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系军阀张宗昌督鲁时,有贵州荔波县人黄泽霈(字云从,水族人)署理沂水县事。到任之初,即摒弃缛节,轻装简从,赴沂接印。上任伊始,即细察民情。得悉端倪,随采取新政。黄公为官清廉,屡树新风。政绩颇著,略记种种。
木牌告示
黄公即任,遂巡视城街。见气氛低沉,且少有教条。便以木牌,书劝民告示,言简意赅,均具针砭。如西门外皆为郊农,门为入城必经之道,随在城门左侧书挂“早赋税、早纳粮、吃的稳、睡的香。”而在城南关大街刘南宅大门对面的墙上则书挂“为富不仁,招祸之莸”的字样,东关大街是沂水商业集中之地,则遍书“公平交易、仁义经商”的木牌。此外,尚有“手艺会一桩,不愁旱与荒”、“赋上钱粮不怕官,孝敬父母不怕天”之类的木牌,不胜枚举。牌系以木制成,涂染黑色,工书白字,再以桐油油过以防日晒雨淋。此牌虽无铃印,确出自县衙。寓教于牌,亦属沂水城之新举。
革除“和息”
往昔,沂水县有杀人不偿命之怪例。此例多由“和息”衍致。行凶者杀人,被害者具词成讼。杀人者循“和息”惯例,以情款求人说事(被求者多系地方土豪劣绅,此等人多与官府勾结,鱼肉乡民)。说事人伴之以钱款向县衙呈递和息状纸,官府得款,即枉法停审,准予和息。说事人则徼承县衙和息之命,下纳被告恤款,以恫吓和微词伴之以些微恤金使原告息讼。即使苦主坚意申诉,县衙因有和息呈文在案,亦拒绝审理。因此,和息一纸使被害人苦不得诉,冤无处伸,死者含冤于九泉。而行凶者本应杀人偿命,依此则可以钱买命。和息一举,为=衙官吏和土豪劣绅进钱之道,因袭有年,早为陋规。黄公到任,即洞察前愆,深恶痛绝,坚意革除。遂亲书“永革和息陋规”镌石立碑于大堂之侧以示告诫。以后亦再无和息之弊,黄公遂开永除和息陋规之新举。
求赈减賦
张宗昌督鲁时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多如牛毛。黄到沂之初,更遇罕见之事。张宗昌又强行寅征卯粮。沂水为山东二等大县,年赋银三万多两,分春、秋两季缴纳。当时每两银子折合银圆八元,两年相加,共需征银圆四十八万元之多。黄公为百姓诉苦,数请减免,奈因全省通令,未获赦宥。是年夏历六月,适逢阴雨连绵,山洪暴发,沂河水涨,险成泛滥(这种情况年年有之,灾情并不严重)。黄公为民着想,谎报灾情,恳请赈济。屡恳获准,拨下救济粮颇多。除按有灾多赈,无灾亦赈,安定民心,以抵予征之重负外,尚有一部分余粮,留作储备,以防荒歉。此粮在黄离职时曾交待后任县长(黄泽需任职时袭称县知事,之后便改称县长)留作荒年之用。嗣后,在梁振乾接任时则勾结仓房主管衙役张晋辰,伪造假账贪污分肥。因事不密,被教育局长郑庭光(即郑耀庭,沂水城人)发觉。郑则会同公安局长宋鉴清列呈事实,上控省府。结果梁被追回赃款,撤职查办,解省追究,此虽后话,志此以作比较。
固城防患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战争频仍,土匪蜂起,社会秩序极端混乱。沂水周围之匪伙,大股者计有刘黑七(即刘桂棠)、李堂纲、于三黑、石增福、刘天增等,匪众多者二、三千人,少者一、二千人或四、五百人。临沂地区女匪首赵嬷嬷亦有男女匪众二百余人。他们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架票勒赎,无恶不作。城乡民心惶惶,一夕数惊。审府有难防之虞,百姓有倒悬之苦。黄公以保境安民为怀,详察城防。内城坚尚可守,外城失修多年,塌圮殆尽。且商业集中区之东关大街,地处内城以外。城东岭下,如有匪患,则无险可凭,遂决意筹资鸠工,增修外城。从内城东北角开始,向东至东关街北首,修炮楼一座,为东关大街衝衢和北大门。再向东延伸到城东岭顶,折向南,每隔数伍建碉楼一座。从原东岭上玉皇庙到东皋山上(即旧县志所载沂水八景之一的“东皋晚照”)经文昌阁南的“文峰塔”下,再向西经东关街南头,西去与南宅的高墙衔接,即形成城外城。计增修碉堡二十四座。之后,大股土匪再不敢在附近出没。黄公增修城垣之举,亦为历任知县之所不及。
联防御匪
尔时,沂蒙各地,股匪横行,盗贼丛生。官府因兵力单薄,大有防不胜防之虞,如两股各犯,则又有顾此失彼之忧。黄公筹思再三,倡发联防,合力御剿。博山、章丘、益都、昌乐、临沂、安丘、蒙阴等县群起响应,遂成八县联防,八县会同协议事宜,制订章程。凡年满十八岁至三十五岁之适龄壮丁,均编为联防予备队之队员。每县属社、乡,选出正、副队长各一人,管理队伍。知县为总指挥,平时训练,寓兵于农。遇有匪警,则调集起来听候差遣。此外,并由八县共同出饷,招募常备兵五百人。公举梁鸿恩(字钧三)为八县联防总指挥,王玉声为副总指挥。总指挥部设于博山城。指挥部有步枪五百支,迫击炮四门。联防成立后,适有匪首刘天增率匪伙两千人,窜犯于沂水西北乡于沟、西坪等处。黄公得讯,始则约请联防总部,派兵围剿;继而亲临现场,堪舆侦察,待与总部兵力汇合后,从崖庄分头出发。梁总指挥一路占据于沟镇南山(山名望穹楼)后,则以迫击炮轰击盘踞在于沟后庄、于沟镇、于沟西庄、小东于沟等地之刘匪。炮火猛准,匪众不支,便向东南方向沿河逃窜。正逃之际,便被黄公予伏之兵,阻击于九岭坡西。激战一阵,匪伙弃尸多具,急如丧家之犬,狼狈逃去。
此战之后,黄公又接得百姓传报,临朐县土匪王得胜(外号小光棍)架去沂水县肉票数人,隐藏在沂山太坡峰下。黄又约同临朐联防指挥罗某,相向赴沂山搜剿。“小光棍”匪伙,闻两路大军袭来,遂弃票逃匿。黄公得人后派兵护送回家,便又与罗指挥合兵搜剿。历经旬日,卒将王得胜及其首恶一网打尽。惯匪伏法,人心大快。
此二役大显联防之威。黄公此举,不仅沂水百姓称道,临朐县人亦歌功颂德。剿匪安民,名扬沂、朐。除奸安民群匪出没无常之际,百姓为防匪计,有的修建庄围,有的联合数村修整山寨,闻匪警则齐集山寨躲避,少妇长女多携带衣物先行上山,有时亦群居山上。
葛庄西有无儿崮,山势颇险,土匪攀援费力,故而附近村民山居者甚多。有李某者,趁慌乱之际,奸污妇女。女家闻悉,控告县衙。黄公阅卷,震怒异常。拘捕审讯,判以重刑。其判词略曰:“查李某,粗读诗书,形同禽兽。乘隙作孽,殊堪痛恨,兹判重刑,以儆效尤。”判刑十年,遍贴布告,以谕周知。此后,山寨秩序井然,犯科者鲜矣。城乡上下,众口皆碑。
弃轎乘驴
沂水旧制,位及知县,乘四人小轿。守城警备队长则以马代步。黄公到任后,即解散轿夫,每次公出,则乘驴代步。深山长途,访察剿匪皆如此。在沂水县革除旧制首开骑驴之风。之后,再无见县太爷坐轿下乡者。
此后,张里元任沂水时,驴亦不乘,安步当车。每有公出,不分昼夜,皆率众步行。一次,夜巡数处,步行数十里,抓获土匪,查得窝主,救出人质,获胜回城,天尚未明。此虽黄公后任,一并志此,聊作称道。
1928年,南军北上,在张宗昌逃岀济南,孙良城进军泰安,方永昌闻讯弃临沂城北逃之际,革命军已兵临沂水城下。黄公深明大势,遂挂执白旗,启门投诚,交出沂水县印一颗,库存现金及四注清册与武装枪支号码,数目清册,士兵三字花名册等。呈请检验后,随离任而去。
(江波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