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民国初年，在临沂城出现了一个头面人物，此人叫齐华亭。他从早年安赌起家，后来充当汉奸，背叛祖国，与人民为敌，终落个可耻下场。笔者仅就见闻，述其生平。
  谋充巡警
  齐华亭，字荣芝。临沂西北乡杜家朱许村人。其先人于清末举家迁居城里，至齐华亭这辈，已是老户人家。无奈家境败落，一贫如洗。为寻生计，齐托人情在巡警局谋得一名巡警差使。每天上岗、下岗倒也轻松、威风，只是薪水微薄。单凭干巡警每月几吊钱的收入，支撑全家花销，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慢慢地，齐华亭失去了对这一职业的兴趣，开始思谋，怎样能发大财，满足欲求。
  安赌起家
  齐生性乖巧，20岁上，对赌博这一门，即颇为精通。什么排九、麻将、骰子、插牌、押宝等样样精熟。在赌场中，只要他一下手，十之八九都是赢家。齐怀此“绝技”，便想发挥优势，在城中开设一个大赌场，作为发财的捷径。于是，齐专门物色了十几名赌徒，著名的如刘XX，蔡XX等等。齐与他们换了帖子，结成金兰之好。由这些人当帮手，齐的赌场就正式开张了。城里多数百姓，见之侧目，说：“齐大滑（齐华亭的绰号）弄得这班人，都是些贼里不要的。”齐为了甩掉这个坏名声，又拉上了孙XX，同他拜了仁兄弟。孙当时在火神庙西小新庄路北开篦子铺，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这样一来，齐逢人便说：“都说我姓齐的不结交好人，你们看，俺大哥孙XX，谁不知道他是临沂城里第一大好人。”以此掩人耳目。
  赌场开张后，到场的赌客中，大致有两种人：一是县衙门里的师爷、八班老总、巡警局的巡官、驻军的稽査、副官等。齐对之热情接待，不敢与虎谋皮，有时还要破费。为的是借此壮大赌场声威，并可取得保护。例如有时遇到县衙、警署布置查户口、抓赌，齐即从他们那里闻风在先，预为防备，因而每次都能安燃无忧。二是当时的所谓纨绮子弟，阔家少爷，齐千方百计诱其入赌。因为这些人家有田产，且又不谙赌场诡谲，他们是齐的“衣食父母”。只要这类人进了他的赌场，就像是鱼吞了钩，不弄得水净鹅飞，倾家荡产，是休想逃脱的。对这类赌客，齐极尽欺哄诈骗之能事。表面上待之如亲朋好友，每日3餐，肴馔丰盛，烟、酒、茶供奉如仪。有时齐还“屈尊”侍陪，像劝酒，称兄道弟，好不亲热。早上吃的是烧饼、油条、鸡肉惨，午饭、晚餐是饭庄包席，四碟八碗。半夜还有一道点心，无非杏仁茶、八宝粥、油煎锅贴、莲子羹。所抽的纸烟，也都是当时名牌：炮台、哈德门、仙岛、金枪、红白锡包。就这样，这些人被摆弄得迷迷糊糊，乐而忘返了。初来时，身边不乏三五十吊、百八十吊现款，不出一两天，便输得精光。为了拢住他们，齐有时也让初来乍到的赌客赢一两场，这叫“放长线、拿大鱼”，培养兴趣。齐华亭心中明白，这些钱，最后还得输给他，休想带走一个子儿去。大凡好赌的人，都有这样一个通病，赢了一场，还想赢两场，输了就想赢回来。于是，他们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只好硬着头皮赌下去，“乐此不疲”了。到了这个地步，齐华亭立即出来“纾难”，笑嘻嘻地说：“兄弟，不必犯愁。我先借给你100吊，等你赢了钱，再还给我。"赌客喜滋滋地接了钱，可是不出几场，又输光了，只好哭咧咧地再向齐华亭求援。这一次，齐就不像先前那样慷慨解囊了。他本着脸说：“再借给你，倒也可以。有句话，咱得当面讲明，这叫‘先小人后君子，。你再使我的钱，咱得按惯例用‘放根钱'的办法。”所谓“放根钱”，是旧社会一种很残酷的盘剥方式。比如赌客借了100吊钱做赌本，如果赢了50吊，齐就按二五分成法，坐享25吊利钱。如果输了50吊，就把这个数目加在所借的根钱上，赌客要偿还本息150吊的债务。按当时的行话，“放根钱”又叫“驴打滚”。这样连续打上几个滚，所欠本息，就在1000吊左右了。这时，齐就拉下脸来同赌客清算债务。齐先用胁迫的办法使对方就范，然后又用软的一套欺骗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借了钱不还账的人。你现在还账有难处，可也不是没有办法。这就看你愿意不愿意了。”身陷绝境的赌客一听“有办法”，犹如绝处逢生，急求明教。经央求再三，齐始和颜悦色地说：“我早打听明白，你家里有的是土地田产。卖上三五十亩，也不过像牛身上拔根毛。”赌客初时犹豫，可经不起齐哄劝、胁迫，最后只得依从。不待赌客点头，齐就马上派人雇上二把车子（旧时一种前拉后推的独轮人力车），推上赌客、中人下乡丈量土地了。回城以后，立即签约、兑款。实际上，这是齐玩弄的骗局。中人、买主都是为齐顶名的。最后算账时，齐便一本正经地说：“我代买主支地价1000吊，你借我根钱本息应扣500吊，你在我这里吃住两月多，扣伙食钱200吊，因你输多赢少，只抽你星钱100吊，合计起来，共应扣你800吊，下剩200吊，当众交给你清点，这叫做'账目清，好弟兄'。”赌客心里酸溜溜地接了钱，又要下场。这回，齐华亭无论如何不让他再赌了。硬把人家撵出赌场， 还假惺惺地说：“回家好好看着老婆孩子过日子吧!”
  就这样，齐华亭不花分文，白赚了人家几十亩地。齐采取这种手段，不出几年工夫，便在城周围置下了7顷多地，成为当时临沂城里的富翁。
  硝璜局长
  齐华亭发财之后，辞掉了巡警的差使，过起了富裕生活。可是，名声也就此一落千丈。地方上多数人认为他靠这种手段发财，是伤天害理有损德行的，“齐大滑”这个外号，就此喊得更响了。齐心里明白，社会舆论对他极为不利。于是，他关闭了赌场，又千方百计想侧身仕林，弄个一官半职的，不仅可以光耀祖宗，又可借以唬住众人。果然，“功夫不负苦心人”，不久，一顶“临沂县硝磺局局长”的小小乌沙帽，就飘然飞到的头上。
  民国七八年间，临沂市面萧条，百业不振。很多穷苦市民，或则靠卖黄土、挑河水，拉人力车谋生；或则以当木工、泥瓦匠为业。当时，干泥瓦匠的因受季节限制，每年3月开工，9月停业，整个冬季无所是事，为寻生计，大都以淋硝为业。硝是制造黑色火药的重要原料，外地客商多有来临沂城购买者。长于心计的齐华亭发现，如果把持了临沂城的硝磺业，不仅可以广开财源，还可以作为进身之阶。于是，他请客送礼，向衙门中的师爷游说：“现在临沂城的硝磺业，非常发达，可惜没有把淋硝的老百姓管理起来。如能设置机关，登记造册，把他们管理起来，不仅可为政府开辟税源，增补库银，且可以发展硝业，造福地方。”师爷会意，当即允为秉呈。不久，又叫齐写秉帖，由师爷面呈县太爷批复。县太爷照准，即下令成立“临沂县硝磺局”。由于师爷的极力保荐，县太爷即委齐为局长，颁发委状。齐奉委后，就在临沂城北门里大街中段路西，找了一处房子，安设硝磺局。这处房子的大门里，是一个过道。在过道里门的上面，悬一横匾。匾的上半部横书“临沂县”3个小些的字，中间大书“硝磺局”3字。局内有专管文牍和财务的文书和会计人员，并有当差两名。齐下令凡是城关硝户，应一律到局注册，并逐月上报产量。由局收取占产值20%到30%的税金。如有“偷税、漏税”，严加处罚。对于外地来购销的客商，也要课以重税。齐华亭当上局长之后，升官又发财，更非昔日开赌场所能比了。他穿上了长袍马褂，头戴礼帽，脚穿礼服呢面皮底鞋，走动坐黄包车，印了“临沂县硝磺局局长”的名片，出进衙门，四处拜客，护从相随，派头十足。但是，好景不长，由于齐把持硝磺局，实行杀鸡取卵、竭泽而鱼的刮民政策，以致外商不敢入境，城里硝户歇业，市面萧条，税源枯竭。官府内外，啧有烦言;广大群众，怨声载道。硝磺局随之垮台，齐华亭的升官梦破灭了。
  拉拢势力
  齐当了一任局长后，声名更形狼籍。为脱出窘境，齐灵机一动，当起“大善人'’来。当时临沂城内有些赌棍，曾为齐的发迹出力跑腿，后来混得连饭也吃不上，就跑到齐的面前乞怜。齐乘机拉拢说：“想当初咱都是‘窠而泡'的弟兄，理应有饭同吃。''一面说着，一面“慷慨解囊”，随手掏出三吊、五吊现钱，或叫下人给装上一升、八合的高粱，打发他们。就这样以小恩小惠，妄图换取 “善人”的名声。
  旧社会，临沂帮会盛行。内中人员，上自官僚、差役、军警，下至三教九流、打家劫舍的土匪盗贼，无所不有。齐华亭看到帮会的恶势力“雄厚''，就拜了当时县衙门的八班老总（八班中的头目）王XX为师父。王系汤河人，属安清道义会，在城里摆着香堂（原朝阳寺西巷，今临沂卫校院内），广收门徒，民间、官府，均有势力。齐入帮后，也效法王某，广收门徒。地痞、流氓、赌棍，多投其门下，齐因此而盛极一时。
  承包税收
  旧时，临沂地方税收，采用投标承包的办法。每年初，县衙门将全县各城、乡、集镇的各行各业税收，一次性作价承包给个人，然后由承包人实施收税。齐认为这是一本万利的生财之道，就想方设法奔走衙门，暗中联络师爷、科房老师、八班老总，上下打通，最后几经压低承包底数，包揽起全县的税收。他再把那些认为油水不大的乡镇税收，以较高的标价，转包给别人，从中坐收渔利。至于那些商业繁荣、税源丰厚的大集镇，如城前、义堂、相公、白沙埠、半程、湖西崖、独树头等地的税收，他则直接掌握，派员征收，极尽敲榨勒索之能事。另外，齐华亭还从事木板画（主要印制门神、灶王等迷信品）制作来聚敛财富。时间不长，齐就成为临沂城里数得着的“财主”了。
  跻足士绅
  齐靠上述手段，一时巨富，但名声依然为人不齿。为抬高身份，改变自己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便绞尽脑汁投靠官府，结交权贵。
  抗日战争之前，齐看到临沂尚无供达官显贵“驻骅”的豪华阔绰的大旅馆，就在临沂城内的南大街（今沂州路）中段路西，开了一座“惠商旅舍”。“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单间、套房，设备阔绰、齐全，又雇了十几名茶房，专门伺候客人。与当时城里那些“庄户店”相比，真有天壤之别，一时成为轰动全城的盛事。来往客人中，有四乡的区、镇长，还有腰缠万贯的富商大贾。最高贵的，要算当时从省城济南来临沂视察的省府各厅委员、科长以至军界要员。如第三路军二十二师师长谷良民、八十一师师长展书堂等。他这个旅馆设有牌九、麻将等各色赌具，以投当时军政要员之所好。展书堂就经常来此打牌，竟夜不归。展与齐交往弥厚，后来成了换帖把兄弟。齐以此名声大噪，身价倍增。
  1933年，国民党山东省党部主任委员张苇村的父亲来临沂，先住盐店内。齐认为奇货可居，有机可乘，就专请展书堂出面拉拢，将这位“张老太爷”请到“惠商旅舍''下榻，从此又倚上了这座“靠山”。
  齐一方面与这些权贵要员周旋，另一方面又与当时临沂县警察局科长相仰周、聂XX、私立启民小学校长韩德一等人结拜把兄弟，并吹嘘说：“我齐某虽是老粗，但所结交的朋友，多是公职人员，其中有些是警界、教育界名流。”以此，更受到权贵的青睐。那位“张老太爷”就说过：“齐虽属粗人，但还算得地方上一个识大体的人物。”就这样，齐费尽心机，终于跻足当时临沂的士绅行列。
  可是，乐极生悲。正当齐华亭春风得意的时候，却因一次偶然祸机，差点丢掉性命。
  1934年，以“青天”自命的第三路军总指挥、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第来临沂视察。韩从枣庄转乘汽车，直驰临沂。沿途经过向城、卞庄、傅家庄，收到不少控告齐华亭的诉状。韩到临沂后的第二天，即假县府大堂开庭审判，派其手枪队、特务侦探队会同临沂县警队，前往缉拿齐华亭到案候审。事前，齐早闻讯躲进南关基督教会他姐夫闻XX家中，以此幸免。缉拿扑空，韩复築怒不可遏，即令将齐家属逐出家门，屋舍、器物一律查封，并通令严缉。韩复榘离开临沂后，齐又躲藏了近一个月，听到外面风声小了，就拿出2000银元，通过原先结交的那位“张老太爷”，转托了山东省府秘书长张书堂求情，才不了了之。
  为虎作伥
  1938年春，日军占领临沂。齐携家小，逃回原籍杜家朱许村。是年秋，临沂城乡抗日游击队纷纷成立。有人同齐联络，促其抗日。齐却置民族大义于不顾，于1940年又携眷回到临沂南关，暂住其姐夫家。日伪闻讯，当即延揽，以士绅看待，并让齐搬回旧居安置。从此，齐即公开抛头露面，摆开麻将局，引诱勾结日伪人员。由伪区、乡长而警察所伪系长、伪警官而至于伪县公署的杨秘书和伪道尹公署的李铁燕秘书等均成为其座上常客。至此，齐又认为新的关系网已经织成，遂又开始了他兴词架讼、残害无辜的勾当。这时，齐除开张了一座“惠泉酒店”之外，又开张了一座大型宾馆，叫做“沂州宾馆”。齐的长子齐孝贵，充当了日本驻临沂宪兵队的特务，更助长了他的反动气焰。齐早知道做官的好处，这时认为时机成熟，就暗中托伪道、县公署的秘书、科长们为其运动，不久，伪道、县公署就公布齐为“临沂县商会会长”。从此，齐公开充任伪职，认贼作父，当了汉奸。当时，抗日战争已近尾声，日本战争经济资源已近枯竭。为了支撑残局，为其濒临崩溃的侵略经济输血，极力推行“以华制华”、“以战养战”的掠夺政策。在沦陷区内搞什么“献铁运动”、“征购粮棉油运动齐带领其爪牙，全力以赴地为敌奔走，昼夜奔走，不遗余力，死心塌地为敌效劳。因此，深受日伪赏识，屡蒙奖掖。这样，齐为敌卖命更起劲了。公务私酬，忙得不可开交。当时城里流传着这样的谚语：“刘伯孚的特务多，张大肚子的干儿多，姚子良的钱多，齐大滑的事多。”
  下场可耻
  1945年8月15日，日寇投降，临沂日军撤逃枣庄。被抛弃在临沂的伪军政人员，惶恐万分，在伪县长韩文龙带领下，弃城往枣庄方向狂奔。他们刚刚逃出南门不足一里路，齐华亭气急败坏地从后面赶来，向伪县长大喊大叫地嚷道：“快回去，快回去!王司令（指王洪九）已派陈参谋到我家联络，决定派一个大队进城会同咱的部队守城，你们害怕什么？”
  在顽伪军占领临沂城抗拒八路军收复期间，齐又挑头成立了什么“临沂县城防后援委员会''，办理供给，筹备灯油、组织运输，亲自动手、昼夜不懈。有时还爬上城头，给顽伪士兵打气：“弟兄们，努力守住，王司令正在陆续增派援兵。”还造谣欺骗说：“中央军（指国民党军）已由陇海路北进至郯城了，不日就赶到临沂给咱解围……这时，齐华亭心里完全明白，凭他长期作恶多端的历史，临沂城破之日，也就是他末日到来之时。所以，他狗急跳墙，作困兽斗。但是，历史不能逆转。经我广大军民浴血奋战数十日，临沂城终于获得解放，回到人民的手里。齐华亭及其长子齐孝贵连同其他伪军、政头目一起，被我军生俘，受到人民正义的审判。横行临沂30多年的齐华亭，就这样结束了他可耻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