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图书馆 内容
五月三十日清晨，华庚三人告别阿布力克木老人，奔向努拉洪沟。
“这里距努拉洪沟有多远？”华庚问。
“三十五公里左右，恐怕要走四五个小时。”伊斯哈克回答。
“也就是说，洪那海沟在东边，它的东北方向是努拉洪沟，它们之间的距离是二十多公里。而苏阿苏沟在洪那海的南面，距洪那海二十多公里，距努拉洪三十余公里。如果三条沟用直线相连，形成一个三角形，是这样吗？”华庚问。
“完全正确。”伊斯哈克答道。
“那么从三条沟的方位看，努拉洪沟离定居点最近，向北翻过山就可以到达定居点东头，是吗？”华庚分析后问。
伊斯哈克想了一会儿，很肯定地回答：“是的。”
“就地理位置看，努拉洪沟离定居点最近，而且已是荒沟，十多年人迹罕至，根本不引人注意，既便于罪犯隐藏，又便于驯养金雕。所以金雕的出发地最有可能是努拉洪沟，这也是驯养人精心选择的地方。”华庚分析道。
“看来我们走了很大的弯路。”钟平说。
“而且在案件侦查过程中也走了很大的弯路，至少我们进山进晚了。不过该走的弯路还是要走，人的认识永远都有局限性。”华庚不无感慨地说。
中午，他们三人接近努拉洪沟。这条沟的地势明显高于那两条沟。钟平举着望远镜向两边的山体观望搜索。突然，钟平喊了一声：“有情况！”即把望远镜递给华庚。华庚举起望远镜向钟平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半山腰的云杉幼林间有一间小木屋，是用板皮钉成的，看上去很粗糙，也很简陋。板房对面几十米处的两棵云杉树干上，用十余块木板钉成一面板墙，板墙上用红、绿、黄三色油漆套绘出几个菱形图案，给人的视觉效果是两扇大门。华庚异常激动：“就是这里，快下马。”三人将马拴在石崖隐蔽处的两棵小树上，然后猫着腰向半山腰的那片树林靠近。
他们在距小木屋四十多米的草丛中隐蔽起来，继续认真观察。那间木屋很小，房内面积最多也只有四五平方米。门敞开着，屋内东西走向架着一个板床，板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人，实际上他是躺在没有褥子的干板上，头和背部枕靠在已打好的小行李上。那是一位哈族中年男子，身高足有一米九，体魄健壮，面色彤红，满脸胡须，整个右手臂耷拉在床边，快要挨到地上。看来他睡得很死。板床旁边堆放着一些杂物，其中有一摞生羊皮，还有些生肉、干馕等食品。木屋右边的一棵较粗的云杉树干上，用铁丝捆挂着一个大木箱，也是用板皮钉制的。木箱里面横向固定着一根较粗的松树枝，箱底有一些杂草。很明显这是金雕的巢穴。但巢内空空，已无金雕。再看对面的那扇木板墙，事情就更明了了。那是驯化金雕的道具，板墙上绘制的两扇大门旁边，贴着两张好大的照片，那是同一个人的照片。
伊斯哈克小声说：“照片上的人是定居点的马合木提。”
钟平说：“板墙上绘制的那个院门样式，一定与马合木提家的院门是一致的。在定居点我们见过这种院门，当时不知道院内住着什么人家。”
“床上躺着的是什么人？”伊斯哈克问。钟平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二人看了看华庚。
华庚阴沉着脸说：“一切都明白了。我们来晚了。金雕已出发去袭击马合木提，待金雕返回后，这个人可能会杀害它，然后毁灭其他罪证，远走高飞。你们看，他已做好逃离的准备。他睡得多么塌实而安祥，我敢说这是他多年来睡得最好的一觉。压在他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搬掉，他如释重负，自然可以安然入睡了。但愿马合木提能躲过金雕的袭击。”
“你知道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袭击马合木提？”钟平问。
“我没见过这个人，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肯定就是吐合达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钟平皱着眉头问。
“你还记得六年前的那个冬天，发生在塔勒奇达坂上的雪崩事件吗？”华庚反问钟平。
“当然记得。那次雪崩将一辆公路上行驶的中巴车推到路边的沟里，被十多米厚的雪埋了起来。当天推土机仅把公路上的积雪推开，保证了道路畅通，哪里知道沟里还埋着一辆汽车。那辆车内有二十二人，他们在雪堆埋着的车里整整待了七天。后来只有两人生还。其中一人是自己设法钻出来的，另一人是被扒出来送医院抢救活的。我还记得在抢救遇难车辆的那天，光遇难者的亲戚朋友就有二百多人，整个塔勒奇达坂的那条沟里哭天喊地，那场面惨不忍睹。地方党政领导亲自指挥抢险工作，我们和交警支队的六十多名干警都参与了抢险工作。不过善后工作都是由交警支队代表政府处理的。难道这件事与金雕案有关？”
华庚说：“雪崩事件震动了全区，影响实在太大了。后来死难者的亲人们到政府请愿上访，提出很多问题和不合理的要求，政府花了十多天时间做工作。最后赔偿了几十万元，抚慰了死者的亲人，事情才算了结。被送到医院抢救了八天才被救活的那个人就是马合木提。”
伊斯哈克抢着说：“是他，我们也知道那件事。马合木提回到草原后，一改原来豪放活泼的性格，整天沉默寡言，像得了一场大病。大家都说他受了严重的刺激。”
华庚接上说：“但是，马合木提在出院那天，胆战心惊地给交警支队长一人叙说了一件震撼人心的事，那是一件让人意想不到而又愤慨难忍的事。那辆车内有个叫吐合达生的强壮男子，马合木提在旅途中认识了他。就在被大雪埋没的几天中，他在黑暗中，在生存无望的情况下，多次强奸了一名女乘客。那名女乘客曾撕心扯肺地哭喊，但乘客没人敢帮助她。因为那个混蛋手持匕首，扬言要杀人。还有一点，当时人们面临着死亡，根本不可能去帮助什么人，都想努力地活下去。过了大概三四天，就有人窒息而死。在刚刚被埋进去的两天中，车内的人们曾砸坏车玻璃，向外挖洞，渴望逃离死亡。可是挖了二三米后，就再也无法挖下去了。一是泥土、沙石、松树枝和厚实的雪挤压在一起，根本挖不动；二是掏挖出的积雪沙石无处堆放；三是两天中人们饥饿难忍，体力耗尽，再也挖不动了。”
“你的意思是吐合达生逃了出来？那个家伙是怎样逃出来的呢？”伊斯哈克问。
“只有他体力充沛。他不仅天生体质好，而且据马合木提回忆，那家伙还带着一些干肉之类的食品，独自一人悄悄享用。虽然一片黑暗，但马合木提感觉到这一点，不过他不敢声张。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大多数乘客都已窒息或冻饿而死，没有死的也昏了过去。这时的吐合达生求生欲望更加强烈，他努力爬到已挖了一节的雪洞中，继续吃力地掏挖。在掏不动的情况下，他又试着改换了一个方向掏雪。没想到这个方向的积雪很容易掏挖，而且掏了才几十厘米就通了。当时我们看现场时，也证实了这一点。见到外面的大山和蓝天，呼吸到清新的空气，吐合达生自然力量倍增，他用尽全力，最终逃离了死亡。你们看见了吗，吐合达生的右手小指断了一节？”
钟平用望远镜观望，他的视线从那人耷拉着的右臂上往下移动，一直到右手小指处。“是断了一节。”
“除了吐合达生的主要形体特征外，这是马合木提给交警支队长提供的罪犯最典型的特征。吐合达生逃出雪堆后就失踪了，后来人们也没有找到他。支队长给我谈了这件事后，我们一起向局长做了汇报，局长不同意立案，原因是现场不复存在，已无法取证。二十个证人都命归黄泉，搞不好案子会砸锅。更重要的是，怕消息传出去后，会引起更大的社会震动，到那时，局面就难以控制了，政府压力会更大。于是，我们一直严守秘密，对那件在死亡门槛上发生的强奸案，谁也不再提及它。”
“原来是这样。”钟平又看了看死睡着的吐合达生，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他制造的这起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案件，让人难以置信；他精心策划的金雕奇案也是歹毒万分，真让咱们开了眼。这个混账东西该归案了。我们用他的脑袋祭奠那二十位死者的亡灵吧，特别是那位女乘客的亡灵，她定然死不瞑目。”
“还有牧民的十五只羊，还有……不知马合木提怎么样了？”伊斯哈克止住话语。
华庚三人抽出手枪，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向木屋靠近。到了门口，三人几乎同时扑进去，还没等那家伙醒悟过来，三人就将他反手铐住。吐合达生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用血红的双眼瞪着三个陌生人，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当他清楚地看到这三个人个个眼中都充满愤怒和仇恨、并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时，他全身发软，差一点儿瘫倒在地上。当三人把他拖出木板房时，他很费力地说了一句：“我该陪他们去了。”
“我们马上赶回定居点，明天再到这里取证。”华庚说完，三人押着吐合达生立即向藏马的石崖下跑去。
“这里距努拉洪沟有多远？”华庚问。
“三十五公里左右，恐怕要走四五个小时。”伊斯哈克回答。
“也就是说，洪那海沟在东边，它的东北方向是努拉洪沟，它们之间的距离是二十多公里。而苏阿苏沟在洪那海的南面，距洪那海二十多公里，距努拉洪三十余公里。如果三条沟用直线相连，形成一个三角形，是这样吗？”华庚问。
“完全正确。”伊斯哈克答道。
“那么从三条沟的方位看，努拉洪沟离定居点最近，向北翻过山就可以到达定居点东头，是吗？”华庚分析后问。
伊斯哈克想了一会儿，很肯定地回答：“是的。”
“就地理位置看，努拉洪沟离定居点最近，而且已是荒沟，十多年人迹罕至，根本不引人注意，既便于罪犯隐藏，又便于驯养金雕。所以金雕的出发地最有可能是努拉洪沟，这也是驯养人精心选择的地方。”华庚分析道。
“看来我们走了很大的弯路。”钟平说。
“而且在案件侦查过程中也走了很大的弯路，至少我们进山进晚了。不过该走的弯路还是要走，人的认识永远都有局限性。”华庚不无感慨地说。
中午，他们三人接近努拉洪沟。这条沟的地势明显高于那两条沟。钟平举着望远镜向两边的山体观望搜索。突然，钟平喊了一声：“有情况！”即把望远镜递给华庚。华庚举起望远镜向钟平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半山腰的云杉幼林间有一间小木屋，是用板皮钉成的，看上去很粗糙，也很简陋。板房对面几十米处的两棵云杉树干上，用十余块木板钉成一面板墙，板墙上用红、绿、黄三色油漆套绘出几个菱形图案，给人的视觉效果是两扇大门。华庚异常激动：“就是这里，快下马。”三人将马拴在石崖隐蔽处的两棵小树上，然后猫着腰向半山腰的那片树林靠近。
他们在距小木屋四十多米的草丛中隐蔽起来，继续认真观察。那间木屋很小，房内面积最多也只有四五平方米。门敞开着，屋内东西走向架着一个板床，板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人，实际上他是躺在没有褥子的干板上，头和背部枕靠在已打好的小行李上。那是一位哈族中年男子，身高足有一米九，体魄健壮，面色彤红，满脸胡须，整个右手臂耷拉在床边，快要挨到地上。看来他睡得很死。板床旁边堆放着一些杂物，其中有一摞生羊皮，还有些生肉、干馕等食品。木屋右边的一棵较粗的云杉树干上，用铁丝捆挂着一个大木箱，也是用板皮钉制的。木箱里面横向固定着一根较粗的松树枝，箱底有一些杂草。很明显这是金雕的巢穴。但巢内空空，已无金雕。再看对面的那扇木板墙，事情就更明了了。那是驯化金雕的道具，板墙上绘制的两扇大门旁边，贴着两张好大的照片，那是同一个人的照片。
伊斯哈克小声说：“照片上的人是定居点的马合木提。”
钟平说：“板墙上绘制的那个院门样式，一定与马合木提家的院门是一致的。在定居点我们见过这种院门，当时不知道院内住着什么人家。”
“床上躺着的是什么人？”伊斯哈克问。钟平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二人看了看华庚。
华庚阴沉着脸说：“一切都明白了。我们来晚了。金雕已出发去袭击马合木提，待金雕返回后，这个人可能会杀害它，然后毁灭其他罪证，远走高飞。你们看，他已做好逃离的准备。他睡得多么塌实而安祥，我敢说这是他多年来睡得最好的一觉。压在他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搬掉，他如释重负，自然可以安然入睡了。但愿马合木提能躲过金雕的袭击。”
“你知道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袭击马合木提？”钟平问。
“我没见过这个人，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肯定就是吐合达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钟平皱着眉头问。
“你还记得六年前的那个冬天，发生在塔勒奇达坂上的雪崩事件吗？”华庚反问钟平。
“当然记得。那次雪崩将一辆公路上行驶的中巴车推到路边的沟里，被十多米厚的雪埋了起来。当天推土机仅把公路上的积雪推开，保证了道路畅通，哪里知道沟里还埋着一辆汽车。那辆车内有二十二人，他们在雪堆埋着的车里整整待了七天。后来只有两人生还。其中一人是自己设法钻出来的，另一人是被扒出来送医院抢救活的。我还记得在抢救遇难车辆的那天，光遇难者的亲戚朋友就有二百多人，整个塔勒奇达坂的那条沟里哭天喊地，那场面惨不忍睹。地方党政领导亲自指挥抢险工作，我们和交警支队的六十多名干警都参与了抢险工作。不过善后工作都是由交警支队代表政府处理的。难道这件事与金雕案有关？”
华庚说：“雪崩事件震动了全区，影响实在太大了。后来死难者的亲人们到政府请愿上访，提出很多问题和不合理的要求，政府花了十多天时间做工作。最后赔偿了几十万元，抚慰了死者的亲人，事情才算了结。被送到医院抢救了八天才被救活的那个人就是马合木提。”
伊斯哈克抢着说：“是他，我们也知道那件事。马合木提回到草原后，一改原来豪放活泼的性格，整天沉默寡言，像得了一场大病。大家都说他受了严重的刺激。”
华庚接上说：“但是，马合木提在出院那天，胆战心惊地给交警支队长一人叙说了一件震撼人心的事，那是一件让人意想不到而又愤慨难忍的事。那辆车内有个叫吐合达生的强壮男子，马合木提在旅途中认识了他。就在被大雪埋没的几天中，他在黑暗中，在生存无望的情况下，多次强奸了一名女乘客。那名女乘客曾撕心扯肺地哭喊，但乘客没人敢帮助她。因为那个混蛋手持匕首，扬言要杀人。还有一点，当时人们面临着死亡，根本不可能去帮助什么人，都想努力地活下去。过了大概三四天，就有人窒息而死。在刚刚被埋进去的两天中，车内的人们曾砸坏车玻璃，向外挖洞，渴望逃离死亡。可是挖了二三米后，就再也无法挖下去了。一是泥土、沙石、松树枝和厚实的雪挤压在一起，根本挖不动；二是掏挖出的积雪沙石无处堆放；三是两天中人们饥饿难忍，体力耗尽，再也挖不动了。”
“你的意思是吐合达生逃了出来？那个家伙是怎样逃出来的呢？”伊斯哈克问。
“只有他体力充沛。他不仅天生体质好，而且据马合木提回忆，那家伙还带着一些干肉之类的食品，独自一人悄悄享用。虽然一片黑暗，但马合木提感觉到这一点，不过他不敢声张。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大多数乘客都已窒息或冻饿而死，没有死的也昏了过去。这时的吐合达生求生欲望更加强烈，他努力爬到已挖了一节的雪洞中，继续吃力地掏挖。在掏不动的情况下，他又试着改换了一个方向掏雪。没想到这个方向的积雪很容易掏挖，而且掏了才几十厘米就通了。当时我们看现场时，也证实了这一点。见到外面的大山和蓝天，呼吸到清新的空气，吐合达生自然力量倍增，他用尽全力，最终逃离了死亡。你们看见了吗，吐合达生的右手小指断了一节？”
钟平用望远镜观望，他的视线从那人耷拉着的右臂上往下移动，一直到右手小指处。“是断了一节。”
“除了吐合达生的主要形体特征外，这是马合木提给交警支队长提供的罪犯最典型的特征。吐合达生逃出雪堆后就失踪了，后来人们也没有找到他。支队长给我谈了这件事后，我们一起向局长做了汇报，局长不同意立案，原因是现场不复存在，已无法取证。二十个证人都命归黄泉，搞不好案子会砸锅。更重要的是，怕消息传出去后，会引起更大的社会震动，到那时，局面就难以控制了，政府压力会更大。于是，我们一直严守秘密，对那件在死亡门槛上发生的强奸案，谁也不再提及它。”
“原来是这样。”钟平又看了看死睡着的吐合达生，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他制造的这起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案件，让人难以置信；他精心策划的金雕奇案也是歹毒万分，真让咱们开了眼。这个混账东西该归案了。我们用他的脑袋祭奠那二十位死者的亡灵吧，特别是那位女乘客的亡灵，她定然死不瞑目。”
“还有牧民的十五只羊，还有……不知马合木提怎么样了？”伊斯哈克止住话语。
华庚三人抽出手枪，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向木屋靠近。到了门口，三人几乎同时扑进去，还没等那家伙醒悟过来，三人就将他反手铐住。吐合达生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用血红的双眼瞪着三个陌生人，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当他清楚地看到这三个人个个眼中都充满愤怒和仇恨、并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时，他全身发软，差一点儿瘫倒在地上。当三人把他拖出木板房时，他很费力地说了一句：“我该陪他们去了。”
“我们马上赶回定居点，明天再到这里取证。”华庚说完，三人押着吐合达生立即向藏马的石崖下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