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你是个懦夫！我恨你！ ”她在划破自己的脸前这样说。明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她爹将她许给一个五十多岁的驼背老头，以此换取一头牯牛。当她义无反顾地来找他，要他带她走时，他却犹豫了。站在初恋的树下，望着与往昔同样鲜艳的木棉花，她的泪迸涌而出。原来，世上一切都可以伤人。晃动的泪影中，她看到他额顶的头发，依然是茂盛浓黑充满欲望，它们每一根都被她彻底爱抚过。而如今呢?爱情蜕化成一场游戏，刀片变幻成斩梦的利器。她捏着它在面孔上狠狠地压拉，细嫩的皮肉紧踉在刀锋之后绽开裂向两边，就像耕犁深翻过的土地。鲜红而温热的血很快地一路向下流淌，纵横交错，一掩盖住伤口。此时的她已无法思想，只感到一种残酷的欢快。这是一个触目惊心的红叉，当他想到阻止她时，已经晚了，她沥血的长发拂过他的脸，身穿嫁衣的背影如一只血色蝴蝶在风中渐飘渐远。他颤抖着闭上双眼，心里漾起一片腥红。第二天，她在热闹的锁呐声中嫁了人；他在强烈的痛苦中离开小村。许多年过去了，他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他一路走去，把自己深渍在悲伤的自责中。岁月使他的脸变得沧桑、深刻，他的眼睛也如石炭一般坚硬而黑亮。他知道，有一种痛苦，只能由一个人自己去承担，一生、一世。又是一个木棉花盛开的日子，他突然不想再逃避，回到了故乡。在村口的小路旁，那棵尽知他们悲欢离合的木棉树下，他看到多了一间杂货铺。一个穿金戴银、珠光宝气的女人坐在柜台后面，与几个人讨价还价。顾客走后，她一边蘸着唾沫数着钱，一边骂着小孩。烫得卷卷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带着疤痕的脸，却遮不住得意的笑，这个形象牢牢地定格放大，如箭如镞，深入他的心脏，无语中，他听到风在耳边小声嘶哑地吹。残败的木棉花落在远处蔚蓝宁静的河上，荡起绸缎似的水波。它们慢慢地消失，像炊烟消失在空中，露水消失于沙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