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市图书馆

陶乐是黄河馈赠给鄂尔多斯高原一份丰美的礼物，像鄂尔多斯的唇舌伸进了母亲河。陶乐之美在于她介于高原与平原之间的那种脱俗的宁静。俗之道不外乎有两种，一是上天的俗，像高原的强悍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张牙舞爪地诉说着天意的不可违抗，另一是人为的俗，像平原上鸡犬相闻男耕女织演绎着人间虚迷的追求。而陶乐呢，既无高原的强悍，少了些许人心的不古。钟情于陶乐，并不只是因为她的脱俗，还有她的冬。陶乐之冬美在了沙、美在了冰。一边是黄沙弥漫，张扬着高原的狂烈，一边是冰川如梦，展现出河川的无限柔美。这种奇异的自然景观的反差，常常使人的思维错位，上天怎么可以把两种截然相反的自然景观如此巧妙地搭配在一起，使它们那么超然那么和谐。去冬，利用双休日去了趟陶乐，那时黄河还没有封冻。我们从陶乐的高仁镇乘木制的机动船逆水而上，开船的汉子一手握着操纵杆，一手叉在腰间，任凛冽的寒风吹敞着厚重的老羊皮袄，英武之姿跃然天地之间，好一条西北的汉子。河里淌着冰凌，白花花的一片，像千万块破碎的玻璃，把船撞得东摇西晃，引得船上的人一阵阵惊叫。河中沙滩周围的水浅，已结了冰，白晃晃的冰棱子耀得眼有些发花。沙滩上冰冷的沙纹排列得很整齐，像等待检阅的士兵方阵，颇有些威武感。船到了头道墩停下了，我们下了船，还需要跨过一条小叉河才能上岸。小叉河基本上干涸了，有存水的地方结了冰。妻突然惊叫一声，我跑过去一看，也惊呆了。一汪存水冻实了，晶莹剔透，没有任何污迹，连冰底部的沙纹也看得清清楚楚，有几条小鱼冻死在里面，清晰地看得出鱼最后游动的姿式，依稀能辨出鱼尾击出的纹路来，那样的安然，那样的通透，那样的纯洁，像一枚琥珀，以特写的形何金宝式固定了一种永恒，我从来没有见过生命以这种形式凝固，叫入直想哭，我的血，我的心脏，我的身体霎时间也变得透明了。穿过岸边的林子，是金子一样的沙丘，连绵不尽，有一种很原始的寂静。人平静得像回到了远古，得到了一份意外的奢侈。坐在沙丘上，沙子冰凉，很细很柔，简直辨不出颗粒，形同金粉，有微微窸窣的轻音，就像喜多郎描写敦煌的某一个乐章的最末的几个绝妙的近乎听不见的音符。这沙的细和柔，使人怎么能和鄂尔多斯的风暴联系到一起？这样的沙，北戴河不能比，那里的沙没有这里的厚，天涯海角也不能比，那里的沙没有这里的静。坐在这样的沙上，看飘逸的黄河宛若翩翩起舞的仙女，人与自然的情趣，人与自然的交流，是浪漫抒怀的诗化小品了。直觉得该进入老子大道的境界了，还有什么样的人生荣辱放术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