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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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石刻春秋--古藤乡野余碑拾遗》 图书
唯一号: 151020020210000810
颗粒名称: 后记
页数: 5
页码: 501-505

内容

人啊,总是怀念那些曾经拥有而今又失去了的东西,比如初恋、青春、爱情,以及乡愁,莫不如此……套用时下流行的句式说:我们的乡愁都去哪了?连总书记都发布“最高指示”说“要留得住乡愁”,可见这种田园牧歌般的情怀在当下日益“现代化”的洪流中日渐稀缺了……我的乡愁去哪了?跟我那些节假日开车出城去郊外体验“农家乐” 的城里同事们相比,我是出生在农村后来才进城的第一代“城里人”,然而我却没有了乡下“老家”:我生于斯长于斯的那个村庄,前几年被整体拆迁了,消失在推土机的铁铲下,埋没在“开发区”的厂房中,裹挟在“城市化”的浪潮里,再也找不到村头的的大槐树、街口的石碾盘、门前的小树林、屋后的大水坑,连同鸡犬相闻的街坊四邻、老屋旧巷,一下子被彻底荡平,不留一丝痕迹,从此也就切断了我的根,斩断了我与那个曾经叫做“十里铺村”的一切联系……远离家乡多年的滕州游子思念家乡,写下“日日梦乡关”(王学仲)、“最美滕州月”(李昌懋)、“滕州永远在我心中”(李继耐)的诗句;古诗中也专门有“田园诗”一类,陶潜、王维、孟浩然们经常是“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以朴实的文句,描绘“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乡居生活,抒发他们对田家村庄、墟里炊烟、柴门篱障、茅屋篷户的喜爱之情。就是我这没有离开老家只是进城居住的“原乡人”,到了一定年龄后也开始躺在城里的高楼上做梦回到乡村自家的小院中了:吱呀作响的木头门,扑上来撒欢咬裤脚的看家狗,飞上墙头的大公鸡,爬满屋檐的葡萄架,春天落满庭院的槐花香,还有那些我亲手种植的花花草草…… 站在自家的院子里,踩着属于自己的土地,那份踏实,那种安逸,那种人与自然的贴近,不用牧歌,无须村笛,只是自家“一亩三分地”的富足, 就足以让如今踩着脚印算平方钱的城市房奴们羡慕和感慨的了……几年前,我刚搬进现住的新小区时,按照东坡先生“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说法,从老家挖来一丛竹子栽到楼下花园里,作为“老家”留给我的“根”,也曾安慰了我“失去家园”后的落寞和遗憾。然而今年小区物业说要迎接什么检查,雇来一位辛勤的园丁大爷跟我这片竹子“飙”上了:见枝就砍、逢苗必拔、露头就掐,必欲置之死地而尽职;大爷不读苏东坡,每天辛劳砍竹忙,找他通融都不行,弄得我哭笑不得……每当此时,我总是恨恨的怨自己买不起带院的房子,没了自家的院子,在人家屋檐下还能有自由?没了“竹影横窗”的美景,于是我常常坐在阳台上对着日渐枯萎的几盆花草发呆,想着昔日自家的小院,想着院中那些“接地气”的葱郁花草,想着曾给我欢乐和自由、给我压抑和贫穷的乡村,我曾埋怨甚至讨厌乡村,我曾努力地要离开乡村,发誓再也不回乡村,然而多年以后人到中年,而今我又怀念乡村向往乡村思念乡村……这是怎样一种复杂蜕变与爱恨交织的缱绻呀……我的村庄因靠近城市而被吞噬消失了,更多没有被拆迁的村庄如今又怎么样了呢?伴随着广大农村和农民经济条件的好转,大部分村庄的面貌有所改观:千篇一律的排房化、水泥路、刷白墙、栽花草,不但村委会和行道树一样,就连墙上的计生漫画和标语口号都是完全一样的,统一规划一张图,一个模子刻出来,找不到特色和差异……村庄,是千百年来人类及家族自然形成的聚落和中心,各有成因、历史和由来,每一个姓氏和宗族都有自己的家族故事。萦绕在一代代人记忆中的祖坟、墓碑、牌坊、家谱以及祠堂安在?张家的门楼、李家的影壁、王家的老屋还有吗?村童常去磕头认“干娘”的石婆婆哪去了?婶子大娘们边磨面边闲唠家常的大石碾放哪了?那些雕花的门楼、斜拐的大街、弯曲的胡同、幽深的小巷、磨穿的石阶,充满了故事,留下了传说,铭刻下沧桑,说尽了变迁……春天还有回归的燕子,来寻找王、谢梁上的旧巢么? 白发回来的游子,可还能找到少小离家时的故居?乡村是如此,城市又怎样了呢?且不说千城一面,到处堆起钢筋水泥的丛林,就是那些欧化的小区名字、交错的道路立交、拥堵的车辆人流、住对门互不认识的邻居,可还有中国传统社会的温情与和谐?难怪如今的城里人又要向外跑,当初努力挤进来,如今拼命冲出去,城市果真就成了 “围城”,哪还容得下一星一点的“乡愁”落脚?日新月异的变化,高歌猛进的发展,快速变迁的面貌,我们走得太快了,以至于灵魂没有跟上,所以我们茫然无措,我们焦躁不安,我们迷惘失落,我们惶惑空虚……找不到了我的村庄,迷失了我的故园,所以我就去鲁南的乡野里寻访古碑,走村串户,遛乡过街,几年下来陆续找到了不少,翻录碑文,稽查旧志,校勘错讹,考证史料,整理成“劫后余碑录”在报上发表。正如该文编辑所题:“石碑上有文字,石碑后有故事”,我认真费力地写这个,其实也是在寻找和抒发着我的乡愁,因为每一通石碑上都记载了滕州的过去,那些古老的村庄、久远的传说、煙灭的历史、留存的遗迹,无不在默默述说着我们古滕大地上的乡愁……然而就是这些古碑,在经历了成百上千年的风雨雷震、兵燹战火以及政治运动的重重洗劫后,至今仍面临着被人为毁坏的劫难:清泉寺村的三块石碑刚刚在村庄复垦中被推到摔烂;三山桥上的汉画刻石被故意凿去;洪村石桥上刻有“圣旨”的另一块石雕也被盗去……正如某知名学者所言:在如今“商品化、市场化”的狂潮中,地上地下被毁坏的文物,又岂少于“文革、破四旧”的浩劫?!慢一些吧,匆匆行走的人们,抬头望望天,回首看看路,等一等我们的灵魂和信仰,歇一歇我们的身体和脚步,想一想我们的过去和将来,说一说我们的乡愁和家园,如同一座寺院山门背面匾额上所题:“记取来时路”,这样我们才能知道我们从哪里所来,又将走到哪里去,歇一口气,然后走得更远……(该文发表于2014年5月24日《滕州日报》)

知识出处

石刻春秋--古藤乡野余碑拾遗

《石刻春秋--古藤乡野余碑拾遗》

出版者:中国文史出版社

石碑,镌刻着文字,记载着历史,书写着文化,传承着文明。然而经过岁月的磨砺,风雨的侵蚀,战火的蹂躏,人为的破坏,古滕大地上至今所剩古碑无多--民国版《滕县金石志》上所载的滕地历代石碑,在不到一百年间竟毁损、消失十之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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