。完满地展现了大唐盛世勇于进取、敢于开拓、强于融合那种雄魂伟魄的辉煌神韵。
  诗言志,既不同于说理文章,也有别于叙事散文。在诗人眼里,除自我是主体之外,大自然和社会上的一切物体和景象,都是他在创作过程中,可以捕捉的外化思想感情的容器。主体情思和客体景物的吻合,愈准确,愈精确,愈能创作出高洁的新意,就愈是艺术化的。在这一方面,岑参与唐代所有的诗人相比,他是得天独厚的。他的西域之行,原想得到的,在政治上封侯荫子,虽未实现,却意外地得到了在诗坛上独树一帜,封王封侯,而流芳百世。我以为,赏给岑参一顶“唐代诗王”的桂冠,他是当之无愧的。约定成俗的定论:诗人是时代的号角。唱出大唐盛世精神最高音的,岑参是第一人,也是唯一人。
  当岑参一进入西域,他的眼界大开,心胸豁朗,精神顿爽——闯入他视觉的是:大山、大水、大漠、大冰川、大草原、大绿洲;闯入他听觉的是:漠野的飞沙风鸣,林涛的阵阵回响,草原的牛哞马嘶,绿洲的琴声悠扬;闯入他嗅觉的是:雪山空气的清新,绿野红花的芬芳,密林幽谷的纯净,河湖水泽的清凉;闯入他触觉的是:严冬的奇寒,酷夏的干热,春秋的乍冷乍暖,以及寒潮雨雪的无常;闯入他味觉的是:牛羊肉奶的鲜美,葡萄瓜果的甜香,再加上军旅生活的艰辛和戍边伟业的豪壮,无一不使其感触、感悟和感奋——可以说,西域恢宏博大的自然景象,本身就蕴育着崇高美、庄严美、凝重美、粗犷美、雄浑美和豪放美的天成意象,与长安上层社会的楼堂殿阁,温香暖玉,红灯绿酒,金迷纸醉相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对照。即景思乡之情,人皆有之。岑参感怀京城,那街区的狭窄、拥挤、躁闷、昏沉,更显出西域的开阔、蓝天的辽远、情致的放达。这就为岑参富有蓬勃奋发的意念和焕发超凡的拓野精神,提供了最佳契机。正因为如此,当岑参诗作一传入京城,恰似缕缕清风,苏醒了一颗颗晕眩的心灵;传抄讽咏之盛,一时竟造成长安纸贵。
  岑参的诗作,之所以如此这般经世传咏,还深藏着一个特殊的意蕴,那就是:西域主帅封常清对他的知遇和对西域治理的功成伟业。从地位上看,他们是主从关系,封常清官高爵显,位至亚相,全权西域;岑参乃文职幕僚,官微权轻,文墨随侍。从志向上看,他们道同一人,都有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奉献之心,且以盛唐之安边、大一统为崇尚。封之帷幄,多有仰仗岑之运筹。可以说,封的重大举措,无不凝聚岑之韬略、岑之心智、岑之宏图;岑寄志于封之作为得以展现,因而,岑参所抒发的情思,从外在看,抒情本原形态的主体只是一个岑参;向内再挖掘,岑参之心,乃是岑、封二位一体的。这就是说,岑参诗中的情思,既是文职小吏爱国情怀,因此,他深入下层,体察入微,精细至极;又是卓勋亚相、宏绩统帅、主宰西域治乱兴衰的封疆大员的爱国情怀。因此,他天高地阔,颇得震古烁今之气势,指点江山之宏旨。
  总之,《岑参西域诗新释》一书,蕴含独到之意,创见之思,堪称一读为快。
  一言以蔽之,读岑参之诗,如观海啸山崩,大力拔山,大气喷云;如闻威风锣鼓,令人振奋,倍受鼓舞。即使其诗偶有戏谑之语,牢骚之句,也不乏内蕴旷达乐观情调,吐纳亨通远迈之神韵。岑参其人,乃大唐盛世诗坛外域之天骄;岑参其诗,乃亘古拓边丝路之伟美绚烂阳光矣。其诗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写其心,绘其行,也总括了大唐雄风吹绿万里江山,染香塞外芬芳馥郁的万有魅力。
  1994年10月于新疆大学
  *刘维钧,1929年生,辽宁省新民县人。1961年毕业于吉林大学文学专业,来新疆从事新闻工作20年。1981年调新疆大学任教。现为新疆大学西域研究中心主任、新疆大学《西域研究中心文库》主编、教授、研究员。中国新文学学会理事、中国西域艺术研究会理事、新疆丝路摄影协会艺术顾问、新疆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新疆公共关系理论研究会副会长、新疆国际阿尔泰学研究会秘书长。专著有西域文史知识丛书《西域史话》,合著有《西域文化名人志》。发表学术论文百余篇。多次参加国际、国内学术会议。曾先后收入《中国当代诗家诗话辞典》、《中国当代诗人大辞典》、《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中国当代名人大辞典》。

知识出处

岑参西域诗新释

《岑参西域诗新释》

出版者:新疆人民出版社

出版地:1995

岑参以将军诗人之笔创作了诸多“神、精、气”浑为一体的诗作,成为中国古诗坛的泰斗之一。著者以在唐轮台故地30年的生活阅历,以唯物史观全新地释解评析了这些诗作,阐述了其爱国主义的高扬格调和民族融合的社会价值,开创了西域诗文学与史学研究相辉映的一代新河。

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