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图书馆

记得那是1956年元月中旬的一天，一清早我就被召唤到师部。只见刘克明师长、阳焕生政委正陪着地委书记郭进亭、行署专员吐尔逊在师部的院里说笑。见我来了，阳政委便把我叫到一边说：“我们要在塔里木建设第一个标准化的国营农场，地、师领导组成了一个联合踏勘组，今天要拍板定案。塔里木农场是我师向塔里木进军的桥头堡，也是全面开发塔里木的物资中转站，事关全局，任重道远。你有建设农五团的经验，师党委决定建场的重担只有交给你挑了。”
  向塔里木进军，上月刘师长曾向我暗示过，想不到事情发展得竟这样快。没容我表态，阳政委又发话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现在我们就出发。”
  联合踏勘组一行7人，分乘两辆小吉普，11时，我们就赶到尉犁县县委大院，县委书记张福月已准备好了马匹，等候在那里多时了。春寒料峭，我们在县委客厅里，抱着火炉吃了一阵哈密瓜，就开始了我们的行程。当时正值孔雀河的枯水季节，我们在城东浅水处骑马趟过河，约莫走出五六公里，就到达目的地。
  这里是未开发过的处女地。荒原中部，有一个积水聚成的小湖，湖岸边还未消尽的冰碴子，在阳光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小湖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大家只好把马拴在红柳棵子上，就近找到几只牧民过湖用的“卡盆”。这“卡盆”是用空心胡杨木凿成的独木舟。当下，阳政委、刘师长跳上了“卡盆”，吐尔逊专员身高体重，他一上去，“卡盆”失去平衡，剧烈地摇摆起来，好久才渐渐稳住。吐尔逊笑着说：“我们要当心了。万一弄翻了，就算丢不了命，在冷天的变成落汤鸡也够呛的。”阳政委笑着说：“当年我们在滹沱河上坐的那种‘簸箩’，比这小两倍，过金沙江坐的羊皮筏子，又轻又快，都是就地取材。这种‘卡盆’是当地劳动人民的一大创造，就算弄翻了，也算经一次风雨，见一次世面，有什么好怕的。”
  大家有说有笑地渡过了小湖，步行走出不远，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土丘。张福月同志告诉我们：“这里叫杨大人庄子，传说明朝时候，有个杨大人在这里屯过田。”我说：“明朝的势力，最远到哈密，倒是清朝嘉庆年间，参赞大臣杨遇春，曾在南疆各地大规模屯田。这个‘杨大人’说不定就是他。”
  一向沉默寡言，从不轻易表露感情的刘师长，指着脚边的残砖碎瓦和远处的渠道田垅遗迹说：“管他牛大人、杨大人，管他明朝、清朝，有个姓杨的在这里屯过田，这不会是假的。”说着，他指着我道：“他姓杨，你也姓杨，他在这里搞屯田，你在这里建设农场，论关系，你这是继承祖业，名正言顺。为了建农场，我准许你再当一次‘杨大人’，但如果办不好农场，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他的风趣的谈吐使我有点发窘，却引得在场的人呵呵大笑起来。
  我们走走停停，彼此自由地交换意见。我掏出小本子把这一带的地势、土质、植物群落，随手记了下来。我们的脚步声惊起了草棵里的几只野兔。这小东西没命地跑一阵，又停下回过头来，忽闪着长长的耳朵向我们张望。
  “可惜，没带支枪来，不然……”我有点惋惜。
  “不然怎么样？你要杀生害命？”张福月笑着说，“这里是人家的天下，它是来欢迎我们的。”
  我们绕荒地一周，通过6个小时的踏勘，塔里木一场的轮廓，大体在头脑中形成了。
  一行人回到县大院，天已渐渐黑下来了。县委用大盘的罗布羊制成的手抓肉款待了我们。饭后，我们就开发塔里木一场的问题展开了讨论。在座的每个同志都谈了自己的看法：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终于达成了共识。这时，郭进亭书记指着我说：“老杨啊，你是未来农场的主人，担子是要你挑的。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应声站了起来，没有草图，我就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勾画出了大致轮廓，然后说：“这一大片荒原，南有塔里木河，北有孔雀河，东连群克，西接东河滩，总面积约45—50万亩，近期开发面积14—15万亩。这个垦区以杨大人庄子为中心修建场部辐射全场。以场部为分界，西部土层厚，含盐轻，稀稀拉拉的红柳棵子、铃铛刺、罗布麻、苦豆子形成了荒漠植物群落，种棉花是很理想的。东部的水位较高，还有几片沼泽，生长着芦苇、胖姑娘等抗盐植物。土壤中的有机质含量较高，可以种植水稻、小麦、豆类作物，逐步加以改良。农场建设，以渠定界，灌排配套，渠、田、林、路，综合布局，一气呵成，只要严格按基本建设程序办事，建几个标准化的农场完全是可行的。问题是那一大片荒原，地势高出孔雀河面，排水虽是便利，但要引水入渠，须修建一座拦河大坝，把水位提高10米以上，孔雀河上急需修建一座大桥，以解决交通问题。这两项工程，工程量大，投资多，是需要地、师领导支持的。”郭书记听了，高兴地说：“你想得很周全，也很切合实际。看来，你是办农场的行家里手，地委坚决支持你。”刘师长说：“他上过农学院，又有建设农五团的经验，我们才让他牵头的。”张福月同志兴奋地说：“修建孔雀河大桥是尉犁县渴望已久的，开发塔里木，我们一定尽地主之义务。”开发塔里木的方案就这样敲定了，地委、行署还对场界划分形成了决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