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王特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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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历史人物志上卷》 图书
唯一号: 151020020220001145
颗粒名称: [清]王特选
分类号: K820
页数: 21
页码: 233-253
摘要: [清]王特选王特选,字策杆,又字仕可,号凫南,膝县盖村人。康熙四十四年考中举人,曾任“考授内阁中书”、莱芜教谕、东昌府教授。告老后应邀编修《阙里志》、《三迁志》。游泗识得孔尚任康熙四十五年仲春,泗水河岸边走着一位青衫少年。少年尽管形容瘦削,但一路却儒衫飘飘,步履稳健。
关键词: 历史人物 王特选

内容

[清]王特选王特选(公元1683年——公元1760年),字策杆,又字仕可,号凫南,膝县盖村人。康熙四十四年考中举人,曾任“考授内阁中书”、莱芜教谕、东昌府教授。告老后应邀编修《阙里志》、《三迁志》。游泗识得孔尚任康熙四十五年仲春,泗水河岸边走着一位青衫少年。少年尽管形容瘦削,但一路却儒衫飘飘,步履稳健。
  行至湖畔的幽静处,书生选一正对着湖面的石凳坐下,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掏出烙得薄薄的干粮——煎饼,就着油炸过的小尖椒,香甜地吃了起来。右手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掏出一册书,聚精会神地边吃边读。转眼间,饼已尽,而书生的身形却未动。看他那股子痴迷劲儿,知道这书正读到妙处。
  不知什么时候,一位年届六十的老者缓步踱到书生身后,站了良久,见书生丝毫未觉,不由地轻叹了一声:“这世道尚有如此好学的青年人,可喜可贺! ”当下拈着颌下几缕黄须,故意轻咳了一声。
  少年书生一惊,见是一老者立在身后,急忙抱拳施礼。
  老人笑道:“看你读书读得如此痴迷,不知是什么好书?”书生连声道:“老人家有所不知,这确是一本绝世的好书。” 说着,把书面翻了过来,老人接过来,见靛蓝的封面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桃花扇”。
  “我以为什么好书呢。”老人把眼睛微眯了起来,“不过是一出脂粉戏罢了!”“老人家错了!”年轻人脸涨得通红,“这可不是那4脂粉戏’。想一个青楼弱女子宁愿以血溅扇也不愿嫁入官府,这是何等气节?须眉又能如何?你看那史大人,‘走江边,满腔愤恨向谁言?老泪风吹面,孤城一片,望救目穿。使尽残兵血战,跳出重围,故国苦恋,谁知歌罢剩空筵。长江一线,吴头楚尾路三千,尽归别姓。雨翻云变……’。这是作者孔先生为史大人写的《古轮台》。孔先生是深知史大人的,不仅把史大人英勇赴义写得壮烈激昂,更把他生既不能力支残局、死也不能于事有补的悲哀写得淋漓尽致,终了只是4万事付空’……”老人一声也不吭,只是脸涨得越来越红,到末了居然长叹一声:“都说知音难求,没想到知音就在面前。孔复之,有如此知己你还有什么可叹可怨的!”书生愣了,试探着问:“老人家,您在说什么?您是……” “哈哈……,小兄弟,我就是孔复之呀! ”老人晃了晃手里的《桃花扇》。
  “孔先生!”书生向前一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特选仰慕先生久矣!”“你是••…孔尚任没听清楚,迟疑着问了一句。
  “晚辈王特选,字策轩,滕县盖村人,家父讳字廷扬。”王特选一口气把自己的姓名籍贯都说了出来,“想我王策轩过了春节出游秦淮一带,走访了不少名山大川,结识了不少四海名士,但都没有今日结识孔先生感到荣幸。”说着,书生一揖到地:“特选有君一知己足矣!清.瓶“王特选?哈哈,就是那个‘肃立于鸡群之鹤,吟诗堪比曹子建,出语惊人,世俗间罕’的王特选? ”孔尚任睁大眼睛。书生急忙打住:“前辈这样说羞煞特选了,这不过是老师的过誉之词罢了!”那是康熙四十年(公元1701年),年方十八、风华正茂的王特选刚刚被朝廷补为秀才,与二弟特逢、三弟特达在衔山阁读书。.这兄弟三人个个才华横溢,二弟特逢被老师誉为“论文题材宏森,以疏论性灵堂为长,滕之文体自他始一变”;三弟王特达则被称为“肆力于著述,为文章简洁纯粹,有汉人风采%至于大哥王特选更被老师看好,说他是“肃立于鸡群之鹤,吟诗堪比曹子建,出语惊人,世俗间罕”。
  这兄弟三人都得到了父亲王廷扬的真传,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康熙四十四年(公元1705年),王特选一举中了举人,次年又考授“内阁中书”,一家人沉浸在一片喜悦的气氛里。前来贺喜的人也络绎不绝。
  王特选最怕这些应付的场面,所以刚过了春节就溜出来游山观景。没想到在这泗水之畔结识了他钦慕已久的孔尚任,让他怎不激动?孔尚任禁不住眼眶湿润了。他扶起王特选:“兄弟差矣,老哥虚长几岁,托大称兄了。兄弟虽是年少,却有如此见解,尚任才知弟是一知己,《桃花扇》也多一知音啊!”二人两手相握,惺惺相惜。
  “今天是个好日子,走,我与先生饮上几杯!”“好,不醉不归!哈哈……”杏黄的酒帘斜挑着一抹夕阳。
  两人脸上均带有酒色,言谈却意兴甚浓。泗河水缓缓西流,王特选感慨万分:“听说先生写《桃花扇》三易其稿,历经十年。先生的精神实在令策轩感动。”“唉!兄弟不知,《桃花扇》积我孔尚任一生心血。想我一介书生,报国唯有手中一支竹笔而已,借笔抒胸意呀! ”孔尚任手持一只竹筷,在碗碟上敲出错落有致的音节来。
  “你本是名家子受人尊敬,方显得才出众壮志凌云。
  你说要为国家铲除奸佞,你说要蹈水火拯救万民;说人生在世间忠义为本,要表达顶天立地的一片丹心王特选也哽咽了,握住孔尚任的手说:“先生之意晚生懂了,你且听晚生的。”王特选叮当一阵猛敲,竟也成调。那是史可法冲出扬州行至南京,遇老赞礼,知南京已失决意沉江殉国的那一段: “‘撇下俺断篷船,丢下俺无家犬,叫天呼地千百遍。归无路,走又难前……”余音袅袅,周围聚了一群人,静静地听他们唱,看他们喝酒。
  一曲唱罢,二人都没有出声。好半晌,王特选捧起孔尚任的酒一饮而尽,又把自己面前的酒也一饮而尽。
  整整一夜与孔尚任促膝相谈,令王特选大长见识。王特选的才华也令孔尚任大为赞叹。乘着酒兴,孔尚任让人准备好笔砚,他要请这位忘年交留下笔墨,王特选略一沉吟,也不推辞,挽起袖子落笔如有神助:板荡维持见几人,只身阁部泣江滨。却教世俗思忠毅,曾许他年社稷臣。
  “好一个‘却教世俗思忠毅,曾许他年社稷臣。’ ”孔尚任击掌叹道,“知我者策轩也!这佳作我将刻入《桃花扇》扉页中,以做纪念。”天亮了。两人才依依惜别。
  吟诗巧对结姻缘返家的路上,王特选还沉浸在认识孔尚任的喜悦里。
  “李香君,嗯……”王特选自己笑了起来。在他的心里,自己的妻子刘氏就是“李香君”。那是怎样聪慧的一个女子呀!认识妻子刘氏是个偶然。
  那时他刚中了秀才,和好友胡文学一同前往曲阜访友回到家中。正好是五月楷花红艳似火,王特选经不住六弟特炳的央求,带他到峄县榴园看榴花。这峄县的石榴园自然不同一般,万株榴花,如火如荼,环山而上。
  七岁的特炳看什么都感到新鲜,一路连蹿带蹦,跑到前面。一老者只顾看特炳,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就要仰面摔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王特选一个箭步上前托住老人,自己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跟着老者的少年吓得脸色煞白,带着哭腔问老人是否受伤。老者重新站稳了身子,连连摆手:“无妨无妨,我不要紧,倒是这位小哥,不妨事吧?”“没事没事,”王特选急忙作了个揖,“都是我这六弟顽皮, 老伯不碍事吧?”“令弟天真活泼,和着满山的红榴花,堪称一处美景哩!老夫就是贪看这4美景’,才忘了脚下路滑,多亏公子出手相救,感激万分呐……”前面有一凉亭,四人进了凉亭。坐下后,王特选才发现那青年人虽然身穿粗布衣衫,却生得眉清目秀,面容白晳,左右两边颊上忽闪着一对大大的酒窝。看到王特选在打量自己,那年轻人急忙闪到老人后面,行动颇有些女儿态。王特选笑了笑,想必是老人家的公子,娇气些。
  “不知公子家在何处?”老人坐在石凳上休憩了片刻,慈祥地问道。
  “晚辈王特选,滕县盖村人氏……”“噢,你就是那个刚中了秀才的王特选?知道知道,你们兄弟个个都是人中之龙。”老人回头对年轻公子道,“这就是给你常提起的王特选,刚刚得中秀才,人称神童,家中几兄弟个个能吟诗作对,才华横溢。”老人家又转过身来,对王特选说:“没想到啊,今日一见公子果然气度非凡,风流倜傥。”王特选让老人夸得一阵阵脸红,急忙行礼道:“老人家过奖了。”偷眼望去,那年轻人正抿嘴偷乐,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那边特炳早憋不住了,抢着说:“我哥写了好多诗,我还会背呢!”“是吗?背首听听。”那年轻人对特炳比对特选要亲热些,他蹲下身子,望着特炳,鼓励着。王特炳毫不怯场,张嘴就来:“叔绣遗愿梢不在,无端滕国改公邱。君如不达前欢失,千古何人羡爽鸠。宛转清溪绕竹篤,凫山南去路逶迤。郎亭亭馆开村墅,麦秀渐渐胜黍离……”“真聪明! ”老人叹道,“小小年纪就能这样口齿清晰地背-诵这一长篇,王家到底是书香世家,令人羡慕!”王特选急忙说:“老人家过奖了,小弟卖弄,让您见笑了。”一路上,老者与王特选相谈甚欢,虽然萍水相逢,但老者谈吐不俗,却似挚友深交。那年轻人尾随其后,有时手牵特炳,不肯多语。
  不觉间到了山顶,隐约可闻钟磬之声。抬头看,果然见一寺庙,青瓦红墙掩映在松柏石榴丛中。“这青檀寺也是一处名刹,我们歇息片刻,用些茶水如何?”“好! ”王特选欣然应命。
  须臾,寺门轻启。王特选放眼看去,迎面映人眼帘的是一株粗大的青檀,接着传来浑厚悠扬的钟声。老人张口吟道:“东方开曙色,梵钟敲落云边月。”王特选一愣,明白了老人是在考他,当下微微一笑,对道: “山上隔红尘,大士抛却物外心。”“好哇!”老人拈须赞道。老人向小沙弥要来茶水解渴,一直站在身后的年轻人忽然轻声道:“品泉茶三口白水。”“青檀寺二个仙人。”王特选张嘴就来。
  大家为王特选的机智喝彩。那年轻人早躲到老人后面去了。用过午饭四人重新起身,此时的榴园,青山如翠,群峰竞秀,天空高远,蜂蝶纷沓,鸟语花香。年轻人张嘴道:“山衔古寺穿云入。”站在一边的王特选答:“树隐流泉倚石听。”行于岔路口,年轻人想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老人道: “贤侄,老夫家住刘庄,什么时候有空前来一叙如何?”“承蒙刘伯厚爱,小侄一定前去拜访。”“王兄说话算数,一定要来。”那年轻人钻进马车,又探出头来。
  “姐姐邀你去,你不去? ”王特炳忽闪着大眼睛。
  “什么姐姐?你是说……你怎么知道是姐姐?”“当然知道了,姐姐的手又嫩又香又软,不像你的手! 王特选一下子明白了。
  第二天,王特选沐浴更衣后,依约前往。刘庄并不多远,村庄也不很大,但是古树参天,翠竹摇曳,碧瓦红墙,古朴典雅。
  王特选上前轻叩院门。稍顷,从里面走出一小童,王特选报了姓名,小童道:“知道知道,我们家老爷等着哩!”王特选随小童穿过前院来到客厅,小童进去通报,刘老汉迎了出来朗声道:“王贤侄果然依约前来,里面请!”来到厅里,二人分宾主坐定,有仆人端上茶来。稍顷,有一十五六少年男子从里屋出来,老人介绍道:“这是小子刘成轩。成轩,快来见过你王大哥。”刘成轩抱拳行礼道:“听父亲和姐姐夸赞王兄诗文过人,今日一见,果然风度翩翩。”王特选眼前闪过那个酒窝和扑闪闪的眼睛,脸立时红了,说:“让刘伯和令姐过奖了。那日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小姐,失礼T〇“嘿!我姐从榴园回来就对你赞不绝口。王大哥不知,我姐从小熟读诗书,又聪慧过人,轻易不肯赞人的。只是没想到王兄如此了得! ”王特选只觉得从脸红到了脖子,手心里也冒出了汗。
  刘老汉微笑道:“但不知公子可曾娶亲?”王特选摇了摇头。
  “不瞒贤侄说,老夫祖上也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老夫辞官多年,膝下一女一子,女儿凤玲自幼熟读诗书,天性聪慧,一般的才子都未放到眼里。那日同游,小女对你的诗文才华很是仰慕,只是不知贤侄意下如何?”王特选喜出望外,.当下起身施礼道:“全凭老伯做主!”刘老汉大喜。
  王特选道:“待小侄回家禀明父母,另选吉日再托大媒上门提亲。”其实,刘凤玲早已躲在屏风后听了半日,见王特选满口答应,不禁喜出望外,却又羞赧难当,急忙转身回房。片刻,丫环走了进来,在老爷耳边低语了几句,刘老汉“哈哈”一笑,道:“好, 见见也好。”后花园里曲廊回复,柳绿花红,刘凤玲一身水红衣衫,端坐于绿竹旁的石凳上,更显秀丽。王特选不敢细看,急忙上前施礼: “见过小姐。”小姐微微一笑:“公子,我还有一对,请你成联可否?”王特选这才抬起头,刘小姐今日妆束更显妩媚,脸上并不多施脂粉,自然眉清目秀,颊上酒窝忽隐忽现,煞是诱人,一头黑发用一块红帕系在一边,愈发显得俊俏。刘小姐被他看得脸都红了,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望着秀竹道:“笛奏龙吟水。”王特选急忙敛神,略一思索:“箫鸣凤腾空。”刘小姐移步曲径,王特选紧随其后。刘小姐念道:“眄竹木清幽,会心不远。” “对禽鱼翔游,乐意想关。”王特选随即应对,也是一语双关。这时候,刘成轩早已被丫环拽跑了,王特选和小姐不知不觉间徜徉在这花红柳绿中,好像已融人这人间芬芳四月天了。
  从刘家告辞,王特选不敢怠慢,回到家禀明了父母,王特选的父母认为这是天赐姻缘,满口答应。不几天又托了大媒,当年就把刘家小姐娶进了家门,最高兴的莫过于小特炳了,一连声地追着喊“大嫂”。
  这刘小姐不光学问好,人也贤惠,孝敬公婆,关爱小弟,和王特选更是情投意合,做完家务两人便谈诗论画,其乐融融。王特选生性耿介,性情孤傲,对刘氏却是言听计从,百般呵护。
  这一天,王特选外出回来,看见村子时,已经是繁星点点,他很快到了家,妻子刘氏用那双俏眼微笑地望着他。
  王特选深情地看着妻子因操劳而略显瘦削的脸,心疼地说: “唉!我一走多日,真是辛苦你了。”刘氏摇摇头:“夫君不必操心,只告诉我路上有什么见闻便是了。”“还记得我与你提起的《桃花扇》的作者吗?在泗水我见到了他。
  “你是说孔尚任孔复之?”刘氏眉毛挑得高高。
  “嗯,我与他一见如故,结为莫逆之交。你看,他已把我为 《桃花扇》所写的诗录入扉页了。”王特选从包里掏出一沓诗抄,刘氏急忙挑亮灯花,用心看了起来,良久,才深情地看着王特选说:“你们当真是惺惺相惜呢。”“对了,”刘氏打断王特选的话,“前几日济南有一书信,说是朝廷派你到济南‘泺源书院’做教授,你恐怕过不了几日就要起程了。”“噢?有这回事? ”王特选并不意外,考授内阁中书后朝廷就派他们到处执教。“只怕这一去又得有些时候了,家里全靠你了。”“好男儿志在四方,恋着家能有什么出息。”刘氏鼓励他说, “去吧,我相信你是能行的。”王特选点了点头,感激之情无以言表。爱妻护弟好师长王特选在家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书院的邀请函就寄过来了,王特选置办好行囊,就恋恋不舍地上路。
  济南的“泺源书院”是读书、讲学的地方,也是文人雅士汇集之地。书院里的书生都是各县选上来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王特选唯恐误人子弟,备课、讲授从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严谨的学风深受书院同仁和学生们的欢迎,学院院长多次对他加以褒奖。
  时隔半年,王特选随胡京蒙到西南去考核官员,他认认真真,勤勉谨慎,为朝廷挑选了不少的有用之才。随后,他又改任济州学正。雍正八年(公元1730年),王特选补任莱芜教谕,后又升至东昌府教授。
  王特选在东昌府任教授的时候,年仅十岁的小孙子王恩铭跟随着他,王恩铭自幼随王特选长大,天资聪颖,深得宠爱。一天早晨,王恩铭早起见王特选用拂尘拂去书上的灰尘,恰巧头天晚上,他刚学了一首《咏梅》的诗,于是张嘴就道:“爷爷可真是 ‘不受尘埃半点侵’呀! ”王特选大喜,这孩子反应真快,昨天晚上教他的诗,今天早上不但没忘记,反倒用上了。王特选得意极了,下午去串门,忍不住把这事告诉了朋友。
  莱芜县令蒋百城好奇,备了轿子就往王特选府上来。恰巧王特选不在,王恩铭像大人一般地招呼蒋县令坐下,吩咐下人上茶,彬彬有礼,答问自如,不亢不卑。蒋县令不由得抚着王恩铭的头说:“你就是‘北溟怪物’ ? ”没想到王恩铭落落大方施了一礼,道:“谢谢叔父夸奖。” 蒋县令奇怪,问他:“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一般人听到4怪物’二字都会以为这是在贬低人呀!”王恩铭微微一笑,说:“恩铭多谢蒋叔叔夸奖,叔叔所说‘北溟怪物’定是《庄子•逍遥游》里的‘鲲鹏’吧,那绝对不是在贬低侄儿,而是对侄儿的褒奖!”蒋县令心里又惊又奇,惊的是王特选调教的孩子像个小大人似的,奇的是王恩铭小小年纪竟然能有如此气度。
  王特选听蒋县令如此一说,后来竟把‘‘怪物”当成孙子的绰号喊了起来。时间长了,大家也都跟着“怪物怪物”的喊,原名倒给忘记了。
  一次,祖孙俩从莱芜府回老家盖村小住,恰好盖村戏班唱大戏,王“怪物”指着台上的戏班子对王特选说:“爷爷,看不看戏?“嗯,看看。”这王“怪物”尽管年龄小,但从小就知道孝顺,一听爷爷要听戏,要张罗椅凳,王特选摆了摆手,祖孙俩就挤在人堆里看起戏来。没过多长时间,王“怪物”就厌烦了小生们咿咿呀呀的唱腔,但看到爷爷挺痴迷,实在不忍说走。正踌躇间,王特选碰了碰他,问:“恩铭,这戏演得如何?”王“怪物”挠挠头皮,说:“爷爷,我有一联,就是对这出戏的看法,你听听如何?”王特选点点头。王“怪物”吟道:“也有生,也有旦,说唱就唱;乡里锣,乡里鼓,爱听不听。”王特选咂摸过味来,对王“怪物”说:“你这副对联我且给你添几个字如何?“噢? ”王“怪物”睁大双眼看着爷爷。
  王特选说:“上联是‘不咋样小戏,也有生,也有旦,说唱就唱;算不上名班,乡里锣,乡里鼓,爱听不听。’如何?对不对你的脾胃? ”王“怪物”嘿嘿地笑了起来,就这样,祖孙俩说着笑着回到了家。
  其实,王特选家里连年遭遇不幸。在他去东昌府任教授期间,父母相继去世,这让王特选非常悲痛。他为自己没有在父母面前好好尽孝感到惭愧。尽管弟弟们都劝他,但王特选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他亲自找来工匠,在父母坟前搭起草棚,直到为父母亲守丧期满。
  更让他悲痛欲绝的事随之而来。王特选的妻子刘氏因偶感风寒而生病。开始的时候,谁都没当一回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氏愈发得僬悴,最后竟卧床不起,大夫直摇头叹息。
  不久,刘氏就在他怀里安详地走了。可王特选不相信妻子离他而去,仍然紧紧地把刘氏搂在怀里不肯撒手,嘴里还喃喃地念着苏东坡的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下葬那天,王特选在爱妻的坟上放声大哭,痛不欲生。在坟上,他把自己手指咬破写了血淋淋的《绝婚书》,发誓永不再娶,令人唏嘘不已。
  谁知不久,王特选最疼爱的小弟特炳也不幸染病身亡,王特选又受到了一次强烈的打击。他痛恨天妒英才,在心如刀割中写下《孝友录》以做纪念。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王特选苍老了许多,好在有王“怪物”和其他的亲朋好友时时来看望他,让他的心里轻松了不少。
  回到莱芜,王特选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除了教学生,他一门心思地整理旧时的诗文。莱芜的士绅非常仰慕他的文采和人品,花很多钱为他的屋舍题写了“史云居”的匾额。王特选也非常感动,对学生更加爱护。莱芜有一个非常奸诈的胡生,嫉妒心极强。在书院读书时和一个姓诸的书生有过一些过节,发生过口角。没想到这人气量狭小,将这些小事记在心里,一心想要诋毁诸姓书生。一日他写了一封信给莱芜县令,诬告诸姓书生是十恶不可赦的“五虎”之一,有犯上作乱的嫌疑。那县令居然相信了,下令拘捕诸姓书生归案。诸姓书生偏又生得体弱多病,得信后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这事不知道怎么让王特选知道了,他气愤不已,安慰诸姓书生说:“别害怕,我就不信黑的他能说成白的,一切有我在,你放心吧。
  果然没过几日,衙门真的派人来了,王特选也果然替诸姓书生出庭,差吏一看是王特选,当下收敛了几分气焰。一一见过礼后,有一年轻官吏问他为何替诸姓书生出头。王特选不无诙谐地说:“那诸生手无缚鸡之力,一听说大人们要拿他过堂,吓得至今卧床不起……”众官吏一听,不禁哈哈大笑诸生没用。为首的县吏道:“要他过堂,只因有人告他为‘五虎’,有犯上作乱之嫌,如何就吓成这样“五虎?”王特选故意把眼睛睁得很大,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有他这样的‘五虎’?据我所知,那‘五虎’个个骠桿晓勇、凶神恶煞,哪里有他这样的‘五虎’?大抵不过是在羊身上蒙了张虎皮吧?哈哈,现在只要提到‘虎’字,都能把诸生给吓晕。你们说的‘五虎’还有其他的4虎’大概是在泰山之侧吧?”在座的官吏也都是饱读诗书的人,自然知道王特选说的什么意思。“泰山之侧”,肯定是指孔子的那句“苛政猛于虎”的典故喽,不由得都哈哈一笑。还是为首的那个官吏说:“王先生果然智慧善辩啊,传出去倒也是一段佳话呢!”“那此案可结了? ”王特选赶紧追问。
  “可结可结。”官吏很爽快地道,“有这样的老师护着,学生之福啊!”不久,东昌府所辖的聊城发生了百年不遇的特大灾荒,一时间饥民遍地。
  王特选奉上司之命去聊城放赈。有人想,这下子王特选可发了,因为以往靠灾民发财的人不在少数。没想到王特选廉洁奉公,核实每户人头,然后按照本子发放钱粮,杜绝了冒充灾民的人,也杜绝了地方官吏徇私舞弊、中饱私囊现象发生。按人头发放赈济后,剩余的钱粮给“最贫困”的乡民再次救济,其后所剩,王特选一文不少地上交给了知府。知府对此十分感慨。
  在此期间,王特选还支持孙子王“怪物”做了一件好事。
  那一日,祖孙俩西行办差,途经任城,到达嘉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进了城,爷俩就找了一间小饭铺吃了点饭也就睡了。夜半时分,朦朦胧胧中听到有女人哭泣的声音,而且越哭越惨,爷孙俩就再也睡不着了,起身顺着哭声寻去。原来哭泣的女人是这个小店的主人,前些年男人去世,只有一个儿子与她相依为命。实在没有办法,她把儿子送到庙里当了小和尚,自己这才嫁给了这家小店的老板,谁料没几年光景,这个男人也去世了。她心灰意冷,也不想再嫁人了,可自己一个人又觉得无依无靠,没有办法,她就去庙里求大和尚,想让儿子还俗,和尚自然不肯,两人就打起了官司。但是打了多场官司,都没有结果。
  王“怪物”问:“为什么不再呈状子继续告呢?”“那老和尚已经贿赂了官府,县令也已经批了不许还俗。” 那女店主叹息着,“我一个女人家,怎么能斗得过他们?我实在不想再活了。”王“怪物”看了王特选一眼,见爷爷点头。于是又问:“你有没有胆子再告?”那女店主抹干了眼泪,说:“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王“怪物”说:“那么我替你再写一张状纸,你明天早晨卯时就去呈上县衙。”“好!我一定准时递上去。”那妇人答得也很干脆。
  王特选回到屋里,看王“怪物”开头写到:“启县令……”便摇摇头,王“怪物”疑惑地看着他,王特选轻轻地说:“需要简洁!”王“怪物”恍然,略一凝神,提笔疾书:“和尚无徒世上找,寡妇无儿怎么熬?”在后又紧缀了几个字,“换你试试。”王特选一笑,说:“这样就可以了!”天亮后,妇人按照王“怪物”的吩咐把“状子”呈了上去。那县令看后,一时目瞪口呆,知是王特选祖孙所为后,遂命小和尚即刻还俗。
  《阙里》《三迁》写清风康熙五十五年,一直在外任差的王特选回老家滕县省亲。滕县县令黄浚非常高兴,乘轿直奔王府而来。
  “老爷,滕县县令黄浚前来拜访。”家仆来报。王特选一愣, 心里一边想我和这位黄县令不认识,他为什么来见我呢? 一边迎了出来,来到客厅分宾主坐下。
  寒暄之后,黄县令说:“我在滕县已经任职三年,想重修滕县志,王大人以为如何呀?”王特选说:“是啊,以史为鉴,忆古图新。编史修志,功德无量啊。”王特选接着说:“从历朝历代说起,朝廷有史官,有国史院,设编修官,专修国史及‘一统志’等。地方省、府、县各级设编修机构,名称虽不一,但统修地方史志,代代相延。”黄浚不由得击起掌来,“王大人说得再好不过了。滕县古为三国五邑之地,名胜古迹众多,有商周时滕国、薛国遗址,有闻名遐迩的孟尝君和毛遂墓葬,还有文公古台、微湖夜月等八大景观黄浚搬着手指,如数家珍。
  王特选真的有些感动了。眼前这个县令虽然年轻,可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极显真诚,不像是沽名钓誉之辈。
  王特选说:“黄大人可是想让我帮着编写地方志?”“还请王先生不要推辞,此事非王先生莫属啊! ”黄浚说得极为诚恳。
  王特选也一本正经地说:“承蒙黄大人看得起我王策轩。但是恕我直言,编写县志不比别的,史学家司马迁编写的《史记》,以其‘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使之名垂千古。更让人震撼的是即使身受腐刑却也没忘忠于事实,忠于历史,仅这一点也可以称得上是一部真正的信史!”王特选继续说道,“黄大人如能够做到忠于历史,忠于事实,不为利动,不为威屈,不为祸福所转移,不为众口而蛊惑,腕可断而笔不可回,坚持秉笔直书,按自己的观点而写,按事实的真相去述,那么黄县令所修的这本县志将会和《史记》一样,是正史信史,而不是秽史!”一席话说得黄浚频频点头,说:“那么王先生可就答应下官了?王特选点点头,说:“黄县令只要答应我修的是一本‘信史’,特选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也是滕县人呀。”没几日,王特选来到衙门,准备资料,拟定县志凡例、目录,组织人员采访编写。衙门里的几个文书食客开始坐不住了,这不是来抢他们饭碗的嘛,于是不予配合,还话语多带饥讽。无奈,王特选只得提笔给黄浚写了一封信,说:我王特选学识浅薄,黄县令你把修志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我,我感到非常荣幸,同时也感到有压力。我惟恐稍有不慎让师长们替我蒙羞,辜负了大家的期望。所以自从答应你以来,我一直尽心尽力,不敢有半点马虎。但是现在看起来,要办成这件大事,还有很多困难,我们县一向有趋炎附势的习惯。旧县令在滕县为官清廉,体恤百姓,但是在他离任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送他,后来他又提升为郡守,却冒出许多人来为他唱赞歌。唉,对这些唱赞歌的人,在县志里你怎么写他们呢?他们其中有许多是有头有脸的人,假如像古代著名的史学家董狐那样秉笔直书,还不知要招来多少麻烦。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说过的话吗?我最近身体不好,恐怕不能帮你把县志编完了,只希望你能用我所说的话约束手下,真正编出一本“信史”来黄浚看到这封信,心里非常难过,对王特选再三挽留,可还是被婉言谢绝了。
  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王特选带着外号为“怪物”的孙子王恩铭走在夕阳古道上。他们去了曲阜孔尚任的家。
  孔尚任已经是耄耋老人了,漏着风的嘴角装的全是发自内心的笑,他忘记不了这个才华横溢的小兄弟呀,也特别喜欢才思敏捷的王“怪物”。他们把酒言欢,谈了很多,从《桃花扇》到 《滕县志》。一说到修县志,孔尚任乐了: “兄弟,我正有一事相求!”原来,曲阜县令正想找人修县志呢,王特选既有修志经验又写得一手好文章,是当仁不让的人选。在孔尚任的推荐下,王特选和孙子王“怪物”受曲阜县令的邀请,编修了《阙里志》。县志修成后,王特选爷孙俩又被邹县县令邀请,编写了《三迁志》中的第二志。

知识出处

历史人物志上卷

《历史人物志上卷》

该书以《峄县志》、《滕县志》的史实记载为基础,用当代人 的视角解读古代文化,以此来发掘枣庄地区从远古至清末的人 文资源和历史谱系。收录入传的人物,在时间跨度上,从远古传 说中半人半神的女娲开始,到清末辛亥革命时的张锦湖止,在身 份上,为政治、军事、文化、经济等方面较有影响的,在地域界定 上,充分考虑历史沿革变迁因素,枣庄本土人士或者在枣庄生活 过和与枣庄有联系的知名人士兼收,共计52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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