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张玉树

知识类型: 析出资源
查看原文
内容出处: 《历史人物志上卷》 图书
唯一号: 151020020220001147
颗粒名称: [清]张玉树
分类号: K820
页数: 29
页码: 269-297
摘要: 张玉树,生卒年不可考,字德润,号荫堂,陕西武功人。进士,曾任清平知县、峄县知县、胶州知州、济宁知府、云南临安知府。后积劳成疾病故于任所,当地百姓自愿报名,将其遗体由云南送归武功家乡安葬。陕西武功县张家庄村张忠良家,人来人往,异常热闹,五十多岁的儿子张玉树就要赴山东峄县为官。
关键词: 历史人物 张玉树

内容

张玉树,生卒年不可考,字德润,号荫堂,陕西武功人。进士,曾任清平知县、峄县知县、胶州知州、济宁知府、云南临安知府。后积劳成疾病故于任所,当地百姓自愿报名,将其遗体由云南送归武功家乡安葬。跋千山峄县为官乾隆三十九年(公元1774年)二月,阳光明媚,春风和煦。陕西武功县张家庄村张忠良家,人来人往,异常热闹,五十多岁的儿子张玉树就要赴山东峄县为官。夫人兰芝仔细查看所带物品,这时,青年仆人常伍已经在门口等候。兰芝道:“别再耽误时间了,快快起程吧。”张玉树眼含泪水,依依不舍地道:“我走之后,我们四世之家就靠你撑着啦,老父亲能活这么大年纪也多是你的功劳。”张玉树转过脸,对儿子传栋说:“为父千里为官,你要照顾好这个家庭,勤俭持家,安分守己。”张玉树又来到父亲房里,父亲拖着长长的烟袋在吸烟。张玉树扑通跪倒:“父亲大人,儿子不孝,拋弃老父在家,去走仕途。” 张忠良一手拿烟袋,一手搀着儿子,劝道:“我儿快起,好男儿志在四方。想当初我儿苦读多年,满腹经纶,只为孝敬老父没去考取功名。如今大半辈子过了,今要赴任,就放心去吧。只是老父希望你当个清官,不然别来见我。”张玉树向父亲深深地磕了一个头,然后和常伍走出家门。
  陕西武功,山东峄县,一个西北,一个东南,足有千里之遥。张玉树主仆二人先走小道,后奔官道。下了官道又步行,一路上昼行夜宿,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达峄县界。
  峄县与滕县以薛河为界。张玉树站在桥上,长叹一口气,心想千里迢迢历尽艰险,终于到达属地了。天黑时分,二人来到西集社街上,找了个客栈住下。这西集社是峄县三十一社之一。峄县去滕县路经此地,街上客栈生意很好。
  吃完晚饭,店主忙完之后,便到各客房小坐嘘寒问暖,这也是招揽生意的一个好办法,总给客人们以宾至如归的感觉。在张玉树客房寒暄之后,见客人也是有文化的人,老店主就坐了下来。
  “老人家,咱这西集社自古以来历史上有过什么故事? ”张玉树问道。
  “有啊,多的是。”老人家自豪地说,“说古代,春秋战国咱这里有个国家,先前是愧国,向东三里有倪国故城。后来,咱这里又有小郝国。春秋诸侯还在咱这里会盟。《西游记》有孙悟空师徒过火焰山、滓泥河,咱这里也有,就在这东北五里地。《水浒传》 有黑风口,咱这里也有,就在南面,还真是盗贼出没的地方。”“那为何田地大片荒芜、麦田稀少、苗禾枯黄呢?”店主脸上的神气一下子没有了,神情凝重起来:“别提了! 这些年苛捐杂税闹得民不聊生,很多人已流落他乡。”“老板,来客人了。”外面有人在叫。
  “对不起客官,我得招待客人了。”老店主起身出去了。
  店主走了,张玉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自古以来民不聊生,多因战乱频繁,苛捐杂税繁重。如今虽然没有战乱,苛捐杂税繁重,百姓如何安居乐业?张玉树在屋里来回跋步,长嘘短叹。在床上也辗转反侧,难以人睡。
  第二天傍晚,张玉树主仆二人终于到达峄县城。只见峄县城城墙與塌多处,城内街道破旧不堪。来到县衙前,见许多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围在那里,有人在不停地喊冤,几名衙役不耐烦地驱赶这些人。其中一高个儿的还口出恶语:“滚吧,滚吧,天天闹腾,烦死人了。新任知县快要来了,到时再来!”张玉树一下明白了,这分明是来告状的。他走上前去,对那位衙役说:“好生劝他们,就说新任县令明天就来。”“哎哟咳,你说来就来了! ”衙役没好气地说。张玉树不动声色。
  天渐渐地黑了,告状的人有的散去,有的在附近搭起窝棚住了下来。张玉树和常伍敲开县衙大门,高个衙役道:“干什么的? 还不走!”常伍说道:“老爷是来上任的,走?上哪去?”高个衙役将信将疑,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外乡人。这时,一个师爷打扮的人走出来,常伍递过文书。师爷接过去一看,大声道:“县太爷驾到,都快跪下!”。
  师爷领张玉树和常伍进了客厅,陪笑道:“大人,以往有大人来任职,都是提前几天下文书,多数坐轿来,梁某还望大人恕罪!” “师爷说到哪里去了。本县家在千里之外,坐轿不便,故此步行而来。”一阵寒暄之后,师爷赶紧派人先为县太爷安排住的地方。同时,准备酒饭,为县太爷接风洗尘。
  宴毕,张玉树将师爷留下,让他说说眼下案件的审理情况。师爷从公堂抱来一摞状纸,张玉树一看,惊讶道:“怎么这么多?”“这还没抱齐呢! ”师爷看着张玉树道:“大人容我一一讲来。前任知县大人三个月前被革职,几个月来案件近百,加上原来积案,而今每天大堂前喊冤告状的像赶会一样。”第二天早饭过后,张玉树换上官服,坐在大堂之上。大堂之外来了很多打官司告状的人,人们期待着新任县太爷能为他们明断是非,伸冤昭雪。有心的人发现新任县太爷与以往县太爷有点不一样:在县衙仪门两侧竖起了“赏善”、“罚恶”两面大虎头牌,大堂楹柱上贴上了对联:罔违道罔虐民廉明公正心胸无怍,不容情不受贿招摇撞骗法所必究。这对联是过去所没有的。
  其实,张玉树到县衙住下,还在自己的内客厅里也挂了一副对联以警示自己。那对联是:宽一分民受一分见佑鬼神,要一文不值一文难欺吏卒。
  经过一个多月的查审断案,清理了以前所有积案,市井无赖、盗匪流氓得到了惩治,峄县境内平安了许多,百姓都道新任知县是个好官。
  劝农桑万民乐业一天,张玉树正想派人去请典史,正巧典史来了。
  张玉树道:“天下无农不稳。我任职进入峄县境时,就看到田园荒芜,房屋破败,逃荒讨饭之人不绝于路,至今心里沉重。” 赵典史道:“大人,峄县南北百余里,东西几十里,且南有运河,涝洼地多,旱不行,涝不行;北部山区耐涝不耐旱,年成不好,百姓衣食困难,加上苛捐杂税和繁重的赋役,百姓如何不苦?又有匪盗猖獗,百姓如何得安?”张玉树听着,连连点头。赵典史又道:“正因为如此,峄县知县走马灯似的换了又换。其中,有的是不称职,有的嫌县小无油水,又难干,到上面一打点,或赴他县或升迁。”赵典史的一番话在张玉树心里掀起不小的波澜。赵典史走后,张玉树又找来《峄县志》,细细地观看,看书上记载的风土人情,看历代官吏治峄的得失,了解一些基本情况。要想掌握第一手资料,还必须走出去,到民间了解实情。基于这种考虑,张玉树便带着常伍和一名差役微服走出县城,一路向南而去。
  南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然而,时下虽春季大忙季节,荒芜的田地里很少有人耕作。农时不等人,今春不种,粮从何来?张玉树愈来愈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前行不远,便是泥沟村。张玉树见一位白发老人,抱着一名男童在墙角晒太阳,张玉树与老人寒暄后问道:“老人家,家有几口人?日子还好吗?”“唉!这几年苦极了,一家人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说着,拍着跟前的孩子道:“这是我的小孙子。他爹跑船,这孩子在家常常饿得嗷嗷叫。”“那既然吃不上饭,为何抛荒呢?”“抛荒之事已非一年,只怪官府苛捐杂税太多,徭役繁重。” “老人家苛捐杂税多,徭役重,也不该抛荒呀。”“这你就不懂了,许多赋税按田而定,丰年还能交得上,一遇歉年,就交不上了,下年还要再补,这是一;再有,县里扒河修路,男丁哪有种地时间?为逃避徭役,男丁们都远走他乡谋生,家中皆是老弱病残,田地不就越荒越多了吗?”“原来如此。”张玉树叹道,然后起身告辞了老人,继续向南走。下午时分,张玉树一行来到了台儿庄运河岸上。
  台儿庄运河于明万历三十一年通航,全长一百多里。之前,运河自徐州抵夏镇,因黄河水灌湖改道伽河。张玉树站在岸上,举目远眺,京杭运河作为历代交通命脉,延绵不绝宛如一条巨龙横亘东西,斜阳照在碧绿的水面上,波光粼粼;过往船只往来穿行,岸边垂柳在微风中摇曳,多么富有诗意。然而,谁又会想到被称为黄金水道的台儿庄大运河,自开通起,就已流淌了峄县黎民百姓的血和泪,多少次河水泛滥,两岸一片汪洋,民田民宅淹没殆尽。年年治河、筑坝,民夫苦不堪言,贻误农时,良田荒芜。故 《峄县志》云:“漕河困峄,夫役为最。”张玉树凝神良久,这才转过脸来,只见前面船闸上几十个人推着绞车在提闸进船。尔后,闸夫们悠扬的号子顺风吹来:“搞一搞呀,使劲干呀,谁不使劲是懒蛋呀。搞一搞呀,使劲提呀,提起船闸好进船呀!”“走,看看去。”张玉树道。三人来到近前,张玉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闸夫们衣衫褴缕、汗流浃背地推动绞车,提升巨大的船闸。不一会,船闸升起,大小船只依次进入闸室,待调节水位后方可上行或下行。另外各闸还有汛期泄洪、旱时蓄水的功能。当时,台儿庄运河段,共有台儿庄、侯孟、丁家庙等八处船闸,每闸三十人。明代闸夫银两由河院开支,清代以后则由地方(峄县)按丁招募,年复一年,此举犹如枷锁套在峄县穷人的头上。看着这帮苦役,张玉树顿觉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
  夜晚,台儿庄城内酒馆、妓院灯红酒绿,达官贵人们进进出出,街市买卖之声鼎沸,这要比峄县城强上几倍。台儿庄运河自开通以来的一百六十余年间,达官显贵、各地乡绅、舟子、船夫路经于此,或上岸休歇或上岸购物、游玩,从而使区区小镇成为有名的商库。
  在台儿庄小住了一夜,第二天,张玉树一行又来到兰陵。战国时兰陵为楚地,荀子两次任兰陵令,兰陵皆大治,百姓安居乐业。尤其是荀子兴教化、重教育为后人乐道。然而,今日的兰陵已难与昔日相比,张玉树不免有些伤感。张玉树凭吊了荀子墓、散金台,拜访了兰陵名士。之后,他又去峨山、萝藤一带山区继续察访,等他们回来,已是第三天的夜晚。此时,县城官署中官吏们还在焦急地等待着。张玉树回来,有人阿谀道:“张大人,不辞劳苦,体察民情,实在令下官敬佩呀! 真乃当今清官。”张玉树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清官倒不敢说,然这三日微服私访,不仅带回了乡情民意,还——”第二句话说了一个字就止住了。
  “还什么? ”众官吏问。
  “还带回了悲愤!”张玉树气愤地回道。
  众官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有些尴尬。
  又是新的一天。县议事堂内大小官吏穿戴整齐,神情庄重, 按座次一一禀报吏事情况,张玉树边听边记,禀报完毕,张玉树道:“今日重议赋税徭役之事。”赵典史道:“大人,徭役赋税紧密相连,故徭役重而赋税重。”“请赵大人讲来。”“峄地三万户,人口十余万,且境内有百里运河、伊河,险滩、闸坝众多,每年都要疏浚河道,修坝固堤,还要抽丁南下治淮,北上治黄,还有其它徭役,县内男丁几乎都忙于诸类工程,种田的少而赋税不减,豪强乡绅多又逃避赋税,故赋税不减而犹增。”张玉树沉思片刻问道:“原因何在?”赵典史说了半天,并没有说出治理的办法来。于是,张玉树道:“徭役赋税之事当再上疏陈请削减,眼下正值春耕春种之时,当急出安民告示,劝农垦荒种粮,粮种困难及缺少耕牛之户,由县库作抵押向乡绅借贷。再者清理不当之捐税,能免则免。”其后,张玉树、赵典史等官吏分赴各社,劝农耕种,全县黎民百姓见新任知县重农爱农,也都纷纷将赴他乡的亲人叫回,抢抓农时,垦荒种粮,县境多年荒田得以耕种。
  这一年风调雨顺,夏粮秋粮喜获丰收,百姓交完赋税还有结余。
  治贪官两袖清风张玉树信守“公生明,廉生威”的为官之道,他还十分推崇明代胡州知府陈幼学的做官为人。陈幼学曾道:“受一文枉法钱,幽有鬼神明有禁;行半点亏心事,远及儿孙近在身。”张玉树将这句话写成条幅挂在自己居室的墙上,以警示自己和同僚们。
  一天,有衙役匆忙来报:“不好了! 一个狱囚被打死了。”张玉树急忙来到大牢,狱长及狱卒都哭丧着脸,被打狱囚遍体鱗伤,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面无血色。张玉树年轻时学了点医,他伸手一摸,这个狱囚还有脉搏跳动。张玉树蹲下身来,一手按住狱囚的人中穴,一手按住狱囚的合谷穴,过了一会,狱囚苏醒了过来,两眼充满泪水。又过了一会,能说话了,张玉树问道:“你不是税郭社误伤他人、被判刑的刘二旺吗?”“是小人,老爷。”狱囚有气无力地道。
  “你把遭打的事慢慢讲来,不要着急。”刘二点点头道:“回老爷,入狱后看守让我给他十两银子,不然以后出去也是个残废。我家只有老母,哪有银子给他?他们就三天两头打我,今天打得厉害。”张玉树听后,气得脸发青,转脸怒斥狱长、狱卒道:“尔等真是生财有道哇!”又喝令狱长道:“还不请郎中来救治?”狱长道:“回老爷,已经去请了。”话音未落,郎中来了。张玉树看看狱囚,没有生命危险,交待一番就走了。
  张玉树回去后一直闷闷不乐。
  一连十几天,张玉树没到大牢去,只是安排一个衙役悄悄地打听那个狱囚的伤情,知道狱囚没事他才放下心。
  忽一日,晚饭毕,张玉树带着两名衙役查狱来了,狱卒道: “老爷天黑,且牢狱腥臊恶臭,气味难闻,等明天打扫打扫老爷再看吧。”“老爷我不怕臭气!”张玉树厉声道。狱卒无奈,只好开门,张玉树道:“狱吏,先看看周乡绅父子。”狱吏慌慌张张地打开周乡绅的牢门,只见周乡绅屋内整洁,床铺平整。此人正在饮酒,桌上鸡鱼肉蛋一应俱全。张玉树道: “周乡绅,委屈你了。”“大老爷,谢你把我父子送到大牢里来。”周乡绅阴阳怪气地说道。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清律条不可违呀!”“哼! ”这声音是周乡绅自鼻孔里挤出来的,带有轻蔑和不满的意味。
  “周乡绅,慢慢享用,本县走了。”来到周天龙的牢室,此人也在饮酒,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张玉树质问狱卒道:“此是何人?”“是——”狱卒不敢答话,周天龙皮笑肉不笑地道:“大老爷,这是我家未婚妻呀。”说着,一手揽过女子道:“是吧,宝贝儿。”张玉树气愤地道:“尔等沆滋一气,违反狱规,该当何罪?” 狱卒胆怯地看着张玉树。张玉树令衙役去各牢室查明在押囚犯有多少人被打,伤情如何,并让被打者明日上午去公堂作证。
  公堂上,张玉树道:“本县上任以来,承蒙各位相助,清理狱讼,伸民冤,惩治犯罪。而今违反狱规之事屡有发生,有人连连被打,甚至险些丧命,有人把大牢当成安乐窝,成何体统?跟差先将狱囚被打之事如实讲来。”跟差道:“回老爷三十八名狱囚除周乡绅父子、马乡绅、李乡绅外,其余均被打多次。其中十九人腿、胳膊分别被打断,二人可能终身残废。”说完,一名狱囚拖着瘸腿道:“老爷,我的腿瘸了,请老爷作主。”另一名狱囚甩着手道:“我的手残废了,请老爷作主。”张玉树将惊堂木一摔道:“狱长,可有此事?从实招来!”狱长吓得浑身筛糠一般,道:“回老爷,有此事。”狱长将与狱卒合伙向狱囚索要银两之事说了一遍。
  张玉树喝道:“尔等知罪吗?”“老爷,小的知罪。”众狱卒道。
  张玉树又道:“狱长,我来问你,周乡绅父子是来服刑呢?还是在牢里建安乐窝?”“当然是服刑。”张玉树又向狱长怒道:“狱长,那谁给的床铺?谁给的酒食? 谁送的女人?”狱长难为情地道:“周乡绅父子之事赵典史大人和师爷都安排过小人,这都是按两位大人的旨意办的。”张玉树道:“赵大人、师爷可有此事?”赵典史道:“大人,以往本县对服刑乡绅也都曾网开一面。” 张玉树道:“如果本县再网开一面,就该放他回家了?”赵典史无言以对,羞愧地低下了头。
  '张玉树又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身为典史,本掌稽检狱囚,却为周乡绅父子等大开便利之门,对狱卒草菅人命却视而不见,其责任如何开脱?”张玉树转过脸来,又向师爷道:“师爷令人尊敬,为前后县令所聘,你当凭公心协助县令断狱讼。你却置律条不顾,违反狱规,枉称师爷。”大堂上一片肃静,张玉树审案至此,凡枉法受贿者,贿银如数上缴入库,强收狱囚钱财者如数退还,致人伤残者为人养伤治病,典史带职自省,师爷解雇,狱长及两名致人伤残的狱卒,判处劳役,其余六人在册籍中除名。
  张玉树对贪官污吏动了真格,其他官吏也都谨慎从事,衙门风气顿改。峄县政通人和,万民乐业,小小峄县名气越来越大。
  一天,张玉树问案回到公馆,差役送来兖州府的一封信,信上说:“布政使于易简大人二日后到你县视察,务必厚待!” 读罢信,张玉树皱起眉头来,对于易简早有耳闻,此人和巡府国泰是有名的贪官,见钱眼开,山东民脂民膏被此二人搜刮无数。张玉树心想:于易简此来说是视察工作,恐怕少不了索要银两,此等贪官如何应付?他把赵典史叫来,二人一道商量对策。
  赵典史道:“据下官所知,于大人是个贪财之人,所以除了搞好迎接、办好酒席外,恐怕还要好好地打点一下。”“以往上官来县,皆如何打点呢?”“往日有议,巡抚银三百两,布政使或按察使二百两,知府一百两,同知六十两,其他上官酌情。”“数目不小呀! ”张玉树又道:“银从何来?”“县库坐支。”张玉树皱了一下眉头道:“不行,不行,县库坐支,以后必然亏空。”赵典史道:“前几年亏空靠增加赋税来补,后来田地多荒芜,赋税难征,至今县库尚亏空白银三千余两呢!”“啊!”张玉树吃惊道。尔后又道:“接待宴请送银送物,县库亏空累增,到头来还将盘剥于民,今民刚得农桑,勉强裹腹,再盘剥百姓我等不能为呀!”赵典史道:“大人,亲民之心,下官敬佩。但大人七品县印,生杀予夺之权都在上官手里,于易简与巡抚国泰关系非同一般,伺候不好对大人不利呀!送走赵典史,张玉树在屋里踱着步子,他在想:周乡绅案得罪了同知,过两日布政使来,不送银子还将得罪这位大人;送了银两,别的上官来了还要送。这样下去,大小官吏将贪得无厌,要紧的是上行下效,峄民将苦无尽头。张玉树深深地感到,在这物欲横流之世,为官之难,难在面对上面的贪官上。
  过了两天,于大人一行一百余人,浩浩荡荡,前面一行人马鸣锣开道,大轿周围全是侍卫,后面是府台大人,最后是差役,大箱小盒,抬的抬,抱的抱。这位二品大员在轿内洋洋得意,因为所到府县无不像接待天神一般,临走都有厚礼。行到离县城十里地时,见前面也是一队人马,原来张玉树带着县内大小官吏在等候。见过于大人,张玉树头前带路,直奔县城。
  来到县城,张玉树陪同于大人、府台大人等到客厅歇息。客厅内气氛热烈,两位大人不停地称赞张玉树亲民爱民治县有方,说峄县从没像今天这样政通人和。于易简道:“久闻不如一见,张县令德才兼备,人才呀,人才!”“谢大人,还望大人多多指教。”张玉树道。
  .说着,衙役上前道:“老爷,饭菜准备好了。”张玉树向于易简、府台二位大人道:“大人,酒饭已备齐,请大人入席吧。”来到饭厅,只见桌上摆了八个菜,四凉四热,有枣庄的辣子鸡和扣子肉、西集的羊肉汤、台儿庄的狗肉。虽然都是峄县的名吃,但菜的样数还是少了点。因为是时过正午,加上一路颠簸,正是饥不择食,于易简吃得很香。吃了一会,才发现张玉树没动筷,问张玉树道:“你怎么不吃? ”“下官从陕西来,口味不习惯。”两位大人也不管那么多,各自吃得酒足饭饱。
  吃完饭,张玉树陪同两大人来到客厅喝茶休息。府台道: “于大人,峄县名胜众多。我们就到青檀寺看看?”于易简道:“好吧。”张玉树心想,两位大人是到这里体察民情的,还是来游山玩水的呢?但又不便表现出来。
  青檀寺是峄县八景之一。自东面峭壁转而向西,便是青檀古寺。寺内老僧听有人来,慌忙启开柴门,迎上前来道:“阿弥陀佛,善哉! ”随后,老僧带着几位大人爬上了岳飞养眼楼,并为他们讲了岳飞在这一带抗金的故事。于易简听后似有感触,道: “宋代两位历史人物都了不起,一位岳飞,一位范仲淹。”说着,朗诵起了范仲淹的名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然后自语道:“什么时候能居庙堂之高就好了。” 自青檀寺回来,休息之后,晚饭又开始了。府台以为晚饭应该丰盛些,结果,菜一个个上来,还和上午一样。于易简看上去就没味口,不愿动筷。府台看得明白,转脸小声地问张玉树道:“还有吗?”“有。”过了一会,又上了绿豆芽、咸鸡蛋、煎豆腐等家常菜,于易简还是没多大味口。布政使大人山珍海味什么没见过,哪里的没吃过,府台看得明白。他把张玉树叫出来,生气地问道:“还有菜吗?”“没有了。”府台又道:“张大人,那几个菜再好吃,中午上完了晚上还能再上?你这几个菜还叫菜,不寒碜人吗?”张玉树解释道:“大人,平时俺连这些也吃不上呀!”府台不耐烦地说道:“傻瓜! ”府台没办法,只好劝酒。左一个于大人,右一个于大人,于易简一会喝晕了,张玉树也喝得不少。这顿饭总算凑合过来了。
  吃过晚饭之后,府台又安排张玉树道:“于大人爱看戏,晚上陪大人一同看戏,套套近乎。”“是,大人。”张玉树只好点头答应。
  戏园里座无虚席,于易简看得入迷,尤其是演员徐凤仙出场。这徐凤仙真是绝代美人,人见人爱,于易简色咪眯地直盯着此人。因为离前台太近,徐凤仙被看得不好意思,再看那于易简是一会起,一会坐。这些张玉树都看在眼里,心想:一会不知要闹出什么事端来,得走。于是,向二位大人道:“大人,抱歉,下官不胜酒力,现酒在发作,别扫了大人的雅兴,容下官先回。”于易简似乎没听清张玉树在说些什么,点了头。张玉树走出戏园回家去了。
  戏快散场了,于易简问府台道:“你跟戏班老板商量商量,让徐小姐陪本大人一夜。”府台这才想起来,张玉树给自己留下了一个难题,没办法,只好安排手下马五亲自去办。此时,戏已经散场,府台的手下来到后台找到老板一商量,老板一口拒绝。马五道:“给十两银子。”“不行。”马五看不行就往上加,十两不行,二十两也不行。马五道: “三十两?”老板道:“我看她也未必同意,我去和她商量一下。” 趁老板找徐凤仙商量之机,马五来到台下禀报道:“老爷,三十两拿不下,再多还拿不拿?”这边于易简在焦急地等待,府台道:“拿,多少都拿!”最后,五十两银子成交。临走,老板道:“过两个时辰,我在戏园门口接人。”马五将人带走,用轿将徐凤仙送到于易简下榻之处。这于易简虽已年过五十,却仍似如鱼得水,美美地过了两个时辰,然后,一觉睡去便进入梦乡。然而,这一夜对张玉树和府台来说都是难熬的一夜。
  第二天吃过早饭,于易简、府台大人又到客厅喝茶。刚坐下,府台大人就把张玉树叫了出来,道:“张玉树,昨晚耍滑头,借故先走,让我替你伺候于大人,害得我花了五十两银子。”张玉树故意道:“大人做什么花了五十两银子?”“大人找戏子,找戏子! ”府台想大声训斥张玉树,又怕于大人听见,只能憋着气小声发作。接着,府台不耐烦地说道:“先不说这个,我问你,礼银可曾备好?”“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峄县乃穷县,官吏连薪俸都难以开销,哪有礼银?”“木头一块!于大人与国泰大人关系甚好,国泰大人在当今皇上面前也是个红人。”府台大人越说越生气,又道:“你看你,我这一份你可以不给,于大人第一次来,你不送礼于他,今后我等何以为官?”张玉树低头无语。“事在人为,你就好自为之吧! ”两人转身要进客厅,府台又转过身来道:“张玉树,昨晚那五十两银子,你总该给我吧?”张玉树一看,全赖也赖不过去,就道:“大人放下官一马,我拿三十两,你拿二十两可否?”府台很不情愿地道:“三十两就三十两吧。”说完,两人连忙进客厅陪于大人喝茶。刚坐下,于大人一位差人又将张玉树叫出来问道:“大人,老爷该起程回去了,没有点意思?”“这位差人,峄县乃是个穷县,哪有什么可意思的?”张玉树故意道。
  “那你这县令就不想再当了,是吧? ”差役蛮横地道。
  张玉树很难为情地说道:“我这里还有五两银子就都给你吧。”差役气愤地说道:“走过多少府县,从未见谁像你这样如此吝啬的! ”接着又道:“五两,就五两吧。”于是差役把银子揣人怀中,张玉树又命人赶紧回家找常伍取出家中仅有的三十两银子,交给府台大人手下。
  客厅里,于易简见府台和自己手下进进出出,他心里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待张玉树在客厅坐定,于易简觉得该办的应该办完了,便起身告辞,府台则招呼大队人马返程。张玉树和众官吏将于易简一行送出峄县城,众人回县衙,自己跟在于易简轿后,送了一程又一程。于易简道:“难得你一片诚心,别送了,回去吧。”张玉树道:“下官再送大人一程。”于是,张玉树继续跟着队伍前行,眼看出了峄县界了,张玉树还在后面,于易简令轿夫落轿道:“张大人,这回该回去了。” 张玉树可怜巴巴地道:“大人,峄县是个穷县,我在此为官,常有衣食之忧,我仅有的三十五两银子,昨晚大人用去了三十两,剩下五两留着吃饭的,也被你的差人要去了。我不回去了,以后就跟大人听差,也能了却下官的衣食之忧呀!”于易简脸一沉道:“哪个拿了张大人的银子?”张玉树指着一个差役道:“就是这个差役。”“快还给他! ”于易简命令道。
  张玉树接过银子,于易简没好气地道:“张大人,那三十两银子还要吧?”“不要了大人,算我孝敬您了。”张玉树一看到此为止吧。于是,送走了布政使和知府大人。
  回到县公馆,张玉树一面喝茶,一面再想自己演的戏,既感到好笑,又感到可悲。其时,最让张玉树担心的是县库到底还有多少亏空,如若所存谷物不多,若遇灾年罪就来了。这个担心并非多余,那天要不是与赵典史一同商议如何接待上官,张玉树怎么也不知道县库亏银如此之多,而县内一个常平仓、四个社仓本应存一万六千二百担谷物,而今究竟还有多少呢?他决定迅即派人清仓查库。但又一想,上次因为狱囚之事一批人受到牵连,如今再搞突然袭击,必然有更多的人受到查办,往后公事更难。于是1他先放出风去,说要清查县库、粮仓。闻听此信,一些在县库、粮仓,贪污、挪用、借用银两和粮食的官吏、乡绅像热锅上的蚂蚁,便都悄悄地归还银两、粮食。尤其是粮食,因前年歉收,一些官吏、乡绅、豪强自粮仓中借粮放贷,而事后不还,致使粮仓空空。这些人也知张知县的厉害,他上不惧官,下惩贪吏,因此,一时间集市粮价上涨,各粮仓如收粮一般热闹。张玉树对此装作不知。过了半月,张玉树估计该还的已经还完了,就下令清仓查库。经查实,县库除亏空白银三千两外,其余账物基本相符;常平仓及社仓尚有谷物一万六千余石,减去损耗,其粮账也基本相符。此举深得人心,一些贪吏、豪强和不法乡绅,不仅知道张玉树铁面无私,更知其智谋过人。从此,谁也不愿以身试法,而张玉树本人在峄县为官十余年,不曾带家眷,仅有佣人常伍照顾其生活起居,生活简朴清苦。
  修祠建学化民风张玉树想,上任几年来,尽管办了许多实实在在的大事,官民叫好,可世风并没有太大好转,还要施以教化。然而,施以教化,又有不少事情要做。如修葺毁坏坛庙、学校,新建义学等。可做哪一件事都并非易事,有些要花钱,还要得到全社会的支持。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张玉树要先来个投石问路。
  外面,细雨霏霏,路上行人稀少,张玉树打着伞,穿大街走小巷,不一会来到文庙东北角教谕宅。教谕董城闻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知县大人到,赶紧请进客厅。客厅内还有两位客人,董教谕向张大人介绍道:“这位是城南贡生张用星先生,这位是城北孝廉孙蓉衫先生。”张玉树看着二位先生,笑着道:“荫堂早闻二位先生大名,只是无缘相见,今日在董教谕这里巧遇,真是三生有幸啊!”两位先生异口同声地道:“大人过奖了。”接着,张用星道:“大人,不远千里来此穷乡僻壤,为民造福,我等代峄县父老乡亲谢大人啦。”说着两人拱手作揖。
  “都别客气了,大人冒雨而来,有何事安排下官?”董教谕道。
  “如今坛庙、学校多已破败,有些已废,需要重修;再有义学不足,又当新建,本县一直为此犯愁,也无主意。今日下雨,没有公事,故前来与你商讨一番。”然后,转过脸来,笑着向二位说道:“二位先生也在,荫堂也想听听您二位的高见。”董教谕道:“不瞒大人说,去年我就有此想法,只是大人为民生等大事操劳,况且乡民刚得休养生息,县之可用银两也不多。今年虽好一些,可要办那么多事情,当有难处。所以,下官一直没敢提及。”坐在一旁的孙孝廉道:“如今峄民备受大人恩泽,得以安居乐业,大人所办之事也都是为了峄民。吾等当尽微薄之力。”张贡生也附和道:“是呀,吾等将尽微薄之力支持大人。”张玉树一听,十分感动,说道:“谢先生,有先生之言,本县也就放心了。那就从县库出一点,大小官吏、乡绅和百姓自愿捐献一点,办好这几件事。”张贡生、孙孝廉又附和道:“一切听大人的安排。” .董教谕约摸时辰不早,慌忙安排备下酒菜,请知县大人及两位先生一同用餐。
  这期间,发生在张玉树身上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歪打正着, 不想正帮了他的忙。开始的时候,市井中传出张玉树得罪了上司要走人的消息,接着又传出一个消息,说张玉树上任以来,贪污受贿,捜刮民财,上级要来查办他。正好有些人在他来后利益受到损失,听了这些消息,便以为时机来了,串通了几十个人联名上告到兖州府。兖州府安排人来查,结果却正相反。一场闹剧水落石出,兖州府十分恼怒,命令张玉树严办这些小人。那些告状的人心惶惶,没等县衙下传票就一个个自觉地来了,要给张玉树赔礼。让这些人没想到的是,张玉树不但不治他们的罪,反而摆下酒席,宴请他们。席间,这些人由提心吊胆到慢慢地放下心来,其间自然是经历了张玉树的一番苦心。
  数日后,县衙修坛庙和修建学校的告示,遍贴县城及各社集市,此举深得人心。张玉树带头捐俸银四十两,赵典史捐俸银三十两,董教谕二十两,孙蓉衫、张用星各捐二十两。当然,捐得最多的还是那些要告他的人。半月之内,全县共捐银四千余两,加上县库八百两,计四千八百两。尔后,委派专人负责修建工程,专款专用。
  先期开工的有:社稷坛、神祗坛、邑厉坛、八蜡庙及城北许池岸边的荀卿祠。自开工之日起,只要衙门无事,张玉树就到各工地现场督工并查看质量。各项工程告竣,峄县百姓欢呼雀跃,奔走相告。之后文庙、峄阳书院及北关、坊上、邹坞、税郭、西集、峨山六处义学相继开工修复或新建。
  文庙在县东门外,宋庆历年间建,后多次重修,这次对大成殿全部翻修一新。峄阳书院在北门外城隍庙左边,雍正年间建,原为道士修炼居住之所。张玉树又将其规模扩大,新建讲堂、书屋、居室。这些工程开工后,张玉树依然亲临现场,查看质量和进度,还隔三差五地下到新建义学工地巡视。因此,各项工程进展顺利。峄阳书院紧靠城隍庙,过往人多,张玉树每天来工地,邻近百姓也都和他熟了。可是,中间一连几天张大人没来,有个叫孙祥福的老人打听得知张大人累病了,就约众乡亲去看看知县大人。这天,大伙有的拎着鸡,有的提着鸭,有的挎着鸡蛋来到知县大人的公馆,见到张大人还躺在床上,身体虚弱。张玉树见乡亲们来看他,很是感动,便强撑着身子起来。常伍将他扶到椅子旁坐下,自己两手不住地抹泪,众人看了也觉心酸,看看大人屋里,除了床铺、官袍、书籍、书箱、字画外,没有其它物品。
  张玉树向众人道谢,孙祥福老人道:“老爷为峄县百姓日夜操劳,累出病来,我等带来鸡鸭等为老爷补补身体。”说着,有人已将这些物品提到了屋里。
  张玉树道:“这一次修庙堂、建学校全县父老乡亲多有破费。本县何敢再给大家添麻烦,请各位如数带回,心意我领了。” 众人不肯,起身要走,又被张玉树叫住,然后说道:“既是如此,请各位在自己带的鸡鸭身上先拔根毛下来。”众人不解其意,纷纷拔了鸡毛、鸭毛递给县大人。张玉树接过羽毛看着众人笑着说道:“过去人赖账,常说有只毛算只鸡,玉树今天也赖众位乡亲一回,有只鸡毛算只鸡,有只鸭毛算只鸭吧。”众人还想把物品放下,张玉树道:“各位乡亲,再请仔细看墙上的条幅。”众人看后无奈,只得将所带物品全部带回。自此之后,谁也不敢再带礼品看望知县大人。倒是孙祥福老人常由孙女秀月搀扶着来和知县大人聊聊天,秀月帮着做点家务活。
  这天,峄阳书院落成,县衙主要官吏、社会名流纷纷前来祝贺。张玉树亲笔题写“峄阳书院”匾额,悬挂于书院正门之上。
  书院、义学建成后,均置学田,张玉树又亲定条规:“凡书院义学经费、地基、文契一切账目,皆由绅董经理,岁时稽查。”从而保证了书院义学的正常运转。一时间,文庙、明伦堂、峄阳书院吸引了县内外众多名士前来讲经论文,各义学也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张玉树在峄期间,还修了乡贤祠、九贤祠、匡衡祠。乾隆四十八年(公元1783年),张玉树又在台儿庄创建了兰陵书院。
  悲喜至宦海浮沉张玉树在峄县数年,为民该办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办了。他的身心轻松了许多,除了十天半日有案要问,其余时间或是下乡巡视,或是徜徉水间,陶冶情操,或是拜访名士谈诗论文,互为长进。
  转眼间,已到了夏季,这个夏季连降暴雨,黄河决口涌进微山湖内,然后进入台儿庄运河,致使运河上段两岸八村一片汪洋,田庐淹没。张玉树闻听,赶赴现场指挥救灾,疏散被围百姓。之后,发动社会救济灾民,由于这次救灾及时,没有人被淹死、饿死,这年是乾隆四十六年(公元1781年)。灾后,张玉树一方面积极申请救灾粮款,一方面组织人修建被毁房舍,进行排涝,整日忙个不停。直到所有被毁房屋全部修建完毕,张玉树才安下心来。然而,这次回家看看的愿望却化为了泡影。
  夏季水灾,秋季又歉收,尽管百姓没有多大波动,来年春耕秋收须搞好。为此,张玉树丝毫不敢怠慢,经常下乡巡视,春耕春种结束之后,又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贡生张用星大病离世。张玉树知道后,非常悲痛,专门前往吊唁,亲笔为其题写挽联。
  张用星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他为张用星怀才不遇鸣不平,他恨那些没有德才而又手握权力的人。他自己在峄县任职七年,日夜操劳,清正为民,政绩卓著,非但没能升职,每次考核,仅为称职而已。上官对自己连个公正的评价都没有,官场何其黑暗! 张玉树更恨那些贪官污吏。乾隆四十二年(公元1777年)贪官郝硕任山东巡抚,他不去送礼。同年,国泰任山东巡抚他也不去送礼。国泰同党于易简来县搜刮钱财还被戏耍了一顿。他得罪布政使、知府、同知,还有谁会替他说话呢?乾隆四十七年(公元1782年),山东巡抚国泰、布政使于易简因坐贪论斩。只因他们狼狈为奸,上行下效,致使山东府州县仓库无一不亏,累计亏空白银二百多万两,以至乾隆闻听此事都感到震惊。乾隆四十九年(公元1784年)调任江西巡抚的郝硕,也因坐贪论斩。因此乾隆通谕“诸直省督抚当持名节,畏宪典,以国泰郝硕为戒。”贪官被除,大快人心。
  旧贪被除,新贪不断出现。但张玉树坚持“清正爱民,造福一方”的信念,依然情系百姓,一心为民。本打算回家看看老父亲和妻子儿女,但人算不如天算。乾隆四十八年(公元1783年)大旱。公元1784年,旱,有蝗。张玉树年年忙救灾,故此一直没能回乡省亲,只能以书信问候。
  公元1784年秋天,张玉树的老父亲千里迢迢来峄县看望儿子。县衙里的官吏及平日比较熟悉的百姓,PJf说知县大人一百四十多岁的老父亲来了,都很热情,前来看望。在公馆里呆够了,老人家就由常伍陪同到附近走走,有时在热闹的地方看人下棋。老人仙风道骨,时常吸引路人的目光。
  这天,有几个人看着张忠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样子,甚为惊奇。其中一人驻足观看良久,叹道:“真乃神人也!”这几个不是别人,乃当今皇上和随从下江南路经此地。时近正午,乾隆和侍卫微服来到县衙。张玉树一见,几人气度非凡,其中老者,更是与众不同。张玉树试探性地问道:“请问客人……”老者微微一笑,一名随从马上说道:“此乃当今万岁,张知县快快拜见皇上!”张玉树十分震惊,迅即跪拜道:“张玉树不知万岁驾到,请万岁恕罪。”乾隆笑道:“张知县免礼平身。”张玉树看看皇上道:“谢万岁。”然后,慢慢起来坐下。
  乾隆道:“朕这次微服南巡路经此地,本不想打扰张知县。但朕进得峄县地,观峄之民,皆安居乐业,民风淳朴。故此,朕前来听听张知县是如何治理峄县的?也好让别的知县学习学习,请说来让朕听听。”“万岁旅途劳累,容小吏备些酒菜,待万岁用膳后,再启奏可否? ”张玉树道。
  “也好。”乾隆帝非常高兴地说道。
  用膳毕,张玉树将赴任以来如何廉政为民之事一一启奏皇上,乾隆听着连连点头,不时插话,还问这问那,很是高兴。张玉树见万岁和蔼慈善,就试着问道:“万岁,您说在峄遇到了稀奇有趣之事,万岁可否开开金口讲讲让小吏听听?”“好吧。”皇上笑着道:“朕等路过一个村庄,见一户门上的对联写着:‘惊天动地的事业,说一不二的门户!’横批是‘先斩后奏。’这还了得,朕正欲问个究竟,里面来了位老者,和善地解释说:‘我的大儿子在京城打更,每天夜晚要敲锣,算是惊天动地的事业吧?二儿子在京发放粮食,说一不二吧?三儿子给人杀猪,杀完了再报账,是先斩后奏吧? ’ ”乾隆讲完,又回味道:“不错,有意思。”张玉树又道:“万岁,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乾隆道:“上午,朕等在城内闹市旁看到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在看人下棋。朕出巡全国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一位老者呀!”张玉树微微一笑道:“托万岁洪福,那是家父,今年已经一百四十岁了。”“天下第一寿星!天下第一寿星呀!”乾隆道,“可否请老人家与朕一叙?”“蒙万岁恩典,小吏这就接老父面见皇上。”张玉树把父亲接过来,老父亲见万岁就要行跪拜礼,乾隆慌忙搀住张忠良,连声道:“免礼,免礼。”说着与老人一同坐下,张玉树坐在一旁。再看张忠良是面部红润,精神矍铄,谈起话来思路清晰,入情入理,乾隆十分高兴。
  最后,乾隆道:“老人家忠厚传家,为大清养育了一个百姓爱戴的好官。眼下已是十一月,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朕为你题写一幅对联,为你祝寿。”张忠良激动地说道:“谢万岁,谢万岁!”张玉树安排纸砚,乾隆挥笔便写,上联是:“古稀双度寿元再增一春”,下联是:“花甲重逢又过三七岁月”,横批是:“福寿康宁”。张忠良接过对联感恩不尽。
  乾隆临走叮嘱道:“老寿星,明年可要赴京参加朕举办的千叟宴呀。”“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张忠良叩头回道。
  父子俩送走皇上,真是满心欢喜。特别是老父亲,喜得合不拢嘴,这次不远千里来到峄县,亲人相聚,还蒙皇上恩典。在峄县又过了几天,张忠良和孙子启程回家,三代人洒泪而别。进入腊月,张玉树升任胶州知州。腊月初五,张玉树起程赴任,这天全城罢市,人山人海,都为张大人送行。张玉树走出公馆,外面已经站满了人,许多人神情凝滞,有人在抽泣。张玉树眼圈一红,拱手道:“荫堂在此任职,给父老乡亲添了不少麻烦,今日又都来送行,实在令荫堂不胜感激呀! ”与众人依依惜别后,经过十多天的颠簸,张玉树才来到胶州任上。
  张忠良、张传栋爷孙二人刚入腊月就安全返回,后来又得知张玉树升任胶州知州,一家人特别高兴,亲戚朋友都前来道贺。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没入年关,家里就有年味了。特别是张忠良老寿星,整天乐滋滋的,忙里忙外,腊月二十八,才舍得把对联挂在客厅墙上。万没想到,当夜张忠良一觉睡过去了,到天明也没醒来。有人说,这是皇上对联咒死的。这怎么讲呢?说“古稀双度”是二七一百四十岁,“寿元再增一春,”就是一百四十一岁;“花甲重逢”是一百二十岁,“又过三七岁月”,三七二十一,加起来还是一百四十一岁。
  张玉树才到任二十多天,却得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自然十分悲痛,连忙告假回家料理丧事。
  回到家,一家人仍处在悲哀之中。办完丧事,本应在家守孝三年。张玉树想到自己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再说老父亲也是因年高而离世的,若是不抓紧为民办事,有负皇恩。于是守孝三月,就急忙赶回胶州。
  胶州个别县的情形与当初张玉树来峄县相比,有过之而无清•青花碗不及。张玉树到任后,破悬案、审冤案,又惩治贪官污吏五十多人。他还劝农桑,组织百姓治理盐碱滩涂一万余亩,深得民心。然而,由于他惩治贪官污吏太多,加上在为民伸冤过程中,惩治了一批豪强,于是,这些人沆潼一气,欲置他于死地。诬告他滥用职权惩办属下,告他不秉公办案,草菅人命。这些人中有与巡抚衙门、京城要员说得上话的,再加上用钱疏通关系,致使张玉树有口难辩。他上疏皇上,奏疏却落到奸臣手里。这使他的身心受到巨大打击。
  乾隆五十年(公元1785年),也就是张玉树离开峄县的第二年,峄县天灾人祸不断。据《峄县志》记载:“(乾隆五十年)春,大旱,无麦。大风扬尘,晦冥。五月虫害稼。至秋乃雨,始种滑谷、荞麦。旋为雹伤,民多饿死。”这些远在胶州的张玉树,早有耳闻,常伍、秀月也写信述及此事。张玉树也曾为峄县父老乡亲遭灾而心急如焚。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这次遭诬告,被降为峄县知县。
  公元1786年,张玉树又来到峄县任上。这时的峄县已是满目疮痍,民有土色。峄民听说张大人又来任县令,都又高兴了起来。有人道:“今后,我等又有好日子过了。”四月初,张玉树终因被诬告和得罪府台大人被罢职,从此结束了他在峄县为官生活。临走这天,峄县全城父老一片哭声。
  告别了峄县的父老乡亲,张玉树心情沉重地踏上了归途。

知识出处

历史人物志上卷

《历史人物志上卷》

该书以《峄县志》、《滕县志》的史实记载为基础,用当代人 的视角解读古代文化,以此来发掘枣庄地区从远古至清末的人 文资源和历史谱系。收录入传的人物,在时间跨度上,从远古传 说中半人半神的女娲开始,到清末辛亥革命时的张锦湖止,在身 份上,为政治、军事、文化、经济等方面较有影响的,在地域界定 上,充分考虑历史沿革变迁因素,枣庄本土人士或者在枣庄生活 过和与枣庄有联系的知名人士兼收,共计52人。

阅读

相关人物

张玉树
相关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