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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自忠将军统率的第三十三集团军在1940年5月枣宜会战中的英勇抗战、浴血杀敌，是日军侵华以来很少遇到的一次硬仗。张自忠总司令以高级将领而壮烈地战死疆场，更是当时抗日战争中空前的壮举。经此一役，不仅大大地激奋了全国抗战将士和爱国同胞同仇敌忾的抗战信心和决心，而且顿挫了敌人，博得了全世界爱好和平人民的无比崇敬。当时，我在第三十三集团军第五十九军一八〇师担任五三八团团长，曾亲身参与这一战役，特就个人回忆所及，叙述如下。
  1940年5月1日，盘踞鄂中、鄂北的日军分三路向我军进犯：敌第三师团向豫南地区进攻；第三十九师团由应山、花园地区向随、枣方面进攻；其第十三师团配合两个联队及骑兵第二旅团在飞机、坦克掩护下，从钟祥洋梓镇向长寿店、田家集、丰乐河等地的我军猛攻。激战一昼夜，终以众寡悬殊，我一八〇师长寿店方面的防线被突破，日军集中兵力向田家集、丰乐河前进；我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命一八〇师撤至长寿店以北地区尽力阻止日军北进，以便诱其深入。日军于2日占领长寿店后，继续前进。3日，我师在张家集、田家集以南与敌展开战斗。张自忠将军以右翼兵团总司令身份除命第二十九集团军王缵绪部由大洪山地区出击日军侧背外，又命第七十七军冯治安部由洋河地区渡河，向钟祥以南之日军进攻；命第五十
  五军曹福林部由贺家集地区渡河，向长寿店方面进击，截断日军后路。未几，日军已窜至田家集、张家集地区，情势岌岌可危。张自忠命三十八师黄维纲师长率部从宜城流水沟渡河，截击北犯日军。三十八师渡河后在流水沟以东地区与日军激战，日军主力继续向南瓜店地区进犯。
  张自忠总司令看到日军来势凶猛，认为鄂北地区重要，万一不保，襄、樊和老河口都可能为敌所占；且就第五战区分防战责来说，自己无可旁贷。于是他决心破釜沉舟，亲率部队渡过襄河，与日军在襄河东岸决战。张总司令渡河前，曾亲笔致函副总司令冯治安，并先后致函三十三集团军五十九军各指挥官，措词感情，均似临阵遗嘱。
  张总司令亲率第七十四师马贯一部、骑兵师张德顺部及一八〇师补充团于七日晚由宜城地区渡河后，即进攻新街之敌。11日打到峪山、黄龙垱地区，与日军激战一天，将敌人一部击溃，北犯之敌受到很大挫折。13日进至黄龙垱西北高家楼地区，又与敌人遭遇，在大雨中经过半天的激战，敌人伤亡很重，俘获日军战马十余匹和其他文件甚多。
  9日，一八〇师在黄龙垱东北某地接到总部电报，得知张总司令已亲自渡河，正向新街、黄龙垱地区追击敌人。电中同时命令第一八〇师要不顾一切牺牲，侧击敌军右侧背。其时，第三十八师在黄龙垱以南地区已将一部分敌人击溃，正向罐子口追击中。11日，日军主力向襄、樊以东地区进攻，一部分日军直向一八〇师攻来。双方战斗三日夜，我军阵地全被日军突破，敌人又向樊城以东新野县方面进犯。这时，八十四军之钟毅师及第二十二集团军孙震部在黄龙垱以北地区亦被日军击溃，撤至樊城东北三十里某河口地区固守河防，第五战区的整
  个局势十分危急。第五战区长官部当命左翼兵团孙连仲的第三十军池峰城部星夜赴援。
  14日，张自忠总司令率部追至方家集东北地区，阻断敌军退路。该处日军约有步兵三千余人，并附大炮二十余门、飞机十余架向我军射击轰炸，掩护步兵来攻，战斗至为激烈。渐至短兵相接，最后进行肉搏战，日军枪炮失去效用。混战了一天，敌军伤亡较重，向东南大洪山方面溃窜。同时，襄花公路之敌在随县地区亦被我中线兵团击退，沿途被我军杀伤之敌人约有二千名左右，至是我军声势大振。
  张总司令歼敌心切，想将日军消灭在襄河东岸。当命黄维纲师长指挥三十八师和骑兵师的一部为左纵队向东南溃退之敌军猛追。并鼓励官兵说：“这是消灭敌人的最好机会，我们身边的兵力虽小，总计在襄河东岸的有五个师，不久都会赶到，可互相应援。只要我们肯牺牲与日寇一拼，不叫它跑掉，定能把它消灭在襄河东岸。”因此，士气更加旺盛，在张总司令亲自指挥下，于枣阳西南地区将日军一部击溃。同时获悉，三十八师也在罐子口以东地区将日军击溃，俘获战马二十余匹，敌人正分两路向东、向南溃退。张总司令得报，更加兴奋，于14日晚率部从枣阳西南地区向黄龙垱东北回击日军，适与敌人遭遇，夜战约三个小时，击毙日军很多，俘获战马三十余匹，并将日军退路截断。15日上午，敌军从东南向我军反扑，敌军在飞机、大炮掩护下，约有步兵二千余名对我军猛烈攻击。激战约三四小时之久，终于将敌击溃。张总司令继续率部追击，下午追至南瓜店，当将日军一部击溃。当晚，敌人又增调五六千人与南退之敌会合，向南瓜店地区回窜，附大炮二十余门、飞机十余架向我军猛攻，在南瓜店北十里长山地区展开战斗。战至
  16日中午，忽然西南方面发现日军的枪炮声，张总司令立派手枪营杜营长带两连兵力去增援，阻击敌人北进。经过激战，虽阻止了日军的前进，但我军已被日军包围在十里长山地区，且遭受攻击甚猛。这时，总部高参张敬等鉴于战局非常不利，建议张总司令向东移动，脱离敌人包围圈。总司令不从，表示决心要与日军拼杀到底。他从容不迫地叫随从副官将所带的黄豆拿出来给大家充饥，正吃之际，手枪营杜营长从右前方山头上来向总司令报告：“敌人正向我两翼运动，企图向我大举进攻，现在我官兵伤亡很重，敌人兵力较大，请总司令向东移动，摆脱敌人的包围。”张将军笑着说：“坐下吃豆吧！”杜营长坐下后，总司令说：“只要我们坚持到最后五分钟，天黑之后，敌人就会退去。现在黄维纲师长正从陈家集以南地区向我们这里急进，预计今晚可到南瓜店附近，到时正可夹击敌人。这是我们为国家、为民族牺牲的时候，打日本鬼子就是死了也是光荣的！”话刚说完，日军从四面开始向我军猛攻，以十里长山和西南方面最为激烈。张总司令命杜营长速到西南大山头去指挥作战，要不顾一切牺牲，与敌人死拼。杜到阵地后，与敌人反复冲杀，不幸阵亡。当杜刚走，张总司令也亲自带着幕僚及两个手枪连向十里长山之敌冲去。约经一个小时激战，将敌军击退。我军官兵见总司令亲自持枪与敌拼杀，都奋不顾身地勇猛前进，因此伤亡较重。张总司令的幕僚及随从人员张敬、洪心田、马孝堂等阵亡的不下三十余名，参谋处长吴光辽受伤。当此情势十分危急时，张总司令的随从副官要架着他下山，他坚决不肯，继续指挥与敌肉搏，又身受机枪伤六处，浑身血染，仍高呼“国家”，“民族”，“杀敌”，及至气绝。一员威武上将终于为挽救国家民族的抗日战争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张总司令殉国后，我第三十八师黄维纲师长奉命找寻总司令忠骸，积极组织反攻，将敌军击退，当到达距南瓜店二十里之陈家集某地时，发现张的坟墓，前面插一木牌，上书“支那军总司令张自忠之墓”十一个大字。当即发掘迁运，见张的忠骸已经日军消毒后，以白布裹得很完整。乃重行收殓运回。事后据闻，日军本拟将张总司令遗骸运走，因我军追击甚急，故仓卒板殓葬埋而去。
  （陈芳芝：当时系张自忠将军部下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