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杉走在嘈杂、拥挤的候车室里，不知被谁的手碰了一下太阳穴,眼前一黑,轻飘飘地摔向了水泥地面。杉摔下去的过程像一个半弧，让旁观的几位男女看得很有些对马戏表演失误者报以惊叹雷同的意味。杉的大脑经历了短暂的混沌之后变得特别清醒，心里说不出的焦急，若是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没有谁伸出援助之手，自己不定会像那天那位老太婆那样•…当时那个场面真是够惊险的，在距他单位不远处的丁字路口，一位年约七旬的老太婆被辆飞驰而过的助动车挂了一下，连翻了好几个斤斗,手脚平摊地躺在阴湿的地上，头韋拉着，一动不动。当时附近没有其他人，碰巧杉骑车路过，第一个反应是跳下车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但就在相距五米远的地方停住了，又急急地后退了好几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好心很可能被老太婆的家人误会了，反倒成了肇事者，万一老太婆醒不过来，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这样想着，下意识地往后面退去，可再怎么使劲,脚下像生根似的纹丝不动，双眼紧盯着老太婆，脑子里存有一个想法，要是她动弹一下，自己马上前去救助。候车室里的人流量很大，但多数人没有发现蜷缩在大厅里的杉，少数人虽说瞧见了，却报以惊讶和冷漠，偶尔有人看热闹，也是离远远的。杉几乎绝望了，又想，弄不好，自己还没有老太婆幸运。自己傻傻地站在那里胡思乱想，东边跑过来个女中学生，先去扶老太婆，怎么也扶不动，便奔过来冲他说道：“叔叔，你快去把那位老婆婆扶起来，送到医院去吧！”他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摇了摇头，让一脸稚气与焦急的女生大感意外，楞了好一会儿,才转身飞快地返回，正巧西面驶过来一辆小轿车,她挥动右手，车子没有停下。隔了一会儿，又驶过来一辆出租车，她又挥动双手，车是停了，但当司机看见躺在地上的老太婆后，说了声“对不起”，发动引擎，一溜烟不见了。那女生扭过头来看杉，杉已躲到了转角处。这时，又开过来一辆吉普车，女生两手平伸地拦在了路中央。车子一个急刹，满脸胡子的司机伸出头来，怒形于色地张嘴要骂，女生在“快救救这位老婆婆吧”的颤声中，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司机跳下车来，奔向老太婆，将她抱上了车，女生也跟了上去。后来从报上得知，若是再晚半个小时，那老太婆就没救了。社会舆论在大力宣传该女生的先进事迹的同时，也严厉谴责了几位见死不救的司机和路人。杉从此精神委靡不振，老是想着老太婆和女生，觉得只有去医院当面向老太婆忏悔，去学校向女生赔罪，自己方能心安。可一想到那样做的后果，他又没有勇气了。若是得不到她们和社会的原谅，反而弄个身败名裂，岂不更让自己寝食难安了吗？杉仍然躺在愈见冰凉的地上一动不动，过往的人还是很多，却没谁再瞧上他一眼,他完全绝望了，笃定自己的下场比老太婆惨，横尸街头了。他嘴上喃喃地说着“这是报应啊”,闭上了眼睛。就在此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叔叔,您病了吗?”他睁大双眼一看,啊，那不是女生吗?她怎么会来的，啊，那位女生伸出了瘦弱的手来扶他，可无论如何也扶不起他来，手一松,杉的头一下又栽在地上，一阵剧烈疼痛之后，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待杉睁开眼睛，看到家中熟悉的一切，看到身边熟睡的妻子，这才明白刚才的一幕幕，不过是梦而已。他非但没有轻松的感觉，反倒陷入了更大的恐怖之中，因为，过去他虽然也做恶梦，却从来没有如此大的压力感，还不知道今后会不会再做同样甚至更伤神的黑梦。如此一想，杉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道：“今天该去医院看看了,也该去学校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