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爱是不能忘记的。为此，1979年以后，张洁、张抗抗、张贤亮“三张”一道向社会伸张了自己表达爱的基本权利。“三张”的所谓的爱情小说，在当时所产生的社会影响，非其他文学类所能相匹的。他们唤起了人们心灵深处对爱的热切渴望。然而，这时作家在有关人的价值与尊严的寻求上都还充满着迷惘，所以他们还没有找到真正的爱情根据。那时，爱情很自然地担负起了反抗政治强权和召唤人性复归的任务。这是一种被改装后的爱情，爱情的真正意义再次旁落在社会意义之中，爱情的重心也就落在了外在事物上，并接受了外在事物对它的侵略。因此，那一时期的爱情小说，与其说是对爱情的召唤，不如说是对人的基本情感的期盼。张洁在〈爱，是不能忘记的〉中，将爱情故事改造成了对现存伦理道德秩序的反抗，进而导引到探査人的价值的命题上来。爱情成了张洁观察人的一个视角.，一个投射作者写作理想的区域，而这个写作理想却不是在爱情中建立起来的，而是作者在社会与人中获得的思考贯注到爱情中来实现的。爱情在张洁的小说中并没有获得独立的永恒品格,本质被转换了，工具性带了进来。包括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使用的也不是纯正的爱情话语，而是将爱情当作挣脱政治权力与人性牢笼的突围标志。张贤亮从一个男性的视角向女性发出了热情的颂赞，正是马缨花、黄香久等人为张贤亮找到了为心灵•读书随笔减压的契机。《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的男女关系，其实只是对爱情实现之前提的争取。当作家面对某种意识形态语的压迫和人性紧张的思想环境时，他无法越过这道屏障企及爱情的本质。某种社会性的使命严重地侵略了那一时期作家对人的情性的真实表达，历史的沧桑与苦难抹去了爱情话语中的温柔光芒，从而表现出粗栃而遭异化的色彩，一如章永璘初时的尴尬心理。人性的自由与尊严是爱情赖以生长的基础，所以，在新时期初时，爱情的母题是负重的，甚至被有关人的宽泛母题所遮蔽，未能争取到带有抒情性的自由空间。或者说，真正神的大质量的爱情颂歌无法诞生，这与中国的爱情传统的务实性、非神圣性有着紧密的关联。这是我们实终极关怀的根本大限。在一个自给自足的精神机制里，无从产生真正的爱情，如同无从产生形而上的精神期盼一样，它导致神圣的爱情故事从未在中国文学传统里登场过，连《红楼梦》也是把神圣性的建立，置放在一些失去自由的女性和一个失去本质的男性身上来完成的。爱情从未真正居住在自己的家园里,自始至终都带有反抗话语的姿态，张洁、张贤亮的女人照样无法摆脱这一使命。
  一个缺乏终极参照的国度里，爱情永远都无法获得深情的品质，无法被神圣之光所朗照。一种没有终极根据的存在是无从提供产生爱情的条件的。在一个社会学或文化学的层面上,爱情只能带上非本质的面具出现, 因为真正的爱不是被社会与文化这些外部条件决定的。一批不再担负明显社会使命的作家，即相继为爱情找到了两条最基本的消解途径。一是爱情的性化,一是爱情的日常化。前者以后另述，后者不仅关涉爱情，事实上包含着对人的本质的下降。因为人的精神存在被置换成了物质存在，与肉身相关的非存在事务就约定着一个人的全部生存内容。像那批“过日子小说”所出示的那样，爱情总是充斥着低俗的无奈和苦恼。从这种低质量之爱情的反面出发，1997年出版的布老虎丛书中的女作家皮皮的长篇小说《渴望激情〉，是一部相当典型的追求爱情超越性的小说，内里蕴含着一股反世俗的冲动。尹初石与戴乔在一个幻想与观念的界里经历了一次爱情的梦游。和日常爱情的具体化相对的是皮皮也没有找到爱情寄居的家园，爱情的本质在社会中彻底失落，生存根基的沦陷使尹初石与戴乔的爱情游戏充满虚幻性，因为这个游戏的主角都是没有本质的人，他们没有期盼，只是消耗，像皮皮这样保持了对爱情的超常迷恋，最终也是在观念的玄想中以达到自我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