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早在53年前的一次文艺活动演出中，曾发生过惊人的一幕，对我的教育极为深刻，至今难以忘怀，记忆犹新。
  1949年的冬天，我们华东军区后勤部职工文工团，驻在济南市纬一路，大约是现在的门牌3、4号院内。团长是胡枫林，我是在演员第三分队，队长是于学叶。
  当时，济南还处在军事管制时期。社会秩序还不太安定，时有暗藏的国民党特务进行投毒、杀人、放火等破坏活动，以扰乱民心。为加强社会治安管理，如有大型文艺演出活动，必须报请军管会批准。
  有一天，我团接到演出任务，慰问从前方战场受伤下来，到后方疗伤的解放军伤员。我那时才16岁，是参加工作后第一次跟着老同志执行这样大的演出任务，心里自然高兴得很。
  演出地点在历城县（今历城区）王舍人庄附近，我们是乘坐军用敞车去的，演出场地是在露天场子里临时搭起土台子，四角埋好杆子，上端再捆上杆子固定起来。我们到达后又挂上幕布和灯光设备。台子左右后三面用席子围起来，作为演员化妆和休息的地方。
  不到天黑，就已经把观众安排好了，整整齐齐地席地而坐，一边是解放军伤员，一边是当地村民，周围也站满了人群。像这样大型的文艺演出活动，这在当时刚解放了的农村还是不多见的。真是人山人海，拥挤如潮，欢声笑语不断，场面热烈火爆。特别是军民之间，相互拉歌，你唱一首，我来一个，比赛着唱个不停，表现出群众翻身得解放，当家作主人的欢乐心情。整个会场气氛真是亲切感人，一片欢腾。
  正式开演之前，先打了一阵开场锣鼓，接着全体演员上台合唱《东方红》、《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解放区的天》等几首歌曲。压台戏是大型歌剧《解放》，剧情大意讲的是某地一农村青年，遭受地主剥削压迫，被逼离开亲人，远走他乡参了军。家乡解放，他又回到村里组织乡亲们斗地主，分田地，开展土地革命运动，支援前线解放全中国的故事。剧中主要人物李大牛、大爷、大娘和地主，分别由季作霖、胡枫林、孙连章、张坦夫等同志扮演。乐队指挥是林阳。
  《解放》开演之后，由于演出阵势大，演员认真，音乐动听，剧情感人，一下子就把观众给吸引住了，台下静悄悄的。当演到大牛被“地主”压迫得死去活来，为了活命在跪别亲人离家出走的场景时，有的在流泪，有的在哭泣，观众情绪非常悲痛和伤心。随着剧情的发展，演到当地解放了，跑出去的大牛参加了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又回来了，观众又个个喜笑颜开，眼里流出了喜悦的泪水。那时，观众还不习惯鼓掌，只是用互相说笑和点头赞许着，或不时地“好呀！好！”地呼喊着。
  当演到解放军大牛出现在村里召开的诉苦大会上，领导着乡亲们斗“地主”，“群众”哭诉自己的血泪史，控诉地主残酷剥削罪行的场面时，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全场秩序顿时一阵骚动，很多观众一下子站了起来，互相议论着拥挤着。有的伤员拄着双拐，头上、胳膊上还缠着纱布绷带，不断地呼喊着：“把他（地主）抓起来！打倒恶霸地主！我们要报仇！”等口号，边喊着边往台前挤。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把演员们都给惊呆了，台上的演员非常惊慌，不知所措，就在原地不敢动了。后台的同志们更不知前台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惊奇地互相问着，前台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一时弄得前台后台、台上台下的气氛神情异常的紧张和不安，不得不暂时中断了演出。
  就在这紧急时刻，有位部队首长三步两步跑到台上，不停地喊着：“各班、排管好自己的队伍，都回到自己的座区去，谁都不准乱动……”可是那些愤怒了的伤员，就像战场上打红了眼的战士，把台上的“地主”，当成了过去剥削压迫过自己的地主，强烈的阶级仇恨，要报仇的激愤心情，再也抑制不住了，有冲到台前的伤员，抡起双拐就要去打“地主”……那位首长一看，如不迅速把伤员的心情平静下来，把演出场地秩序控制好，若这样发展下去那还了得。于是他采取了非常措施，从身上掏出手枪，朝天上“叭！叭！”就是几枪，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场地上空。对军人来说，听到枪声就是命令，伤员们冷静理智下来。他抓住时机反复劝说着：“伤员们！乡亲们！咱们是在看戏，那不是真地主，他是咱们的演员（张海迪的父亲张坦夫扮演）在台上演的。咱们都有像大牛一样的血泪史，等看完戏，回去再把苦水都倒出来……”经过好一阵子安排，场地秩序终于重新恢复了平静，伤员和村民们这才全神贯注地看完了演出。
  戏演完啦，有好几位部队首长又来到后台，祝贺演出成功，感谢同志们演了一出好戏，为伤员们上了一堂生动的阶级教育课，并表示一定要抓住这一生动事例，发起诉苦教育新潮。尽快把伤员们的伤养好，重返前线，英勇杀敌，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我们坐在回济南的汽车里，同志们不约而同地谈论起当晚发生的这一戏中戏，讲述各自当时由惊奇变惊喜时的心情和感受，最后都表示，决心当好一名文艺战士，努力学好本领，为人民服务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