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为谋生计，我于1927年去关东，在那里飘零了近8年。其间遭逢日寇侵占东北，人民涂炭。我先后参加过王德林领导的抗日救国军和金日成领导的抗联，曾任情报站站长。后因队伍失利而失去联系，加之叛徒告密，无法存身，便于1935年腊月初八返回故里——沂南县门家庵子村。
  1938年初，日寇的魔爪伸到沂水县城。灾难深重的父老乡亲又蒙受日伪的奴役、蹂蹒和宰割。每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会愤然而起投身于救国拯民的斗争。数年的经历，使我认识到八路军是一支真正抗日的队伍。于是，我通过在八路军当连长的胞弟邢祚庸与山纵联系过；曾托在沂南行署工作的姨表弟贺子周接关系；也曾多次请示山东抗大分校的庄华同志。特别是与庄华同志的谈话，使我对抗日有了一个较全面的认识。基于自己干过特工，懂些日语，会使用各种匣枪，我主动提出做内线工作，打入敌伪内部。
  1940年初，由沂水县伪商会会长王德武推荐，我于古历二月初一当上了沂水县伪六区区长。据点设在小杜家庄地主杜玉栋的独圩子里，四周壕沟加宽，外拉铁丝网，戒备森严。
  据点分前后两院，前院四角原有4个炮楼，又经加高，住有二十一梯队的一个排、伪区公所、伪警察所三部分；后院住有日军守备队的一个班，班长叫柴田。我的住处安排在大门口东南炮楼跟的柜屋里。
  虽然刚入敌穴不久，我仍主动营救了被捕去的八路军和地方干部14名，以及掩护山纵后勤部的军用物资过境。
  1940年古历二月八日，山纵司令部派敌工科长何庆宇和我联系。
  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傍晚，我带着两名勤务，来到苏村张宏泰的店内等候。夜幕垂空时，何科长随邢祚扬来到店中。他中等身材，高鼻梁，两目炯炯有神，虽身穿商人服装，但仍透出干练的军人风度。
  抱拳施礼，寒暄过后，我把两个勤务支开，和何科长来到后院堂屋内。刚刚坐下，何科长便开门见山说：“祚光，见到你我很高兴。纵队首长十分赞赏你的做法，并要我问候你。”
  “工作刚开始，我做得还很不够”。我应道。
  庆宇同志接着说：“祚光，多方联系，容易暴露身份。为了你的安全，今后要单线联系，让贺子周、邢祚扬担任秘密联络员。”
  我回答道：“感谢首长的关怀，今后我会谨慎行事的。”
  他又交待说：“你下一步的任务是：充分利用伪区长的职务，掌握起可靠的武装，抓住时机把队伍拉过来。”之后，何科长概述了国际、国内形势以及党和八路军有关政策，确定了今后联系的方法、地点和时间。
  回据点后，本着会谈的意向和要求，我开始有目的、有计划地行动。首先用酒肉金钱拉拢骗取日伪头目对我的信任。如日军司令独边子好喝酒，我便经常设宴款待。同时，密切与大队长牛先元、伪县长刘崇光的关系，还与宣抚班长小川喜八郎建立了朋友之情。其次，对据点内有影响的伪军，施以小恩小惠。再者，派专人去济南购买8支好枪，配给心腹之人。正因如此，不仅一般伪军慑服于我，就是日军上层头目也对我刮目相看。
  局面打开，行动方便，故我能通过多方渠道及时搜集到日伪内部的军事情报和经济情报，并传递出去；也能根据实情，思考对应之策。
  一天早上，邢祚扬送来指令：山纵后勤由潍坊购置的油墨等军用物资共18驮子，行至铜井据点，被鬼子抢去。但货物的真正身份尚未暴露，望设法弄出。
  接指示，我反复思考，周密推敲，一整套比较妥善的方案在我脑海中酝酿成熟。
  第二天，我进了沂水城，面见独边子。利用敌人的怀柔维持政策，酒席中痛说利害，碰杯之余，独边子开据放行证令。带了手据，我当天骑马到了铜井据点，鬼子验证后，准予放行。两天后，后勤部派人化装成商人领取了这18驮子物资。
  6月至8月，我又营救了被敌捕去的干部战士40多名。
  由于日军多次失利，日军顾冋松岗怀疑有内奸，多次在伪区长联席会议上狂叫：“内部私通八路的有，准备破腹挖心的干活！”并组织特务队，增派了暗探，加强了保密和侦察。
  8月初，日军将铜井据点撤掉。把一部分顽固汉奸安插进小杜家庄据点，加派一名伪副区长和一位文书，作宪兵队的耳目；并将柴田和小川喜八郎调离；又派佐佐木和白田山任守备队正、副队长。日军人员也增加到20人。各种迹象表明：危险在一天天地增加。必须提高警惕，凡事小心。几次与首长联系，也说明我的处境。首长嘱咐：“此时是斗智的时刻，马虎不得，工作必须谨慎。”
  时间过得飞快，转瞬已是腊月。
  腊月初八下午，我利用回家看望母亲的机会，与何科长再度见面。与领导交谈了有关情况后，我提出个人请求：“何科长，趁敌人疑心重重、举棋不定之际，我想带据点内的伪军起义参加八路军，可否?”庆宇同志语重深长地说：“祚光，你的处境危险，这是事实，但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敌人在春节期间还不会对你怎么样。而且你在敌人内部工作，所起的作用是相当大的。首长的意图是让你继续留在据点里。“顿了顿，庆宇同志又问道，“如果携械起义，有哪些有利条件及不利因素？”我考虑片刻，冷静地答道：“据我所思，有利条件有七：其一，有首长们的领导和筹划，尽管我只身于狼群虎穴之中，但不是孤军蛮干；其二，在据点内，我一直着手发展并掌握着自卫团，其中大部分伪军有抗日倾向，在伪区公所也安插着知己人员；其三，据点内敌人的兵力部署、武器装备、地形道路、工事建筑我都十分清楚；其四，我与队长佐佐木、白田山的私人关系较好，再利用我区长的身份，公开活动，不致怀疑，又可随时掌握敌军的动态；其五，日军现在警戒不严，睡觉不上闩，仅两个炮楼上有岗，而门口无哨，有机可乘；其六，虽有几个铁杆汉奸，但有职无权，且各有短处，容易应付；其七，我暗做起义工作已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当然，不利因素也已经想过，有这样几条：敌酋已对我有所怀疑，可能安排暗探跟踪；伪军内部有个别人的面目还未完全了解；伪军家属如何转移尚未考虑成熟；此地距沂水城较近，快速之敌半个钟头就到。但请首长相信，只要选择有利时机，成功的把握性很大，至于流血乃至战死，也在所不惜。请首长决定何时行动?”庆宇同志严肃地说： “此举事关重大，待我向山纵首长汇报后再行决定，你听候指示。”
  山纵首长分析研究实情，认为起义的条件基本成熟，必须当机立断。当时，我八路军正处于抗日战争的艰苦阶段，为了离间日伪，进一步坚定广大军民的抗日信心，打开沂蒙山区抗日的新局面，同意起义，要求我在起义的同时，一举歼灭小杜家庄据点的鬼子，拔除该据点。
  腊月二十三日上午，寒风刺骨，阴云密布，很快下起了大雪。何庆宇和邢祚庸一起冒雪来到苏村。在第一次会面的店中，我们又重逢了。何科长传达了山纵首长的指示；此次行动应是里应外合，突然袭击。约定了联络信号和部队接应的时间，并商定行动的时间为除夕之夜。稍作休息，何科长又关切地问：“祚光，信心强不强啊？！仔细考虑一下，还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大家共同解决。”
  我说：“庆宇同志，请转告首长放心，我坚决完成任务，痛杀倭寇，带队起义参加八路军。我唯一的要求是：在我杀鬼子时，请接应部队赶到，并向沂水城附近派出警戒之哨，以防不测。”
  庆宇说：“好的，祚光！据点内人员复杂，情况多变，遇事更应沉着冷静，周密思考。从明日起，我坐阵界湖西店，如有情况随时联络。望你保重身体，祝你圆满完成这一壮举。”说完， 与我握手作别。
  第二天，何庆宇同志派邢祚扬送来了选好的匣枪子弹200粒，活动经费300元。首长们的谆谆教导和亲切关怀，更增强了我杀敌的信心和勇气。
  腊月底的几天，我在应付日寇的同时，紧张而又慎重地筹备着具体事宜。我以关怀、体贴为名，发给几个铁杆汉奸——伪副区长、伪警察所长、文书……优厚的过节费，打发他们回家过年去了，至正月初六才回据点。这样，消除了后顾之忧。然后，我将4名贴身勤务和2个传令兵安插到各部分伪军中去，同吃同住，掌握伪军内情。与此同时，我与12名起义骨干个别谈话，征询意见，掌握其思想状况。交待我爱人李日荣密切做好伪军家属的转移动员工作。与日军头目，特别是佐佐木和白田山密切交往，借佳节来临，慷慨送礼品，时常去探望，趁机留意日军动态。哪怕是细小的变化，我都毫不放过，表面上却神态坦然，不动声色。
  夜深人静了，我仍在炕上默默地思考着杀鬼子的每一个细节……雄鸡啼叫天将破晓，我还不能入睡，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腊月二十九日早上，日军司令部决定：春节前后两天，加强据点守备；日、伪军均须加派双岗，昼夜值勤，同时加派巡逻队。除夕之夜，日、伪军均要保持一级战备状态，否则，军法从事，事出突然，必须变更起义的时间。当天，我派人去界湖，给何科长送去紧急通知。随之何庆宇同志派贺子周进据点，和我商谈起义的时间。我针对据点内的实情，告诉子周同志：正月初二据点才能恢复常态，初三晚上，日军准备会餐，初四我才能设宴招待日军，施以“酒肉兵”，故提出新的行动方案：定于初四深夜即初五凌晨3点行动。日落之时，我送走了贺子周同志。
  正月初三，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绚丽，白雪晶莹。中午时分，贺子周手提糕点、烟酒等礼物，以探望我这个表哥为名，进了小杜家庄据点。在我的卧室内，子周交给我山纵首长批准的新方案指令，并低声对我说；“初四晚上12点，何庆宇亲自带领特务三营九连的部分干战，在据点外小河边接应，并往沂水方向王庄一带派出排哨警戒。首长很惦记你，问还有什么需求？”
  “转告首长放心，万事具备，时刻一到，我坚决按既定方案进行。”说完，我拿出一支夜光手表，让子周转交何庆宇同志，以便掌握行动时间。子周临走之际，我嘱咐：“告诉何科长，战斗胜利结束时，我打3发红色信号弹，接应部队方可进据点。”
  正月初四早上，我派人请来几位厨师做菜，杀鸡宰鸭，择鱼理菜，油炸蒸烹，忙得不可开交。下午又请来外号叫贺结巴的艺人，拉唱茂腔。随之大摆骨牌局，8个一堆，10个一伙，守备队的日军也掺杂其间，吆三喝六，狂欢乱叫，目的是麻痹鬼子，使鬼子得不到休息。
  入夜6点，全据点灯火通明，名曰“光亮吉祥庆佳节”。我以区长的名义，在前院大厅设盛宴招待据点内日伪军。将十几个能喝酒的伪军弟兄安排在鬼子桌上作陪。我则与佐佐木、白田山、李云鵬同席，轮流把盏。猜拳行令声，此起彼伏。20个鬼子除一个站岗外都参加了。席间庸俗下流的日本话充斥耳际，间或悲哀低沉的日本乡调撞击心扉，一直折腾到深夜12点。除佐佐木外，其余的鬼子都醉了，还有几个鬼子一点饭都未吃，便趴在桌上睡了。我假作关心，领人陪同佐佐木，把醉如烂泥的鬼子架到后院日军住处。顺便观察了一下，未发现有什么变化。
  回到我的卧室，休息片刻，又持枪以查岗为名，在据点内巡视了一圈，东南、东北两炮楼上的日军岗哨正醉眼迷离，抱枪欲睡。便吩咐团副李云鹏通知参加杀鬼子的人员到我处集合。
  这天晚上，天冷得出奇。北风怒吼，透人肌肤，围墙外壕沟里的冰咯吧咯吧作响。天上的星星泛着青光，好像冻得颤抖。
  天冷风急，我镇定自如。台钟的时针指到2点上，12名起义骨干集中在我的卧室里。我拿出一副骨牌，放在桌上，并召集大家围桌而坐，决定以玩牌作掩护先对参加起义人员进行一次紧张的战前动员和分工。
  我居中而坐，一边玩着骨牌，一边低声说道：“今晚请大家来，并非真正玩牌，而是有要事相告：事先和山纵联系过，山纵司令部研究决定，凌晨3点，拔除此据点。诸位弟兄与我那某都是好友，我们今晚共同行动，杀掉据点里的20个鬼子，带领众弟兄投奔八路军！”
  此刻，室内寂静极了，唯一作响的是钟摆声，我点上纸烟，环视一遭，与会人员表情各异。李日荣和邢宝珍娘俩在炕边默默地擦拭匣枪和子弹。我把骨牌一推，接着说：“我们都是有良心的中国人，决不能做民族的败类！愿意尽力的举手我看一看。”12个人先后都举了手，但态度不一，有的干脆坚决，有的左顾右盼。此景此意，我看在眼中，默记在心。随即将烟头一甩，低声而又严厉地说：“诸位都识大义，够朋友，痛杀倭寇，此举义不容辞。哪个临阵脱逃，乃至走漏风声，别怪我邢某翻脸无情，匣枪不认人！”几个犹豫的人赶紧站起来表态说：“痛杀倭寂，在所不惜，区长，您快下令吧！”
  我看时机成熟，便说：“山纵派来的接应部队已达据点外，并往沂水方向派出了警戒排哨。鬼子已醉入梦乡，哨位上的鬼子也昏昏欲睡，我们则是奇袭偷杀，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因此胜利是有把握的。"稍顿，见众人神色安定，我接着说：“现在分配任务：李团副，你和二班长刘金昌负责干掉东南炮楼上的2个鬼子岗哨；刘常吉和张玉范负责解决东北炮楼上的2个鬼子岗哨；盛启明负责杀掉前院井旁的那个日军游动哨；后院东屋的9个鬼子由王勇泰、郭同泰、王忠厚和冯队副负责解决；堂屋东间的4个鬼子由李茂芝和王宝廷负责干掉；堂屋西间的鬼子队长佐佐木和白田山由我消灭；李日荣你负责掌握伪军动态，坐阵柜屋；宝珍你警戒门口，遇有特殊情况及时报告，如有漏网的鬼子从后院跑出，就用枪击毙。好！大家记住，动手时一定要沉着……”刚说到这里，负责门外警卫的李云鹏急促地进来报告：“鬼子来了！”
  众人闻听，面呈惊慌之状。我把手一挥，坚定地说：“不要慌，一切听我指挥！”接着我把骨牌一分，低声命令桌前的3个人：“拿牌押钱，大伙向前凑这时，“咔咔”的皮鞋声清晰入耳，我有意大声喊道：“拿着大王叫杂八，赢钱割到家，好牌， 天杠！”
  “吱哑”一声，日军队长佐佐木推门闯了进来，透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屋内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我赶紧站起来，笑嘻嘻地说道：“太君，还没睡觉？"佐佐木贼眼向四处一转，说：“我的查岗的干活。''
  “噢！太君辛苦大大的，我们弟兄骨牌的干活。”我将手中的两张骨牌亮了亮，又说：“今晩运气大大的好，羸钱多多的！” 说完将衣袋里塞着的一把伪币拿出来晃了晃。
  佐佐木笑逐颜开，竖起大拇指说：“好好的，你的，发财大大的有！”说完走到桌旁。
  我顺手从旁边的橱内拿出一盘蜂糕来，放在桌上说：“太君， 夜深了，你的亚西，咪西咪西地有。”
  大概有点饿了，佐佐木毫不客气地捞起一块塞到嘴里，边吃边说：“你们骨牌的继续。”说完便在我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来。
  于是，我们一边玩骨牌，一边和佐佐木闲扯。内心焦急，但表面上仍很有兴趣地玩。15分钟过去了，佐佐木突然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撒米，撒米，开路亚斯米！”（意思是说：冷，冷，回去睡觉。）我马上起身道：“也好，太君怕冷，应该早点休息，慢走慢走。”众人起立让路，李云鹏将门一开，佐佐木背着手扬长而去，“咔咔”的皮鞋声渐渐远去。
  “一场虚惊。”坐定之后，李云鹏伸了伸舌头说。
  “鬼子会不会有觉察？”王宝廷粗声粗气地问了一句。
  “不会！从佐佐木来的光景和谈话语气及动作表明，敌人是没有察觉的，不必多心！”我坚定地说。
  时间已是3点30分。我果断地说：“为了动手更有把握，等佐佐木睡下再行动！大家不要着急。动手时，以我在堂屋枪响为号。注意！消灭岗楼上的鬼子和解决游动哨不要过早，以免影响全局！现在开始准备。”
  大家迅速检查了枪支，分发了子弹，枪里压上了顶门火，脚上穿了软胶鞋，一切都准备妥当。
  4点15分，我走到门口，低声指挥道：“开始行动！”屋中的人随着鱼贯而出，我腰插一把德国造20响大镜面（压入9颗子弹），右手提着一支德国造二八竹接（内有7颗子弹），左手拿着电筒，弯腰轻步，顺墙根向后院奔去。
  黎明前的黑夜，空气干冷，此时风已停了，四周静得很。李日荣坐阵柜屋，宝珍提枪守在门口；李云鹏与刘金昌贴身靠在东南炮楼根；当我们走到东北炮楼跟前时，刘常吉与张玉范分列门两旁。
  我领着剩余的6人，轻轻地推开后院大门，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当中，稳身止步，仔细观察，只见堂屋和东屋的门都虚掩着，日本鬼子的鼾声阵阵传出。“好时机”，我心中暗想。随之右手一挥，王永泰他们4人悄然进了东屋；我和李茂芝、王宝廷闪身进了堂屋。随即他2人奔入东间；我一挑门帘进入西间，左手按亮手电筒，看清了双床并列，两个鬼子队长正鼾睡：佐佐木靠里头朝北，白田山靠外头朝南，我右手腕一挺，枪口对准两个鬼子的腰部，二拇指一勾，7粒子弹一气连发，佐佐木当即一命呜呼。白田山头一抬，想爬起来，我迅速将手中的二八竹接砸向白田山的头部，只听“叭”的一声，白田山脑浆迸裂，四处飞溅。与此同时，东间的李茂芝和王宝廷对着熟睡的4个鬼子，每人打出一梭子子弹，扭头跑出屋去。东屋内、炮楼上也传来清脆的枪声……
  我将二八竹接放在桌上，几步走进东间，电筒一照，两个鬼子早已乌乎哀哉了，还有两个鬼子正挣扎摸索，我顺手抽出腰中的大镜面，两下慢点射，鬼子立时不动了。猛然，“咔咔咔”的皮鞋声，由东屋急促传到堂屋，跑进一个人。听声音就知不是自己人，我把匣枪一插，操起桌子上的一把东洋刀。电筒一照，雪亮的指挥刀寒影一掠，小鬼子脚未站稳，人头早已落地，喷出的鲜血溅了我一身。顾不得这些，我迅速压上子弹。随即勤务兵邢业武跑来报告：“三叔前院动手顺利，伪军没有什么变化，正在院中听您的吩咐。”“好，你用刺刀将屋中的鬼子挨个捅几下，以免后患。”“是！”业武应声行动。
  之后，我和业武走出堂屋，来到前院。在我的卧室里，看到了受伤的李云鹏，接着听他们叙述了各自的行动经过……
  前院井根的那个流动哨，听到堂屋枪响声，跨步想向后院看看。隠在暗处的盛启明，把匣枪掖在腰里，双手握着带刺刀的步枪，一个前进刺，“扑”的一声刺刀穿胸而过，鬼子倒地而死。
  东北炮楼的两个鬼子正在楼底烤火，刘常吉、张玉范每人一梭子子弹，将其打死在火堆旁。东南炮楼的两个鬼子当时在岗楼顶，被李云鹏、刘金昌两梭子子弹打死一个、打伤一个，受伤的鬼子想爬起来，李云鹏几步窜上去，照头一枪结果了鬼子性命，但他因用力过猛，不慎从炮楼上摔下来，跌成重伤。
  东屋的9个鬼子，随着4梭子子弹出膛，8个被击毙，另一个跑出来逃进堂屋，便是被我最后击毙的那一个鬼子。
  20个鬼子无一漏网。105名伪军弟兄持枪列队，已集合在院中。此时台钟的指针恰在4点50分，即命邢业武打开据点的东南大门，对空发射了3发红色信号弹，迎进何庆宇同志和三营营长代文贤及部分干战。
  当首长和我握手时，我心情十分激动。紧张的战斗胜利结束，明天，我即将和起义的伪军弟兄们走上新的征程，心情怎能不激动呢？
  我向首长简要地汇报了战斗经过。何科长听后，高兴地说：“很好，祚光同志！山纵首长准备在界湖西店为你们召开欢迎祝捷大会，并成立特务五营，届时你这个伪区长将成为山纵特务五营的营长。”稍顿，庆宇同志又讲；“刚接到情报，沂水城的日军已出动，你迅速带领伪军兄弟向西店出发。据点内的有关事宜，由我和代营长负责处理。”旋即，何科长转向队伍，高声说道：“大家辛苦了，战斗进行得很顺利，战果辉煌，意义重大，影响深远。我代表山纵首长向大家致意问候！刚才接到情报，沂水日军闻讯出动，望大家沉着，一切听从祚光同志的指挥。我和代营长率领部队狙击敌人。来敌不过是马后炮，虚张声势，为我们的凯旋送行罢了。我们胜利的消息很快会传遍山东。”回转身，他又对我说：“时间紧迫，根据地见。祚光同志，出发吧！”我带领起义的伪军弟兄走出很远，首长慷慨激昂的话语还在耳际缭绕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