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大店镇每五天在北门外逢两个“集日”：“三八”是大集，“一六”是小集。每逢大集，各地商贩云集市场，男女老少熙熙攘攘，煞是热闹。
  1926年毛泽东、彭湃等同志在我国南方领导了农民革命运动，且大有燎原之势。大店庄鸿翠当时在济南上学，受到新思想的影响。于是，在这年夏季的一天，大店正逢大集。天刚傍响，从北门里来了一群青少年学生。走在前头的高擎一面青天白日旗，跟在后面的手举五颜六色的三角小旗，上面写着宣传国民革命的标语口号。他们一路高唱“打倒列强，铲除军阀”的歌曲，向沙沟边上的集市走去。走进杂货市，队伍里走出一位女青年，头剪短发，身穿白褂黑裙，拳头一举，带头高呼口号。一霎时，“反对帝国主义列强！” “铲除土豪劣绅！” “打倒居业堂！” “铲除庄余珍！ ”愤怒的口号声，响彻集市上空。几个赶集的一边指点着，一边议论：“这不是居业堂的孙女庄鸿翠吗？怎么带头吆喝打倒她爷爷！”旁边一个壮年汉子小声向大家介绍：“鸿翠小姐是在济南府上学回来的，主张男女平权，贫富平等。到夏庄坐汽车去济南上学，老太爷疼孙女，都是叫佃户推着车子去送去接。可是25里路她总是自已走，一路上还和我们讲：有地的不种地，种地的没有地，这是不公平的，以后非改变不行。”跟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挤得厉害。带队的学生领着大家，呼着口号，穿过集市，走到沙沟东边一个石坝子上，开始演讲。第一个演讲的是庄鸿翠。她先讲北伐军打开了长沙城，吴佩孚吓跑了，又讲湖南的农民协会打土豪，实行耕者有其田。她口齿清楚，声音响亮，听的人越聚越多。居业堂的房掌柜挤进人群一看，演讲的是鸿翠小姐，就对身边的小伙计说：“走！这还了得，快回去报告老太爷！”演讲结束后，学生们在人群里散发了宣传国民革命的红绿传单。
  居业堂老太爷庄余珍，有土地一千多亩，是大店镇的首户。在庄氏家族中，他辈份大，是族长，可说是地方上有钱有势的人物，说话办事没有一个敢顶撞的。这天，老太爷正在客厅里，手摇芭蕉扇，与客人谈论时局。房掌柜气喘吁吁踏进客厅。老太爷停止了谈话，眼光转向房掌柜：“什么事这么慌张?”房掌柜不敢说鸿翠小姐领着学生高喊“打倒居业堂”、“铲除庄余珍”，只把小姐在集市上演讲的事说了一遍,气得老太爷两手颤抖，连声说：“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快去把她叫回家来！”房掌柜退出了客厅，老太爷对着客人长叹了一声：“唉！世道如此，人心不古，奈何！奈何！”客人正在劝慰老太爷息怒，大门外响起了吵嚷声，一个尖嗓子的女青年领头高呼口号：“打倒居业堂！”“铲除劣绅庄余珍！”老太爷凝神细听，领头喊口号的正是自己锺爱的孙女鸿翠，气得站了起来，只是摇头，一句话不说。在送走客人的甬路上，鸿翠迎面走来，老太爷叫住孙女，问道："在门外领着众人，大喊大叫要打倒我的是你吧?”鸿翠严肃地回答：“是我！”客人在旁，老太爷不便发作，只得自我解嘲：“亏你在外读书，打倒居业堂则可，铲除居业堂未免过份吧?”老太爷的这顿午餐，尽管山珍海味，但吃得很不是滋味，回到上房，仍然余怒未消。老太太从旁提议：“你一向疼爱鸿翠，何不唤来开导开导，免得疯疯癫癫长成个野小子?”老太爷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光生气是下策，用亲情打动孙女，让她摆脱激进分子的影响，才是上策。便支使丫环，叫鸿翠小姐到上房来。老太爷拉着鸿翠坐在自己身边，和颜悦色地问道:“鸿翠呀！你在济南念书，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声光电化无一不晓，可知道一个人最多能活多大年纪？”鸿翠是准备来同爷爷讲理的，想不到爷爷却提出了一个关于人的寿命问题，便不加思索地回答：“爷爷不是常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吗?”老太爷点点头：“是啊，爷爷已届风烛之年，入土在即，所有家业将尽充汝姐弟出洋留学之用。今汝带头滋事，岂不自毁前程！”鸿翠这才明白了爷爷的意思，立即反驳：“我们的家业，都是劳苦大众的血汗；同劳苦大众站在一起，青年人才有前程。耕者有其田已是大势所趋。爷爷一向明理，应做顺乎潮流的开明人士。”老太年本想教训孙女，反被孙女教训了一通，气得连连摇头：“不可理喻的东西！不可理喻。”从此，庄鸿翠离开了居业堂，投入国民革命的洪流中。她所宣传的“耕者有其田”的道理，早已在中国大地成为现实。和她一起向封建势力进击的那群青少年学生，大部分投身于人民革命的海洋，成为顺乎潮流的革命者；个别逆流而动的，被革命的洪流抛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历史是公正的。
  作者简介：
  庄维林男，现年61岁，本县大店七村人，大专文化程度，中共党员，1947年参加工作，历任小学教师、校长，县教育局教研室主任等职。1990年底离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