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这是暑假里一个晴朗的日子，我和八岁的丰儿去他乡下姥姥家。汽车经过小南坳时，我们须换乘乡间的柴油三轮车，在黄泥疙瘩路上再跳十几里的“摇摆舞”，才能到我母亲住的村子。小南坳车站在南山脚下，说是车站，其实也就是边角用大水泥柱支起来四面敞开着的大棚子,两边各有一排木椅。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在一间铁皮房里售车票，兼守一部破旧的手摇电话，传递来往车辆的信息。我和丰儿在木椅的一头坐了下来，两排长木椅上被随意搁置的行李和候车的人们快占满了。陆续又来了几位从城里回来的农两个菜农支着扁担靠在我们旁边的水泥柱上，抽着纸烟，谈着今天各自的卖菜经过。对面一位五十多岁干部模样的人，正和身边一位白净脸的后生说着话，那后生的装束像是暑假回家的学生，一脸拘谨的样子。我向菜农一打听，才知道等这趟“蹦蹦车”还得一个多小时。一阵风吹过，几丝山野的气息缓缓而来，让人觉得清爽了许多。丰儿正说到他舅家要找大他两岁的表哥宠儿捉山雀，忽然长椅那头，冷不丁的一声大吼：“把钱都掏出来。”候车棚一下子静了下来，人们这才注意到眼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留长发的矮胖青年，满脸杀气，挥舞着匕首在大叫：“把钱掏出来，统统放在地上，谁乱动就捅死谁。”人们都噤了声，稍远一点的面面相覷，离近一点的低着脑袋，仿佛这样就能逃脱了劫难。售票窗口的老人探了一下头，又缩了回去。一位贩鸡蛋的妇女一边小声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家里还有孩子上学等钱花，一边摸出一大把毛票，却被“长毛”一巴掌打落，撤了一地，“快拿岀整的来，快点。都别看着，一个也跑不了。”不知谁嘟嚷了一句，“这可是亡命徒，花钱消灾吧。”有几个人开始摸衣服兜，我希望对面那位干部模样的人，站起来像当年号召群众打土豪劣绅一般地打倒这个嚣张的“长毛”，可他却在看自己蒙了一层尘土的黑皮鞋尖。他身边后生的脸有些涨红，不住地搓手。我又扭头看了看旁边的两个菜农，他们已不再谈“三角钱一斤的豆芽”如何好卖了，木然地愣在那儿。看来是很难指望他们操起扁担,砸断“长毛”的脊梁骨了。抢劫在缓慢而有序地进行，人们兜里或多或少的钱都装进了“长毛”的口袋。我把丰儿搂在怀里，对面的“乡干部”正涨得满脸通红，翻着口袋。这时，铁皮房的小门打开了，那个售票的老人一瘤一拐地走了出来。“抓住这个坏蛋，别让他跑了。”老人大声减着人们一怔。歹徒扭过头来了，一步步向老人逼近。忽然，公路上由远而近响起警笛声。歹徒扭过头来，仓皇而逃，却一个“马趴”摔在了我和丰儿面前，匕首扔到水泥柱子旁边，钱也散了一地。白净脸的后生果断地扑向了地上的歹徒，两个菜农犹豫了一下，也扑了上去。人们押着仍在叫嚣的“长毛”，走向了驶近的警车…我抚摸着丰儿的头正想安慰几句，他却扭过头，用充满疑惑的目光望着我,“妈妈，为什么那么多叔叔们，却怕一个坏蛋。”我一怔，“因为坏蛋有刀。刚才叔叔们不是……”“妈妈，坏蛋跑过来的时候,我绊了他一下，他就•…“”我拉过丰儿的手，紧紧将他搂在怀里。丰儿手里不知何时紧紧握着一块汗津津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