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王丕廉
  我于1937年中央军校十一期毕业后参加了上海、南京对日作战。后因负伤到武汉养伤。1938年由我胞兄王丕襄引荐，拜见了五十九军军长张自忠将军。他对我倍加勉励，派我到军部参谋处作战科任少校参谋。从1938年2月直到1945年日寇投降，我始终在五十九军张自忠部工作。其间我亲历目睹张将军治军严谨、忠贞节烈、爱国爱民、公正廉洁，以及以鲜血生命报效国家民族的事迹。时逢张将军殉国五十周年之际，谨将他抗战的英烈事迹片断忆述数则，以表哀思。
  1938年春五十九军奉命由豫东开赴津浦线。旋奉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之命，救援临沂。出发前张军长召集全军官兵讲话：“……日本鬼子欺我太甚，侵我国土、杀我同胞，我辈军人守土有责，我全军官兵誓与日寇拚战到底……我们抱必胜的决心，为国家民族而战，为国家民族而死！”。当即派出前站人员沿途排除道路障碍，设置水饭站，官兵星夜兼程，疲困时在路上原地休息一小时。饥渴时在水饭站舀碗水，拿几个煎饼。略一停顿即继续前进。沿途群众，男女老少争先恐后地送水送饭，修桥补路，带路，供给情报。热烈爱护之情，极为动人。我全军官兵虽然连续多日行军，未曾休息，莫不振奋精神，勇往直前。越过重重山岭，强渡沂水河流，于3月12日下午赶到临沂近郊，时已听到炮声隆隆，枪声密集，飞机轰炸。我军当即占领银雀山进入了攻击准备位置，连夜赶筑工事，侦察地形，拂晓遵照信号开始包围敌人，向敌猛攻。此时困守临沂的庞炳勋军仅以五个团的兵力抵抗日寇板垣师团及附属山炮一团骑兵一旅号称无敌的“皇军”达十余日，反复冲杀，伤亡惨重。官兵疲困不堪，弹药已将用尽，面临全军覆灭的险境。得知我五十九军增援前来，士气大振。开始组织部队协同出击。日军猝然被我两军夹击，腹背受敌，伤亡惨重。曾多次向我五十九军反扑，但均被歼于我阵地之前。经过三昼夜的激烈战斗，我方仅连长就伤亡一百余员，士兵伤亡五分之二，但张自忠将军作战从不叫苦。曾于激战时给李宗仁长官去电：“我军伤亡大，可日寇伤亡更大。我五十九军全体官兵誓死浴血苦战到底，请允许再打一昼夜。”表现了勇敢战斗，大无畏的牺牲精神，表现了中国军人的英勇气概。在日寇板垣师团溃败的前夕，我军曾选拔敢死队以大刀手榴弹夜袭敌师团部，同时协同庞军当夜出击。敌军不支，仓皇溃退。我两军乘胜紧追，使日寇无喘息之机。昼夜追赶九十余华里。敌逃窜入营县城固守。我两军围攻数日，因无重炮未能攻克。旋奉命回师荣城、爱曲，包围日寇坂本支队。与关麟征军协同歼敌千余名。综计临沂、爱曲等战役共歼敌五千余名，缴获枪炮军用物资车马甚多，日寇遗尸遍地。李宗仁司令长官评论：“此次临沂之捷，张自忠的第五十九军赴战之功实不可没。”“临沂一役的最大收获是将敌板垣、矶谷两师团拟在台儿庄会师的计划彻底粉碎，造成台儿庄血战时，矶谷师团孤军深入为我围歼的契机。是台儿庄大战前一出辉煌的序幕战。”
  1938年4月，五十九军由爱曲返回台儿庄外围，多次战斗均获得胜利，但我军伤亡亦重，兵员锐减。同年5月12日，日寇切断陇海线占领黄口车站。我第五战区决定于5月19日由徐州撤退，五十九军掩护各军安全撤出徐州外围。在掩护撤退时第五十九军始终在最后警戒，俟各军撤退完毕后，才边战边撤，同年6月到达河南信阳略事休整即在固始、潢川两地与尾追之日寇激战。敌攻潢川安克敏旅数日不下，乃施放毒气，同时派一部敌军夜袭我军部，乘黑夜潜至我军部附近三百米处，于拂晓开始攻击。军部驻在一个乡村，只有特务营及军部官佐。全部官佐都参加了战斗，自早6时战至晚10时左右，往返冲杀，村中遗尸遍地，日寇虽连续不断地向我冲击，但始终未能得逞。时张自忠将军正患疟疾发高烧，仍坚持指挥战斗。电令第一八〇师撤出潢川，三十八师增援军部包围敌人，两师到达军部将日寇围歼后，始于夜晚安全撤出。同年7月张将军升为二十七集团军司令。8月参加武汉保卫战。9月掩护武汉外围作战部队撤往鄂西大洪山等地。时我奉命率武装侦察队负责调查各军撤退情况，指挥伤病官兵撤退方向，侦察日军动向，及时向军部报告，发现日军先头部队时才能逐步后撤。我五十九军始终在最后掩护。此时秋雨连绵，道路泥泞，又兼疟疾痢疾流行，得不到食物，沿途伤病官兵不断增加；又因队伍连续作战，被服药材补给困难，官兵以疲乏之躯在大雨泥泞中行军作战；马匹车辆、炮兵行动困难；况且日寇飞机狂轰滥炸，沿途京山、安陆、皂市、钟祥、荆门等县都被炸为荒墟，墙倒屋塌，所有百姓都逃往山中。五十九军到达钟祥县后，即在襄河沿岸洋梓、乐乡关、丰乐河、快活铺一带占领阵地与日寇展开激战，痛歼日军二千余人，使我军在襄河两岸站稳了脚步。随即我军加强工事，固守襄樊，把住了进川大门。日寇虽集中兵力妄图渡河，均被我军击溃狼狈逃窜。1938年10月张自忠将军晋升为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辖七十七军冯治安部、五十九军（张将军兼军长），另有六十八军、五十五军。归第五战区李宗仁长官指挥，北起襄阳沿襄河西岸至长江布防。总部驻宜城县快活铺。后张将军升五战区右翼兵团总司令，冯为副总司令。随后他多次率军与日军作战，获得辉煌战绩，1940年5月16日，他亲临前线指挥，不幸殉国。在他英勇殉国五十周年之际，我作为他的一个老兵，感慨万分，希望所有的中国人都应继承和发扬他那伟大爱国主义精神，在四化建设中贡献自己的力量，以慰烈士英灵！
  1990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