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民国时期，鲁东南一带土匪猖獗，匪迹所至，绑架勒索，拦路抢劫，杀人放火，百姓遭难。
  长期在、沭河两岸和莒县南部①作恶多端的徐小乾匪伙最猖狂时匪徒达300余名，后来只剩42人。这42人堪称是王八吃称砣一铁了心。这伙匪邦流窜作恶，行迹难以捉摸，连号称山东省保安军驻临沂的运其昌旅和驻十字路的卢营也无可奈何。
  民国二十六年（1937）正月的一个夜晚，月黑风高，春寒料峭，在东石沟村②一处被称作“土匪窝”的屋子里，匪首徐小乾向匪徒作受山东省政府招安的“报告”。报告没有稿子，想到那说到那。因这是关系到众匪徒命运的事，他们都认真地听。
  “……我16出家③，17当家④至今已十多年了，众兄弟与我朝夕相处，信任我。我靠兄弟们的捧场才有今日。”讲到这里，徐匪站起向众匪徒深深地施以抱拳礼。
  “十多年来撞到我的枪口上的有37人，撞到众兄弟的枪口上的也够数千人，撞到众兄弟的枪口上的也是在我徐小乾的指挥下干的。不忏悔，永不忏悔，忏悔的人就不能吃咱这碗饭！曹操说’宁我负人，毋人负我’⑤。
  “正月初五，我徐小乾去东南沟河村⑥给四叔徐济祯拜年,人家在山东省保安军二师四团当团长，闯得可阔哩一一是俺姓徐的老祖宗葬在风水地里，出了那么个人物。
  “四叔说过，当今要想当官，就要先当土匪，再受招安，后封官,这样可一步登天。有些识时务的已走在我们前头了，象张步云受招安后韩复榘封他当师长，刘桂堂（刘黑七）受招安后蒋介石封他当师长。
  “我已与四叔拍了板，带兄弟受省府招安，《受招安书》已托四叔转呈韩复榘，过几夭韩复集就派人来，并带来军装、军衔、军饷。四叔说，招安后可把兄弟们改编为山东省保安独立营，受临浙运其昌旅长的指挥，封我当营长，兄弟们依次是连长、排长、班长了营房建在韩家村⑦，那时东到赣榆、西到沂河、南到陇海路、北到板泉崖，这块地盘就是咱徐营的天下了.......”
  这时有个匪徒着急地问：“为什么韩复榘不封’当家的'当师长，封兄弟们当旅、团、营长呢?”因徐小乾此时得意忘形，便解释说：“这事我也与四叔讨过价，四叔说封官大小是由所带受招安的人数决定的，带41个兄弟受招安只能封为营长，待营房建成后咱就大力招兵，如能招到三千人（枪），改编成师，自然韩复渠就封我当师长，封兄弟们当旅、团、营长了，到那时运其昌亦得听我指挥，兄弟们就可以脱掉土匪皮，穿上军官服，戴上军衔，成了堂堂正正的军官了。兄弟们尽可置家产，盖瓦房，娶老婆，光宗耀祖……”。徐小乾越讲越得意，众匪徒也越听越忘乎所以，恨不得这一天马上到来。
  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匪徒说：“没啥可说的，当家的上刀山下火海，小弟舍命也要跟上” 。
  众匪徒一致同意接受省府招安。几天后接到韩复榘的批复：准许徐小乾率部招安，命张步云师长办理招安事宜，并派兵护送来济南接受军训，韩复榘要亲授军衔并设宴招待。此批复引起了一些匪徒的议论：为什么韩复榘不派人来就地招安？为什么不派临沂的运其昌而派诸城的张步云？军衔为什么韩复榘要亲授？设宴招待会不会是“鸿门宴”？徐小乾力排众议：“前有车，后有辙，张步云、刘桂堂受招安后都封了官，韩复集能单独对咱弟兄们设’鸿门宴’？再说当前韩复榘对内要'剿共'对外要对付日本兵，正在扩充军队，这时咱弟兄们投上门，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亲授军衔，设宴招待，更说明他看得起弟兄们……还是先坐坐火车，逛逛济南府，看看大明湖，听听梅兰芳的戏……，得意就干下去，不得意就回来重操旧业”。徐小乾终于说服了众匪徒。并求一位道士画了42张符子分给众匪徒每人一张，揣在贴身的口袋里，据说这样可逢凶化吉。
  这伙匪徒，每人都佩有两支短枪，为了“得意就干下去，不得意就回来旧业重操”，每人只带一支旧枪去，新枪留下。徐小乾将84支枪集中，经他与几个匪徒反复鉴别比较，选出42支较新的（内有4支德国造匣子枪），装入两个木箱，熬蜡汁灌入，防止生锈,等蜡汁冷却后，将盖钉牢。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徐小乾挑选几名心腹，扛着獗头，铁锨，抬着两箱短枪，到村北田野里转了几个圈子，找了个被认为最保险的地方，将箱子挖坑深埋。
  几天后一个细雨霏霏的早晨，徐小乾带着众匪徒出发了。经过几天的行军，第四天的下午到了诸城，住在省保安二师的兵站。师部的宋副官带着短枪排早已等候在那里。宋把众匪徒安排在宿舍里休息，又和徐在接待室里商议了一会，然后二人同回宿舍，先由徐向众匪作介绍，接着宋讲话：“我是师部的少校副官宋XX,受张师长委派来执行韩主席的命令：第一，发给弟兄们军装；第二，收缴弟兄们的枪支。”讲完后，徐小乾双手托枪交给宋副官，又从短枪排排长手里领到一套灰色军装，众匪亦一一仿效徐小乾，交枪、领军装。宋又说：“为了避免不该发生的事件发生，我要履行公事一搜身，请弟兄们放心，金戒指、钢洋等贵重物品我一概不收，唯有武器要彻底收缴”。说完，徐又作示范：宽衣解带一举起双手让宋前后左右搜摸一遍一到一边穿上军装。众匪徒又一一仿效。
  第二天的早饭是大饼、白菜熬牛肉，众匪徒吃得香甜。饭后张步云接见了他们，还讲了几句话，说：“徐先生深明大义，带弟兄们长途跋涉，弃暗投明，接受省府招安，精神可嘉。唯招待不周，抱歉，抱歉……”。并派两辆汽车，由宋副官带短枪排护送众匪徒到高密火车站，搭乘火车去济南。
  在列车上，宋副官把这42名匪徒均分在两节车箱里，座位安排在车厢中间，前后是短枪排士兵的座位。宋副官担心这样安排会引起众匪徒的疑心，就说：“张师长为了众兄弟的乘车安全，以防象孙美瑶临城劫火车这样的事件发生，命令我这样安排的。”众匪徒听了都佩服张师长虑事周详。
  张步云回到师部就与韩复榘通了电话，汇报了这次招安情况。
  听完汇报，韩复榘说："这就有问题了，据运旅长报告，这伙土匪使用的枪支都是很好的，双套的，其中还有4支’大肚子'枪，为什么这次所缴枪支未有大肚子枪？由此看来他们受招安是假的，脑后必有反骨。车到济南我要亲任监斩，处决这伙匪邦。”接着，他派郭团长带一个连队乘车到张店火车站隐蔽起来。一会儿，载着徐小乾匪伙的列车鸣着长笛徐徐进站。车刚停，郭团长就指挥队伍将那两节车厢围住，百余支枪口对准车门车窗。郭团长进了车厢，将韩复榘的亲笔信交给宋副官，宋拆阅后，果断地拔出左轮手枪，高喊：“弟兄们，韩主席命令我们配合郭团长，把这伙土匪就地正法，马上行动！”几乎是在同时，车厢内几十支枪口对准了42名匪徒，这时"啪 ”—声枪响，一士兵的枪走了火，一匪徒左肩中弹。这枪声恰好成了行动的信号，众匪徒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惊呆了，随即意识到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这时两节车厢各开了一个门，士兵们开始往下赶匪徒。这时的匪徒，有的耷拉着脑袋乖乖地走下去，有的装死熊躺着待人抬，有的在夺士兵的枪……，伴随着这垂死挣扎的是众匪徒的怒骂声，骂韩复榘“狗娘养的，言而无信，”骂徐济祯“他妈的，两面三刀，”骂徐小乾“狗杂种，官迷心窍......”忽一匪徒高声狂叫:"弟兄们!别骂了，早死早投胎，18年后再到世上闯荡闯荡。"徐小乾被两个士兵架着，嘴里嚷着：“不用动手，我自己走，罪有应得，报应，报应……” 。
  车门外戒备森严，荷枪实弹的士兵堵着车门，匪徒下一个绑一个，直到宋副官和短枪排的士兵都下来了，列车才大吼一声，徐徐启动。
  郭团长和宋副官指挥着士兵把匪徒集中到了车站外的广场，排成两行，宋副官手拿点名册喊着一个个匪徒的名字，这时匪徒多已魂不附体，不应声，只有几个匪徒破口大骂，尽管士兵用巴掌狠揍他们的嘴巴，但死在眼前，穷凶极恶，骂声越烈。这时有个站在场外看热闹的鞋匠便把手里的锥子扔向宋副官，边喊：“使这家什扎他的嘴巴子！”宋副官接过锥子，紧攥着，朝匪徒们的嘴唇及面部乱扎一阵，多者挨五、六锥，少者挨一锥，随着几声惨叫，骂声停止了。与此同时，郭团长把匪徒数了两遍，正好42名，就对宋副官说：“不必点名了，拉走吧。”
  过了约十几分钟，在由此往北约500米的沟里响了一阵枪声，欠下鲁东南百姓累累血债的徐小乾匪伙就这样覆灭了。
  注：①指现属莒南县的板泉镇、刘家庄乡、岭泉乡、十字路镇。
  ② 原属临沂县第五区，现属莒南县岭泉乡。
  ③ 当土匪。
  ④ 当土匪头。
  ⑤ 见《三国演义》第四回。
  ⑥ 原属莒县第十区，现属莒南县坪上镇、
  ⑦ 原属临沂县，现属临沭县。
  作者简介：
  孙家夫见《莒南文史资料》第一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