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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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风雨奴尔加》 图书
唯一号: 320020020210041439
颗粒名称: 第三章
页数: 10
页码: 16-25
摘要: 一九三〇年夏,新疆的统治者金树仁已走上穷途未路,变乱四起,财政困窘。

内容

一九三〇年夏,新疆的统治者金树仁已走上穷途未路,变乱四起,财政困窘。
  这时,他手下的一个谋士献策说:“听说昌吉南山的奴尔加一带产金子,那里的哈萨克牧民手中或多或少都有金货。特别是大小头领,手中的货都不在少数。昌吉离迪化不远,是不是可以找个借口,派队伍去搞一次活动,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打仗……”
  奴尔加到底有没有金子?有多少?谁也说不清。但那一带清朝末年前设过金厂,且还有个名叫金涝坝的地方,这些却是很多人都听说过的。
  金树仁本为烽烟四起、财政拮据、军饷不支而苦恼,听了这个谋士的话,无异于瞌睡时有人递来了枕头,不由连连称妙。于是他立即下令要手下人快做准备,准备“进剿昌吉南山残匪”。
  金树仁的兵马还未发,就有消息传到了奴尔加草原,传到了阿库沙吾提的耳朵里。
  这消息是怎么传出的?人们并不是清楚,但有两种可能:
  一是在新疆的上层里有阿库沙吾提的同情者,他们有意将消息散布出来,以便他早作准备。
  一是金树仁的手下有意透露出来,目的是先吓住阿库沙吾提,使他到时束手就擒,以便达到目的。因为根据当时情况的分析,他们估计阿库沙吾提是不会组织抵抗的。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金树仁要发兵征讨奴尔加的消息,却是真真切切传来了。
  大首领阿库沙吾提紧急召见大小首领,在自己的议事大毡房里开会,商量对策。
  阿库沙吾提盘腿坐在毡房上方的一个手绣托垫上,面前有一个矮案几,其他的大小首领则分别围坐在他前面的地毡上。
  阿库沙吾提讲了金树仁部队要来奴尔加的事,要大家发表意见,以便决定对策。
  大家相继发言,不久便产生了两种意见:
  一种意见是金树仁这两年对牧区加重课税,催马催畜,勒逼牧民;这次又无端派兵,不知要怎样残害我们。所以不如就此真的反了,将各部落中的枪支和青壮年集中起来,准备和他们决一死战。
  另一种意见是金树仁兵马都经正规训练,且武器装备齐全,打起来我们肯定要吃亏。所以应迅速通知牧民,由大首领带领向后山转移,以避其锋芒,然后再相机行事。
  成熟、老练而又善于纳言的阿库沙吾提在两种意见中权衡着利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战?他知道自己这方的武器装备极差,所有的也仅仅是些猎枪、马刀之类,很难与金树仁的兵马对抗。走?青年人自不待言,那些老弱病残,妇女孩子,又加上牲畜家什,怎么能走得快?走得远?况且金树仁的兵马如果很快来,仍然可以追得上。
  这时他又想到:金树仁不是说这里有“残匪”吗?让他们来看看,如果找不到,他们可能就没有理由开战了,也许会退回去。
  但是他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因为他曾面见过金树仁,也了解他这些年来在新疆的所作所为,知道他既不讲信义,又贪得无厌,是个阴险狡诈的人。他这次派部队来,说不定还怀有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思来想去,他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先祖们说过,‘摔跤前要将对手看上三眼’。又说‘先看水草怎么样,再决定往哪儿架毡房’。我看这次金树仁派兵来,决不是为了什么追剿残匪,因为我们这里本来就没有所谓的‘残匪’。到底他是什么目的,现在还无从知道。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我们并没有什么把柄抓在他手里。所以我以为‘战’与‘走’都非良策。究竟应该怎么做?我的想法是:尽力做好自卫准备,但要以‘和’为先,与他们讲道理,探明他们来意,争取和平解决问题。”
  窝阔什第一个表态,支持大首领的意见,并以清晰的言词雄辩地分析了“战”与“走”的弊端,使大家对他表示出钦佩之意。最后,他又对大首领的意见做了补充:
  “先祖们也说过,‘捕捉狐狸之前,要做好捕捉老虎的准备。’金树仁既然派兵来,就一定来者不善。为了保证大首领的安全,以防万一,我建议大首领和他的家人可暂行躲避,由我带人来和金树仁的人周旋,并相机行事。”
  大首领对窝阔什后面的意见表示了异议,说自己既然是首领,危难时就应该和大家在一起,躲起来就意味着逃避和退缩,会受到大家的耻笑。
  而窝阔什的理由似乎更充足。他说:只要马桩在,离去的骏马迟早会回来。大首领是奴尔加的荣耀,是牧民的主心骨,只有你平安,草原才会有希望。所以绝不能有丝毫闪失……
  大家为窝阔什的道理和话语所折服,一致表示同意他的意见。看看无法拒绝了,阿库沙吾提只得勉强答应。
  他们又研究了关于组织自卫武装等问题,然后就散会分头去行动。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金树仁的兵马果然来了。大约有一个连的人,全骑着战马,荷枪实弹杀气腾腾地向着奴尔加草原奔来。一路上烟尘滚滚,马嘶人吼。
  牧民们事先得到了通知,或往隐蔽处放牧,或在毡房里躲着,近处竟看不到一个人。
  那个带兵的人姓马,本是金树仁的副官,这次被特意点将来办理此事。他们在路边的毡房里找到一些老人,几经打问才找到大首领的住处。
  窝阔什带着几个人在大首领的毡房前迎接他们。
  进了毡房,马副官说有要事要见大首领说话。去年阿库沙吾提应邀去省城开会,金树仁曾接见过他,马副官也在座,所以认识他。
  窝阔什说大首领有事出远门,近几日难以返回。他报了自己的名姓,说这里的事务已交给他全权代理,有什么话可对自己说。
  马副官不屑地看了窝阔什几眼,故作威严而又十分傲慢地通过翻译说:我们已有确凿证据证明,有一部分参加叛乱的骨干分子在叛乱失败后躲回了奴尔加草原,并且还在密谋重新起事。我今奉命来追剿,希望能配合。
  窝阔什听了后说:在大首领的教诲下,奴尔加的牧民都本分老实,辛勤放牧,不但遵守法令,而且努力交纳赋税,并未曾有人参与叛乱和反政府行动。所以不存在有“叛乱骨干”,至于“密谋重新起事”就更无从谈起。
  马副官冷笑着,突然向毡房外边喊道:
  “给我带进来!”
  一个反绑着手的人,被马副官的手下推进了毡房。他一身哈萨克装束,瘦弱邋遢,带耳扇的狐皮帽围着一张瘦削的脸,脸上横七竖八地有一些红道子,仿佛是血痕。
  他自称是这一带的哈萨克牧民,参加过叛乱,最近去省城联络重新起事时被抓。
  窝阔什和自己的人都对他进行了辨认,均说从未见过本地有这么个人。而当窝阔什让他抬起头来,用眼睛盯着他的眼睛,想问他属哪个部落、哪个阿吾勒、毡房扎在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时,他却被马副官喝令手下人带出去了。
  马副官显得十分焦燥和不耐烦,他大声吆喝着说:
  “人赃俱在,还有什么可说的!速将大首领阿库沙吾提叫来,否则我们就要进牧民的毡房搜查了!”
  马副官说完,就走出了毡房。他的部众也一起吆喊起来:
  “搜!搜!进毡房搜!搜他个鸡飞狗跳箱子见底!”
  窝阔什也带着自己的人走了出来。他再三给马副官说,大首领真的出了远门,希望他能宽限几日,等大首领回来后,一定让他亲自去省城回话。
  马副官似听非听地皱起了眉头,又貌似威严地摆摆手,大声说:
  “少来缓兵之计!山里的狐子滑得很,你们有几路招数,我知道!快将大首领找来,否则,我们可真的要动手了!你看,我的弟兄们早就手痒痒了!”
  马副官的部队又一起吆喊起来:
  “交出大首领!交出大首领!”
  窝阔什还想说什么,但马副官已经向前面走去了。他一边拍着自己装手枪的枪套,一边说:
  “说一千句好话,不如放一声恶枪,咱带着这玩艺可不是吃素的!”
  也许是事先定好的暗号,听了这话,马副官的部队中立即起了骚动,在一片乱嚷嚷的喊叫中,有人开始向天空放枪。
  看到此情景,窝阔什便给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他一边说着“你们非要见大首领,那我们就去给你们找吧”,一边和大家分别走向自己的坐骑。
  窝阔什利索地上了马,对马副官说了声“请稍候”,便和自己的人向南边山坡上疾驰而去。
  直到这时,马副官才似乎反应过来,他后悔刚才没有把窝阔什的人留下几个,作为人质。但他又想到:刚才的几个人必定都是首领,他们是不会放弃自己属下的牧民不管,而任其遭受骚扰的。再说他们说去找大首领,可能他真在。所以他也放心了,又回到毡房等候。
  但等了老大不小的功夫,仍不见有音信传来。看看日已过午,马副官有点犯疑了。他出来看,见四处一片静谧,并无一个人影;又看到自己的人也许饿了,困了,都疲疲塌塌地三个五个挤成一堆闲说话。
  他不由警惕起来:再这样等下去,到了晚上可就麻烦了,任务完不成,说不定大伙儿还得去见阎王。“不行,咱不能坐守待毙!找生计的人‘出门回家不空手’,找不见大首领,咱就抢他个奶奶的毡房。能弄到几个算几个,回去总好交差。”
  马副官心里想着,便向自己部队的人发话道: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咱们去找。找不见那个哈萨王,就抢他一火!”
  这些怀揣“金子梦”的人,一听说要“抢”,都来了情绪,兴奋地胡喊乱叫起来。
  因为窝阔什他们是向南跑去的,所以马副官也指挥他的人马往南走。
  南边的山坡越来越近了,现出一片松林,黑压压地一眼望不到边。马副官下令人马绕过树林走。他担心树林里埋伏有人,更主要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所以下令部队边走边向树林里放枪。
  没想到这一下还真让马副官给蒙着了,树林里立即有激烈的枪声响应,就仿佛那里放了许多鞭炮,突然间让他们给点燃了。子弹、猎枪里的铁砂,向着马副官的人马飞来,幸亏他们离得较远,暂时还无伤亡。
  原来这正是窝阔什事先安排好的。他将集中起来的自卫力量埋伏在这里,如果谈判成功,金树仁的兵退了,这里的人就不动;如谈判不成,他则想法回来,要是金树仁的兵追赶和开枪,就进行反击。因为他们占着有利地势,金树仁的兵或许不敢恋战,考虑退走。总而言之,这支伏兵的作用仅仅为了保护自己,促使来犯者退兵。
  但没想到谈判未成,他们要走时,马副官竟未阻拦,也未追赶。且又过了好长时间,他以为马副官等不到人,可能要考虑退回。谁知他们现在却来了,并先向树林里开枪。他以为是马副官发现了自己的人,便下令进行反击。
  一时间枪声大作。窝阔什的人居高临下,但武器装备差;马副官的人武器较优,但处于低处,两方暂时难见分晓。
  后来马副官观察了地势,便指挥人马避开正面向两翼展开,准备以包抄的方式向树林发起进攻。形势立即变得有些严峻。
  但就在这时,他们却看到有一个人骑着马,带着两个随从在东边的高处出现。并随即听到他宏亮的话语声:
  “前面的官长请停手,有事请与本首领面议!”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首领阿库沙吾提。
  原来他和妻儿及近亲,就藏在离此处不远的一个山洞里。这个山洞口小肚大,十分隐蔽,是他身边的一位猎人以前发现的,部落里几乎无人知道。
  起先,马副官手下的人放枪,他就听到了,感觉会谈可能出了问题,就要出洞来。但是被大家死拉硬扯劝住了。后来,又经过一段时间的安静,他以为会谈又有了进展,所以稍稍放了心。再后来枪声大作,他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不知道金树仁的兵为什么来,但他知道自己这方面的力量单薄,一旦打起来,便会吃亏。而如果失败了,牧民更会遭殃。一种首领的使命感,顷刻间在心中上升。他冲破了大家的劝阻,带着两个随从,骑马向交战的地方奔驰而来。
  他打马下了高坡,走得较近了,便认出了马副官。
  “唉呀,想不到是马副官带人来了。我有事外出,刚刚返回,如果属下多有冒犯,还请马副官海涵。”
  山上的枪声已经止息。马副官看看来人真是大首领阿库沙吾提,心中不由一喜,便传令自己的部队停止行动。
  阿克沙吾提下了马,向马副官施了一个躬身礼,并说出一串问候的话。但马副官却佯装愤怒地瞪了大首领一眼,故意摆出一副不屑的架式。
  “奴尔加草原的牧民与省政府从未发生过对抗,今天不知何故出现这种局面,我深表遗憾。”阿克沙吾提并没有过多理会马副官的作态,继续说道,“马副官今天带了这么多的兵来,不知有何贵干?我们是不是到毡房里坐下慢慢谈?”
  马副官此行本为了别的目的,并不是要打仗的;况且他虽是副官,却并非行伍出身,对打仗的事也不是十分在行。所以大首领的到来,其实是给他解了围。但刚才发生的一切,又不能不使他狐疑,因此他指着自己的几个负伤的人,故意颠倒黑白地说:
  “嗯!是你的人先向我们开了枪,我才不得不下令向他们还击!现在他们还躲在松林里,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阿库沙吾提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向手下的一个随从示意。那个随从骑马向前跑了一阵,向着山上的松林打了一声长长的呼哨。
  没过多久,山上的人都骑马下来了,在不远处列成阵势。单从人数上看,他们并不比马副官的人少。马副官的人一阵紧张,也在另一边排列成阵。
  阿库沙吾提看到,包括窝阔什在内,自己的人也有几个负了伤。
  “好啦,天已不早,毡房里就不去了,我们当头对面地就在这里谈吧!”
  马副官讲明了自己的来意,无非是这里藏有叛匪,密谋起事云云,并叫那个所谓的“叛乱骨干”又出来表演了一番。
  阿库沙吾提作了必要的辩白,然后又申明为了草原的安宁,不愿意与政府为敌。至于今天的责任,他则没有多说。
  马副官一副怒气平息了的样子,故作宽宏大量地说:
  “单凭你们今天的作为,我完全可以问你们个武装对抗政府的罪名,拿大首领去问罪。但为了避免双方伤亡,也为了使牧民免遭荼毒,我可以不计较。至于隐藏的叛匪,我看今天也可以先不搜查了。”
  他咳嗽了一声,继续说:
  “但马跑走了桩子在,事情恐怕也不能就这样简单了结。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大首领跟我们到迪化去一趟。大首领和金主席是老熟人,你去向他亲自说明情况,可能什么问题都好办,我也好交差……”
  马副官一边说,翻译一边译。他的这个要求提得委实突然,阿库沙吾提的人一下嚷了起来,有人大声喊:
  “宁在荒滩上割草,也不到虎窝里找肉。大首领不能去!”
  “不能去!坚决不能去!”
  又有许多人附合,并有人拉起了枪栓。局面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双方出现了剑拔驽张的架势。
  马副官略显惊恐地握着自己的手枪,目光死盯着阿库沙吾提。阿库沙吾提的眉头紧紧地皱起,又松开了,两颊上的红色渐渐褪去,脸上泛出了光泽。
  “好吧,我去!”
  阿库沙吾提的人又一齐呼喊起来:
  “大首领不能上当!不能去!”
  窝阔什受伤的胳膊被麻绳吊在脖子上,他没有吱声。
  阿库沙吾提用手示意自己的人安静下来,说:
  “大家不要说了。失踪的骏马会回到桩子跟前,离去的勇士会回到故乡。我和金主席有一面之交,此次前去说明情况,想他也不会对我怎样。为了奴尔加的安宁,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受难,我去意已决,大家不要再说什么了。你们回去好好安排放牧,就等我的消息吧。”
  阿库沙吾提又向大家宣布,他走后由窝阔什暂时代行大首领职权;还单独向窝阔什交待了一些事,就和马副官他们向省城的方向去了。

知识出处

风雨奴尔加

《风雨奴尔加》

出版者:新疆人民出版社

出版地:2003

长篇小说《风雨奴尔加》以20世纪50年代初新疆剿匪平叛的真实历史事件为素材再创作而成。该书讲述了以昌吉南山牧区哈萨克首领阿库沙吾提为代表的奴尔加草原牧民,紧紧依靠人民新政权,在县工作队的帮助下,组织自卫武装,与反派势力作殊死斗争,最终配合解放军平定个别反动人士和国民党残余发动的武装叛乱,给奴尔加草原带来安宁和幸福的感人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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