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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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大戈壁》 图书
唯一号: 320020020210029794
颗粒名称: 十六
分类号: I267;G634;I247
页数: 12
页码: 163-174
摘要: 中秋节快到了。深蓝色的天空上星光灿烂,月色清碧。闪烁的露水映衬一团透明的亮光,到处倾泻起来,一切残缺都需要在这个时间填补。小城里户户人家都忙碌起来,把吃的做成圆的与满月共享时光……忽然,一块石子落进水池里,把那一轮映在水中的明月给冲散了,形成一个更大的波圆。
关键词: 总司令 怎么办 指挥员 祁连山 参谋长

内容

中秋节快到了。深蓝色的天空上星光灿烂,月色清碧。闪烁的露水映衬一团透明的亮光,到处倾泻起来,一切残缺都需要在这个时间填补。小城里户户人家都忙碌起来,把吃的做成圆的与满月共享时光……忽然,一块石子落进水池里,把那一轮映在水中的明月给冲散了,形成一个更大的波圆。
  命令传下来了,军政干部学校学员必须在九月二十五日前赶到酒泉,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盛典。
  小城立刻骚动起来,军政干校工作人员开始忙碌起来,县城军管会工作人员也忙了起来,各家各户忙了起来,一切的人都为出发的亲人在作准备。
  聂子龙草草吃过晚饭,心事重重地朝姑妈家走去。学校通知学员们别的东西一律不准带,要求轻装前行。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搞得聂子龙连回趟家的时间都没有,他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打击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聂子龙走进姑妈家小院,就看见姑妈和姑父迎了过来,姑妈忙说:“子龙你回来的正好,我们正准备去找你呢。听说你们就要走啦?”聂子龙点点头。姑妈又接着说:“这可咋办,赶紧找人给你爸稍个信去?”
  “来不及了,部队今天晚上就要走。”
  “咋这么急?说走就走!”姑妈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余化阳接过话说:“你们不是往酒泉走吗?那也要路过六家铺的,让你爸赶到那里,看上你一眼也好啊!”
  “现在能找上人吗?”聂子龙怀疑。
  余化阳说:“我去想想办法!”
  “对,对,让你爸到六家铺去,他爸,你快点找人稍口信去。”姑妈说完,姑父就赶紧出门找人去了。姑妈看见余化阳出了门,又对聂子龙说:“子龙,你看还缺什么东西?姑妈给你准备去。”
  “部队这次要求轻装,什么都不让带。”聂子龙说完就在院子里坐了下来。“你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姑妈木呆地有些发抖。他勉强笑笑朝姑妈看看,即不慌张,也不犹豫,像是注定准备朝前走的。
  “姑妈,部队是到酒泉,离家也不是很远的!”他说完,姑妈两扇嘴皮动了动,不知说些什么好,她朝他身边靠近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眼睛里就潮湿了……聂子龙拉起姑妈的手说:“姑妈,您坐,我就想和您说会话!”姑妈点下头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
  彭老板瞪大一双眼,盘腿坐在炕头上,嘴里不停地吸烟,使整个屋子裹在烟雾之中。母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抹眼泪。她看见这些衣物时,眼眶里涌出的泪水便滴到衣服上,嘴里唠唠叨叨地说:“这下可好了,说走就走。”彭雅莹在一旁说:“妈,你别收拾啦,队伍上什么都不让带,再说了你装这么多,我能背得动吗?”
  “这丫头,你妈不是心疼你吗!”彭老板说完,彭雅莹就伤心起来,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显得有些阴暗,眼皮垂了下来,仿佛有一颗泪珠滚落出来。看见站在眼前的弟妹们,过去拉起他们的手说:“姐要走了,今后你们就要帮助姐照顾好爹妈!”弟妹们懂事地点着头。她就把脸扭向一边。她本来不想哭,不想让父母亲难过,但她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使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放小一点。彭老板眼睛也潮湿了,母亲在一边已经哭成了泪人,浑身充满隐痛,即使流干了泪水也使她无法减轻……
  彭老板想想便从兜里摸出一块银元来,对彭雅莹说:“娃,拿上吧!”彭雅莹更加难过起来:“爸,我不要,队伍上什么都有。”
  “拿上吧,女孩子家带在路上会有用的。”彭老板说完,拣起衣服角,把银元擦了又擦,擦亮后递给彭雅莹。她推开父亲的手,彭老板还是抓起她的手把银元放在她的手里,便转过身去抹眼角上的泪了。她知道爸也动了感情,爸也流泪了。
  这时张寒冰跑了过来,趴在门口上喊道:“彭雅莹,时间到了我们该去集合了。”彭老板听见忙对门外张寒冰说:“寒冰,你也进来吧!”他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来,说道:“大伯、大妈,你们好!”
  彭老板像痛爱自己的孩子一样拉起张寒冰手说:“寒冰,你和雅莹从小一起长大,你们现在要走,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雅莹这孩子从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我们老两口今天就拜托你了,这一路上能帮衬雅莹的你就帮她一把!”彭老板说完,拉下老脸朝张寒冰鞠过一躬。算是把彭雅莹托付给他。张寒冰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忙说道:“大伯、大妈,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雅莹的!”
  彭雅莹母亲赶紧过来把桌上点心包了点,给张寒冰递过来,抹着泪说:“中秋快到了,也没让你们过个节再走,这是家里做的点心,你就带在路上吃吧!”
  弟妹们见母亲动了桌上点心,以为可以吃了,忙上来抢点心,被母亲骂道:“你们怎么这么不懂事!”彭雅莹哭着说:“妈,你就让弟妹们吃吧!”张寒冰也跟着说:“大妈,我在家里已经吃过了。”
  彭老板接着说:“拿上吧!这是我们家里人一点心意!”彭老板此时有了点安慰,心想,把彭雅莹托付给张寒冰比托付给聂子龙放心。
  “谢谢大伯、大妈,那我们就走了。”张寒冰再一次提醒彭雅莹。
  彭雅莹拿起桌子上收拾好的包对父亲、母亲说:“爸、妈,你们就不要去学校了,那样我会难受的。”
  “好,我们不去学校,就把你送到院门口。”彭老板说完和彭雅莹母亲、弟妹们把彭雅莹送到院子门口,停下脚步不能走了。他们站在门口不停地摆着手,直到彭雅莹、张寒冰身影消失。
  …………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使邱玉洁嫂子早已哭成了泪人,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面部,在灯火照射下,变得越来越惨白。她埋怨说:“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去跟首长们说说,留下来在哪参加革命不一样。”
  “现在去咋说,那不是丢人吗?”邱玉峰蹲在墙角边上说。“你嫌丢人,那咱这个家还要不要,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连他爸也见不着!”说完呜呜地又哭了起来。
  邱玉峰蹲在墙角也抹起眼泪。邱玉洁也在一旁抹着泪说:“嫂子你别说了,这不是让我哥难受吗?”
  “现在知道难受了,早干什么去了,难道我心里好受吗?”她的嘴唇在颤抖,眼睛好像发热病一样闪动,她用劲从嗓子吐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蕴藏着对邱玉峰无比的愤恨。她的神态是可怕的,使邱玉峰起了一阵极其憎恶的感觉。
  桌子上的烛火一闪一闪地,邱玉峰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邱玉洁坐在椅子上又难过又焦急。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来解决目前的困境,看着桌上的闹钟离集结的时间越来越近,在等待与焦急里,她过分紧张的激情,使她几乎失去知觉。
  桌上的闹钟终于响了起来,这命运的钟声每敲一下,在邱玉洁和邱玉峰心头引起一个回响,他们的肉体不由得跳动一下,屋子里顿时沉静了下来。邱玉洁看见邱玉峰猛地从墙角里站起来抹着泪说:“我这一次对不起你了,以后我会好好报答你!”说完就冲出了门。
  “玉峰——”背后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邱玉洁忙抱住嫂子,劝慰了几句抹着泪跟着邱玉峰跑了出去。
  邱玉洁跑进校园时,集结号已经响了起来,指挥员们开始忙碌召集起自己的队伍来。邱玉洁赶快站进队伍里。队伍集合完毕,大队长、协理员和指挥员们全副武装走了过来,个个威风凛凛。骚动的学员们顿时安静下来。
  学员们屏住气息。紧张的面孔注视着指挥员们。大队长走到队伍面前,扫视了一眼站在眼前的学员们……他想说些什么,看见围在校园外的乡亲们,把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心里明白,此时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他朝值班队长挥了一下手,值班队长先是一愣,马上明白过来,立即跑到队伍前面大声喊道:“全体同学注意了!立正——向右转——齐步走!”口令快得惊人……
  队伍开始向前移动,学员们这才发现校园外、街道旁,已经站满了送行的乡亲们,他们的目光在队伍中搜寻自己的亲人……
  邱玉洁嫂子带着哭红的眼睛,毫无表情的面孔望着走过去的队伍。女兵中队先走了过来,邱玉洁看见嫂子,还是忍不住走出了队伍,过来劝慰嫂子。
  彭雅莹在人群中看见了父亲、母亲、弟妹们,他们正在那里焦急地寻找。彭雅莹走出队伍跑到他们身边,母亲一把抱住彭雅莹的胳膊哭了起来,生怕松开的手再也找不回自己的女儿。
  教师队伍也走了过来,邱玉峰看见邱玉洁和她嫂子在一起,想了想也走出队列,嫂子见到邱玉峰一下扑进他的怀中,双手紧紧地勾住邱玉峰脖子浑身哆嗦起来,她眼睛里已经没有泪水,看着他,望着他——又换成了柔情的目光,即含情脉脉,又荡人心魄。他低下了眼睛跟着队伍朝前走,她也跟着他朝前走。
  聂子龙看见了邱玉洁、彭雅莹、李宝林、徐艳秋,也看见了姑父、姑妈、大姐他们。他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姑妈拉起他的手说:“子龙,这一路可要吃苦了,爹妈不在身边今后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姑妈说着把一双做好的鞋,塞进他背包里。
  送亲的队伍走在学生们的中间,跟在队伍的后面,走过小巷,走出小城,走到洮河边,军管会的工作人员开始劝乡亲们说:“老乡们!送君千里总有一别,再不要往前送了,部队还要赶路呢!”此时的哭声、喊声响成一片:“娃——到了地方,给家里稍个信!”
  “一路保重啊!”
  学员们回过头去,挥动着手臂告别故土,告别亲人,告别兄弟姐妹们,双眼留下眷恋的热泪……
  乡亲们望着远去的队伍还挥动手臂,不肯离去。当队伍在夜幕里消失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高亢的歌声: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像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肩负着民族的希望,
  …………
  老满城骑兵一师指挥部,卫队长进来报告说:“师长,叶成师长过来了。”马呈祥立刻睁开眼睛,脑子转了起来,心想这时叶成跑来干什么?便说道:“快把我的衣服拿过来,对了,请叶师长客厅坐。”
  叶成来到马呈祥客厅,看见马呈祥还没来,就在客厅里转了起来。看到这里一切照旧,客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窗台上的几盆花还是这么鲜艳,不由得站在一旁欣赏起来。这时马呈祥走进来说:“是什么风把叶师长刮到我这里来了!”
  “马师长,这时还有心情开玩笑,胡长官来电啦。”
  马呈祥忙问道:“胡长官有什么指示吗?”叶成把电报递给马呈祥说:“让我们肃清迪化亲共分子,把队伍撤往南疆。”
  马呈祥看完电报不以为然地说:“说得好听,不是我对胡长官不恭,队伍撤往南疆,武器弹药、粮秣军饷谁来保障。总不能让我们几万名兄弟到南疆喝西北风去吧。”
  叶成听马呈祥这样说,心里有些不高兴地说:“马师长的意思是?”
  “不是我说胡长官,叶师长你应该知道,南疆地广人稀,几万大军退守南疆,不要说跟共产党抗衡,饿也会把我们饿死在那里。”
  “马师长有什么高见?”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几天我想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和共产党打难以取胜,撤往南疆也是死路一条,前往广州不跟共产党较量一下,恐怕也交代不过去。再说了,到了广州失去了兵权,连条狗都不如。”
  叶成眨巴眨巴眼睛问:“照马师长的意思,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走就更不行了?”马呈祥沉默片刻又说道:“这都怪总司令优柔寡断,把大好时机给葬送掉了。”
  叶成一听不耐烦地说:“算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扯那么远有什么用。再说了,就算总司令难逃其咎,可他也都是把心思扑在咱们驻疆十几万的将士身上,也难为他了。总司令对咱们也还不错,别老把这些事挂在心上。我们现在应该想想该怎么办?”
  “总司令对咱兄弟确实不错,我心领了,但这是私人感情,咱们吃亏就吃亏在被感情所蒙蔽,对总司令身边的那几个人手太软了,才造成我们今天战不能战,退不能退的地步。”
  叶成也愤愤不平地说道:“就是,总司令身边的那几个摇鹅毛扇子的人,是该找机会好好教训他们。”
  “叶师长,不战而败,实在是军人耻辱,我不甘心啊!就是走也要把迪化城洗劫一空,让共产党尝尝咱们的利害。”
  叶成听了大为吃惊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马呈祥得意地说:“我已经都布置好了,到时一声令下,迪化城就会变成一片火海,化为灰烬。”
  “你同总司令打过招呼了吗?”
  “同他打招呼还能办得成吗!叶师长,到现在你还被蒙蔽在感情的迷雾中!”马呈祥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笑容。叶成沉思会说:“洗劫后,你打算怎么办?总司令又怎么办?”
  “咱们能和共产党打就打,不能打再把总司令弄到南疆去。”他咬着嘴唇,瞳仁里闪着光,一种新的热情从心底里推出,盯着叶成。
  “马师长,你这不是在说梦话吧,这可是犯上作乱!”当一切情绪在叶成心里斗争纷扰的时候,他的脸扭歪了。
  马呈祥容易变化的表情在痛苦和傲慢之间显现出来,恶狠狠地说:“现在顾不了许多,为了党国,我马某什么都敢干,否则党国的大事就会毁在我们的手里。”马呈祥说完看见叶成还在犹豫又接着说:“叶师长,你要是磨不开面子我自己去干,你就待在一边不要插手这件事。”
  “事关重大,你先别急着干,让我回去好好想想,这么大的事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吧?”叶成觉得自己在苦难中孤独无助,天都要塌下来了。马呈祥阴笑地说:“这个我知道,没有叶师长支持,我也是干不成的,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吗?”
  叶成忙说:“那就好!在你动手之前,一定要同我打个招呼,不可胡来。”叶成说完赶紧离开马呈祥官邸。他心里明白,洗劫迪化,劫持总司令非同儿戏,不像小孩过家家这么简单,说完就能完,以后的事该怎么办?叶成还没想清楚……
  叶成赶回官邸,就倒在沙发上想了起来,这么大的事,马呈祥为什么不提前和自己商量呢?他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洗劫迪化后怎么办?劫持总司令后又怎么办?叶成越想越糊涂,越想心里越烦,感到了恐惧。
  叶成这才想起在马呈祥那里连口热茶都没有喝上,不由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看见桌子上放着把瓷茶壶,打开茶壶盖看是空的。想叫副官抬起头看看墙上闹钟,已经指向凌晨两点钟了,叶成才感觉到夜已经很深了……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叶太太身穿睡袍,脚踏红色拖鞋,双手揉着还没有睡醒的眼皮走了进来说。叶成见太太进来,上前扶着太太坐在沙发上说:“没去哪里,就是到马师长那里转了一圈。”
  “回来了为什么不去睡?也不看看几点了,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些什么呢?”叶太太还在迷糊着,就能提出这么多问题也算是桩奇迹。叶成赶紧说:“别问这么多了,你先给我弄一杯茶好吗?”
  “怎么!到马师长那里一下午,连杯茶都没讨上喝吗?”太太有点不想去,还是被叶成给劝了起来说:“别提了,不是没讨上是没顾得上。”
  太太这时才注意到叶成满脸不安的神色,便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吗?”叶成无奈地说:“还能出什么事,今后恐怕迪化城是待不成了!”太太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吃惊地问:“为什么?”
  “好了,太太,你先给我弄杯茶来,我慢慢给你说。”太太不情愿地去给叶成沏了一壶热茶来,就在叶成身边坐了下来。叶成把一壶茶灌进肚子里。在这个时间里,她只是瞅他几次,有多少话要问,这些话沉重地压在她心头上。
  叶成总算把茶水喝完,几滴从嘴角边流出来的茶水落在他漂亮军服领上,就听太太急着问:“出什么事了?你快说说!”叶成把马呈祥给他说的话又给太太说了遍,太太就急了起来说:“你做事咋就这么糊涂,他马呈祥把退路都找好了,大老婆、小老婆都送到香港去了,你有退路吗?连总司令你们都敢动,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忘恩负义的事你就不怕遭报应。”
  叶成见太太急了起来忙说道:“我不是还没答应他嘛!”太太抹起泪说:“你还要怎么答应他,脑袋长在自己身上,还是长在别人身上?光听别人摆布,早晚要害死你,这件事你自己要早些拿个主意。”
  “我知道了,你别哭了行不行?这不是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嘛!”叶成听见太太这样说有些不耐烦了。“等发生了,不就什么都晚了嘛!你想想看,往东是解放军你敢去吗?往北是苏联、蒙古,你能去吗?往西是民族军,只有往南一条路,你还想把它堵死。你要是动了总司令,赵锡光能放过你吗?你现在就去找总司令让他想想办法。”
  “都什么时间了,别胡闹了啊,我知道该怎么办!”太太听见叶成这话,那张漂亮的脸被扭歪了,溢满了泪水。
  这一夜,叶成想了很多,很多。他有时想这件事他没有义务承担什么,不过历史上的关系总还是有一些,在感情上难免有一点负担。他目光呆滞,内心焦躁不安。一种不满意自己心情受到煎熬。他惋惜自己的生活,因为它过得太快,好像自己的生活走到了尽头……突然,挂钟响了。他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眼睛里喷出一道光来,认为没有他叶成支持,马呈祥凭一人之力也不敢胡来。他要做好布置,做好突发事件的准备。看马呈祥准备到什么阶段。等他想明白了以后,东方已经亮起了一道白线。
  张仲瀚师长率领十八团和师指挥部的全体人员,头上顶着细雨、脚下踩着烂泥,在朝露中,在晚雾里,鞋破烂了,脚磨坏了,但战士们从不掉队。由于每天都在战斗、行军,战士们累得筋疲力尽,到了一个休息地,大家统统睡了下去。指挥员、战斗员、警卫员都挤在一起。正因为这样,张仲瀚师长受到战士们的爱戴。
  张仲瀚师长这时赶到祁连山脚下,十六团以先半天的时间赶到这里。坐在草地上的战士们听说他们师长来了,就忙着从草地上爬了起来,焦躁的、激动的脸都朝一个方向望去。队伍中发出一片叽咕声,宛如草原逆风,吹得草地发出沙沙响声……
  十六团政委、团长看见张仲瀚师长就迎了上去,向师长举起手庄严行了军礼:“报告师长,十六团全体指战员按时到达指定地。”张仲瀚一扫脸上疲倦,高兴地说:“好!你们辛苦了!告诉战士们原地休息。”
  “是!”政委、团长行礼后正准备离去,张师长又接着说:“你们也一同和我去看看祁连山。”说完挥鞭而去。路过十六团时,战士们向张师长发出了激烈欢呼……张师长挥起他那坚强有力手臂朝士兵们喊道:“同志们辛苦啦!”
  “首长辛苦!”欢呼的兵潮在热烈、激动的亢奋中迎来他们的师长……张仲瀚登上一座小山顶。举目四望,祁连山脉“横空出世,白色蛟龙,天高云淡,银冠巍峨。”雄伟的祁连山便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张仲瀚不由感叹:“好一个气魄、雄浑的祁连山!”指挥员们望着大山惊叹……
  参谋长骑在马背上对张仲瀚师长说:“十年前,红一、二、四方面军长征翻雪山,四年前我们南下北返走了个长征路,十年后再让我们翻越大雪山,师长你说是不是老天爷安排好的,让我们补上这一课。”
  “是啊!但是已经今非惜比了!”张仲瀚笑着说完,他那种乐观精神感染给在场的每一位指挥员。
  暮秋,草原上夜来的逆风,吹打在战士们身上,浑身直打哆嗦。祁连山下已经是一片营火,在天鹅绒般的黑暗中摆动。战士们把所有能穿的都裹在身上抵御寒冷,这并不影响他们的热情,整个的夜都充满了喧器,叫喊,笑声,远远近近,忽起忽落。
  张师长和指挥员们在营火旁、在战士们中间行走,眼前的一切让他们忧心忡忡。一位指挥员说:“师长,这还没翻祁连山呢就已经把战士们冻得够呛,要是上了祁连山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参谋长说:“师长,部队的冬装还没到,是不是打电报催问一下!”
  “时间不等人啊!王震司令员让我们翻越祁连山,这个问题他早已经想到,冬装还没运来就说明他们也有困难。”张师长面部表情严肃地说。
  “那我们怎么办?”
  “听说兄弟部队搞了些辣椒、酒什么的,用来抵御严寒,我们是不是也想办法搞一些。要做好一切准备,要想到翻越祁连山时,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事情。不能让我们的战士在翻越祁连山时,作无畏的牺牲。要想尽一切办法,一切能用来抵御严寒的东西我们都得用上。”
  “明白了!”指挥员们回答,此时他们心情和张师长是一样的。多少年的风风雨雨,多少次的战斗,许多困难都是靠自己解决,“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要靠我们自己”这首歌是从他们心底里唱出来的。
  张师长问身边参谋长:“骑兵大队还没到吗?”
  “还没有到,可能路上遇到什么麻烦!”
  张师长又说:“他们应该先到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再派人联系。”
  夜幕再一次降临迪化城时,马呈祥指挥部里已经处在临战前状态。人不离枪、马不卸鞍,每个哨位都增加了双岗。马呈祥全副武装站在一张硕大的迪化城地图前,不时看手腕上的表,他在等待叶成消息。
  参谋不时进来报告:“马师长,一营已经包围总参谋部。”
  “马师长,二营包围发电厂和银行。”
  “报告师长,警卫营已经到达总司令官邸。”
  好消息一个个传来,马呈祥站在地图前,赏心悦目地看这张美丽的图画,愉快之情表露在脸上。他仿佛嗅到满城硝烟,嗅到了一袋袋银子似的。
  叶成在自己指挥部里不停地转,心情十分矛盾,打!陶总司令那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几万市民求生目光在火海里挣扎。这一切都使他感到恐惧。
  参谋跑进来报告:“报告师长,马师长一营包围了总参谋部,二营包围银行、火电厂;炮兵对准总司令部……”
  叶成不时抬起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闹钟,离马呈祥动手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他问身边参谋长:“二十一团到了什么地方?”参谋长说:“已经进城,正在等待命令。”叶成高兴起来拍着桌子说:“好!让他们准备好,听候命令!”参谋长疑惑地看看叶成,他不知道师长要帮谁的忙。
  这时的参谋部也异常忙碌,陶晋初参谋长得到情报,马呈祥发动兵变,洗劫迪化城,立即调动警卫营和守备团官兵秘密进入作战地点,部队进入临战状态。省保安司令部也得到消息,主动打电话给陶晋初参谋长,要求接受参谋部指挥。陶晋初要求省保安司令部调动一切兵力加强迪化城巡逻,确保市民的安全。当一切布置好后,陶晋初稍微松了口气,坐在指挥部里等待突发事件到来。
  叶成下决心要制止马呈祥兵变,拿起桌上电话要通马呈祥指挥部:“马师长,我想今晚的行动必须报告总司令,报告了总司令就等于得到了他的首肯。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如果我们行动造成了什么后果,也好替我们承担些责任。何况总司令一向对我们不薄,我们不告诉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呀!”
  马呈祥紧锁住眉头缄默不语。他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叶成会给他来这么一手。心想自己单独行动,又恐城里兵力不足,达不到行动目的。如果叶成倒戈,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
  叶成电话里听不到马呈祥回话,不停地对着听筒喊:“喂——喂,马师长,你在听吗?”这时听到话筒里传来声音:“报告师长,参谋部好像发现我们行动,已经调装甲车加强总司令部巡逻,警卫营、守备团也都……”电话突然没了声音。叶成吃了一惊,猜想话筒可能被马呈祥给堵住了。
  叶成这才感觉到自己有先见之明,如果真打起来,谁胜谁败就说不准了。这时话筒里传来马呈祥声音:“叶师长,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给总司令打声招呼,说明我们还承认他是我们的总司令!”
  叶成赶紧说:“这样就好,做人做事都要留条后路,不要做得太绝。危难之时还是要精诚团结,特别是要对总司令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就更不能做得太绝。否则,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这我也知道,现在只好请叶师长跑一趟,一个小时内必须返回,否则,贻误战机恐怕我也不好交代。”
  “那好,在我没回来之前,马师长你可不能动手啊!”叶成话还没说完,就听马呈祥把电话给挂断了。叶成放下电话给参谋长交代:“如果在我没回来之前,马呈祥动手也是要我的命,你们要当机立断出兵增援总司令部。”
  叶成交代完看看墙上闹钟,又拿起电话要通陶公馆:“总司令吗?我是叶成。”电话筒里传来了总司令声音:“叶师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件急事向你汇报?”
  “电话里不能说吗?”
  “总司令,电话里一下也说不清楚,我还是上你那里去吧?”
  “那好,你过来吧!”叶成放下电话对参谋长叮嘱几句就匆匆出门,坐上吉普车一路朝陶公馆奔去。
  叶成坐着吉普车行驶到警备司令部小楼时,在车灯的照射下,他看见一排排待命出击的士兵,在隐秘处躲藏着。在暗幕里闪着寒光的刀刺。陶公馆门前停着装甲车发出轰轰响声,一切都处在临战状态。
  陶公馆大门紧闭,警卫直立在门口,加了双岗。叶成刚下车就看见大门开起一条缝,副官从里面闪出来很有礼貌地对他说:“叶师长,总司令正在等你,请吧!”
  叶成出身冷汗,忙取下大沿帽从兜里摸出手巾擦额头上的汗,然后跟着副官进到陶公馆里面,总司令正坐在少发上等待叶成。
  马呈祥挂掉电话,用右手表示一个急躁而无助的动作,他就明白什么事都干不成了。参谋部已经有了准备,叶成二十一团也赶到了,自己硬打占不到便宜。马呈祥心里头开始憎恨叶成来。一切准备好的计划都败在这个王八蛋的手里。他无奈地坐在沙发上,面部完全变了模样,满脸涨红,眼睛像发热病一样抽动,他开始害怕,额头冒出豆大汗珠。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马呈祥急忙抓起电话,就听见话筒里传来总司令声音:“马师长,你的举动叶师长都告诉我了。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们没有忘记我,说明你们还把我当做总司令。但你想过没有,一旦枪声响起,迪化城化为灰烬,你们准备往哪里去?谁又能保证军队不倒戈,地方不糜烂呢?那时你们怎么办?”
  陶总司令句句发问使马呈祥膛目结舌,半天没答上一句话来。这时马呈祥又听总司令说:“军事行动没有不流血的,我不想看见兄弟们自相残杀。如果你还信任我就请你到舍下来好好谈谈,正好叶成也在这里。”
  马呈祥沉思片刻还是答应了总司令要求,他放下话筒对参谋长说:“总司令让我过去?”
  参谋长赶紧说:“师长,这不会是个圈套吧?”
  “事情做到这种地步就是圈套也得去钻,你快去通知队伍都撤回来。都他妈的叶成这小子把事情给办成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完起身去拿军帽,参谋长急忙说:“师长,你再好好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总不能像小娘们一样躲着不见总司令吧!你给我记住了,我要是回不来,你就给我把总司令部炸平了!他奶奶的。”马呈祥骂完,急急忙忙出门,坐上吉普车朝陶公馆奔去。

知识出处

大戈壁

《大戈壁》

出版者:新疆人民出版社

出版地:2010

本书为长篇小说。一九四九年七月,扶眉战役的炮击声消沉下去,战败者就抛下武器,追随溃逃队伍,拥挤着,慌乱地堵塞了前面的道路。有人投降,有人装死倒在地上,还有人企图逃进附近的大山里。战的罪责都要被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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