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约公元前313年——约公元前238年),名况,字卿,别为孙氏,又名孙卿,后人尊称为荀子,或孙卿子。赵国郇邑人。他曾游学于齐国,任稷下学宫祭酒。又到楚国,由春申君用为兰陵令(古兰險郡治所即今山东省冬庄市峄城区)。死后葬于兰陵。稷下为先生公元前260年春天的一个早晨,高高的木轮车缓缓地行走在驰道上。这条驰道,西起函谷关,沿黄河东至成皋,人们称它 “成皋之路”。在这条大路上,秦国的军队多次进兵攻伐韩、魏、赵等关东诸国。而关东诸国合纵,也多次由此西向攻秦。这是一条战争之路,也是一条繁华之路。车上的主人五十岁左右年纪,面容清癯,身着儒装,他并不是什么豪门贵族,也不是大权在握的显赫卿相,而是一位游学列国的学士。
他姓荀,名况,人们尊称他荀子。两年前应秦昭王之邀,从齐国稷下学宫出发,由这条成皋之路西行,到秦国去游学,遍访了渭水秦川。如今又应齐王建的邀请,从这条路东行,重返齐国。
在荀子轩车后面的辎车上,坐着荀子的夫人和爱女幽兰。荀子的许多弟子及齐国派来迎接的卫士,步行跟随在两辆马车的后边。队伍不算很大,车马的豪华引人注目,也甚为壮观。车轮滚滚,荀子一行过了济水,远远就望见了巍峨壮观的临淄城。
平日甚为清静的稷门(齐国的城门,因对面稷山而命名),今日失去了宁静。稷下学士纷纷走出书房讲坛,来到稷门之外。宫中的武士也甲胄齐整,一大早就列队于稷门大道的两侧。乐工歌伎,聚集于稷门之外,欢迎荀子的到来。
齐王建也在宫人的簇拥下,乘着御用八鸾豪华轻车出了禁宫,来到稷门之外下车。
忽有一匹快马踏着烟尘,飞奔而至,骑兵一路喊着:“荀老夫子到了!”只见荀子率领的一队长途跋涉的人马正缓缓行近前来。乐工吹竽鼓瑟,歌伎舞姿翩翩,把这个鲜花盛开的暖春季节,喧闹得更为温馨热烈。稷门外人声沸腾,少有的热闹。
荀子携夫人和爱女走下车来,齐王建首先迎上去。他恭敬地施上一礼:“荀老夫子,寡人奉母后之命,率领臣下和稷下先生欢迎您重归敝国!”这隆重热烈的场面,荀子也为之动容,他向齐王建还礼,大声说道:“荀况乃区区学子,怎敢劳大王和诸位学士相迎!” 梦杞走上前去,他以稷下学宫站首领的身份向荀子拱手说: “稷下学士欢迎荀老夫子重归稷下!”荀子不认识梦杞,齐王建向荀子介绍:“他是稷下学宫的祭酒梦杞先生。”荀子再次热情地向梦杞施礼:“久仰,久仰!”荀子向齐王建和梦杞介绍了自己的夫人、爱女和弟子韩非东周•奁等人与大家一一相识。齐王建告诉荀子,明日他的母亲君王后要在宫中设宴为荀子接风。
荀子受到如此隆重的礼遇,出乎他的意料,也在乎情理之中。
稷下学宫曾经云集许多著名的先师,如今相继都去世了,荀子成了最为年长的一个。齐王建的父亲齐襄王在世的时候,就尊荀子“最为老师”。
稷下学士济济一堂,与君王后和齐王建一同举杯,为荀子接风洗尘。
齐王建当众宣布,遵照先王遗训和母后的旨意,拜荀子为师,并且请荀子第三次职任稷下学宫的祭酒。学士们异口同声,雀跃赞同。
欢迎宴会接近尾声时,一位青年学子站起身来说:“在今日宫宴上,可否请荀老夫子订下一个首讲的时日?”齐王建询问荀子。荀子微微活动了一下身躯:“荀况自幼跟随宋钎老师攻习儒学,进入稷下学宫之后,对研讨百家之书,听到墨、道、法、名、阴阳、纵横、小说等百家学士之言。荀况愿融百家之长,避百家之短,只是不敢以一家之言相称。我很愿意将我之所学,求教于诸位学士。”齐王建看荀子接受了青年学子的倡议,问道:“老夫子,首讲之日在何时为好?”荀子也以商议的口气说:“陛下,你看后日午前如何?”“好,后日寡人与各位先生、学士一同聆听老夫子首讲! ”齐王建说。
这天,齐王建和稷下学宫的学士纷纷拥向讲堂等待着荀子登台。弟子韩非说:“老师,开始吧?”“好。”荀子走出暖阁,登上讲坛。讲坛下众人闭息凝神,专注地等待着这位当时世上最为博学的大儒家讲他最新的对于当时世界的认识。老夫子今天会讲什么呢?荀子从几案上端起那王宫中才有的精致漆花茶杯,呷了一口茶,湿润了一下喉,开口了 : “人生之初,本性如何呢?孟子曰,人性本善。荀况曰,不然!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啊呀!果然是语惊四座。第一句话就使得静悄悄的讲堂哗然。众学士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荀子沉稳地坐在讲坛上,观察着人们的反映,继续开讲: “人之本性,生而贪图私利,顺此,则只有争夺而无谦让;生而有嫉妒和憎恨之心,顺此,则相互残杀而丧忠信;生而有耳目之欲,喜好声色,顺此,则生淫乱而无礼义和法度。这样,纵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定发生争夺,导致人间和谐之破坏而造成暴乱。”荀子接着讲道:“孟子曰,人所以能够学习,是因其性善。不然!这是既不了解人之本性,又不明白本性与人为的区别。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学,不可事。不可学、不可事而在天者,谓之性;可学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谓之伪。这就是本性与人为之区别。”荀子看了一下众人,又讲道:“孟子曰,人之性善,因丧失本性而变恶了。若这样说就错了。所谓性善,应是说不离其天生质朴就很美,不离其固有资材就很好。质朴之美,心意之于善,如同看东西离不开眼睛,听声音离不开耳朵,故谓之目明耳聪。今人之本性,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休,此乃人之性情也。今人饥,见长而不敢先食者,为示之谦让;劳而不敢求息者,为了替代长辈;儿子对父亲谦让,弟弟对哥哥谦让;儿子替代父亲劳动,弟弟替代哥哥劳动,这两种行为,皆违反人之本性而悖于情欲。然而,却合于孝子之道,礼义之规。所以,若顺从人的性情则不会辞让;辞让,则有悖于人之性情。由此观之,人之本性已经很明白了,其善者,是人为的……”淳于越显然对荀子所讲的不能理解,等待荀子讲到一个段落,从席间站起来,向荀子拱手施礼道,“荀老夫子,学生有不明之处,可以请教吗?”荀子喜欢有人提出质询。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把道理阐释得更明晰。示意:“请讲。”“依荀老夫子所讲,人之性恶,可以用礼义法规的教化而改恶从善,那么礼义和法规又是从何而来呢?”荀子回答说:“礼义、法规由圣人制定的。古之圣王,因人之性恶,认为人性偏邪而不正,悖乱而不治,因此起礼义、制法度,以矫正人的性情,使合于正道;驯化人之性情而导之,使行为遵守法度,合于礼义。”未待荀子讲完,在一旁坐着的梦杞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突然站起来,他作为孟子的学生,不能容忍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攻击自己的先师。他没有招手,也没有施礼就开言道:“梦杞更不明白了,依你说礼义和法规是圣人制定的,圣人之本性是善的还是恶的?”“问得好! ”荀子没有在意梦杞不恭的态度,也没有去深思梦杞的真实用心。他很乐意回答梦杞提出的这个尖锐而又很值得一讲的问题。荀子用简洁而明确的语言回答:“圣人与常人相同而没有区别的是人之本性;圣人与常人不同,胜于常人的,是他们能够比常人先一步认识人之本性是恶的,并为改变人之本性,制定礼义和法规,并且自觉地遵行礼义和法规,而使风俗美,朝政美!”精辟!学士们对荀子令人信服的回答报以热烈的掌声。齐王建也赞赏地为荀子鼓掌。
梦杞耿耿于怀。待掌声过后,梦杞再次发问:“荀先生,你的老师宋钎,主张人之本性‘欲寡’,而你言人之性恶,主张人之本性欲多。荀先生的观点与你的老师相悖,这作何解释呢?” 荀子此时方才感觉到梦杞今日之心态有异,有意向自己发难,使他难堪。不过,梦杞提出的责问还是相当有分量,很值得回答的。在稷下学宫,荀子对于这种不同见地,相互攻讦的场面见得多了。在名师如林的往日,学宫中常有辩论,既有不同学派之间的论战,也有同一学派内部不同观点的论争;既有相互尊重,悉心求知的研讨对话,也有互不相让、言辞刻薄的冷嘲热讽。激烈的争论,开阔了视野,认识自己所论的弊端,促使了各学派的相互渗透,这是一件好事情。
所以,荀子冷静地回答:“梦杞先生,荀况曾就此求教于宋老夫子。我问他,若言人之欲寡,那么,就是人之本性,眼不欲观各种美丽的颜色,耳不欲听各种美好的声音,口不欲吃各种美味,鼻不欲闻各种馨香,体不欲更多的享受安逸。此五者,难道是人之本性所不期望的吗?宋老夫子答曰,这正是人的本性所要求的。我说,若是这样,则宋老夫子的学说是行不通的。若认为人的本性需要此五种享受,而又说人之欲望不多,就比如是说人之本性需要宝贝而又不要财货,喜欢美女而又厌恶西施。”荀子犀利而又幽默的回答引起了讲堂中一阵赞赏的笑声。梦杞反而火了 : “荀况,你重归稷下学宫,首讲即污辱稷下两位先师,是何居心?”荀子正色反诘:“百家争鸣,各抒己见,乃稷下学宫之学风。荀况不过与孟轲、宋钎两位先师见解不同,何言污辱二字?”“百家争鸣?哼!请问,你是哪一家?”“出于儒家,而融汇百家。”“你是性恶,还是性善?”梦杞恼羞成怒,他已不再是辩论学问是非,而是咄咄逼人的人身攻击了。
稷下学士中许多人对梦杞也甚为不满,有人要起身批评梦杞,一时间讲堂内议论纷纷,有人气愤,有人冷笑,有人袖手旁观。
齐王建此时站起身:“啊,诸位,请安静。人性之善恶,日后再论吧,寡人有话要请教荀老夫子。荀老夫子,寡人年幼,初继先王基业,请问先生,如何才能做好国之君呢? ”荀子答道:“按照礼去行事,做到不偏不离。礼乃治国之准绳,强国之根本,成功之来源,功名之总纲。”齐王建接着问:“如何才能使礼义施于国中呢?”荀子答道:“君王首先修养其身。君王好比竖立的木粧,臣民好比木桩的影子,木正则影正。君王若想称王于天下,成一统之大业,务需彰明礼义,任用贤能。礼义兴则国安宁,贤臣用则大业成。”齐王建心悦诚服,连连称好:“老夫子之言,言简意赅,使寡人茅塞顿开。寡人今日与老夫子相约,以后十日一问计,寡人将登门求教。”“谢谢! ”齐王建的谦逊诚恳,使荀子甚为感动。
齐王建让宫人将一双玉璧和千镒黄金抬到荀子面前,以表示祝贺荀子首讲成功。众学士一同起身热烈鼓掌,欢喜散去。此后,荀子又收了李斯、陈嚣为徒。一赴兰陵郡秦昭王四十七年(公元前260年),秦国白起军与赵国赵括军四十五万人会战于长平。秦军绝其粮道,赵军危急,求救于齐。齐王建问计于荀子,荀子以唇亡齿寒、得道方能图霸的道理力劝援赵。秦国用反间计收买了齐国稷下学士梦杞,梦杞以荀子为赵国人必然与赵同谋游说君王后,君王后听信谗言,以巫婆卦辞 “援赵大凶”为由拒绝了荀况的建议,致使孤立无援的赵军大战四十六日后,弹尽粮绝,归于失败,除二百四十名未满十五岁娃娃兵幸存外,全部为秦军坑杀。荀子极为愤怒,离开了齐国,接受了楚国令尹春申君的邀请,去了楚国。
楚顷襄王之子楚考烈王即位之后,用春申君黄歇为令尹,招揽天下贤士,决心重振楚国。对内修明政治,重视农桑,疏浚河道。
这次,春申君千里迢迢把列国驰名的大儒荀子请到楚国来,楚考烈王甚为欢心,设下最为丰盛的国宴,请荀子坐于上宾。
楚考烈王请荀子观看楚国最好的宫中歌舞,听楚国最美的编钟编磬乐曲,吃楚国最鲜美的鱼、鳖、鼋、鼍,住楚国最为华美的宾舍,还再三请求荀子留在楚王身边,像在齐国稷下学宫一样,做客卿,议国政。荀子没有答应楚王的邀请,只是要楚王交给他一方土地,由他去治理,并且选中了兰陵。
兰陵原属鲁国,历史甚久,民风甚古,又是北方边境重地,楚王和春申君想找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去治理,总无恰当人选。如今荀子要去做兰陵县令,也认为是合适人选。
春申君说:“荀老夫子,你出任兰陵县令与他人不同,大王与我皆敬你为师。楚国之政令,也以兰陵为师。兰陵之治,皆由荀老夫子做主!”知人贵为知心,用人贵为不疑。荀子对春申君的最后一句话甚为感激。双手举起酒爵,连连称谢:“多谢令尹,多谢令尹!” 荀子一行去兰陵的马车匆匆地在旷野上行驰。只见大道两旁,禾苗枯萎,土地龟裂,路上行人稀少,许多树木已被刮了皮,这是百姓在用树皮充饥。树下不断可见横躺着的尸体。
一个老妪手拉干瘦如柴的孙女,歪倒在道旁。荀子走到老妪身边,用手摸摸脉搏,回头向陈嚣说:“快拿水来!”老妪渐渐醒来,用微弱的声音叫道:“灵儿,我的灵儿!” 灵儿爬到老妪身边,喊叫:“奶奶!”老妪紧紧地搂着灵儿,向荀子说:“老爷,大旱三年了,我们一家人就剩下俺祖孙两个,别的人全饿死了!我们兰陵是个好地方,地下水脉浅,土质又有劲,庄稼年年好收成。这两年不知道得罪了哪位尊神,犯了什么星,硬是不下雨,把老百姓都旱苦啦!” 荀子的车马停在了县衙门前。傍晚,县丞为荀子准备了丰盛的接风酒席。县丞看看荀子的脸色,不知荀子为何不动手:“怎么?荀老夫子,这些菜肴全不对你老的口味吗?那好,你老说,你想吃什么,我让人马上去做。”荀子说:“不是的,县丞,这些菜肴样样都好,都很贵重呀! 不过,有件事总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上。”“荀老夫子,你如今是兰陵县令,兰陵县数百里辖区内的万千百姓,都听你的。我这个县丞也是帮你办事的,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立刻照办不误。”县丞讲得甚为真诚。“那好,我如今就要你做一件事!”荀子伸出一个食指。
“你说吧,我立即就办! ”县丞立即站起身。
“你把粮库打开,向百姓们开仓放粮!”“什么?”“开仓放粮!”“荀老夫子,你可带有大王陛下的旨意?”“无有。”“可带来了令尹的手谕?”“无有。”县丞为难了: “一无大王旨意,二无令尹手谕,打开粮库向百姓放粮,我的老夫子,这可有杀头之罪呀!”荀子有些激动:“县丞,我此次赴任兰陵途中,看到兰陵境内大旱三年,田地荒芜,百姓骨瘦如柴,尸横遍野,作为一县之长,我怎能不痛心?我怎能吃得下这山珍海味?又怎能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呢?”县丞看老夫子这样坚决,阻他不住,可又不敢应允。这样的大事,不禀报大王和令尹怎么了得?隐灾不报固然有失职之罪,可私自开仓放粮,也有杀头之罪呀!县丞前思后想,两相为难,所以迟迟不敢开口。 '荀子看透了县丞的心思,他为县丞解脱,说:“县丞,你不要为难,若是大王和令尹怪罪下来,由我承担!”当晚,在兰陵县城中四处响起了皮鼓声和呐喊声:“县令开仓放粮了!县令开仓放粮了!”黑夜里,一张张饥饿的脸露出笑容,一个个骨瘦如柴的男女,背着箩筐,拿着口袋,奔向县衙。
荀子最为关心的是兰陵的旱情。荀子把县丞找来,与他商量如何用修渠引水解救旱情。县丞认为不可能。正在二人话不投机之时,忽听外面高声呼喊:“大王诏书到! ”只听宫人高声道: “兰陵县令荀子听旨:寡人闻兰陵大旱三载,饿殍遍野,寡人心中甚为不安。兰陵县开仓放粮,虽未禀报寡人,姑念救民紧迫,不予追究。今特诏谕兰陵县令,立即设坛,代寡人祭天求雨,以解万民之忧!”听了楚王的诏书荀子心中不快,祭了天就能求得雨吗?县丞见荀子跪在地上听宫人宣过诏书,久未应声,轻声提醒道:“荀县令,接诏书呀!”荀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县丞接过话来:“请回禀大王陛下,我们立即设坛。”送走宫人,荀子整日闷闷不乐。他反复思虑,楚王能够对他未曾禀奏就开仓放粮一事不予怪罪,这是楚王的圣明,然楚王传旨要设坛祭天,又是他的糊涂。春申君在大王身边,定知此事,这也是春申君的糊涂。
县丞来了,他也在担心设坛祭天的事。他看出来了,荀子对大王的诏书态度冷淡,深怕荀子不遵王命,自己将来也受连累。他想,荀子你倚仗在列国的名望,可以随意开仓放粮,可以不尊重大王的诏书,我一个无名小卒,吃罪不起。所以,他一进门就问:“荀县令,何时设坛呀?”荀子半晌未语,拿起诏书,看了看说:“如若求雨不来,怎么办?”县丞不以为然:“那我们也是照大王陛下的诏书办了。”荀子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愿做这种愚弄百姓,劳民伤财之事。”县丞近乎乞求地说道:“荀县令,倘若不按照大王诏书行事,大王怪罪下来,吃罪不起呀!”荀子想了想,将诏书拿起来给县丞:“这诏书你拿去。” 县丞真是求之不得,用双手接过了那神圣的诏书:“那好,我就冒昧代替你了!”荀子更正县丞的话:“不是代替我,是代替大王。”“对,是代替大王! ”县丞将诏书捧过头顶,感到一种无与伦比的荣耀。
县丞率众设坛求雨。没想到到了下午,大雨真的倾盆而下,肆虐了几年的旱灾终于解除。楚王重重奖赏了荀子。荀子苦笑了一下,毅然召集百姓,讲道:“父老乡亲,天降喜雨,解除兰陵三年的旱情,托上天之福,我们都非常高兴。但是,我今天要告诉大家的是,这绝不是我们设坛请巫,用迷信的办法求雨的结果。今天的事不过是一种偶然罢了,风、雨、雷、电、热、冷、旱、涝,原本是自然现象,该下雨时,不求而至,并不为人的想法而动摇。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陨星落地发出声响,众人恐惧。这是什么原因呢?是天地之变,阴阳之化,极其罕见之事罢了,因少见而多怪可以,因少见而害怕就不对了。日蚀、月蚀,刮风下雨不合季节,奇怪的星宿偶然出现,无时而不常有。君主贤明而政局平稳,这些异常现象即使同时发生,也无什么伤害。君主昏庸,政局险恶,这些现象即使无一出现,也不会有什么益处。出现日蚀、月蚀急忙呼救,遇到天旱望天求雨,占卜吉凶之后决定大事,并非因为果真能够求到什么,只是用来粉饰而已。君子以为是粉饰的手段,而百姓以为有神灵。所以,天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妖!”有人问:“何谓人妖?“一者,耕作粗活,田园荒芜,米贵民饥,路有饿死之骨,谓之不修农事之人妖。二者,政令不明,举措不当,弃农失本,征调劳役,贻误农时,谓之不修政事之人妖。三者,礼义不行,奢侈淫乱,父子相互猜疑,君臣离心背德,致使内乱外患并起,谓之不行礼之人妖。此三者交替出现,民不宁,国不安,其害甚于天灾!” 荀子讲的《天论》道理深奥,台下的百姓并不能句句听懂,但是,他们知道,荀县令讲的都是百姓们最关切的事。尤其是荀子讲到了人妖之害,更甚于天灾,这是百姓们都亲有体会,想说而说不出的话,荀子代他们讲出了,心中十分痛快。祭坛下,立时响起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赵国论兵法荀况无神论的思想,触怒了楚国贵族,斥荀子狂妄,有人甚至说,荀子要重建鲁国,令尹春申君也信了谗言,失去了对荀子的信任。荀子谢绝了春申君要他留在国都参政的好意,决意用自己平生所学,拯救经过长平之战后日益衰落的故乡——赵国。
邯郸,作为赵国的都城,是一个地势险要、风景优美繁华的城市。赵国自赵敬侯元年(公元前386年)始,从中牟迁都邯郸。经过敬侯、成侯、肃侯、武灵王、惠文王和当今的孝成王,六代君王一百多年的经营,邯郸已经成为可与齐国的临淄城、楚国的南郢并驾齐驱的繁华大都会。
荀子的车马直达安平馆舍,这里是邯郸城中最为豪华的馆舍。赵孝成王很快知道荀子返赵的消息,为荀子接风洗尘,二人并坐于丹墀。临武君、李斯、陈嚣在下面陪坐。
赵孝成王恭敬地问过寒暖之后,说:“荀老夫子,昔日因寡人错听误国之言,用将不当,致使四十五万将士在长平被秦军坑杀,都城邯郸又被秦军围困三年,元气大伤,国力一时难以恢复,寡人每日甚是忧虑。荀老夫子到来,乃喜从天降。寡人欲求教荀老夫子用兵之道。”荀子望了望大臣临武君和弟子李斯、陈嚣说:“临武君是带兵之人,我想请临武君先讲一讲。”临武君说:“我以为上得天时,下得地利,善观敌人之动向,而后出兵,先敌到达,占据有利地形,这就是用兵之要术。” 荀子问:“李斯、陈嚣,以你们之见呢?”李斯说:“我以为临武君之言乃是兵家之论,甚为得体。” 荀子摇头说:“不然!”赵孝成王说:“请老夫子赐教。”荀子道:“用兵之本在于一民(使人民心意一致)。如果弓与箭不协调,神射手后羿也难射中微小的目标。如果六匹马配合不好,就是再好的驭手也把车赶不远。如果百姓与朝廷离心离德,再好的将军也一定不能打胜仗。所以,善争取百姓者,才是善于用兵者。用兵之要术在善于使民心归附。”临武君说:“荀老夫子,此话讲得不当吧!兵家所重视的是形势和条件,所实行的是变化和诡诈,善用兵者,神出鬼没,莫知从何而出。孙武、吴起以此无敌于天下,难道一定要使民心归附吗?”荀子说:“不然。我所说的是仁义之兵,欲称王天下者的意志。你所重视的是权谋势利,欺诈诡变,这是诸侯国才使用的方法。仁义之兵不可以欺诈,能受欺诈者只是那些君民上下离心离德之兵。仁义之兵上下一心,三军同力,臣民对待君主,下级对待上级,如同子女对待父亲,弟弟对兄长。仁义之人在百里当政,耳目可达千里;在千里当政,耳目可达四海,必是耳聪目明,常备不懈。仁义之兵聚则成卒,散则成列,似莫邪之剑,碰着它就会被击溃。反之,那些残暴的国君,谁会跟随他呢?”赵孝成王与临武君对于荀子的论述甚为钦佩。赵孝成王说道:“请问荀老夫子,王者之兵该行何道呢?”荀子说:“一切在于大王,将帅次之。我说一说王者和诸侯强弱存亡与安危的道理。君王贤者其国治,君王不贤者其国乱; 注重礼义者其国治,轻贱礼义者其国乱。治者强,乱者弱,是强弱之根本。在上者为臣民所敬仰,臣民可为其所用;在上者不足为臣民所敬仰,则臣民不为所用。臣民为所用则强,臣民不为所用则弱,此乃强弱之规。崇尚礼义,论功行赏,是上策;注重禄位,重视气节,是中策;只重战功,轻视气节,是下策。这是国家强弱之要略。齐国注重技击,得一首级,赏金八两。这种办法对付弱小的敌人可用,遇到强敌,就会军心涣散,似如飞鸟,这是亡国之兵也,没有比这更弱之兵了,与从市上雇佣人打仗所差无几。魏之武卒,按一定的标准选取:穿三段衣甲,操十二石力量之弓,背五十枝箭,扛戈、戴盔、佩剑、带三天口粮,日行百里。考中可免除全家的徭役,免征田宅之税,到老其权利不可剥夺。所以,魏之国土虽大,税收很少。秦国土地贫瘠,役使百姓严酷,用刑罚和奖赏逼迫百姓参加战争,除了打仗去向君王求利,无路可走。立功受赏,得赏更想立功,功赏相长。斩首五个敌人,可役使五户人家。因此,秦国兵员最多,战斗力最强,征税之地也多。所以,秦国四代皆强胜,非为侥幸,在所必然!齐国的技击不可遇魏国之武卒,魏国之武卒不可以遇秦国之锐士,秦国之锐士不可以挡齐桓公、晋文公有严明军纪的师旅,齐桓公、晋文公的师旅不可以敌汤、武的仁义之师。与汤、武仁义之师打仗,如同用鸡蛋碰石头一样。赵孝成王和临武君都听得津津有味。陈嚣一旁问道:“老师谈论用兵,常把仁义作为根本。仁者,爱人;义者,循理。既然如此,那还用兵干什么呢?凡用兵者,哪个不是为了争夺呢?” 荀子微微一笑:“并非像你知道的那样。仁者爱人,只因爱人,才憎恨害人之人;义者循理,只因遵从正义,才憎恨作乱之徒。所以仁义之人用兵,为的是禁暴除害,非为争夺。仁义之兵,到来可以大治,所过之处无不受到教化,如降及时之雨,百姓莫不欢喜。《诗》曰:‘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 讲的就是这个道理。”李斯说:“老师,秦国四代兵强海内,威震诸侯,并非是靠仁义取得的,靠的是选取有利时机,便利从事。这作何解呢?” 荀子回答说:“李斯呀,你没有弄明白。你说的便利并非是真正的便利。仁义是用来修治政事的,政事修治好了,民亲其君,愿为他去死,这才是最大的便利。所以说一切在于君正,将帅领兵是第二位的。秦国四代强盛,却常常担心天下诸侯联合反对他。此谓之乱世之兵,未有将仁义作为根本。不求之于本,而索之于末,这就是世道所以混乱之缘由。”荀子回头对赵孝成王说:“礼,是治国的最高准则,强国之本,立威之道,建功立业之纲。王公遵循可以得天下。不遵循就要灭亡。所以,坚甲利兵不一定打胜仗,城高河深不能算坚固,令严刑繁不能算有威,遵循礼义之道就可成功,不遵循礼义之道就要失败。”荀子越讲越有兴致,他进一步细细论道:“大王,当君主的人,大抵都用奖赏、刑罚、欺诈治理百姓,使他们效劳。人之行动者,为了奖赏,则见与己不利就不做了。所以,奖赏、刑罚、欺诈不足以尽人之力,以致于献身。如果大敌当前,让他们去守危城,必然要叛变;让他们去作战,就必然要失败;遇上艰难困苦,必然逃跑,很快溃散。这不是下反而制其上吗?所以,奖赏、刑罚、欺诈之道,乃是雇佣之道,不足以聚合百姓,强盛国家。推崇名节,申明礼义,崇尚贤能,爱护百姓,君王遵循此道,可以得天下,威力无穷。”赵孝成王握住荀子的手:“寡人久闻荀老夫子大名,今日聆听教诲,方知老夫子果是难得的治世贤才!”赵孝成王为荀子高深透彻的“用兵”见解所折服,立即聘其为上卿。
不久,秦派使者入赵,欲借赵狼孟(今山西阳曲)作伐燕屯兵之用,赵国君臣恐惧,求计于荀子。荀况向赵孝成王作了详尽的分析,认为秦欺赵弱,以击燕为名,要挟赵国裂土事秦,此事后患无穷,决不可答应。无奈赵国君臣已风声鹤唳,为秦势所欺,没有听从荀子的意见,借狼孟与秦。荀子见赵国大势已去,心情悲愤。此时楚令尹再三相请,荀子又回到了楚国。
再赴兰陵郡荀子拜会楚考烈王,请求再让他做兰陵县令。楚考烈王同意了他的请求。这日,他与春申君告别,向兰陵出发。
数年前,他初任兰陵令,也走在这条上任的驰道上。那是一个干旱的春天,禾苗干涸,饿殍遍野,目不忍睹。如今情形已大不相同了,同样是春天,处处一派翠绿,遍野的黍稷含笑,飞鸟欢歌。荀子想到了他在祭坛上宣讲的《天论》。天行有常啊!兰陵到了。
这个不大的边城,平日人不甚多,只在有市之日,才从四面八方汇集来一些卖物买物的人。今日,十字街头的人好像很多, 荀子预感到前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他与李斯向前面的人群走过去。
原来,县丞今日监斩三个囚犯,百姓们拥挤观看。县丞命令武士,把围观的百姓都赶开。
荀子和李斯想看个究竟,从人群中向前挤。武士厉声骂道: “滚开!再往前挤,用皮鞭打死你! ”荀子、李斯继续往前挤来。武士发怒了: “老东西,看我不打死你!”武士举鞭要打,李斯上前握住武士的手:“不得无理!他是荀县令!”武士惊呆了 : “什么?”县丞在远处喊道:“那边因何吵嚷?”一武士跑来禀报:“县丞大人,荀县令到。”县丞大吃一惊:“啊?!这个荀老头子又回来了?”没敢多想,忙起身走过去。
荀子被百姓和武士围在中间,一老妪哭叫着:“荀老爷,你可回来了!冤枉啊,我儿子冤枉呀!”另一中年女子也喊叫着:“荀老爷,你回来了,快救救我的丈夫吧!”这时县丞走过来,施礼说:“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今日监斩几人?”u —» I n二人。
“皆犯何罪?”县丞指着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说:“那边第一个人,乃杀人凶犯,他为霸占朋友妻室,竟把朋友用毒药害死。”“嗯,杀人者不惩,伤人者不刑,是谓惠暴而宽贼。当斩! ” 县丞指着一个青年说:“那第二个人是一农夫,他竟然抗税不交。”“第三人呢?”“第三人乃是一贩马的齐国人,他竟敢偷闯关卡。”荀子走到青年农夫与中年商贩的面前,注目良久,开口问青年农夫:“你为何抗税不交呢?”青年农夫说:“禀老爷,赋税太重,交了赋税,我一家人就没有吃的啦!”荀子问齐国商贩:“你为何偷闯关卡?”齐国商贩说:“老爷,我的马在关卡前已经被困了三个月,马饿瘦了,病死了不少,再也耽误不起了,马是我一家的性命啊!”荀子思索少顷,对县丞说:“把这两个人放掉。”“什么?”“把他们二人放掉!”“大人,我是按照大王的旨意行事的。”“在这里我是县令,放掉!”荀况的话不容置疑。
县丞对荀子的脾性已经领教过了,只要是他认为应该做的,大王的旨意,旧有的法令,全不顾及。县丞无奈,只好挥手让武士将青年农夫与中年贩马人放掉。老妇赶忙去搀自己的儿子,中年女子去扶自己的丈夫。他们一齐来到荀子面前双膝跪地叩头,连连谢恩。
荀子扶起他们,尔后走向了栽有木桩的刑场,站在高处,向众人说:“兰陵的百姓听着,我荀子又重归兰陵来了!愿意衣食富足,乃人之本性。缺吃少穿乃是一种祸患。作为一县之长,我愿兰陵百姓人人富足,家家平安。自今日起,兰陵之农夫开荒种田,仅收十一之税,多者不取。集市关卡,沟通有无,赋税一概免征。”众百姓闻声欢腾。
“我兰陵百姓,必须隆礼贵义,遵守法度。礼义乃立国之本,法为治国之端,法令行,则风俗美。”荀子转身指着杀人犯说: “似这等抢夺杀人的奸人,必杀不赦!”众人又是一阵欢腾。
荀子一向认为,下贫则上贫,下富则上富。若使百姓富裕就要开源节流,以农为本。兰陵是块宝地,他来此做县令,首要之事,是以政裕民。
荀子日夜考察兰陵的地理、环境、民情,与县衙内的司空、县尉、司马等官吏商讨,要他们各司其职,为富裕兰陵制定新的法令。春季乃四季之首,荀子不违农时地将新的政令颁布于民间。
每逢大旱年份,兰陵百姓衣食无着。荀子目睹惨状,决心在兰陵修堤梁,通沟渠,固水库,若兰陵再遇水旱灾害,百姓一样能耕耘播种,不至于饥民成灾。荀子带着李斯、韩非等乘敞篷马车沿珈水北行。兰陵的地势北高南低,西北有抱犊崮山。荀子想从洳水的源头开出一条渠来,与洳水平行向西南引出,再东西挖上几条小渠,就可以灌溉兰陵县城周围大片的平坦土地。
抱犊崮山距兰陵数十里路程。荀子一行日出启程,日午即到了山下。这里松柏葱郁,猿攀峭壁,怪石嶙峋,泉水淙淙,溪水条条汇流于珈水南面。荀子望见这喜人的景色,甚为高兴。背靠抱椟崮山,举目向南望去,一片平坦沃野。他告诉随行来的司空,此处就是开渠引水的好地方,向南而下,可灌慨万顷良田,春日动手测量渠道的路线,冬季农闲之时征调徭役,破土动工。明春播种,不愁天旱无雨。
这年农闲时节,荀子下令开挖水渠,北起抱犊崮山下,南至兰陵县城之东,数十里长,车水马龙,镢挖肩挑,好不热闹。百姓们将挖出的土,在两边堆起,高高地举起夯石,一夯一夯地砸下,在水渠两边,打下两条长堤来。寒风刺骨,一个个却汗流浃背,赤臂光脚,谁也不觉得寒冷。
休息时,他们手拍皮鼓唱歌。这皮鼓,用革做面,内装谷糠。农夫以鼓击节拍,欢乐地唱着兰陵的民间小曲。
夜晚,沿堤两岸燃起团团篝火,似火龙通向远方,那伴随石夯的小曲儿,飘荡在原野上,夜空中,朴素悠扬,句句动情,唱出了兰陵百姓的心声。
荀子与女儿幽兰在月光下对坐。
“爹,你听这歌声多美!”荀子也在细听这悠扬的歌声:“这曲子是兰陵的民歌,不知传了多少代了。”“很好听的。”“乐者,乐也。是人情所必不可少的。乐声中正平和,人民就和顺而不淫乱。乐声严肃庄重,人民就团结一心而不混乱。如果乐声妖艳邪僻,人民就放纵散漫,卑鄙下贱了。放纵则乱,鄙贱则争,争乱则国危,民不能乐其乡。所以,明智的君王总是要设制官吏,审定音乐,推崇雅乐,而鄙视邪僻的音乐。”“音乐能有这么大的作用吗? ”幽兰首次听到荀子谈到音乐。
荀子说:“有呀。音乐,感人很深,教化人很快,很容易移风易俗。先王就用礼乐来引导百姓和睦相处。许多人不懂得这个道理,墨子就反对音乐。”又一阵歌声传来,荀子随着歌声哼起来,幽兰也手拍节奏随着歌声唱起来。
荀子感慨地说:“兰儿,你说,打夯的人唱着这样的歌能不齐心吗?如果是唱着那邪僻的妖艳之歌,能有力量吗?”一冬的汗水,冲开了一条数十里长的水渠。
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荀县令主持了仪式,郑重地宣布: “开闸放水!”闸门提起,水从闸门下滚滚流出,卷着浪花,顺渠道流向远方,众人一片欢腾。
这时,荀子站在高处,高声讲道:“水渠开好了,旱送水,涝可排,兰陵再也不用求雨祭天啦!”由兰陵西行,有一座文峰山,那里山石ill肖立,古木参天。有棵巨大的银杏树,已长有上千年,枝繁叶茂。
荀子带领李斯和陈嚣来到这棵银杏树下。银杏果儿已经成熟,绿叶红果,翠柏苍松。荀子围绕着银杏树转了一圈,感叹道: “文峰山,幽哉,美哉!”荀子怀着一股崇敬之情讲道:“这里原来叫神峰山。春秋时,鲁国出了一个季文子,鲁国人为了纪念他,才将神峰山改为文峰山。”“季文子为何如此了不起呢?”“季文子在鲁国久执国政,曾经经历了鲁宣公、鲁成公、鲁襄公三代公室,大权在握,一手执掌着鲁国的朝政和财富。然他忠贞守节,数十年如一日。其妻妾不穿锦锻,只穿布衣。像这样的人,百姓怎能不想念他呢?”“啊!季文子真是一个令人崇敬的人!”“不富无以养护民情,不教无以调理百姓。家有百亩宅院,百亩田地,使之务其业而不夺其时,可使其富;立大学,设幼学,修六礼,明世教,可使民走入正道。诗曰:‘饮之食之,教之诲之。’这样王者的政事就完备了。” -李斯说:“老师,你是不是想在这里办上一所书院?”荀子微微一笑说:“是的,在这里开办一所书院,名字就叫文峰书院,你们看好吗?”李斯、陈嚣齐声说好。
荀子在秋季农事过后,征调徭役在文峰山上修筑了一座幽静的文峰书院。同时,在兰陵城内,靠近县衙的湖边,还修起了一所幼学,由陈嚣执教。远近的青年学子闻听荀子在文峰山修好了一座书院,不顾路途遥远,从四面八方慕名投奔。
文峰书院开学了。
荀子将县衙中的事务暂交李斯和司空、司马、县尉料理,他来文峰书院亲自执教。学堂中坐满了来自楚国、齐国、魏国、赵国的学生。
荀子讲道:“君子曰,学不可以半途而止。木材经绳墨则直,东周•蚁鼻钱刀剑经磨砺则利。君子博学且能每日自省,则明智而行无过错。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蚊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人之心可备矣!故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不汇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有人问,我想由卑贱变高贵,由愚笨变智慧,由贫穷变富有,可以吗?我说, 可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学习。君子无爵而贵,无禄而富,不言而信,不怒而威,穷处而荣,独居而乐,君子那些最崇高、最富足、最庄重、最威严的品格,不都是由学习中积累起来的吗?”学子们听得神情专注,心中兴奋。
文峰书院的青年学子中有一位是鲁国人毛亨,祖籍曲阜,慕名到文峰书院拜荀子为师,听了荀子的讲授,对荀子更为崇敬。每次荀子授课完了,他总愿意找到荀子,再询问一些不甚明了的话,请荀子解答。荀子见毛亨勤学好问,也十分喜欢他。
一日,荀子把毛亨叫到自己的书斋,从书架上取出一捆简册,和善地对毛亨说:“毛亨,你是鲁国人,来自孔老夫子的家乡,应该承继孔夫子的治学精神。孔老夫子以六艺教弟子,他说,《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 以神化,《春秋》以道义。我这里有一部经孔老夫子删编过的 《诗》,保存了多年,以我学《诗》所得,又作了一些增删,今日送与你,望你好好研读。”毛亨双手接过来,恭恭敬敬地向荀子叩首道:“谢谢老师。”荀子赠《诗》给毛亨出于对弟子之爱。不曾想,数十年后,秦始皇焚书坑儒,烧掉了许多儒学经典,《诗经》也在劫难逃。毛亨冒着生命危险,将这部《诗》保存下来,传于其子毛苌。而后毛苌设坛讲《诗》,使得《诗经》传流千载,为传播中华文化立下了不朽的功绩。经过一番努力,荀子把兰陵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东周•邦伯着居乐业。后来发生变故,春申君被人刺死,荀子也失了兰陵令一职。他就安住在兰陵。这里山高水长,空气清新,环境优美,是修身养性,研讨学问的好去处。荀子活了七十五岁,在兰陵终老。
当地的老百姓怀念他,荀子故去多年,人们还不愿承认这是事实,竞相传说荀老夫子做了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