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2002年夏季，受历城区博物馆的委托，我开始搜集资料，着手为《终军事迹展》编撰版面介绍文。在熟悉资料的过程中，一个意气风发、聪敏机智、博学多才、赤心报国的少年英雄形象，逐渐清晰地屹立在我的面前，他使我激动，使我震撼，勾起我一连串的遐想。
  今天，正当人类进入科学技术高度发展的21世纪，中国在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道路上飞速跨越，我们还需要向世纪前的古人学习吗？经过慎重地思考，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在向科学尖端进军的征途上非常需要中华少年壮志成才；在捍卫祖国统一的大业中更需要华夏儿女请缨报国。在终军身上集中体现了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同时它又是和时代精神一脉相通的。一句话：新世纪需要学习终军。
  基于上述认识，在酷暑中我开始紧张而艰苦的案头工作，但是面对着唯一的一篇史料专著——《汉书·终军传》，感到最大的困难是史料简略不足。2000字的小传只是把终军短暂的一生，作一个粗略勾画，而展览却要求面向普通观众，对历史人物作较详细、具体、准确而又首尾衔接地介绍。于是我把目光延伸，首先集中在汉武帝刘彻身上，因为终军的一生是在汉武帝执政的54年当中，最富有生机活力的前半期度过的。汉武帝是继秦始皇以后又一位具有雄才大略的皇帝。汉武帝时期是中华民族发展史上一个非常光辉灿烂的时期，在创建和发展以汉族为主体，多民族团结统一、和谐、强大国家的过程中，汉武帝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功在千秋，名垂万世。
  而终军的成长又是和汉武帝休戚相关的。没有汉武帝不拘一格，纳用贤才，18岁的终军就不会脱颖而出，尽展风彩。终军的青春年华也完全是为着实现汉武帝政治、经济改革，军事上的重大开拓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正是由此入手，终军的行踪，他参与国家大事的历史背景，事件发生的年代都得到进一步的论证，有了基本的认定。其中又参阅了《汉书·南越传》、《齐乘》、《玉函山房辑佚书》等可以搜集到的资料。在占有较多资料的基础上，我编撰了《终军年表》，作为编撰终军生平事迹的依托。只是由于近来看到有关终军生平的介绍文章中，有某些不妥处需要研讨，所以才将《终军年表》整理后公诸于世，提供学习研究参考，并希望专家学者批评指正。
  终军年表（公元前140年——公元前112年）
  公元前140年 汉武帝建元元年
  终军出生于济南郡历城县南部山区，锦阳、锦云、锦绣三川交汇处（今济南市历城区仲宫镇仲南村）。
  公元前124年 汉武帝元朔五年 终军17岁
  夏六月汉武帝颁布《劝学兴礼诏》曰：“……太常其议予博士弟子，以崇乡党之化，以厉贤材焉。”丞相（公孙）弘为博士置弟子员，学者益广。”
  公元前123年 汉武帝元朔六年 终军18岁
  终军时年十八，选为博士弟子，至府受遣去长安。上书言事，武帝异其文，拜军为谒者给事中。军为谒者，使行郡国，所见便宜以闻，还奏事，上甚悦。
  公元前122年 汉武帝元狩元年 终军19岁
  军从上幸雍祠五畤，获白麟奇木；军上《白麟奇木对》，上甚异之，由是改元为元狩。
  公元前119年 汉武帝元狩四年 终军22岁
  武帝擢用桑弘羊、东郭咸阳、孔瑾三大商贾为理财官，向商贾夺取盐铁业，盐铁官营。当发使匈奴，军自请之，上奇军对，擢为谏大夫。
  公元前116年 汉武帝元鼎一年 终军25岁
  博士徐偃使行风俗·偃矫制，使胶东、鲁国鼓铸盐铁。御使大夫张汤劾偃矫制大害，法至死，但不能诎其义。有诏下军问状，军严词明义，诘偃词穷，服罪当死。
  公元前113年 汉武帝元鼎四年 终军28岁
  汉武帝欲派人出使南越，终军自告奋勇，慷慨陈词：“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
  汉使安国少季谕南越王、王太后入朝。令辩士谏大夫终军宣其辞，勇士魏臣等辅其决，卫尉路博德将军屯桂阳，待使者。南越王请举国内属。
  公元前112年 汉武帝元鼎五年 终军29岁
  夏四月，南越王相吕嘉反，杀汉使及王、王太后。终军殉国，时年29岁。
  公元前111年 汉武帝元鼎六年
  是年冬十月南越破。
  说明的几个问题
  1、终军出生时间：终军出生时间《汉书·终军传》中没有记载，唯有《南越传》记载吕嘉反，终军等汉使被害时间为汉武帝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终军传》仅说他“死时年仅20余”。由此推断终军出生时间应为距元鼎五年以前的29年内；又据《终军传》记载，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终军就以谒者给事中的身份，陪从汉武帝去秦雍城祭祀天帝，当时距建元元年19年；而此前终军就应年满18岁，才能符合汉武帝选拔博士弟子的基本条件；在入选到长安学习后，终军还有上书言事，被汉武帝任命为谒者给事中等过程，由此可以认定终军出生时间不可推后，应以建元元年为是。
  2、关于“终军请使匈奴”：首先应当了解历史背景。匈奴是中国北方的游牧民族，公元前2世纪初冒顿单于在位（前209年一前174年）时，其势力空前强大，匈奴“人不弛弓，马不解勒”，逐水草而居，经常南下掳掠侵扰。汉高祖刘邦北征匈奴，几乎全军覆没。从此汉与匈奴缔结和亲之约，汉朝公主下嫁匈奴单于，每年还要向他进奉絮、增、酒、米，而匈奴反而更骄横，照旧入境烧杀掠夺。仅从刘彻出生前二年到建元元年（刘彻即位时）的18年间，汉匈和亲4次，匈奴大举入侵5次，每次入侵，都使我国北方大好河山惨遭涂炭，边睡闹市荒无人烟。汉武帝即位后，就大力实施军事体制改革，提拔重用卫青、霍去病等一代名将，自元朔初至元狩末（前128年一前117年）约12年间，对匈奴实行全面战略反攻，汉帝国扭转了对匈奴作战长期被动挨打的局面。这段时间共取得5次重大战役的胜利。元狩二年（前121年），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大军西征深入千余里，大败匈奴，夺得休屠王祭天金人；又兵出北地，在河西走廊对匈奴大规模迂回包围，大获全胜。匈奴兵败内部分裂，浑雅王杀休屠王，率四万众降汉。此后匈奴依雅斜单于因屡遭重创，把王廷暂迁漠北，以避汉军锋芒，伺机卷土重来。就在这种情况下，汉朝廷内部主张招抚和继续进军两种意见引起议论，终军听说朝廷有意派人出使匈奴，就自告奋勇挥笔上书请使匈奴，其时间应为元狩四年（前119年），因为他在上书文章中写道：“军无横草之动，得列宿卫，食禄五年。”此事即指自元朔六年（前123年）任谒者给事中后，至元狩四年（前119年）正好五年间一直领着国家的俸禄。汉武帝对终军的奏章极为赞赏，并询问他如何“化吉凶于单于之前”。终军在殿前根据汉朝和匈奴兵力和国力对比，结合匈奴民族发展前途，指出匈奴或战或降的吉凶祸福，说得有理、有利、有节，汉武帝不久即提升终军为专备皇帝顾问的谏大夫。
  经过汉武帝直接决策，此次出使并未实行。而是由卫青、霍去病于当年兵分两路，深入大漠两千里，取得“漠北之战”的巨大胜利，匈奴王廷逃入今阿尔泰山以东，自此不敢轻易犯边。
  从上述史实证明，有的文章说汉武帝“批准了他（终军）出使匈奴的请求”是不确的。
  3、智诘徐偃之事：此事起源于博士徐偃奉派到郡国考察风俗民情时，假托皇帝旨意，鼓动纵容胶东、鲁国私制盐铁，返朝后被御使大夫张汤弹劾。罪名是假托君令，破坏国家盐铁官营的定制，为邦国之大害，依法应处死。但徐偃百般狡辩，御使大夫张汤虽能依法判其罪，却难以驳倒他的谬论。汉武帝因此下诏书令终军审问徐偃，终军机智巧妙，尖锐深切的逐条批驳了徐偃的谬论，义正严词的驳斥使徐偃理屈词穷，甘愿服法。
  这件事实在终军传中记载是较清楚的，问题在于有的文章称这件事发生在元鼎三年或四年是不确的。因为徐偃犯法先由御使大夫张汤弹劾审判，然后才交终军审问，而张汤于元鼎二年获罪入狱后自杀，怎能死而复生于元鼎三年或四年再来审理此案。上述错误论断是因为简单的从终军传中“元鼎中，博士徐偃使行风俗”的记述，草草推断元鼎共六年，其中间必为三年或四年，而未深入考证。
  按汉武帝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增加国家收入，打击豪强，于元狩四年（前119年）命令桑弘羊、东郭咸阳、孔谨等三个大商贾作理财官，向大工商业主夺回“山海之利”，在全国设盐官32处、铁官44处，实行盐铁官营，国力大增。由此受到豪强、商贾的反对。徐偃是在盐铁官营后，去郡国巡察违法被治罪。因此终军智诘徐偃时间应在元鼎一年（前116）为是。
  4、对出使南越的评价：在对北方主要威胁——匈奴的战事取得重大胜利的基础上，汉武帝就着手实现平定三越，统一东南边疆的构想。
  元鼎四年（前113年），汉武帝打算派使者出使南越，促其内属。终军自告奋勇要求出使，他慷慨陈词：“愿受长缨（套马的皮带），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汉武帝准其所请。使团的组成人员在“南越传”中有明文记载，命“安国少季为使臣，辩士谏大夫终军宣谕诏书”，而不是有的文章所述以终军为首出使南越，应当说终军宣谕的使命完成的很好，“越王听许，请举国内属”。而导致南越相吕嘉叛乱，除了他本身担心南越内属后其家族权势不保外，汉使臣安国少季行为不检点，与同为邯郸人的王太后摎氏重叙旧情，引起南越人不满，为吕嘉叛乱提供籍口，造成汉使臣及王太后、南越王赵兴被乱兵杀害，和平统一的前途破灭。最终不得不以武力解决，出使南越命其内属的使命夭折，其主要责任在汉使臣安国少季。
  5、关于终军遗著：终军遗著据《汉书》艺文志记载有“终军八篇”，但早已散失不可见。清代历城文献学家马国翰编辑的《玉函山房辑佚书》中说曾辑录四篇。经查阅山东省图书馆特藏部收藏的清代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子编·儒家类卷六十六，发现《终军书》一卷，实际是从《汉书·终军传》中节录的三篇（段），文章标题显然是编辑者马国翰自拟的。这三篇文章应当是《汉书》作者从终军奏章中摘录的，《诘徐偃》的前一小段是终军传作者对徐偃矫制违法的叙述。但是从文章节录中，仍可领略到终军的精神面貌和文笔风采。
  
  参考书目：《汉书·终军传》 《汉书·南越传》 《汉书·武帝传》 《齐乘》 《玉函山房辑佚书》 《汉武帝评传》 《仲宫与终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