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图书馆

五月，帕米尔高原新绿的五月。
  蓝湛湛的天空像清澈宁静的大海一样，几片纯净似玉的白云，便如碧海帆影般缓缓流动。
  矗立在乌恰新城中心广场的“抗震纪念碑”，背衬远山雪峰，披一身明丽的阳光，显得更加雄伟壮丽、气势磅礴。
  环绕纪念碑的几匝树木，绽开了娇嫩可人的新绿。空气芳香清爽，给人一种高原初夏的愉悦与甜润，温情与安详。
  树丛间的曲径上，秀眼里闪耀醉心光泽的吴燕，“咯咯咯”欢笑着，追逐五岁的儿子小宇豪嬉戏逗乐。
  小宇豪咧了豁豁牙，就笑颤了手中飘飞的气球。
  这时，就猛然听见父亲的声音在喊“燕子”，吴燕循声扭转头，果见父亲吴登云急匆匆朝她走来。
  到了跟前，父亲一边逗弄着向他扑过来的外孙，一边就说：
  “燕子，县公安局有个癌症病人，要转到新疆医学院去。那边情况你熟悉，我想还是你去好。”
  吴登云没说的是，他主要考虑一是在医学院住院难，得多跑腿多求人；二是病人病重，途中护理要格外精心格外操心。再呢，上千公里路，连轴转赶路，还得能吃苦，能熬夜。
  吴燕这期间正在休假，本想“放松”一下，见父亲这么说了，便说：
  “爸，那我去吧。”
  吴登云爱怜地看看女儿，心想自己让女儿休假也不得安稳，觉得有些对不住女儿，便又说：
  “燕子，你把病人送到安排好，就回石河子看看公婆，在那休假。”
  吴燕抬手将父亲皱皱巴巴的茄克衫衣领抻了抻，说：
  “爸，你也要注意休息。瞧你，眼里净是血丝，头发也掉了不少。”
  “不说了，回头收拾一下就走。”
  吴燕当天就护送病人启程了。
  路上，吴燕才知道自己护送的病人叫哈斯木，是吾合沙鲁乡派出所的柯尔克孜族警员。
  路上，吴燕的坦诚热情，吴燕的细致周到，吴燕的善解人意，还有吴燕那娴熟利索的护理技术、暖心可人的宽慰话语，就让哈斯木和陪送他的亲属感动万分，如沐春风。
  一路上吴燕几乎没合眼，困时，最多斜倚在座背上打个盹……
  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医学院，吴燕下车后又马不停蹄地跑东奔西，找人央友，很快办好了病人入院治病的一应手续。
  临走，病人家属拉着吴燕的手千恩万谢，泪涟涟舍不得她走。
  吴燕笑盈盈地说：
  “都是乌恰老乡，有事还找我。”
  吴燕就把石河子的联系电话留给了病人家属。留下了一颗爱心。
  哈斯木住院后的第八天，院方通知陪护的家属，说病人已是肾腺癌晚期，建议尽快返回“准备后事”。
  病人家属六神无主，就又想到吴燕，赶紧嘶哑着哭腔给吴燕打了电话。
  吴燕放下电话就立马赶到乌鲁木齐，一下车又打电话告诉了父亲。
  吴登云接了女儿的电话后，知道病人情况危急，乘汽车很难经得起长途颠簸，遂给公安局领导详细说了情况，建议为病人考虑改乘飞机。
  公安局说经费紧张，让乘车回来。
  这期间，在乌鲁木齐等候回音的吴燕，一面照顾病人积极做准备，一面又抽空往乌恰打了一个“专电”。
  这个“专电”是打给一位民工的。吴燕详细询问了他妻子做人工流产后“现在情况怎么样，生活有没有难处”。人在千里之外，吴燕那颗善良美丽的心，却时时牵挂着她的病人。
  父亲来电话了，什么理由也没有解释，只说“护好病人乘车返回”。
  父亲还说，医院服务公司有两辆客货车正好在乌鲁木齐，你们就搭车回来，“路上多操点心，辛苦点”。
  吴燕守护病人乘一辆车在前，病人家属坐医院货车随后，踏上了日夜兼程的归途。
  行车到第三天——1997年5月23日凌晨3时40分，在已经贴近家乡和亲人的怀抱时，不幸遭遇车祸。
  吴燕，帕米尔优秀的女儿，再也没有睁开聪慧美丽的双眼。
  凌晨6时传来噩耗，吴登云握着话筒如闻睛天霹雳，木呆呆泪如泉涌，直挺挺瘫倒在床。
  女儿走了。脚步无声，却踩碎了父亲和亲人的心……
  一天里吴登云水米未进。
  邻居含泪送来稀粥，他摇头；护士哽咽劝说输液，他摇头。
  人就痴痴傻傻了，一会儿茫然苦问，一会儿喃喃自语，反反复复就一句话：
  “这丫头怎么就不见了呢？”
  闻讯而来的人愈来愈多，屋里屋外一片呜咽一片泪光。
  然而，当吴登云在泪水迷濛中看出人群中有医院当班医护人员时，神志仿佛一下子清醒了。
  “你们怎么也来了？快回去，还有那么多病人呀，快回去快回去。”
  就有人放悲声嚎啕了。
  吴燕走了。悄然无语，却震颤了那么多人的心灵……
  噩耗传出，机关单位的干部职工，街坊邻里的男女老少，四乡八村的众多乡亲，络绎不绝地赶来致哀，面对吴燕的遗像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他们中，有吴燕生前诊过病献过血的病员及其家属，有和吴燕相识相亲的同事同学、亲朋好友。但更多的人与吴燕并不相识亦不相熟，仅仅知道吴燕是吴登云的女儿。
  人们认定“吴登云的女儿一定是像她父亲的好女儿。”
  一位吴燕曾献血挽救了生命的柯尔克孜族母亲，就哭天捶地，撕扯得胸前渗了血丝：
  “为什么不让我的命去换你的命啊，为什么让你走啊，啊……”
  消息传到州上，从小看着吴燕长大的阿山拜克·吐尔地州长，就抱着话筒满地打了转，泪汪汪痴问：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春节时我还见了燕子，跟燕子开玩笑呢，怎么会怎么会……”
  “抗震纪念碑”下的绿树丛中，悄然绽放了几朵洇湿的白花。一朵孩子们献的小白花上，有一行小小的字：
  回来吧，燕子姐姐，我们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