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我和许多人一样，被挤在砖和水泥堆就的隔格里，与世人的交往几乎没有了。从居住的楼群到大街上的150米距离，有6年都是陌生之路。前年夏天，巷口公共厕所前有人摆上了一盘象棋。先是只有两个人在下，我傍晚散步时凑过去看。由于不认识这两个下棋人，故奉棋边不语真君子信条，蹲在棋盘边装了好一阵子文明。渐渐，来看的人多了起来。开始，大也都和我一样，还能有点装君子，逐渐有人小声忍不住似的自言说起棋步，但还没有到直接干涉指挥下棋人的高度。暮棋的人越来越多了，终于有一日达到了高潮，棋盘边围了足有20人，蹲着的，躬着腰的，站直了伸长脖子的。不知是谁先破坏了君子制，大声喊了起来：“老焦，兑车！”马上有人觉得机会来了,赶紧接茬：“张三，先不兑，翻中炮！”于是，棋盘边诸君子瞬间全成了 “小人”，乱喊乱叫变成了一锅粥。最后，又有人动手挪棋子，最后，谁是下棋人已分不清楚。当然，我也卷进去了，嗓门不低，手也不闲，人也不离，直至家里人来叫吃饭，才无奈地起身。这里棋的水平并不高，而且从开盘到今有两年时光也未见提高，也无法提高。你想，谁上去下棋都是傀儡，全得听边上人指挥，真正是不由自主。于是，棋盘边又有生出一些“官衔”，什么“高参”、“黑牛队长”、“花牛副队长”，也生出一些“雅号”，诸如“臭倒街”、“熏塌南门”等等。棋的水平虽不高，但有一点好，那就是绝不悔棋，谁想悔棋也不行，旁边的“黑牛队”即便队长不在也颇具监督力，输了重摆！让人觉得爽气，觉得痛快！这里下棋的环境也差。本来就摆在厕所门前，臭味阵阵袭来，加上人多，汗味，喊出来的唾沫星子、吃过蒜的口臭，当然还有人时不时排点大肠气，还有市容监察队燿武扬威的汽车牛气哄哄也要开过。但我们似乎都不在乎，吸引我们的不仅是象棋这古老游戏的魅力。因为这里可以争吵，但又绝不翻脸；这里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可以搭言说话，绝没有谁看不起谁的事；这里可以像孩子一样起哄，可以大笑，可以高声叫喊，绝没有人纠正你要注意场合。再说，久闻已不知其臭，你不看，张三还捧着碗吸面条呢！在这盘臭棋摊上，我认识了很多人。老焦，一个效益很差的运输车队的守门人，成天挖点苦苦菜在棋盘旁挑拣；张三，一个事业单位的工人，他的家就是紧傍着公厕一间终年不见阳光的平房；“黑牛队长”叫张建军，他给一家私营电行开车，身上总是油腻腻的…… -他们都很友善，每每看见我下班路过棋摊，总要招呼我，下棋接台也要先让我，弄得我每天都要非见他们一面才行，不然，就会少点什么。如今，我不再有隔绝世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