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丘方言土语语义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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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安丘文史资料》 图书
唯一号: 150020020220008461
颗粒名称: 安丘方言土语语义探源
分类号: H172.1
页数: 11
页码: 215-225
摘要: 方言土语本来是语言学的范畴,历来研究方言土语的著述并不少,但大都是从语音、语义方面探讨其与标准语的区别和差异,而语议探源方面的研究则很少见到系统的论述。原因是方言土语与文字脱节,只能口头流传,找不出对应记录的文字,即便有假借字记录,由于文字与土语没有必然的内在联系,令人读后,只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因此就很有必要探求方言土语语音语义的衍变渊源了。只有在缺乏文化的老年人当中还在运用,而年轻人已逐渐废弃不用,如不及时抢救资料,若干年后,将趋近湮没。因此愿意抛砖,引起有志于此项研究者的兴趣,交流意见,切磋琢磨,共同开发这一冷门科研课题。
关键词: 安丘县 方言 土语

内容

方言土语本来是语言学的范畴,历来研究方言土语的著述并不少,但大都是从语音、语义方面探讨其与标准语的区别和差异,而语议探源方面的研究则很少见到系统的论述。原因是方言土语与文字脱节,只能口头流传,找不出对应记录的文字,即便有假借字记录,由于文字与土语没有必然的内在联系,令人读后,只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因此就很有必要探求方言土语语音语义的衍变渊源了。
  安丘县属于古青州地域,也是齐鲁之邦的古文化地区,这儿的方言土语中,保留了大量古齐鲁的古代汉语成分,在整个北方汉语系中占有特殊地位,也有一定的代表性,如“旮旯”一词在安丘,在山东,在北京,在整个汉语北方语言系中,广为流传,但“旮旯”二字,只有在近代的字典中才有记载,在《康熙字典》中查不到,有一“旮”字,却不读Gā,而是“旭”字的别写。可见“旮旯”一词流传很久,而“旮旯”两字却是近代出现的。又如张固庄、赵戈庄、宋官疃、王哥庄、刘家屯,这些村庄名称中间字的固、戈、官、哥、家等字,又当如何理解,不仅安丘如此,而且普及在华北、华东、西北、东北广大地区,因此说研究安丘的方言土语,有着普遍的意义。
  方言土语与当地的乡土文化、乡土风俗和考古都有密切的联系。及时地搜集方言土语资料,保存下来,以免湮没,是时代赋予我们的历史任务,是当务之急。由于方言土语有好多无文字记载,只是停留在口头交流,代代口传的状态,随着文化的普及,普通话的推广,方言土语已逐渐被淘汰消失。只有在缺乏文化的老年人当中还在运用,而年轻人已逐渐废弃不用,如不及时抢救资料,若干年后,将趋近湮没。自然界的古化石,今日未发现,若干年后,仍可发掘出来,而方言土语这种社会科学范畴的流传在口头上的“古化石”将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无资料可查了,那将是噬脐莫及的千古遗憾。
  现在例举一乡土习俗画面,供老年人忆旧,供青年入了解方言土语在历史上民间生活习俗的实用价值:乡间老妪坐在炕头上做针线活,吩咐站在炕下的姑娘说:“二、丫头,你看看饽饽,发开了没有?要发开了,就装锅烧火蒸。”二丫头看过后回答说:“面温温(儿)了,还没有开,装锅还得艮艮(儿)着。”这是一幅往昔民间生活常见的画面,但在今日的集体生活中和现在生活方式中,则没有了这样的镜头,也不会出现“温温(儿)”、“艮艮(儿)”等乡土俗语。这“温温(儿)”、“艮艮(儿)”是什么意思?当然大多数安丘人知道:前者是刚开始发酵,后者是还得呆会儿的语义,但为什么这么说,其语义本源为何?就少有人去溯本求源了。依笔者的理解:“温温(儿)”是“微酝”一词,词尾带儿化音,后者则是“搁一搁(儿)”的变音。搁与格、隔同音,安丘方言读“格”、“隔”二字发Gei的音,如说方格、人格、品格、隔开来。格、隔,皆不读标准音——Gé,而是读Gěi,这就将“搁搁”读成“艮艮(儿)”了。如此看来,搜集方言土语容易,而探求其本义源流,则困难较多,须要查阅古汉语资料,须要了解其特定时代的风土民俗,加以考证、类比,进行合理的推理、判断,方能破译其语义的本源。笔者搜集了方言土语数百条,但能溯源而破译者其本义的则很少。因此愿意抛砖,引起有志于此项研究者的兴趣,交流意见,切磋琢磨,共同开发这一冷门科研课题。
  现将个人所摭拾的方言土语逐条陈述,每个词语先按原音用假借字记录下来,再说明其语义,然后举例说明用法,再探求其本义。记录办法最好是分门别类,但由于破译不多,而且不见得确切,故不再分类。
  1.旯——墙角,偏僻地区,原义为角落,古汉语读“角”为“搞”,读“落”为“涝”吴语说墙旮旯为壁搞涝。“旮旯”为古汉语“角落”二字之变音。
  2.张固庄、赵戈庄、刘哥庄、宋官疃等地名的固、戈、哥、官等字,其本义为“家”字,之所以读成固、戈、哥、官等音,皆系古“家”字的变音。“家”古汉语读“姑”。汉代班固、班超之妹名班昭,嫁于曹氏,夫死,汉和帝召入宫中,为皇后贵人的老师,宫中人皆尊称她为曹大家(读姑)。由此可以推出:凡属读固、戈、官等字音的村名存在历史较长,而刘家屯、王家庄、胡家庄、马家合子等村,其历史比前者较短。
  3.艮艮(儿)、赶么着、搁一搁,都是等一会儿的意思。艮艮(儿)、搁搁,前面已作解释,这里不再重复。“赶么着”是搁秒(儿)着的变音。“秒”字在《唐韵》中是“亡沼切”,《说文》中说“秒,禾芒也”,古汉语亡与芒同音,“亡沼切”即现代拼音中的māo音,读为“锚”,“赶么着”即“搁秒着”的变音,秒是古代最小的计时单位。
  4。刚梆硬、镇固凉、方固热,是一组形容词语,形容物体现状某方面令人感觉到的程度。如“这饼刚梆硬咬不动,还镇固凉,没法吃。”刚梆硬的“刚”字为“干”字的变音,镇固凉、方固热,为“镇骨凉,翻滚热”的变音。
  5.“母鲁(儿)、毛弄”,前者是小憩睡一会儿,后者是指睡起以后一时神智不清醒的状态。如“这孩子打了一个母鲁(儿)就醒了。”“他刚睡起来还没忪醒,就嘟囔,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是睡毛弄了。”母鲁、毛弄,皆系朦胧的变音。母鲁是睡了一小会儿,故词尾儿化。汉语的习惯,凡属于小、少、不正规的称呼词尾皆儿化。如老头(儿)、小孩(儿)、一丁点(儿)等。毛弄是指其神智尚不清醒的状态,无大小之分,故没有儿化。
  6.“芋麻”,有两种意思,一是指馈赠小气,令人寒伧;二是白挨迟时间,无任何实际效果。如“亲小姑子结婚,当嫂子的多没有少没有,就送了两条手绢,怎么好意思拿出手,真‘竽麻’人。”再如“某人来这里‘竽麻’了半天,什么事也没说成。”芋麻乃“濡沫”之变音,濡乃浸润之意,沫指唾液。《庄子·大宗师》载:“泉涸,鱼相处于陆,相湿以吻,相濡以沫”,涸水之鱼,笼中之蟹,皆奄奄待毙,相互以泡沫浸润,其实既不解饥,又不解渴,无济于事,没有实惠,白挨迟时间,白耽误工夫,难免一死。芋麻一词,前者的意思〓赠轻微,犹如赠了一点唾沫水泡,后者偏重于白挨迟了时间,没有任何效果。但“濡沫”在成语“相濡以沫”中则是褒意,指难友亲人遇到灾难时,互相精神慰藉。土语中的“濡沫”则是上述两种贬义。之所以读“濡沫”为“竽麻”是因为安丘方言中,读“濡”、“如”等“R”声母的字皆发“Y”的音,所以儒、如、濡皆读成了“竽”了。“濡沫”虽为土语,实为出自有据可查的经典著作。
  7“七里败带”形容衣着破烂。例如“某人家孩子鞋路撒,袜踏撒,衣裳七里败带,到不了人脸前里。”俗语称破布条为七里。七里可同音于“缉离”,“缉”有两种读法:可读“集”,如侦缉队,又读“七”,缉乃传统之缝纫方式,一针一针的连着缝称“缉”,如缉鞋帮。又衣服下摆,袖口折叠处,用线缝住的部分,叫作缉(儿),缉(儿)破了,就是针线离开了,就会出现游离的布条,故缉离则出现破布条,实际就是“缉离败带”。虽为土语,但用词确切,语意简明而且形象,这比“悬鹑百结”的成语要生动得多,读之上口,听之易懂。
  8.“车辋了”,形容布疋、衣物由洗晒扯拽等原因,出现了变形走样,不平整不方正的样子。例如“好好的一块纱绸,叫你们两个死稞子(昵称丫头片子之意)你争我拽地一襻子(一会儿)拽车辋了。”“辋”本义为木车轮之外周部分,亦称之为“牙”,车轮是用若干块辋拚接而成的,而单块的辋,外沿的弧长,内沿的弧短,两端呈现斜切的边,整个形状如同斜切去两端尖钩部份的月牙,因此就成为不方不圆不等边的形状。
  9.“草木郎林”、“草么郎即”都是形容环境不清洁,破草烂叶不扫的现象。“满天井草木郎即(郎林),拿笤帚来扫一扫。”这两个同意语应写为“草秣琅琳”和“草秣狼籍”。琅琳指横七竖八,狼籍为狼窝内的铺草堆集紊乱。草木,应写为草秣,秣是喂牲畜的料。环境不卫生,应理解为枯草败叶和牲畜吃剩泼撒的草料,不应指长短的木棍。此两词语,虽为土语,实为古代汉语词组的组合,不过流传至今,成为缺乏文化的人的口头土语了,而文人知识分子反而不常用了。
  10.“阔落头”指灶头。如“做完饭后,要把阔落头拾掇得干干净净,免得草秣狼籍。”阔落头是指锅门脸前头区域,北方支撑锅的结构为砖(或土坯)垒的方形锅框子,锅框子前头添烧柴草的一面,叫锅门脸,阔落头,即“锅脸头”的变音,头与前有相同的意义,如“前头走”、“头前带路”。锅脸头意同锅(门)脸前,之所以把锅脸头读成锅落头,是因为锅落两字的韵母相同皆“o”,形成叠韵,容易发音,口语中就变成阔落头了。
  11.“固”,是指小家子气。“这孩子真嘎固,他装了一口袋糖,小朋友向他伸手要一块,也舍不得给人家,真嘎固。”现在常用的“嘎”字,在古汉语中,仅用来说明家禽、大雁、天鹅的嘎嘎鸣叫声,而现代汉语借用嘎字,含有小淘气、倔犟之意,对这类小孩子的昵称亦曰“嘎子”,如电影中的小兵张嘎。“嘎”字在古汉语中原为“尕(Gā)”字,尕是小的意思,如西北、四川称小孩为嘎娃(实应写为尕娃)。当小家子气的嘎,应是尕字,嘎固,即“尕家”的变音(家读姑见前)。
  12.“包瘫(儿)”、“镇候(儿)”,指小病。包瘫(儿),应写作“薄恫(儿)”,薄在安丘土语中读Bó(脖),而标准音读Báo(雹),薄当厚薄讲,也做微小讲,瘫是恫的变音“恫”音同,当病讲,《书经》中有“恫瘝(关)乃身”(病长在他身上),薄(雹)恫(儿),就是小病。镇候(儿)即症候(儿)的变音。
  13.“不舒梭”、“不预作”,同样是指身心欠安,有小病,即标准语“不舒服”的意思。但前一词把服读成梭,后一词则“舒服”二字变成了“预作”,全部变音异化。经考查,“舒”字在古汉语中可以读成“豫”,《五音集韵》中说“舒——羊如切”。《晋书·地理志》中说“舒读豫…饰也,言禀中和之气,性理安舒(豫)”。舒字在古代有多种讲法,最普通的讲法是舒展、舒畅。但当读豫音时,直接是指“禀中和之气,性理安舒(豫)”,反之,则就不安舒(豫)。
  服字可以当“习”字讲,甚至可以当“习”的假借字用,如《前汉书·晁错传》中有《服其水土》,不服水土,即不习惯(适应)于此地水土,所以注解“服”字时写着“服,习也”。《诗经·大雅·下武》篇有“昭哉嗣服”句(即英明的武王啊,这后起继承大业而习王职的人)在这里康熙字典注明“服,又习也”。习读席,但又可读为肃,《集韵》说是“似入切”。
  由此可知“舒服”可以读为“豫肃”,肃是入声字,韵母短促不能拖腔,“豫肃”读快了就很容易变音,读作“豫作”,也可以变音成为“舒梭”。“豫作”、“舒梭”二词与“舒服”同义,《诗经·谷风》中有“习习谷风”句,在这里“习习”可读为“肃肃”,是指舒和的小风。
  14.“抻强量(儿)”,乃逞能耐之俗语,北京俗语为“充胡劲”。原义应为“逞强梁”,强梁犹强横也。《老子》中“强梁者不得其死”,《后汉书·礼仪志》说“食鬼之神亦称强梁”,至唐代出现了可啖鬼的钟馗。溯其源,很可能是出自《后汉书·礼仪志》的强梁。
  15.“讨鬼”,其意为撒谎,如:“他不说实话,他讨鬼骗人”。讨鬼应是“韬晦”,即把真相隐瞒起来,不说实情。因为“讨鬼”在字意上讲不通,“捣鬼”是指行动、做为,而不是指讲话。“讨鬼”,简化可以说成“讨(儿)——胡扯”。“韬晦”本是古代口头汉语,到现在反而成了高文化层次的书面表达语,而劳动大众却用为口头语言了。
  16.“这咱”、“多咱”,指时间。如“早不来,晚不来,一直等到天这咱你才来。”“现在分手了,多咱还能见面。”“这咱”的“咱”字也读“砸”(zà),一般在京剧中多读咱(zà)开口呼,易于表达情感,声音宏亮。“咱”是“早晚”的意思,“早晚”二字连读快读,就出现zá及zán的音。如同“窟窿”快读就发“孔”的音,“孔”义与窟窿相同。例句一,偏重于嫌来晚的意思。“本来捎信说你初十来,今日才初八,没想到这咱就来了。”在这个例句中,“咱”字又偏重于早的意思。“这咱”由来已久,《金瓶梅》九十回,吴大舅问道:“如何这咱才来。”
  17.“腻外(意外、意赖)”,有恶心,令人厌恶(wù)的意思,如“他对这事不满意,故意说话腻外人”。腻外是“腻味”的变音,腻当肥讲,《顾况赋》中有“肉食之膻腻”,肥腻之物近身要躲,进口易恶也。
  18.“解离”,意为不粘糊,不浓稠。如“馇(chǎ)稀饭,不粘糊,解离了。”解(xiè)本应读jiě,是解体,解木头之解,若姓氏则读xài,原古本字应写做“谍”或“炸”,《齐民要术》中捣炙法中说道:“细研熬和调如䐄炙,若解离不成,与少面。”在这里读解为jie。
  19.“背诲”:指老的对小的训教不合理。如“老的对小的说不到个正枝子上去,静啦背诲人的。”“背诲”应写为悖诲,诲,诲教也,教诲在理很好,若不说理,则称悖诲,悖音bèi,悖谬即不合道理。例句中的“说不到个正枝子上去”,本为“说不到个正理儿上去”,“儿”与“子”同意,枝为理的变异,枝、理韵母相同。
  20.“方方(儿)”,犹言“事事(儿)”。例句“张掇嗦一阵,曩(那样)掇嗦一阵,老打发不舒服,看你乜些方方(儿)。”方幅本意为古代典诰诏命表奏用的书册,《新唐书·百官志(三)》载“凡有弹劾,御史以白大夫(向大夫说明)大事以方幅,小事署名而已。”凡大事要用方幅奏事,小事即勿须方幅。可是事事多,小题大做,即一个方幅一个方幅上呈,何其麻烦。故“方方”实嫌方幅之多也。也可以理解为,方幅不断,一方又一方也。
  以上20条,不敢说破译正确,仅提出来和大家一起研究,交流切磋。通过研究方言土语,可以发掘古民俗资料,古人有“礼失求诸野”的说法,即古代礼仪失传,在士大夫及朝廷存的典笈中,已经查不清它的渊源了,就到民间去求访。因此说,研究方言土语,可以求到古民俗的源头,是一个很重要的科研课题。

知识出处

安丘文史资料

《安丘文史资料》

出版者:政协安丘县委员会

本书为山东省安丘市的史料,包括“华丰机器厂创始人腾虎忱”、“周贵德和他的《青州纪游》”、“公治长通鸟语的故事”、“盖公山名的由来”、“耿直廉洁的冯尔昌”等五十余篇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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