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我的家乡临沭县前庄乡泉子埠村，位于苏鲁两省的交界处，居县境最南端，距有名的羽山西北角只有五里路。民国年间，这里是受土匪祸害的重灾区。当地群众有个顺口溜："羽山到磨山，毛贼有三千（也说“万万千”）,要是不够数，还有李埝的李洪谦（系江苏省境内一匪首）。
  我幼年时常听老人讲，土匪头子有什么窦二敦、李家琪、赵嬷嬷、徐大鼻，宋推子、离梯子,等等。这些匪首虽不是一个时期的，但此起彼伏，残害人民。他们的特点无不是和官僚豪绅勾结，绑架抢劫，摧残无辜。有的地主就是靠土匪起家的。如李埝的李洪谦、楼山官庄村的张玉堂、后莲花峪村程亦路等都属于这流人物。由于匪患严重，天无宁日，不少村庄在村里头面人物的带动下，垒起了圩子墙（一般在四、五米高），盖起了炮楼子，凑钱买枪。有钱的富户买钢枪，钱少的买土枪。村子里自制土炸弹，把旧犁铲头砸成碎铁块，装在镔铁盒子里，上面装红药，中间用铁条穿上，以纸隔起来。使用时把铁条抽出来，甩出去,利用红药和铁的磨擦力发生爆炸。这种东西虽然土气，但也有一定的杀伤作用，可以和土匪较量一下。在有了匪情警报时，群白天轮流看坏子门；晚间在圩里边扎的架子上站岗巡夜、敲梆子。还把狗放在村外，在墙根弄个狗屋子，使之在圩外守夜报动静。
  由于群众自发地组织起来防匪，土匪得不到任意抢掠的机会，他们就集结起来打圩子。每打开一处，总要烧杀抢掠、祸害一番。一九二七年春，土匪宋景兰（古龙岗乡涝枝村人）集结了四百多匪徒，先血洗了门家湖，后火烧泉子埠。这两件事我记得比较清楚。
  （一）阳洗门家湖
  门家湖是个百户左右、有四百多人的小村庄，圩子垒得很结实。匪首宋景兰以为村子小可欺，率匪徒先打它。可是该村群众表现出奇的勇敢。他们站在圩墙架上跟土匪拼命，顽强地自卫反击。开始用枪炮打，后来子弹打没了，火药放光了，他们就用石头砸。土匪扛着梯子往圩墙上排，从下边往上爬。群众就从墙顶上用石头往下猛砸，也砸死碰伤了十来个匪徒。就这样，连续战斗了四、五天,连各家的石磨槽都砸碎当武器用了。后来，在外无救援，内无弹药的情况下，村民公推徐茂堂站到圩墙上，要求土匪提条件讲和。可匪首宋景兰哪听这一套，拒不回答，命令匪徒继续打圩子。
  第五天下午，圩子终于被土匪打开。惊恐万状的群众见土匪逢人就杀，争相朝村北方向突围，结果是西北角被匪徒打死的人最多，尸体成片。妇孺老幼们幻想徐茂堂有脸面，朝徐家跑，到头来，徐家被土匪杀得最惨：血水顺徐家的阴沟朝外淌。万恶的土匪把小孩踏着脚活劈。劈开后往水汪里扔。东门外的一个水汪成了红色，令人目不忍睹。
  残暴的匪徒把四百多人的村庄杀得只剩九十八个人。这幸存者是走娘家的媳妇和外出办事的男人。个别从尸体堆里爬出来逃命的，如徐东的脖子上也被子弹穿了个透过……
  （二）火烧泉子埠
  土匪血洗门家湖村之后，又来攻打泉子埠。当时，我村是近三百户人家的大村，村民分张、王两大姓，他姓很少。这些人家分住在沟东、沟南、沟北三个圩子里，又以沟北的王圩子为最大。
  土匪先是攻打王家圩子。根据事先约定，在匪徒打王家圩子时，另外两个圩子的人也同时向土匪开枪。当土匪扛着梯子朝王家圩墙上靠近时，张家圩墙里的火炮就开炮轰击，使匪徒腹背受击。土匪想报复，又因圩子多没法包围。这样相持两三天后，王家圩子里的人难以坚持，就全部撤到张家圩子里。由于张家圩子小，连街上都挤满了人。这时，张家圩子里的头面人物张贵贤上了圩墙，他指名匪首宋景兰对话，要求他们先撤回欧疃村，然后派人谈条件，给东西。匪徒们这时也已经个个精疲力尽，便答应先撤后谈。
  当土匪真的撤走以后，村里就拉开圩门，全部人口都逃亡到三里路外的羽山西头村，宋景兰得知受了骗，气得暴跳如雷，忙带匪徒赶回来烧村子。他们穷凶极恶，从房子到草垛，从牛棚到鸡窝，凡能着火的都烧。逃命在外的群众闻讯后，不好意思在亲朋家啼哭，，都跑到村外，面向自己的村庄痛哭。现在想起那情景，我还觉得心寒。
  土匪撤走后，泉子埠成了一片瓦砾场。群众回村后，从未烧透的囤底中扒点糊粮食度日。因泉子埠和羽山西头是邻村，南坡还有地。有的群众为了一年的生计，冒险去春播。但土匪贼心不死，三天两头来抢牲口。张贵贤带着枪去种地，被土匪打死。自此，谁也不敢再去种地，有的逃荒要饭去了外地，有的靠卖地度日。如此三、四年光景，门家湖、.泉子埠一带几乎成了无人区，村里焦土断墙仍在，坡里杂草丛生，一片荒凉，直到一九三〇年匪患基本平息后，群众才陆续回村重建家园。
  应该补充的是，在群众走投无路那几年，地主“羽山王”臧兆江、臧兆恒等趁火打劫，利用高利贷盘剥百姓，贱买土地，一亩带青苗的地只给三块大洋。两三年时间，他们就从泉子埠剥夺去土地七百多亩，安上住坊，娶小老婆，出租雇工。剥削群众。直到一九四二年, 共产党解放了这一带，领导群众开展反霸斗争，才斗倒了羽山王臧兆江，接着把他霸占的土地夺回来，分给贫苦农民耕种。
  1986年10月
  作者简介：
  徐贞吉，男，现年六十岁，临沭县前庄乡泉子埠人。一九四一年参加革命，同年四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在羽西区、河南区,（这两个区都属江苏省东诲县）、安丘县、临朐县、益都县、昌淮地区、济南市人大工作。历任区武委会主任，实业科长、民政科长、县长、县委书记、地委副书记、市委副书记兼副市长，人大副主任、党组副书记等职。现已退居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