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我乳名叫杏子，二姐乳名叫桃子，原籍陵县糜镇乡小李家人。抗日战争期间，我和二姐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当了“女八路”。从此，我们姊妹俩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1938年深秋，肖华司令员率领八路军东进抗日纵队，路过俺村，给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战士们身穿崭新的灰色军装，英俊威武。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已经剪去辫子的女兵，她们前发齐眉，后发盖颈，武装整齐，精神焕发，别有一番英姿。过去每次过兵，一进村，就要米要面，要酒要肉，稍有怠慢，连打带骂，闹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这次过兵，却大不相同了，军队纪律严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战士们和蔼可亲，大娘大爷叫不离口，老百姓如见亲人，家家烧水，户户熬汤，街道两旁，摆满了水缸水桶，茶壶茶碗。大爷大娘们，也有大嫂子，亲自端着水碗，递到战士们的手里，士兵们只是匆忙地喝上几口，说声谢谢！又跟上队伍继续前进。老太太们关切的说，急什么呢？看你们累成这个样子，连水也顾不得多喝上几口。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嘹亮的军号声从村外传来，部队停止前进，在原地待命。不一会儿，从队伍后面跑来几匹战马，骑在马上的人身背草帽，脚穿草鞋，灰色军装，虽旧犹洁。来人在村外下了马，迈着矫健的步伐，面带笑容走进村来，与乡亲们一一握手问好。
  部队很快地集合在南大场里，步兵、骑兵各按指定的位置排好队形，重机枪一字形摆在前排，炮车停在关帝庙前，警卫人员在四周值勤，侦察员已遵命出发，有一位青年军人，看样子也不过十七八岁，红脸堂，大眼睛，英俊潇洒，笑眯眯地走到队伍前面站下，全体官兵向他致敬，他点了点头作为还礼，指示大家坐下，随后操着浓重地南方口音向战士们讲话，大意是：我们从晋西来到鲁北，屈指算来，行程2000余里。原计划到德平城里宿营，明天就可到达目的地——乐陵县城里，但是，刚才曹镇东来信说：“他的队伍将沿途欢迎我们，还邀我们在糜镇会面。”为了贯彻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我们必须以诚相待，今天就在这里住下，同志们一定要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除此，还要求大家做好群众工作……
  话刚讲完，就有一批青年涌了进来，其中就有旺子哥、宝金哥，还有刚满15岁的弟弟小墩子，也有外村的青年嚷着要参军。这位青年军官热情地和他们握手，接着让专人对他们一一地进行登记。
  不大一会儿，只见村东头尘土飞扬，马不停蹄，一队骑兵飞奔而来，他们是国民党山东省保安第五旅司令徐仲扬，副司令曹镇东，德平县县长董敬亭等人。八路军方面的领导同志在树底下接待了他们，三叔、大伯搬去几条长橙，让他们坐下，这时看热闹的人群和要求参加八路军的青年已拥挤在一起，他们议论说，听说刚才讲话的那位青年军人是八路军东进抗日纵队司令员肖华，旁边的那位是政治部主任符竹亭。时间不长，肖司令、符主任随同徐、曹、董三人一同策马东去，据说是他们请肖司令、符主任去赴宴。
  首长们走后，部队原地休息，当晚举行了军民联欢会，第一个节目大合唱，接着就出现了东边欢迎西边唱，西边欢迎东边唱，男兵欢迎女兵唱，女兵欢迎男兵唱的欢乐气氛，节目一个接着一个，欢声笑语，热闹非凡。俺村的“秧歌头儿”、“小戏迷儿、“鼓子手儿”等一伙人也憋不住了，他们跳进场子又是扭，又是唱。演唱了“十二个月”、“哭五更”等节目，虽然都是些老掉牙的玩艺儿，但在这种场合，听起来却津津有味。乡亲们最爱女兵们扭的秧歌，她们整齐地排成四行，手里摇着白毛巾，迈着轻快优美的步子，边唱边舞：“八路军来独立营，谁参加来谁光荣……”。俺村的姑娘、媳妇们，真是打心眼里羡慕她们，我更是看得入了迷。不知是谁向女兵们通报信息，点名要我和桃子姐也来个节目，在旧社会，大姑娘在众人面前，别说扭呀唱呀的，就是站出来说句话，也是破天荒的事，更不要说在人前演唱了。这时，人们回过头来，把目光一齐投向俺俩，几个凑热闹的大嫂子也连拉带拽地叫俺俩上场，俺俩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羞得俺面红耳赤挣脱出来跑回家去了。一会儿的功夫，俺爹娘也回家来了，后边还跟着两个女兵。
  当晚这两个女兵就住在俺家，战士们可好啦！一进门，就担水，扫院子，不怕脏，不怕累，什么活也干，院里院外，拾掇得干干净净。晚饭后两个女兵，给俺们讲抗日救国的道理，还讲了花木兰、穆桂英上阵杀敌，报效国家，千古留名，古代女英雄的事迹和当代涌现的英雄儿女，在抗日前线为国家杀敌，流血牺牲的典型事例。俺俩听了之后，心里热乎乎的感到羞惭，暗想人家像是自由飞翔的大雁，见多识广，自己就像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无知无识，能像她们那样该有多好呢？当我冒然向桃子姐说出了个人的想法之后，不料她和我想的是一样。
  为了能够当上八路军，我就以试探的口吻向女兵提出：“我们也想当兵行吗？”女兵听了高兴的说：“你们要当兵同我们一起打日本，当然欢迎你们！”俺俩一听高兴极了，立刻找爹娘请求说，娘！答应俺俩去当兵吧！母亲听了这话心痛地扑到俺俩的身上就哭了。俺爹娘是老实人，从小就疼爱我们，事事依着俺俩，虽然同意俺俩去当兵，但就是舍不得离开我们。两个女兵见此情景，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说，这个事，你们商量商量再说吧！不要勉强，今晚我们还要住在你家。母亲经过反复思考终于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我们都高兴极了。
  当晚，我和姐姐同两个女兵四个人睡在一起，她们各自讲述自己的身世，说到伤心之处，我们也陪着掉了眼泪，我们通宵没睡，俺爹娘也通宵没有合眼。因为闺女家出外参军，在当时来讲是一件大事，为此，爹娘就把亲门近支儿都请了来，共同商量俺俩参军的事。伯母说，给她俩找个婆家算了。俺娘说：“不行，孩子的脾气我知道，还是依了她们吧！”伯父说：“女孩子当的什么兵啊？！男女混杂多不好。”商量了多半夜，也没有把意见统一起来。伯父、伯母走后，俺爹娘一直商量到天亮，也没有合眼。
  次日拂晓，队伍出发了，两个女兵临走时，给俺留下两条毛巾作为纪念，并说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俺。队伍走后，俺俩就像掉了魂儿，心里空落落地，老是觉着不踏实，好像俺俩的魂被八路军勾去了，因此当兵的念头更加强烈了，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那么股子劲儿，平时很少赶集上店，此时却要参军抗战打日本鬼子去。家庭意见统一不起来怎么办？我和桃子姐经过反复思考，决定私自弃家参加八路军。临行前朝着爹娘住的北屋跪下，暗暗地祷告：“爹娘把我们从小拉扯到这么大，受苦受累不容易，女儿去当兵打日本去了，今后不能在二老面前行孝了，给二位老人家磕个头，算作报答吧！”就这样什么也没有带便暗自离家徒步追赶队伍去了。赶到德平城里，被连队首长发现后，经过交谈他看俺俩参军意志很坚决，就把俺俩收下，并派人通知俺家。从此，俺俩穿上新军装，当上了“女八路”。
  桃子姐在部队上起名叫孟桃。1945年，随部队去了东北。解放后，转到地方。当过县长，后调省妇联工作，于1983年9月25日，在北京病故，终年73岁。我今年69岁，离休后和儿女们住在一起，过着幸福的晚年生活。有时回忆起过去战争年代那种半年糠菜半年粮的生活与今天相比，真是天地之别。
  我们全家每年9月25日聚会，纪念我冲出闺房闹革命的日子，同时也缅怀已去世的桃子姐。
  1991。3
  红帽子的由来
  德州火车站于1911年12月建成通车后，出现了脚行这一行当。脚行，是从事铁路装卸的工人组织，他们不属正式员工，既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也没有安全生产的保证，更没有固定的劳动收入，每天只靠背、抬、推、扛等笨重的体力劳动，为旅客搬行李、扛包裹等劳动来“讨取酒钱”要小费，或给货主承包吨位，装卸货物等收取劳务费来维持生计。
  他们在劳动中，为了便于出入站口和在站内参加劳动，每人身上穿一件戴有号码的红坎肩，身披一条七尺半长的大布，头上戴一顶红帽子，所以称他们为“红帽子”。
  （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