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回忆抗日战争时期我在国民党省地两级 “调统室”供职的一段经历，还得先从省调统室主任于仲昆说起。
  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中央调查统计局山东省调查统计室主任为于宝仑（字仲昆）。于出身于地主家庭，青岛大学毕业后供职于教育界。七七事变，日宼侵华，他不甘心当亡国奴，投向鲁东行辕，任第一科科长。1939年夏历正月初七（公元1939年2月250）,第八区行政专员公署专员兼保安司令厉文礼，派胡鼎三率部于夜间包围了鲁东行辕（驻莱阳县城），鲁东行辕主任卢斌（字吉山）及其属员十数人被杀害。当时于住莱阳东关家中未在行辕，得以幸免。惨案发生后，沈鸿烈省府玩忽视之.于出于义愤，为死者鸣冤上诉。在听候处理事件期间，于被委为山东调查统计室主任。于以不谙业务辞，未获准，只得就职。于到省（省府在东里店被炸后，迁到临胸县东峪一带）接前任电台1部，台长一人王德全（南方人，中央通讯学校毕业）报务员二人，一名王砥如（东平县人）、一名李善普（鲁西人），交通员一人孙步周（天津人）。
  于仲昆以外行领导统计室，只能搞点皮毛现象，回报上级应付差事。属于山京省党政军及社会情况，知之甚少。为应付工作寻找帮手，觅得七七事变前莱阳一帮教育界人士，有莱阳教育局局长翟慎德（字馨吾，博山县人，青州四师毕业。）任调统室情报科长，翟又介绍其同学石履秀（名玉福）参加调统室工作；还有教师于子毅任会计，于希仁、范文光任译电；牟毅民任组织科科长；颜民生任总务；马云屏（荣城人）任通讯；杜兰坡及郝建福、郝建城、郝建秀（女，三郝皆属新闻界人物）、孙慕谊（泰安人，日寇投降后，为青岛市中央通讯社社长）、夏家训（寿光县人）、宋务滋（沂水县人）任情报；周家禄、李长萍（女，周、李系蒙阴县人）任报务员；刘晓吾（沂水县人）任事务员；宗雨农、王敬斋和我 （皆沂水县人）是所在机关义务通讯员。
  当时调统室驻青崖南山，同驻话庄一帶的省府机关一起活动。
  省府主席沈鸿烈令于仲昆供给情报，于说调统室直属中央调查统计局，不隶属省府范围（省调统室一切费用均由中央调统局直接调拨），以此抗衡，不得已时，稍事应付而已。
  1938年，日宼进犯山区，省直属机关与调统室不惶宁处。适有沂水县督导团团长王敬斋到省动委会述职，遇到于仲昆。于谈及调统室工作行动困难情节，意欲寻找妥善向导，以便遇敌进犯时，利于行动。王回沂水县双山团部，与我谈及此事，说于仲昆一伙胶东人，衣着语言与当地人不同，遇到日宼扫荡，诸多不便，人地生疏，有时榜腹瞎跑。他想物色当地人中可靠向导，以防不虞。王敬斋有一次约我到青崖南山调统室住处与于仲昆见面，见其人温文尔雅，亦国同姓关系，相谈甚洽，我即答应为其物色人选。
  我在临朐、沂水两县交界、沂山前后的社会关系亲友较多，为于找到熟悉地形的人带路，因此很得于的重视。与于交谈后，他要我作为调统室通讯员监视诛水日宼据点行动（通讯员尚不属特务成员）。
  王敬斋与沈鸿烈是青岛帮的关系，事变前沈为青岛市市长，王是青岛铁路市党部职员。还有宗雨农青大毕业后任青大附小教师；青大校长雷法章，是沈省府秘书长。沈来到沂山山区，王敬斋当上动员督导团团长兼沂水县党部书记长；宗则当上省府民生银行行长。
  王敬斋的督导团下设督导队，队长马力恒，副队长高心泉，队员周云衢、牛玉轩、于京西等。王敬斋团长有警备队三百多人，三个中队，大队长周砚耕（字莘农、沂水城人）。督导队的任务是动员群众值岗放哨，传递信件，以动员组织村动员办事处为主。主要是监视日寇据点活动情况，如日寇增加汽车装运兵员频繁往来，即报告驻军及党政机关作好准备。军政之间、党政机关之间有文件传递，均交付村动员办事处不误时机地传达到目的地。
  那时由于军政不合，沈省府与于总部不协调，五十一军军部副官长管志昌（字相齐）单独组织战地服务团，下设村抗会，其任务与督导队组织的村动员办事处相同。各自为政，互不理睬。服务团不允许督导队在其防区工作。于是只好托当地人走后门找关系，找到区长程启心，求其打通关系。一个小小区长本无多大权力，但程不仅是区长，还是五十一军军粮堆积所主任。他为五十一军筹粮，在安丘、莒县、沂水各县设有十数处筹粮分站。因此经程疏通，准许入其防地松林庄（穆陵关东南十多华里），物色到热情的爱国知识青年王殿阶充当村动员办事处主任，组织两条通讯干线，一条通往关顶（穆陵关住日军）监视关顶日宼动静；一条由松林通往朱保南山经吴家庄延伸到郭家庙子庄，再南去朱江、高庄、四官庄、沭水日寇据点外。每村有专人负责，遇有情况，即火速传达到五十一军113师师部及旅团外围团队。这样搞了一段，终因军政矛盾激化而告吹。事因王敬斋的警卫队内有中队长相桂松，原是土匪出身，投效督导团抗日，王念其弃暗投明，收容任用。王失于检点，相作风不正。被113师师长周毓瑛查悉，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鼻，周即将王的警卫队全部缴械。至此，军政矛盾达到水火不相容的程度。
  王敬斋处此逆境，只好退隐，辞去督导团团长及县党部书记长职，留组织干事王雪芹代其交待后任。在比情景下，仅有督导团干事李锦章（沂水岸堤人）、刘伦甫（沂水城人、后在赵冠五县长任内任教育科长，在四区松泉官庄遇日宼被杀）和我去省述职。王被留秘书处，我同刘被分到省保安司令部独立旅・旅长贺金方（临朐县人），旅政治部主任宋务滋。我为旅政治部干事。独立旅住三岔店（临朐县境），西邻博山朱崖，南临沂水花峪铺。该旅任务为沈鸿烈省府把守西北大门，防御博山八路军冯毅之部（冯为八路军博山县县长）。记得在博山境内上张村、下张村、豆家崖、孙家岭等村庄，曾与冯毅之部作战数次。1940年，我接到调统室代电，要我辞去独立旅政治部干事职务，即刻去鲁苏战区党政总队驻地白峪报到。前去聆训后，分发到第一大队第五分队任上尉队员。党政大队成立后的任务，一为调整党政军一元化，二为重建沦陷区行政机构。我所在一大队队长赵冠五，分队长周正耀（字重光，诸城县人）。
  赵冠五不甘寂寞，谋得沂水县县长一职过官瘾・1943年吴化文叛变投敌，牟中珩省府瓦解，有的去安丘，有的奔沂水。于仲昆与我取得联系，来到了三全村。赵冠五县府当时就驻三全村，赵穷于应付，准备的饭食，僧多粥少落得埋怨。调统室五十多人，幸亏崖庄乡乡长姜润洲尽地主之谊，准备了饭菜，室部人员得以果腹。姜又找了带路人和人夫带东西（电台和笨重物），送过公路（益临公路沿途碉堡林立，戒备森严），我们准备经安丘去昌乐张天佐处。不幸中途与日宼在罗杖村相遇。于主任勤务员孙继洪用仅有的一支短枪射击日宼，掩护主任，以身殉职。于得以逃脱，幸运的是通讯工具和冲散人员安全集合，完整无恙。幸亏带路人路熟有经验，他们得以顺利到达昌乐耿家庄。
  党政总队随五十一军南下时，大队长赵冠五因痹症寸步难行，留浙水避入教会养病。县长职务交秘书类浦南代理。五十一军撤出，八路军填补'空白。沂水县保安团团长刘公衡被击毙，类浦南率其残部，由中队长范鲁生带往公路东长林村暂住，遂即南去牛心常庄（此村有天主教堂）停留。
  当时，我与王敬斋受赵冠五委托，协助秘书类浦南（蒙阴县人）工作。王得悉范鲁生酝酿进城投降日宼，即告知类浦南。类听说后，毅然手提印信找到范鲁生，请其执送日宼请赏。范受到类的正义谴责，恭敬地说“我准备送您到您愿意去的地方”类说“只要你不扣留，我自有去处。”说罢，遂背上印袋（用白布缝制的口袋装着铜印），说声再会，我们三人就走了出来，直奔王家山（牛心官庄东山）。在半山腰高粱地里，窥见由沂水城里走出一股约有三十多人的汉奸队，内有不同装束的四人，大约是日宼，敌人下午四时许即全数进城。我们才走出高粱地。
  我们三人至日落时下山到一小村，找到一名叫张鸣秋的人（王敬斋熟人）。张见我们三人来，甚为惊讶。王向其说明，令其派人找王硕龄来，设法借交通工具北去益都。张找来王硕龄、乔立德，这二人是沂水城沦陷前，王敬斋组织的锄奸队成员，王硕龄是队长。
  第二天夜间，王硕龄、乔立德、刘志仁护卫将我们送到高桥，叫开寨门，见到伪二区区长于恩常（字锡三，沂水城里人）。于见到我们来，大喜过望，认为我们三人来入伙当汉奸的。说明来意后，让他设法找日宼汽车，我们搭车北去益都。于说，日宼的汽车只到有日军的据点停留,，遂盛情招待我们饮食。晚九时许，碉堡外枪声手榴弹声大作。于说这些日子经常如此，不用怕。十二点左右，内外枪声甚烈。我对类说“打开围寨被俘，承认汉奸还是承认反动派呢?”类说“有现场为证。汉奸无疑，干国民党反动派是事实。”王说“逮住了什么都承认，不讲价钱，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早饭后，城里伪建设科长王子贞来高桥检查沿途补修公路事宜（王子贞系沂水教育界知名人士同盟会员王兼三之子，当了汉奸，惜哉。）他们见到我们三人，只类浦南不认识，我们说明事由。他说搭日宼汽车，只能到沭水日寇据点停车，或可登乘，你们要北去，可以派跟我来的人步行送你们，我写一封信给沭水日宼据点外乡长谭某（沂水南丰台湖人），要他设法搭车或有可能。当此之时，只得如此，即同王子贞的衙役一行四人，徒步去沭水。在高桥北一小学里饮水休息，进屋见到教员祝兰生，一年前他还是抗日同志，他见到我们说“还在外边跑什么，干了吧！”（意思是当汉奸，他侄儿祝凤元当护路汉奸小队长）。小息后，即北行抵达沭水据点外围伪乡公所，见到谭某，衙役交上王科长书信。乡长看完信后,领我们三人到里院他家眷住外，他说过节了（古历七月十五），来人多，很乱，住到里院好些。这时看到有日宼抓的修据点壕沟的民夫一人，不知何故，日寇将他的铁锨夺过来劈头砍去，幸好砍在肩膀上，还有布褂搭在肩头，不然，肩骨会被砍断，真是亡国奴不好当啊！住了两天后，谭说明天有日宼运豆油的三辆汽车，说好了，允许捋乘。第二天上午，果然有汽车来，谭领去上车。车到穆陵关稍停加水，瞭望家乡，有北去穆陵少故人之感，一别故里四十年矣（时为1943年，本文写于1983年）！
  车过临朐城，遇熟人林琴园，问我哪里去，我答北去。临朐到益都二十公里，转瞬即到。下车后，车去火车站，我们三人喊来三辆黄包车，拉到五里堡子，找到宋务滋住处。宋见我三人来，准备了席片铺盖在院子地上，让我们休息，吃完晚饭，问我们打算怎么办，我们说去昌乐找阎书记。宋说让孙纯农（沂水城里人，曲阜二师毕业。孙是三青团区队长，在益都一带搞的很活跃）设法送你们。孙于翌日找来了三辆黄包车，拉我们到严柳庄，送到了一座深宅大院里，接待我们的是益都县党部书记张孝先和组织干事刘爱玉（女），住了一天要走时，有一老者年约六十余岁送我们，他说“你们来了，我听孩子（即刘爱玉，系老者之女）说的，你们要去昌乐。自从日寇来了，我很少出门，今天我高兴送你们，”老者领我们到公路上碉堡前（此老是先期民主同盟会员，在此地很有声望）高喊：“黄皮（黄皮是汉奸穿的衣服，是汉奸的代名词）们出来个”，两个黄皮应声问：“刘老您有事吗？请到里画喝茶,”我们四人进了碉堡楼。黄皮们说天热，请吃西瓜。我们吃了一通西瓜。刘老对黄皮们说：“你们要把这三位安全地一段一段地送到昌乐县政府，拿我写的字给他，必须见到县长王德孚，要回信给我，不得马虎。”
  由汉奸护送，一节一节地到达昌乐，见到省党部书记阎实甫。阎留类在省党部工作，我同王敬斋去交通处。后王被何委为沂水县县长，奔到昌乐后，专等回沂水接印。
  是年末的一天，我从丁家山到大柳树火车站，遇到翟亚民来大柳树赶集，他见到我说，代主任翟馨吾（翟慎德）早就让我去丁家山找你，因山路不识还没去。由后方来电报，有你的工作安排事宜。我同翟一起到了调统室驻地小官庄，见到室内很多人，很热情地欢迎。晚饭后，代主任翟慎德找我到调统室，取出主任来电，委以专任调查员。从此，我成为正式特工人员，比原来通讯员提升了一步，还发给“派斯”，这种通行证在国民关卡特此得过，通往敌区无阻拦，即在双方开火交战时，亦可持比去敌方。
  在小官庄住到旧历年底，迁到刘家庄，又移驻徐将军庙。因本室与张天佐关系欠佳，挨到过了旧历年（公元1944年），于正月中旬，打通了朱留店伪区长张墨仙的关系，由他送我到寿光县崔家岭。调统室在此地架起电台，与中央局通报联络。此地比在昌乐环境好的多了。
  调统室在寿光驻了一段时间，电台还时常转移到西单河、杨家庄、王家庄一带。在这些地方，日宼侦察电台找不到我们的电台所在地。
  1945年5月中旬，我曾被派与宋务滋南去徐州周庄慰问张里元，（加强联络，亦为给张打气）张里元委我为三十六师上校联络参谋，宋务滋被委为师政治部副主任，协助正主任黄心一工作。迨至1945年8月份，各方面均已证实，日宼已成强弩之末。8月14日晚间，师通讯电台台长耿献琳收听电台，获悉日宼投降消息，人们欣喜奔告。第二夭，日本夭皇宣布无条件投降。我在省调统室分得人皆有份的抗战胜利品白糖二十斤、双龙牌白洋布两匹、抗战胜利铜质纪念章一枚、抗战胜利纪念奖状一张。
  注：于京西，又名于继周，沂水县沙沟人。抗日战争时期，曾先后任国民党山东省动委会督导团团员、国艮党鲁苏战区党政总队一大队五分队队员、国民党山东省调查统计室专任调査员、国民党新编三十六师上校联络参谋、铁道警备司令部兖州办事处处员、济南城防司令部军警联合督察处少校督察员兼济南站副站长等职。日寇投降后，于1946年任国民党山东调査统计室临沂区室主任。
  后在沈阳市无线电16厂当工人，现已退休。
  1992.11.朱学民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