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城里工作的女儿给他捎来两瓶茅台酒，直把他乐得喜上眉梢，拆盒、拧盖，啧啧，就是不一样，瓶盖儿刚开了半边，满屋子的酒香便直往鼻孔里扑。一贯以“酒仙”自居的老李还从没喝过这么好的酒，舒服。他这才佩服老友狗子的人生观：肚子里有酒，生命才有意义。想一想快入土的人了竟然还能喝上茅台，这辈子无论如何也总算没有白活。老李的口水已往下咽了三次，还是没舍得抿一小口酒，等等，老伴儿还在厨房瞎折腾呢；再等等，酒桌上的老搭档狗子还没驾到呢。要问老李和狗子的关系，没得说，铁。从光着屁股那会儿俩人就情同手足不分你我，破四旧那阵子两人是闹过一些小意见，可早在20年前就和好如初了，要知道，老李还是狗子的证婚人呢。现今儿女们都在城里工作，老两口也没少让狗子操心。老李从小爱看“桃园三结义”之类的故事，看重的就是一个“义”字，你说，这酒他一个人喝得下去吗？老李刚咽下第五口涎水，“咣当”一声响“对不起，对不起，老哥久等了，我就是一天瞎忙，什么事儿？”狗子自从当上了村长，有小半年没来老李家喝过酒了，今儿个可真算是百忙中抽出空来村长狗子一手托着下腹，一手把老李递的哈德门架在耳朵上，那双死鱼眼在屋里来回扫了一圈，滴溜一下活转了，四溢的光马上聚焦到桌上的两瓶酒上。村长狗子也是酒鬼，要说小腹圆得像半面鼓，百分之八十的原因还得归功于酒。
  “坐，坐下，客气什么，今儿个这酒，敢保你说好。”老李头向厨房嚷着，“上菜”，一边脱了鞋子上炕。
  老伴儿端菜，倒酒，添汤，忙得不亦乐乎。狗子吃得高兴，喝得舒服；老李看得高兴，闻着也舒服，一个劲地夸老伴好手艺，夸狗子村长好胃口。
  “老哥，真的啥事儿？”斗酒刚过三杯，村长摘下耳朵上的香烟。老李乐哈哈地舔了舔嘴唇：“喝，没事儿。”“莫不是大侄子还想生一胎？”村长压低了声音，酒桌上谈身家大事，是村长一贯例行的公事。
  “什么，他还敢生？娃多了谁拉扯呢？看不把他老大整死。”老李张开嘴，用指甲尖剜牙缝里的肉丝C“就是，就是嘛，计划生育是国策嘛，我哪里作得了主，我那七个小子就都向我保证只生一胎，便于做工作嘛。”村长如释重负地笑笑，口腔被酒肉浸得滑腻，言语就像站不住直往出滑滚似的。
  “前天乡上拨了一笔救济款”，村长又往口里送了一大块瘦肉，“要不，给老哥你留几个？”村长小心翼翼地试探，一副忧心忡忡的父母官模样。老李呷了一口酒，摆摆手：“你把老哥看扁了。再说，听说那款是盖学校的。”老李慷慨陈词，颇有大将风度O我也说呢，你哪里缺那几个钱呢。”村长声音提高了八度，熟练地拧开了另一瓶茅台的盖儿，反客为主。
  “来，来，老哥，喝，今朝有酒今朝醉嘛！”村长松了松裤带，死鱼眼滴溜一转，“莫不是……”“我说村长，小心烂了舌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老李老伴用围裙揩揩手，刚收住的笑纹又放松，再一次否定了村长的“小人之心”。
  “那，老哥你就直说了吧，今儿个到底有啥事?我可是无功不受禄，不白喝！”村长自言自语，醉眼蒙胧，喉头给鱼刺卡住了似的，官味不那么十足了。
  “白吃一桌酒，这，这不可能……”，村长半边脸醉卧在肉碟子里，死鱼眼间或一眨一眨，还在费力地猜着老李请他喝酒的原因。看着颇费思量的村长·老李醉意全无：今儿这茅台怎么喝得这么不对味，还没有从前那红薯干子酒喝着让人心里畅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