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大戈壁》 图书
唯一号: 320020020210029807
颗粒名称: 二十九
分类号: I267;G634;I247
页数: 17
页码: 315-331
摘要: 太阳还没有爬起来,瓦蓝的天空中星星依旧在闪烁。强烈的冰冻把地上的雪给凝固住了。地平线上,清晨与即将消失的夜交汇在一起,清澈的黎明又将来临。
关键词: 解放军 同学们 李宝林 乡亲们 回过头

内容

太阳还没有爬起来,瓦蓝的天空中星星依旧在闪烁。强烈的冰冻把地上的雪给凝固住了。地平线上,清晨与即将消失的夜交汇在一起,清澈的黎明又将来临。
  集结号响了起来——
  经过两天休整,队伍又出发了。这又是一次长途跋涉,也是最难煎熬的一天,学员们已经知道离他们的目标越来越近,快要走到有人烟的地方。他们迫切地想看到村落、看到田野、看到房子,看到和生命一切有关的东西。
  队伍不停地前行,一轮旭日从东面的地平线上升起,不久便照射在这块土地上,空气中散发出暖洋洋的气息。充满了希望和快乐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一个村落便展现在他们的眼前。“我们到新疆啦!”到新疆的喜悦、激动之情完全倾泄在每个学员脸上。学员们走过积雪的村庄,打谷场和几处泛着青绿的冬麦地。越过村庄,又走上大戈壁,身后的村庄就消失了。此时学员们没有了报怨,也没有了眼泪。他们一直勇敢地往前走,他们的心也一直在燃烧……燃烧。
  黄昏时分,戈壁上映着落日的晚霞,在天际线上燃烧……一匹快马从落日中奔跑而来,骑在马背上的战士不停地喊着:“有土匪、准备战斗!”队伍停止了前进,站在原地等待命令。聂子龙心想,都走到有村落的地方了,怎么还会有土匪呢?会不会又是搞错了。
  学员们听到命令,没有人像先前那样的慌张。指挥员们的命令也变得柔和起来:“同学们,赶快找有利的地形卧倒,准备战斗了!”聂子龙找了个地方,取下身上的背包当地座,把枪伸了出去。这时,女兵中队学员从前面有序地撤了下来,邱玉洁跟在队伍中间朝聂子龙他们这边跑了过来。他看见邱玉洁向她打起招呼,她犹豫了下还是朝聂子龙的跟前跑了过来,趴在他的跟前。
  一切发生的这么突然和意外,邱玉洁她们像被风雨吹打过似的,张着嘴喘着粗气,脸上丧失了原有的玫瑰色而变成土灰色和肮脏的苦相。这只是表象,而内心确又无比坚定。
  聂子龙问:“你们怎么撤下来了?”
  “我们没有枪……怎么办?”她说话的神态就和有了枪就不会这样似的。“你们看见土匪了吗?”聂子龙问。
  “没有!”她说这话就和看见了土匪是一样的表情。他觉得可笑,心想连土匪都没见,就搞得这般狼狈,真要见了土匪还不知是啥样的?邱玉洁抬起头说:“子龙你看,土匪过来了!”聂子龙抬起头,看见果真有土匪骑兵出现了,他的心也不由地跳动两下,很快又平静下来,他不能让邱玉洁看了笑话。
  学员们紧张起来,激动起来。聂子龙就听见身旁哗啦啦拉枪栓的声音。他把子弹推上膛,于是马上兴奋起来。队长的命令跟着传达过来:“同学们注意了,不要紧张,等土匪靠近一起朝马打,听我的命令!”学员们屏住呼吸,眼睛都朝一个方向看去,伸出枪管对准前面的土匪……
  土匪们站在不远处,骑兵摆开了散兵线做冲刺的准备。几匹快马在土匪队伍中间来回穿梭,不知在那里搞什么名堂。双方僵持着,就好像都在等待对方的攻击。聂子龙看了眼趴在身边的邱玉洁,她正在数土匪的人数,挂在脸上的微笑几乎是平静的,他问:“有多少土匪?”
  “还没数完呢,大概有一二百人吧!”邱玉洁说着就被聂子龙打乱了思路,不知数到哪里了!侧过头瞪了他一眼,怪他把数字给搅乱了。她又回过头从新数了起来:“五十六、五十七……”她平静的有些叫他吃惊!
  土匪并没有急着发起攻击,他们好像等待什么?李宝林好像有点烦,爬过来问聂子龙:“他们都在干什么?”他回过头来说:“不知道,是不是在等援兵?”指挥员又一次下达命令:“原地不许动,小心敌人进攻。”命令在学员中制造了恐慌……
  不久土匪果然发起了攻击,他们迅速地布好散兵线,一阵马蹄声,尘土飞扬,就听见隆隆的声音响了起来。啪的一声不知谁先放得第一枪,学员们都跟着放起枪来。聂子龙也扣动了扳机,第一颗子弹飞向哪里他不知道,又拉开枪栓推上第二颗子弹射了出去。队长忽然抬起头来问:“谁开的枪?”
  聂子龙他们也管不了许多,一颗颗子弹都射了出去。邱玉洁推了把聂子龙说:“不要打了,土匪跑了。”他抬起头看见土匪果然撤了,阵地前留下了两匹被打伤的马。
  “土匪跑了!”学员们欢呼起来。聂子龙为自己能参加这样一场战斗而兴奋不已。他从地上爬起来和同学们一起欢呼、跳跃。学员们激动地相互拥抱,表达对胜利的喜悦。他拥抱了邱玉洁,她把热情也给了聂子龙,仿佛全身血液都集中到脸上来,温暖的泪水从眼睛里一直流到胸膛。
  各小队又从新集结在了一起,队长让每个学员检查自己身上的子弹,聂子龙这才发现少了五颗子弹。队长微笑着说:“就是说你打了五枪?”聂子龙茫然地点点头。“好样的!今后还可以多打几枪!”队长说完高兴地又转到别的学员身上检查子弹去了。聂子龙没弄清楚队长对他是褒、是贬,但还是很兴奋。同学们最多的打了八枪,最少的只开了一枪。队长追查谁放得第一枪,谁也答不上来,最后也没查出个结果,队伍又继续上路了。他们变得越来越坚强,战斗的喜悦还袭扰在他们的脸上。
  刘少贤把玛河支队指挥官召集在会议室,简单介绍了赵子健他们的到来,此时在他的眼睛里,思想敞开或关闭,发光或投入阴暗,表情是无尽的。说得更确切点,潜伏着一种双重意味的表情。他并不热情也不冷淡地开始他的讲话:“赵教导员的到来,给我们玛河支队带来了光明和希望,我想在座的指挥官们心情和我是一样的。我们过去对共产党、解放军了解的不多,只是从报纸、广播里了解到那么一点点,而且都是反面的。今天他们来到我们身边,就有更多的机会了解他们,向他们学习和他们沟通,下面请教导员给我们讲话。”
  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赵子健站起来,指挥官们抬起头看见他眼眶里蕴藏着一团烈火,好厉害的眼光啊!远方缩小的物件都被他放大,他一眼便看透你的心事。
  赵子健开始说道:“看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欢迎我们的到来,这没有什么关系,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们还会有一个彼此了解的过程。不过,我向大家说明的是,我们来到这里,并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是来夺权的。政治委员制度是中国共产党、解放军一项光荣传统,一种政治制度。不是给起义部队专设的一种制度。在人民解放军队伍中,有连长就有指导员;有营长就有教导员;有团长就有政委,政治委员是代表党对这支军队的领导。起义部队现在也是驻疆人民解放军一部分,这支部队就要按照我军的制度配备政治委员,任何部队都不能例外。今天的会议结束后,各连指导员就要去上任,希望在座的各位连长、排长都要支持指导员的工作,有事要同指导员商量。连里的大小事都要有指导员和连长商量着办,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互相帮助的关系,互相支持的关系,互相协调的关系。任何人都不能违背组织原则,破坏这种纪律。我不知道大家听清楚了没有?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在今后的工作中加强沟通……”
  刘少贤这才发现,赵子健是一个演说的天才,面部表情同心中孕育过的作品一样,这么枯燥无味的东西,在他两扇薄嘴皮上燃烧起来,一切的信仰如同巨大的火花,已经在那里吐放。
  指挥官们坐在那里惊讶、感叹,被赵子健的激情所感染。刘少贤面部流露出不快的神色。
  赵子健的讲话给在座的指挥官们一个警示,政治委员制度是不容质疑和破坏的——虽然有些人听了不舒服,但也得面对这种现实。他们心里明白,共产党、解放军真的来了!
  会议散后,马友富、李亚东来到刘少贤屋里,看见他的头低低地耷拉在胸前,低的几乎连眼睛都看不见,一付泄了气的样子。马友富上前说道:“大队长,我现在知道什么是共产党、解放军了,看样子我们今后的日子是不会好过了!”
  刘少贤抬起头,表面却装得很安详,一双无情的眼睛带着紧张在眉宇之间夹成一道缝,凝思望着他们说:“看来教导员他们是来者不善啊!”李亚东忙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要和他们亲近,和他们交朋友。但是我们也要尽快地笼络起一批忠诚的士兵作为自己的依傍,才能维护我们的尊严,保卫我们的权力,使我们的人格不受侵犯。”
  “我明白了,你看我们现在怎么做?”马友富提起了精神说。刘少贤坚决而果断地说:“你们回去把一大队、二大队紧紧地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三大队、四大队的工作,马连长你回去做。记住!有意志的时候还要学会舍弃,给那些来争夺权力的共产党人,同样地要给他们让出一条生存的道路来,否则大家会一起完蛋!”
  “是!”马友富、李亚东会意地笑了起来。
  天亮了,小古丽醒来就趴在窗子上朝外张望,一大群士兵被召集在一起,排着整齐的队列站在木板房前对着两个人仰望。两个士兵站在房顶,一个人手里拿着旗子,另一人扯着绳子跟站在下面的人交流。不一会红旗便被升了起来。立刻军号声响了起来,所有的人肃穆、庄严……在最高点上,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全营区都能望得见——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
  赵子健带头唱了起来。所有人的脸闪动着微笑,情不自禁热泪盈眶。几个人的声音变成十几个人的声音,几百个人的声音……强烈震撼每一个人的心灵。刘少贤一只手捂在胸口处,他不曾哭泣而现在热泪滚滚,用颤动的声音自言自语:“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这一刻,歌声燃亮他整个世界。
  小古丽搅动舌头跟着哼唱几句,忽然又看见自己的羊群,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一边看一边数,一边数着一边看,不知数了多少回,知道羊一只都没有少。
  李亚东正在集合警卫班的战士。赵子健急匆匆走来,看见李亚东在召集队伍问道:“李连长你这是干什么去?”他回头一看是教导员,他眼睛里闪着紧张而热烈的表情说:“支队长说了,你们要带一个警卫班去克木沁镇。”
  赵子健接着说:“我们又不是去打仗,带那么多战士去干什么?”李亚东的脸憋得涨红,变得难看起来:“这个?”
  赵子健又说:“这样吧!我去和刘营长说……”
  这时刘少贤走过来说:“不用说了,为了你的安全我们不得不提防!”赵子健回过头见是刘少贤,目光深沉,嘴唇紧合,一副不容商量的气概。
  赵子健不经意说:“刘营长你来的正好,我们解放军连老百姓都害怕,怎么能打败几百万国民党的军队呢!”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合适,又补充道:“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少贤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这是个事实。不过民族地区有民族地区的复杂性,昨天我已经给你说过了,我们不是怕老百姓,这一带土匪太多,还是小心点为好。”
  “刘营长,如果我们带这么多的人去就说明我们心虚,说明我们害怕了,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呢?几个土匪就把我们吓成这样,老百姓还会对我们有信心吗?”
  “我不能对你的生命不负责任,如果你有个什么……我怎么向上级交待。再说了你们刚到新疆,对这里的情况还不了解。”
  “不论什么民族,除了宗教信仰不同,其他地方都是相通的。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坏,心里都和明镜似的,这一点没有什么区别。”
  “教导员,如果你这么坚持,你最好写个东西,万一有什么事,上面追查下来我好有个交待。”刘少贤知道自己说不过教导员,他不懂民族性,他只知道民族之间是有差异的。同民族内思想也是有差别的,这就是善与恶的差别。
  “那好,我给你写,你把警卫班解散了。”赵子健说完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支笔,又从下衣兜掏出笔记本蹲在一旁写了起来,他的钢笔水被冻住了,在嘴上哈了半天的热气也没写出半个字来。
  刘少贤笑笑说:“我看算了,你这个人太实在,早晚要吃亏的。警卫班就不去了,至少两个警卫员还是要带上吧?”
  “好,听刘营长的。”他们之间第一次矛盾在沟通中融合了。赵子健又问:“刘营长,小姑娘怎么办?我们最好这次能把她带上。”刘少贤想想说:“套个爬犁,让她坐着爬犁走吧。”
  “羊怎么办?”
  “也只能找几个人赶着走了。”刘少贤说完,看看李亚东说:“李连长你带上两个士兵把羊赶到克木沁镇去,我们在那里会合。”李亚东点点头,表现出极不乐意的神态。赵子健看见李亚东离去又对刘少贤说:“我们看看小姑娘去。”
  小古丽看见赵子健、刘少贤他们朝她屋子走来,很快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恐慌地躲进被子里去。他们看见小古丽恐慌的样子,俩人会意地笑了起来。刘少贤走过去用简单的维吾尔语和她聊了几句话,小古力面部表情起了变化,渐渐露出笑容。
  赵子健蹲在一旁问:“你都和她说了些什么?”刘少贤做起翻译来:“我告诉她,我们准备送她回家。她还向我要羊呢!”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告诉她,把她和羊都送回去。”俩人笑了起来。
  赵子健从火炉上端起一碗羊肉递给小古丽,她端起碗里的肉大口吃了起来,看样子是饿坏了。不过,她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微笑。民族的差异性在微笑中融合了。
  吐尔地大叔被暴风雪击倒了,祖利比亚也被悲痛打垮了。大女儿艾菲拉支撑起了这个家,前来看望吐尔地大叔一家的乡亲们越来越多。他们坐在一起小声议论:“小古丽不见了,那羊群呢?羊群总应该还在吧!”
  “羊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是碰见狼群了?”
  “碰见狼群也应该留个骨头呀!”
  艾菲拉坐在一旁抹着泪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惹得祸。”
  …………
  女婿买尔旦骑着马四处寻找小古丽,人们把最后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整整一天人们也不见买尔旦回来,乡亲们开始为买尔旦担心起来。正在人们开始绝望的时候。祖利比亚从炕上挣扎地爬了起来,她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她要感谢乡亲们,要照顾吐尔地大叔,这个家还要继续支撑下去。
  买尔旦终于骑马回来了,他还没来得及下马就高兴地喊了起来:“小古丽回来啦!”乡亲们并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以为是买尔旦在安慰吐尔地大叔一家。人们用惊奇的目光看着买尔旦。只有他自己挥动手里的鞭子、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激动、狂笑。
  “他不会是疯了吧?是在说梦话吧?”乡亲们小声议论。“羊群呢?小古丽呢?”人们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买尔旦。只有祖利比亚相信买尔旦的话是真的。她在乡亲们的搀扶下走出屋子。
  买尔旦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他踉踉跄跄跑到祖利比亚面前,两腿发软,冷冰冰的手握住祖利比亚的手说:“小古丽回来了!是解放军救了她!”祖利比亚的热泪一下滚落出来。
  “解放军?这里怎么会有解放军呢?”人们小声地议论起来,“你们不信,他们马上就到了,我是先回来报个信的!”买尔旦气喘吁吁地还在激动,现在已经没有人留意他了。
  乡亲们都过来为祖利比亚祈福,为小古丽平安祈福。艾菲拉的脸上流下了激动的热泪,她的负罪感减轻了,倚在门栏处抹着幸福的眼泪。
  吐尔地大叔也从炕上爬了起来,支撑起虚弱的身子来到门口迎接小古丽、迎接解放军。乡亲们开始相信了买尔旦的话,围在路口把目光投向远方,心里有了一种期盼……
  前面是落日的残照,身后是爬上来的月亮。清明的光辉正在渐渐地消退。学员大队又赶了一程路,满天的繁星悄悄睁开了眼睛。队伍开进一座小县城里,在蒙蒙眬眬的月光下面,小城里的人已经安然入睡了。
  聂子龙所在中队开进一座旧仓库前。仓库前面是宽阔的打谷场,库房立在四周,推开裂缝的大木板门,一股霉气味儿便扑鼻而来。看来这里的库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用过了。库方四角已经铺满了潮湿的麦草。在微弱的煤油灯下,学员们按照指定好的位置开始铺床,把枪架在仓库中间。很快,学员们都像死人一样,奇形怪状地躺倒在地铺上,打着鼾,散发着难闻的汗臭味。
  …………
  黎明来临时,蔚蓝的天空星光依旧灿烂。小城里传来了悠扬的长声,一声接着一声,学员们睁开眼睛,好奇地互相看着,都感受到了奇特他乡的风情。
  县城里是伊斯兰教为主的居民,每天早晚,长老登上清真寺阁楼朝西方呼唤礼拜,以祈告真主。他们不信佛,不奉道,但听到经楼亭阁传出诵经声,小城里的穆斯林群众来到清真寺闻之跪拜,举城皆然……
  学员们起床、吃早饭。中队开个短会……队伍要在这里休整一个礼拜。学员们带着喜悦的心情出去散步。聂子龙同李宝林一道去附近的小学找彭雅莹她们去了。
  来到校园,女兵中队也刚刚散会。彭雅莹她们围坐在一起,议论谁将分配的事情。有人想跟着部队继续往前走,也有人想留下来工作,大伙在一起争论不休。姜玉玲看见聂子龙他们推门进来,便热情地迎过来问:“子龙、宝林你们听说了没有,有的同学要分配工作了?”聂子龙说:“知道了,我们中队也传达了。”
  彭雅莹问:“那你们是怎么想的?”
  “随便,让留就留下来,不让留就跟着队伍往前走。”他那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彭雅莹她们感到失望。“真没意思。”姜玉玲泄气地说,刚有的那种热情瞬间溜走了。李宝林漠不关心地朝屋子四周看看,羡慕地说:“还是女兵好,住的地方比我们强多了!”
  徐艳秋问:“那你们住的是什么地方?”
  “是几间破仓库,连个窗子都没有,上面就有几个通气孔。”李宝林说完,聂子龙在一旁插话道:“比在路上强多了,总的来说还是一间房子嘛!”几个人聊着高兴,张寒冰也赶来了。看见李宝林、聂子龙就说:“宝林、子龙你们也来了。”李宝林开玩笑地说:“只准你来。不准我们来吗?”张寒冰不在乎地回答:“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才散会,听说有人要分配,也不知她们是怎么想的?”显然把李宝林、聂子龙排斥在了她们之外。
  徐艳秋说:“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说说我们应该干什么去?”到城里转转去,大伙的意见是一致的。彭雅莹把头靠在被头上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姜玉玲盯着她看:“你不去,一个人待在这里干什么?”
  “我就想睡觉。”她说完就朝铺下溜去。姜玉玲嘴里还在说:“起来吧!都走了两个多月啦,你这身肉还没有走掉,就是太懒。”
  “就是因为走了两个多月的路,才想着要好好睡个觉。”彭雅莹赖着不起来,立刻被姜玉玲、徐艳秋她们扑上去把她拎了起来。在姜玉玲、徐艳秋的攻击下,她变成可怜虫儿,肚皮都暴露出来。站在一旁的聂子龙心想,女孩子也有这么疯狂的时候。
  彭雅莹在被吹打和蹂躏之下很快投降告饶道:“好了,好了,我投降,我跟你们去还不行吗!”说完就爬了起来。不管男同学在不在场,她都没有忘记把松开的裤子往上提了又提,然后就开始打扮一番。
  和女同学出去就是费事,聂子龙他们等了好大一会。她们不紧不慢打扮起来,特别仔细,特别认真,没有一点羞涩,打扮得个个面目姣好,甜美,质朴天真。
  男士们饱餐完她们的美姿,大伙就一起上路了。走到校园操场上,聂子龙看见林雪梅从旁边一间小屋子里闪了出来,看见他们一起朝校园外走,便问道:“彭雅莹,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我们去街上转转,林队长你不去吗?”同学们嚷了起来,“不去了,等一会我们还要开个会,你们先去吧!”她微笑着和同学们打着招呼。
  “那我们就走了,林队长再见。”彭雅莹、姜玉玲她们和林队长打完招呼就朝前走去。聂子龙问走在身边的邱玉洁:“林队长就住在这间屋里吗?”
  “是的,她住在那间屋子里。”
  今天的气温还不错,外面暖洋洋的。小城里奇特的建筑引起了同学们的好奇,昨天是夜里进得城,什么也没有看清楚。当清明的光辉照耀在这座小城的上空上时,一切都变得新异起来。
  小城座落在戈壁滩上,城里人引沟渠入城,使城里的百姓受益。即使秋夏干旱时节城里也不缺水用。小城人家,有家必有园,园林相接,杨柳成趣,亦一时美景也。聂子龙不由得感叹道:“怪不得左公柳一诗,‘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没想到古丝绸之路上还有如此般的城镇。”
  同学们都笑了起来,彭雅莹笑说:“行了!这一路上就你感触最多,不是‘大漠连天一片沙’,就是‘没空沙石乱飞扬’,现在可了又成了‘引得春风度玉关’了!子龙要不给队长说一声,你留在这里算了?”
  “这倒不必,新疆之大无奇不有,我还想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呢!”他的话又引来了一阵笑语。在细语声中、在笑语声中他们来到了商业街。不宽的街道旁、商铺林立,彭雅莹她们发现铺子里的商品平添了许多诱人的色彩,陶具、鞍具、小刀、铜器被涂上女性才能构想出的图案和花纹,还有维吾尔族花帽、纱巾、长皮软靴,应有尽有,看得她们个个眼花缭乱。
  聂子龙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他被小板车上金灿灿的杏干、绿油油的葡萄干所吸引,维吾尔族小伙子笑着说,“解放军同志,尝尝嘛!可甜了!”聂子龙馋得直流口水,乘小贩不注意,偷偷捏了几粒葡萄干塞进嘴里,满口的酸甜。
  所有的人都兴致勃勃,碰见卖什么的都想挤到里面去看看,买与不买,总得开开眼。彭雅莹她们不时扒在耳朵边小声说些什么,听清楚、听不清楚都不要紧,这人堆里正因为有不断地讨价声才被搅得乱哄哄的。
  你挤我,我推你,推来拥去,街道上最后只留下聂子龙和邱玉洁了。他跟在邱玉洁的屁股后面问:“邱玉洁,我怎么看你今天有些不高兴?”她边走边说:“没什么,我就这样!”,聂子龙劝慰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你别想这么多了!”
  “我早已经把它忘了。”她说完继续朝前走。来到一个铺子前,摆在摊面上的小铜盒引起了她的好奇,邱玉洁停下脚步,拿起小铜盒打开看,原来里面藏着面小镜子,还有把精美的牛角梳,让她爱不释手。
  “子龙,你看多漂亮,镜子照人一点都不变形。”她说着就照了起来。女人照镜子的姿势很美,怎么摆弄姿势都不多余。她回过头来看了眼站在一旁发呆的聂子龙,便不好意思地红起脸来。赶紧把镜子收了起来问:“老板多少钱?”
  “十块钱。”
  “太贵了,便宜点?”
  “不能便宜了,这是进口的,你看看做工的质量?”维吾尔族小伙子像个有经验的小老板,观察她脸上的神色,不让价。
  邱玉洁装作生气的样子对聂子龙说:“太贵了,子龙我们走吧!”说完把小铜盒放回原处,摆出神情自若的面目拉起聂子龙就走。维吾尔族小伙赶紧说:“看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就八块钱!”邱玉洁回过头来说:“八块钱也太贵了,五块钱怎么样?”
  “五块钱太少了,姑娘再加一点吧!”邱玉洁没有理会,拉起聂子龙继续朝前走,小伙拿起小铜盒追了上来说:“就算是说定了,我卖给你。”
  邱玉洁心想,买得不如卖得精,拿起小铜镜看了又看,在掏出钱的时候,聂子龙可以看出她还是有些心痛,因为这五块钱是她开出去的价,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啦!
  彭雅莹她们同聂子龙走散后来到一个大车店,赶车的人看见有人过来,都围了上来招呼彭雅莹她们:“解放军同志要坐车吗?”彭雅莹问:“大叔,围着城里走一圈要多少钱?”
  “一个人五毛钱。”
  “也太贵了,我们这么多人呢!”
  “解放军同志不贵,都是这个价。”旁边的人都挺心齐,大家都给这个价,谁也不肯让步。姜玉玲最后决断说:“我们就给二块钱,要拉就拉,不拉就算了。”赶车人看看这几个小解放军也不肯让步,坚持自己讨的价。年龄大一点的赶车人说:二块就二块吧!你们上车吧!”其余人只好慢慢散去。
  彭雅莹她们在赶车大叔的带领下,来到一个花车前,大叔再数了下人数,一共是五人,就让他们上车了。
  在黄沙铺成的小路上,马儿撒着欢儿跑了起来。看似软软的道路上,实则坚实。环城数里没有扬起太多尘土,道路两侧不多的行人使小城显得格外幽静。
  “大叔,这都是些什么树?”坐在大叔旁边的彭雅莹问。大叔赶着车乐呵呵地说:“路两旁都是桑树,院子里的都是海棠树、苹果树。要是秋天你们来这里,院子里的树上都长满了海棠果和苹果,吃得你们酸酸甜甜的。”大叔说完,咂吧两片嘴唇,就和刚吃过海棠果似的,馋得彭雅莹她们嘴里灌满了酸水。
  大叔非常健谈,一路上不停地给他们介绍着当地特产。大叔又接着说道:“听说过库尔勒的香梨没有?皮如箔、肉如水、汁如糖,咬一口就感到甜蜜蜜的!”彭雅莹她们实在听不下去,嘴巴里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张寒冰坐在一边转移了话题说:“大叔,你去过北疆吗?”
  “当然去过了。”
  “大叔,新疆是南疆好还是北疆好?”
  “看怎么说了,要是现在的南疆,天气还暖和着呢!到了北疆就要穿羊皮袄了!”
  “大叔我们这是南疆还是北疆?”
  “我们这里既不是南疆也不是北疆,是东疆!”坐在车上的人们都不吱声了,寒冷的天气已经让他们受够了。
  邱玉洁和聂子龙从商业街走了出来,路边餐馆所到之处早有一股香喷喷的抓饭、烤肉的味儿吸引住了他们。邱玉洁问聂子龙:“子龙,我们去吃饭吧?”
  “好!你想吃什么?”
  “当然吃抓饭了,你没听同学们说来到新疆没吃抓饭,就不算来过新疆。”
  “那好,我们就吃抓饭。”聂子龙说着,香味儿早引得鼻子发痒。他们钻进路边的小饭馆里。又低、又窄、又长的房间,一张狭长的餐桌从这头摆到那一头。桌面上放着几个茶壶,还有几个醋灌瓶。这里有抓饭、薄皮包子、拉条子还有烤羊肉,看了什么都想吃。在维吾尔族小伙计的介绍下,他们还是决定吃抓饭,又加了十个薄皮包子。维吾尔族小伙计放下一壶热茶,递过两只碗来就吆喝起来:“两碗抓饭、十个薄皮包子!”
  聂子龙接过茶壶给自己倒上一碗茶,喝了一口赶紧对邱玉洁说:“我去上个茅房,你在这里等着。”说完站起身朝外溜去,就像是忍了多长时间,快要憋不住似地住外跑。
  邱玉洁忙喊道:“哎——快点回来!”
  聂子龙出了饭馆,径直向刚才他和邱玉洁买小铜盒的铺子跑去。来到铺子前,他气喘吁吁地问道:“老板,五块钱能给我一个吗?”小老板认出聂子龙是刚才和那个女兵一起来过的,也就不讨价说:“好!五块钱给你一个。”聂子龙赶紧付了钱,拿上小铜盒揣在怀里又往回返,他此时把欢乐的心情当做窃贼似的,保持着那种特有的神色。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茅房在哪里?我也想去。”邱玉洁看见聂子龙回来说,聂子龙赶紧说:“没找到,你还是忍忍吧!”他就把自己的欢快放进别人的苦难里了。
  这时彭雅莹他们走了进来。邱玉洁赶紧拉拉聂子龙小声说:“子龙,你看彭雅莹她们也来了。”他回过头看见她们已经走了进来,躲都没有地方躲,只好打起招呼:“李宝林、张寒冰你们也来了。
  彭雅莹看见邱玉洁、聂子龙也坐在这里,一腔热血涌上额头,不知为什么要在这里碰上他们,满目的兴高采烈一下从脸上消失了。开起玩笑说:“我说你们两个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躲在这里偷吃食呢!”邱玉洁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说:“本来是要找你们去的,谁知道你们跑到哪里去了。还怪起我们来了。”
  李宝林像只贪吃的小狗乞讨起来:“子龙、邱玉洁你们都要了些什么?”
  “抓饭和薄皮包子。”
  “你们想吃些什么?”彭雅莹觉得自己心里有了鬼,多管人家闲事。那种感觉让她不舒服,问张寒冰。李宝林赶紧说:“我们都想吃一点。”张寒冰也在一旁掺和道:“就是!最好都能来一点。”
  彭雅莹本来是气聂子龙来的,没想到李宝林、张寒冰这样贪吃,和吃了亏似的,便对姜玉玲说:“你看他们够贪得,子龙我们合起来吧!这样人多,什么都能来一点,今天这顿饭算我请了。”这会儿使在座的某些人因失望而发生变化,也使某些人因变化而心花怒放。大伙赶紧把桌子并在一起坐了下来,饭馆里也热闹了许多。
  聂子龙、彭雅莹他们饱餐后回到驻地,听同学们说:“今晚要和当地居民、六军骑兵营的同志们搞联谊会,女同学赶紧和男生匆匆告辞,忙着回去打扮去了。
  聂子龙回到驻地,看见李宝林先回来一步,已经坐在铺上折腾起手风琴来,好像今晚的演出需要他的帮助,没有时间理会他。聂子龙躺在铺上,摸着身上的小铜盒想了起来,一种明知不妥又想试试的大胆与迷惑紧紧捉住了他的心。这种思想从心底里浮现出来,就像在欲望的迷雾中打转,他没法阻止自己的思想前进。
  “子龙,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他从迷雾中清醒过来看见李宝林收拾好行装,背着手风琴准备出门。他赶紧说:“你先去吧!我想多休息一会,等会再去。”李宝林看了看躺在铺上的聂子龙说:“那好,我就先走了,我去了还要向他们学习。”说完出门了。
  聂子龙看见李宝林出门,掏出小铜镜看了又看,很是喜欢,眼前有许多的幻想,他问自己有没有办法与她巧合相遇,把这面小镜子送给她……
  这时队长来查房,看见聂子龙一个人躺在铺上问道:“聂子龙,晚会就要开始了,你不去吗?”聂子龙赶紧把小铜盒藏了起来说:“哦!我这就去。”他见队长出去,收藏好小铜盒,然后出门。
  仓库周围除了哨兵,已经没有人了。学员们都去参加联谊会。聂子龙独自朝晚会场走去。这时孙启明急匆匆过来,碰见聂子龙问道:“聂子龙,你这是去哪里?”他看见是协理员回答:“我去参加联谊会。”说完同孙启明擦肩而过。
  孙启明往前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来?回过头来朝聂子龙喊道:“哎!聂子龙。”聂子龙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协理员,有什么事吗?”孙启明说:“你去把林队长给我找来,说我在大队部找她有事。”
  “我知道了。”聂子龙站在原地想了想,现在应该到哪里去找林雪梅呢?最后还是决定先去宿舍一趟,聂子龙拐了个弯朝林雪梅宿舍跑去。
  校园里已经安静下来,学员们都参加晚会去了。只有林雪梅住的那间小屋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她把火炉上烧好的热水倒进盆子里,又给炉子上放了桶凉水,开始脱去身上的衣服。用热水先洗了头,把一块白色的毛巾裹在脑袋上,换了一盆水就开始擦起身子来。
  屋子里散发出来的热气已经把窗子上涂满了厚厚一层水雾,屋子里同外面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聂子龙匆匆赶来看见林雪梅的屋里还亮着灯光,就一把推开屋子门,人还未进来声音就先跑了进来:“林队长!”
  他话音没落,身子就跟着走了进来,眼前的一幕使他惊呆在原地……满是蒸汽的屋子里,蒙蒙眬眬地看林雪梅赤裸着身子站在那里,在昏暗的烛光下暴露出极美的曲线,坚挺的乳峰向上翘着,上面还挂着几滴晶莹的露珠,细小的腰际、浑圆的臀部,丰盈的大腿一瞬间载入他的眼内。他不再有思想,只觉得灵魂奔向上帝……
  聂子龙的突然闪进,使林雪梅大吃一惊,急忙用双臂捂住胸前,转过身去把巨大的屁股对准了他,就听她喊道:“出去!”聂子龙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听见林雪梅再次严厉的喊声:“给我出去!”
  聂子龙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地退了出去,他没有忘记把门带上。退到门外,一颗心脏在孤单亢奋地跳动,他毫无思想,他有些不知所措。仿佛心花在空中一闪,照亮了他心中最后的那点隐秘……他被这种恐慌困惑住了,使他茫然的恐惧——满脸的羞耻在他冰冷的脸上开始燃烧起来。
  不一会,他听见门吱的响了声,幻觉退去……林雪梅的脑袋从里面伸了出来,面部的表情依旧是那么严肃,问道:“什么事?”他不敢再看,眼睛不知往哪放了,说:“哦……协理员叫你到……大队部去一趟。”
  “知道了!”就听林雪梅的话还没有说完,门砰的一声又被关上了。他的心就和这扇门一样被关在这个外面寒冷的世界里。他望着窗子上那点微弱的灯火,在暗幕里闪耀。他又惊、又喜、又悲,赶紧溜走了……
  联谊会开始了,乐师们敲起了纳格拉(铁壳鼓)、吹起了苏奈依(唢呐),广场上的人们就自动地步入操场,踩着鼓点,踏着节奏跳起了热情奔放的维吾尔族舞蹈。
  舞的人群中,男的里面还是乎尔山的舞跳得最好——他修长的身材,潇洒的舞姿,一身漂亮的苏式军服套在身上像是一个真正的军官,在那里狂舞。
  苏丽亚双臂举起,头向下倾斜,眼睑下垂,双腿略分,右脚点地,仿佛像壁画中的舞蹈形象——乎尔山有把握地不慌不忙地围着苏利亚身子转。她扭动丰满的身子,浑圆的屁股,嘴唇自然而然的露出微笑,动作有些夸张,把舞蹈的民族性发挥地如此淋漓尽致。
  李宝林和乐手们坐在一起,很快地合上了节拍,尽情地拉了起来。彭雅莹、邱玉洁、徐艳秋她们也耐不住心里的骚动,很快融入舞蹈的人群中。人们是多么狂热……聂子龙恍惚听见仙乐……身上的烦恼化作一道青烟,奔向天堂……谁这时候还会有烦恼呢?一切不愉快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热情洋溢的民族舞蹈使他步入舞池里跳了起来。
  林雪梅来到联谊会场。她的那双眼睛,如秋水、如寒冰,左顾右盼,在人群中用这种目光朝舞池里张望。当她寻觅到聂子龙时,眼光仍停留在那空间里,无限的平静便在她眼睛里扩展开来。
  全场的人欣喜若狂,舞的气息越来越浓,快活的氛围越来越浓厚。林雪梅在苏丽亚、乎尔山的邀请下走进舞池,跟着苏丽亚的动作边学边舞。她很快就学会了民族舞。她一只脚蹬了地,又轻盈地绕了一圈,非常巧妙地昂着平稳的头,偶尔向人群中几乎看不出地随随便便地略微回顾——这种回顾的表情里,似乎只有眼睛在动,给人以美的享受。
  学员们热情地鼓起了掌,是对美的赞颂——林雪梅跳舞的特点就是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这是一种优美的、多姿的、动人的舞蹈。学员们除了看她的舞蹈已经不会再有别的企望。
  林雪梅不知不觉转到聂子龙身边,两人目光碰撞在一起,她的脸不由得涌出了粉红,是一种美的同时又是严肃——随着一阵激烈的鼓点声、音乐声,瞬间她转到别处去了。
  又是一阵激烈的呐喊声盖过鼓点声,这声音震动了他的心,聂子龙没想到她这时会出现在舞池,吓得出了身冷汗,他的脚停在舞池里,不会跳动,也不会舞动。从如痴如醉的舞蹈中清醒过来时,赶紧地溜出了舞场——躲到远处去享受音乐。
  鼓声依旧响着,热情的舞蹈依旧在跳,学员们是多么狂热兴奋呀!他们笑啊,他们舞着,仿佛把空气也搅动啦!使得天空里充满欢乐。
  聂子龙离开舞池,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了林雪梅,想起了那个小铜盒,都觉的会把他带回到那种无法承受的孤单当中。他匆匆回到宿舍,收拾好行囊。他怕舞会散去林雪梅会来找他算账,又赶紧溜了出去。临出门他又看了看那面小铜镜,觉得这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晚会散去,学员们三三两两地往回走,嘴里不停地议论联谊会上的事。聂子龙躲在阴暗处,他不敢回驻地。这时他看见林雪梅、彭雅莹、邱玉洁她们一起走了过来。彭雅莹说:“林队长你今晚的舞跳得真好!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林雪梅说:“瞎跳……我先去了一趟协理员那里才赶来的,对了!你们看见聂子龙了吗?”他听见林雪梅提到自己,赶紧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徐艳秋说:“就是!今晚咋没看见聂子龙?”邱玉洁说:“我看见了,他还跳了圈舞呢!怎么后来就不见了?”彭雅莹也跟着说:“我也看见聂子龙了,不止跳了一圈,跳了好一会呢!”她们几个人说着朝自己的驻地走去,聂子龙的心才算稳了下来。
  他在外面又溜达了一会,这段时间像做了一场无聊的恶梦,恍恍惚惚地在外面度过了几个时辰,整个心头充满了醉意……思想给风儿刮走了,眼睛闭拢起来,诱惑是不可抗拒的。
  天空开始飘起雪花来,聂子龙这才感到身上有些寒冷,朝驻地跑去。来到仓库前,轻轻地推开那扇大门,看见有的同学已经睡了,只有李宝林坐在铺上摆弄着他的手风琴,一只手摸着键盘揣摩什么,看见聂子龙回来小声问道:“子龙你上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哦!有点事,刚才有人来找过我吗?”
  “没有,这么晚了谁还会来找你。”
  “我就是问问,没有就算了。”聂子龙说完急急忙忙跳到铺上拉开被子钻了进去。李宝林好奇地问:“你怎么也不脱衣服?”
  “把被子捂热了再脱,宝林把灯熄了,你也快点睡吧!”他说完把身子测向一边,李宝林也很快钻进被窝,联谊会上的热烈还没有从他脸上退去。

知识出处

大戈壁

《大戈壁》

出版者:新疆人民出版社

出版地:2010

本书为长篇小说。一九四九年七月,扶眉战役的炮击声消沉下去,战败者就抛下武器,追随溃逃队伍,拥挤着,慌乱地堵塞了前面的道路。有人投降,有人装死倒在地上,还有人企图逃进附近的大山里。战的罪责都要被清算。

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