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济南美国领事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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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山東文史资料选辑》 图书
唯一号: 150020020220002463
颗粒名称: 我所知道的济南美国领事馆
分类号: K295.2
页数: 20
页码: 179-198
摘要: 本文记述了美帝在鲁侵略过程的各种情况简介以及美国领事馆之性质、组织、领事区域、馆址、工作情况、情报工作、历任领事的简介。
关键词: 济南 美国 领事馆

内容

济南美国领事馆成立于1918年10月,结束于1941年12月,执行业务23年余。觉民于该馆成立后一个月即入内工作。1928年,觉民赴美国留学,由鹤巢继任其职务。1934年冬,觉民再次参加该馆,与鹤巢一同工作至该馆结束为止。曾在该馆工作过之华人,已寥寥无几。此一段美帝在鲁之侵略过程,谨就所能记忆之各种情况,叙述如下。
  一、美国领事馆之性质
  领事馆本为管理侨民,推行商务之机构,故领事官称为商务官而非外交官。但以前各国在华之领事馆,则对此二者视为次要之任务,其最注意者,则为搜集情报,进行间谍工作,同时执行其所谓“治外法权”,成为地道的特务机关及侵略工具。1948年,青岛《民言报》曾指明,青岛美国总领事馆为美帝三种间谍机关之一,而在济南,美国领事馆实为唯一的间谍机关。
  二、济南美国领事馆之组织
  各地美国领事馆均直属美国外交部,同时也受其大使馆之领导。济南美国领事馆,在驻我国的14个美国领事馆中居倒数第二,仅大于云南之美领馆,故其组织甚为简单。美籍人员有领事1人,有时有副领事1人,但非常设;又有时有美籍秘书1人,位数更少,20余年来,仅有两个人。华籍人员有翻译1人,中文写字员1人,“苦力”5人(其中1人在公事房听差,1人购物送信,1人看门兼打更,1人看锅炉兼照顾花园,1人拉车)。此外尚有领事自用3人:1个炊事员,另两人办理杂务,此3人由领事支付工资,历任领事,均移交于后任,自始至终,未尝更换。
  馆中经费,以工资为大宗,因领事之工资系按其个人之等级,多少不一,而华籍人员,也逐年有所增加,故工资无定额;其他支出,房租占其大半,余则邮电、灯、水、煤等项费用,约计不过二、三百万元。工资按美金计算,但实付我国国币,其他支出,均付国币。支付方法:每月末日,将本月应付之华币用款,按当日银行兑换率之卖价折合成美金,连同以美金计数之工资总额,由领事按数开一国家支票(其外交部之支票——此项空白支票,系由其外交部寄来,临时填具数目,由领事签字加盖领事馆之钢印即可生效。至于领事所签之字,无论是何姓名,是何形状,银行概不过问),至银行中按民行之买价兑成华币,分别支付,故领事之工资,也付华币,而非美金。不过对所有工资,所付之华币,均按民行之卖价计算,其用意盖欲保持其美金之数额,无论华籍美籍人员,为期将所领之华币兑回美金,仍系原数,决不吃亏。按当时银行之兑换率,其卖价高于买价之差距,约为当时币制之银元一角。领馆兑换支票按银行买价,而实付则按银行卖价,故其国家每月须担负一定数目之兑换损失。至于按华币计数之支出,则仅在帐目上有银行卖价买价之关系,实付并无影响。
  馆中所用之纸张、文具,细微至胶水、大头针,也系由美国寄来。每年3月底,领馆开具数目,向其政府请求,约7、8月寄到。于此可见,其对经济掌握之严,虽一分一厘之钱,亦不愿枉费于异国,而其商人之细大不捐,也可概见。
  三、济南美国领事馆之“领事区域”
  在中国之美国领事馆,也各有其国家所规定之所谓“领事区域”。济南领事馆之“领事区域”为自胶莱河以西之山东境内各地,其东则属于烟台美领馆。青岛美领馆区域很小,仅青岛市及胶县、高密、即墨3县。约在1935年,济南美领馆之区域奉令扩大,包括河南省邻近山东曹州府之十几县,但此诸县中教会既少,又无美商,划归济南区域,殊不知其用意之所在。
  四、济南美国领事馆之馆址
  济南美领馆初成立时,赁居商埠经五路小纬二路转角之一小楼。其后领事高思到任,始向其政府请求修建馆舍,经往返多次函商,始得其政府之允可,与济南比商义品公司签订契约,按照美国政府规定之图样,在经七路小纬二路东转角,建筑楼房一所,租与美领馆,以10年为期,美领馆有优先购买权。修成后,美领馆方迁入新舍。此房形式颇类平民住宅,当时在济之外人建筑物,以英国总领事馆较为庄严,义品公司曾仿照其外形绘具图样,送请美政府审核。美政府斥其馆气太重,改用今式。此房10年期满,所付租金已超过议定之卖价,当时领事力请其政府购买,而其政府以当年无此项预算,仅令延期10年。济南沦于日寇不久,济南美领馆也完全结束。
  五、济南美国领事馆之一般工作
  领事既为商务官,则对在其区域内之中外商行及商业情况,随时调查报告,实应为其首要之任务,且此也为其情报之一端,故各领事比较重视。馆中保存济南中外商行之卡片一套,内容包括行名、地址、开办年月、经营项目、资金数额、银行信誉等项,并列大、中、小之等级,卡片下端则为保密部分,填注银行之意见及领馆之意见。此外则办理美国商行之登记、侨民之登记,填发美侨之护照,签证赴美人士之护照,以及签发向美国出口货物之领馆发货单等等。当时美国商行及其他组织,如教会、医院等共有20余处,美国侨民住济南和散居各县者,常年人数总在300左右,教士占绝大多数,其余则为商人,因而交涉事件,也随时发生。
  六、济南美国领事馆之情报工作
  美帝之侵略我国,是以伪善的面貌和隐蔽的手段来进行的。其居心之毒辣,远远超过其他之帝国主义及盖欲在意识形态方面,征服我国,使我国官吏、知识分子以及一般群众,无不心悦诚服,堕其壳中而不自觉,故我国人士,在解放初年,有亲美、崇美、恐美诸病,而无亲英法、崇英法、恐英法之病,可知其所由来者渐矣。解放以后,党和政府屡屡揭发其阴谋,其罪恶中之荦荦大者,大概尽人皆知,无须赘述。至其领事馆之工作,以情报为主要,在一切工作之上。这种情报工作,亦是随世界潮流,愈演变愈加强的。
  (一)情报的方式。
  济南美国领事馆(其他领事馆也一样),定例每月须有详细报告一个,寄交其大使馆,将副本5份送外交部,日期不得迟于每月7日。起初,这个每月报告无一定形式。约在1934年后,其内容规定为8项:(1)总论;(2)政治;(3)军事;(4)经济;(5)商业;(9)农业;(7)交通;(8)其它。另外,还须附有当地中国军政界高级官吏的名单和简历。因此,每月初为美领事最忙碌的时间,他须将前一月中所积累的材料,条分缕析,归入8项,一项不能空白,并要具体。其大使馆收到各地领事馆之报告后,摘其重要者,加上大使为在北京所得之情报,汇为月报,送交其外交部,并将副本寄予各领事馆,作为参考资料。各领事馆除月报外,还须有不定时的书面报告,大致为当地所发生的重要事项。此种报告,不拘形式,内容不过一两件事。再遇到比较重大之事件,则随时拍发密码电报至其大使馆,并继以详细书面报告。除电报外,所有报告均须将副本送交外交部。按照上述8项,直将我国各种情况,不论大小,搜罗无遗,作为其进行侵略之参考,其用心之阴狠与周密,可以想见。
  (二)情报的来源。
  在济南,美国领事馆的情报来源有以下几种:(1)当地报纸;(2)山东各县的美国教会;(3)美国及其他外国的商人;(4)中国社会人士;(5)国际会社;(9)馆内中国职员。这几种来源的收获,要看领事之联络本领如何,故多少、迟速也有不同。外面传言所谓雇用特务及用钱收买,则馆中向无此种经费,各领事也不肯自解私囊代其国家办事。仅在1929~1930年间,美领司丹敦,以每月30元之代价,雇用了一个济南交涉署的小职员,随时向其报告消息,但因成效不大,不满美领要求,几个月后,随即停止。此后永未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历任美国领事搜集情报,由于其个性与时代的不同,所用的方法与态度也不一致。大抵在1925或1926年以前,美领多为其领事界中之旧人,年龄稍大,富于大国主义,遇有交涉事件,不论口头、书面,均带有蛮横味道(听说在1918年时期,天津有一总领事,名叫韩子明,交涉偶有争论,开口就说调兵,即此一端,可以见其作风),其搜集情报,多半直接询问当地地方首长,其次则翻译报纸及由各地美教士和商人随时报告,这些领事,大多数不会华语,也不结交中国人为友。但在此以后,美国领事多半为新培训之年轻人,态度和蔼,手腕灵活,喜操华语,不会者也按时学习(当时在美国大使馆内,设立华语学校,领事可以轮流往学)。由此可见,美帝之对华政策,在此时有所改变,即将其压迫满清政府之狰狞面目,改为伪装之亲善态度,而对我国之经济文化侵略,更深入一步。这些年轻领事,极喜接近中国社会,拉拢地方首长和高级官吏、银行家和学术界、工商界的知名人士(这些人士多会英语,有亲美崇美思想,颇以结交美国官吏为荣)。自1928年至1937年间,与济南美领事常来往的有李植蕃(山东盐政稽核所所长)、陈隽人(济南中国银行副经理)、陆廷撰(济南交通银行经理)、董楚生(美商慎昌洋行经理)、周亮峰(美商美孚油行华籍经理)、徐彦之(山东省政府顾问)、刘书铭(齐鲁大学校长)、马一青(平安保险公司经理)诸人。这时,各地有一个国际性的“扶轮社”,其性质据说是为了相互了解、相互推进,网罗各行中的有代表性的人物,加入该社,每月聚餐一次,每次由一两个行业代表报告本行业的业务情况,供大家参考。上面说的这些人,都是“扶轮社”的社员,还有几个中国官吏(大致是美国留学生),也参加了这个社。美领事加入了这个社,所以能够结识许多人。这些人遇事即和美领事谈谈,因此,美领事对当时军事、政治以及交通、金融界等所发生的事项,为当时报纸所未载或不准载者,皆可于这些人的口中得之。这些情形,可以说明美帝的新外交作风已经取得一定的效果。
  至于从报纸上搜集材料,其办法系由担任翻译之中国职员,每日上午将当日报纸,择其重要者,翻译三五则送交领事,以备其编写月报时采用。遇有紧急事项,则立即电告其大使馆。不过报纸登载之事,多为明日黄花,亦决无机密之事,故美领事不以此为重要情报来源。
  美国教会的主要任务为文化侵略,利用建学校、设医院,收买人心,完成计划;而情报工作,亦为其重要任务之一。虽各地较大之教会,均归上海之教会司库所统辖,美领馆既不掌握其经济,也不干涉其内部事务,故其向美领馆寄送情报,并非硬性规定,也不拘定时间。但因其职责所在,故尽可能地将所在地点发生之事项,随时具报,报告内容大致为军事调动、交通情况及农业收成情况等等。至于各教会向其帝国所作情报,因不通过美领,不可知矣。
  美商虽也为美领馆情报来源之一,但因在济南之美商,如美孚、德士古两油行、大来洋行、南星颜料厂、公懋汽车行、兹美商行等(以前尚有慎昌洋行及胜家公司,后均撤销),一般均交华人负责,仅美孚、德士古偶有美国经理在内主持,为期也甚短暂,故其情报不能及时。美商之在内地者有二十里堡之大美烟公司,常川有美国人20名左右在内服务,购买烟叶。此诸人多系青年专家,不常与美领馆通信,偶有报告,多系烟草收成情况,也不按时,不能依靠。
  综计美领事馆之情报来源,以得诸中国官吏、银行界、学术界及工商业者为最多,报纸次之,美教士再次之,其商人则仅能起帮助作用,至馆内之中国职员,无非调查商业及证实其所闻之消息而已。其搜集手段则以伪为亲善,诱惑我国人士,利用其媚外心理,互相结纳,使此一般人士,自愿“有闻必告”,真令人无限气愤。
  七、济南美国领事馆之历任领事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帝积极扩大其在华之势力,而山东在当时又是一个极关重要的省份,故美帝于1918年10月在济南设立领事馆。首任领事名秘克福,系从天津美领馆调来。当时一切草创,美籍职员除领事外,有办事员1人,名梅大智;华籍职员有翻译1人,名刘效宽,河北景县人,原在天津美领馆任翻译,随同秘克福来济,又有中文誊写员1人,名沈鉴塘,山东益都人,不会英文,仅能缮写中文稿件。按当时领馆惯例,所有致中国当局之函件,均附有中文译本,故需人缮写,但在中文信笺边幅上印有小戳,注明函件应以英文为主,中文系由英文译出等语(原文已忘记)表明中文不能用以为据,与中英文各一份不同。此虽细节,亦可见帝国主义之不以平等对待我国。开馆后,还需要打字员1人,觉民遂入内就是职。总计馆内有美籍职员2人,华籍职员3人,另有工友5人。
  1919年,秘克福回国,由天津美领馆副领事阿乐满来济继任,梅大智也辞职。此时馆中已大致就绪,除进行情报工作及一般工作外,兼执行所谓治外法权(治外法权,本系国际法中之通则,仅他国之元首、大使及其随从官吏、家族等或军舰之暂泊本国领海及军队通过本国国境者有此权利;而一般外国商行、侨民也享有此权,领事且能执行此权,任其侨民等不受我国之法律制裁,则不平等条约之所规定也)。
  1920年,领事高思到济,副领事敏丽颂同来,阿乐满调赴青岛。高思到济后,首先加强情报工作。因刘效宽翻报不多,不能满足其要求,又用一王姓翻译,2人分翻各报。高思系领事界中之旧派,对中国官吏态度傲慢,偶有所闻,直接向当地当局询问,故当时之情报颇为活跃,也就是领事的优异成绩。
  1921年,领事仍为高思。是岁发生一领事开庭审案之事件。济南美商慎昌洋行华籍职员朱斌甲(浙江人,天津北洋大学预科毕业)与该行美籍职员司美士,因争用一打字机,互相争吵,竟至斗殴。结果,朱面部带伤,径向美领馆提起诉讼。次日美领开庭,旁听者有美籍商人。司美士不肯承认首先动手,但无证人,朱力加辩论。高思断为司美士先行打人,大加申斥,判令司美士向朱道歉。司不服,向高思索取证据。高思厉声谓某日曾目击其殴打过洋车夫,是为好打华人之证。司不得已,向朱道歉了事,朱胜诉。当时领事馆及其他美国商行之中国职员知其事者,无不高兴。
  1924年,高思升任奉天总领事,济南领事由丁立门继任。丁立门为前清时久在中国并曾任北京大学教务长丁甲立之子,久住我国,熟悉我国风俗习惯,但性情乖强,而工作也不很积极,对中国职员,吹毛求疵,颇有清朝官吏习气。
  1925年,丁立门回国,郎固敦继任领事。郎固敦虽也可称新派,但性耽游戏,工作极为敷衍,馆中事务,颇为清闲。
  1926年,郎固敦回国,副领事司维讷来济代理,颇存五日京兆之心,故馆中事务,颇为简略。高思以后,丁立门、郎固敦、司维讷均属半旧半新派。
  1927年,领事司丹敦来济。司丹敦20余岁,精明干练,而性情和蔼,态度安祥,会华语,纯系新派。工作力求合格,但也不太多事。此时正值张宗昌督鲁,林宪祖任省长,前一年曾送官费留学生8名赴美。自1924年以来,美帝为了限制他国人,尤其是中国人入境,曾订立移民律,设立移民局,管理外人入境事务,而对中国人尤苛。盖因中国人多能吃苦耐劳,入美境后,即与美国人竞作服务事业,好逸恶劳之美国人往往失败,故其政府对中国人入境,订立种种刁难手续,限制入境;惟对留学生尚不过严,但也须在赴美前,经美领事考试其英文程度,认为合格,方予签证。但历来之美领事多持好人主义,对考试虚应故事,不曾拒绝一人。
  司丹敦貌似忠实,而心实狡猾,在馆中与觉民甚相得,时加笼络。一次访林宪祖,系觉民同往翻话。是时觉民正思赴美留学,即询问司丹敦能否向林宪祖一为介绍。司慨然应允,即具私函(因美国条例,外交官不得以其官员身份向中国官吏介绍人事)致林,力为保荐。觉民对此事本不抱多大希望,不意林得函后,竟完全同意。于是觉民一面向司丹敦荐鹤巢接任觉民职务,一面办理出国手续。次年4月,起程赴美。
  是时,反动派蒋介石之北伐军已分数路进入鲁境,张宗昌部队土崩瓦解,溃不成军;日本帝国主义已进兵青岛,并借保侨为名,声言将进占济南。山东局势,颇为复杂。美帝遂添派领事一人主持美领馆工作,司丹敦退居副手。新领事名蒲来思,为人精明强干,富有办事能力,但性情极坏,极端轻视华人,馆中职工无一不受其训斥。不久,便被其政府召回,不再任领事。4月底张宗昌退走。5月1日,北伐军进入济南。而日本已先屯兵济南商埠,并将商埠划出一大块面积为日军防守之区域,不准中国军队入内。日本总领事西田耕一将此区域绘图知照美领馆;2日早,日军司令中将福田又来馆拜访美国领事。3日,馆中正在工作,忽传普利门外中日军开火,战事立即爆发。3日相持1日,4日,国民党军不知何故退守城内。日军随即炮轰城内,发炮地点,一在商埠纬一路美国教会7日安息日会以内;一在齐鲁大学。炮轰两日,共发炮弹几千发。但美国领事致其政府之报告说,日军所发之炮,皆非重炮,毫无摧毁力量,且目标均在大明湖内,用意不过恫吓城内军队速速离去而已。同时,美国领事又将起衅罪名完全加于我国军队,好象是:在中国领土以内,日寇驻军是应该的,攻击中国军队是应该的,炮轰中国城市是应该的,屠杀中国人民也是应该的,中国抵抗,完全不对。
  其尤可恨者为美领报告蔡公时之死。蔡公时受任山东交涉员,随军先到济南,即进驻位于经四路公园后身之原交涉署址内办公。而日军竟说:不知该处是交涉署,因入内搜查,发现军装、枪支,认为系军队驻地,故将其内军人,悉数消灭。美国领事也据此说报告其政府,并添具证据,谓“本人往来该处,也未见有‘交涉署’的牌子”,真丧心病狂之言。
  关于蔡公时死时情况,有一张先生(似名“我先”,但已记不清楚)曾向美国领事报告其所闻。初时美领不予接见,数往始得面谈,其报告内容大致如下:
  5月3日,日军进入交涉署后,天已近黑,略事搜查,即将署内华人共19人集合院内,一字排开,预备枪击。蔡公时深通日语,当即声言自身为外交官,余为随来人员及署中旧日工友。日军置若罔闻,有一小军官用木棍向蔡之头部击去,血流被面。蔡又用日语说:本人系首领,如欲杀害,可杀害本人,其余无辜群众,请求免死。日军官不听,又用木棍猛击蔡头,蔡至此仍坚持为群众求情,日军官遂下令开枪,从头一一击去。当时末尾两人,一为炊事员,一为更夫,彼此相顾说:“我们就这样等死吗?”遂尽力向外逃跑。因出日军不意,竟奔至大门以内,一为日军枪杀,一则夺门而奔,日军也追逐开枪,但天已昏黑,未能命中。西方一带为难民所居,多系矮小窝棚,此人即进匿于一棚内,日军并未追查,得脱于难。此人事后向人密谈,为张先生所闻,经与此人面谈证实后,始向美国领事报告,并循美领所请,作一书面报告,又言美领如欲面见此人,随时可以介绍前来。而美领对此,完全置之不理,不但未见此人,亦未作任何调查;不但未在其报告中简略提及,即张先生之书面报告,也未存于卷宗以内。
  事后数日,有交涉署旧日职员3人,皆系以前常来领事馆联系事情者,到馆与翻译刘效宽闲谈,言当日3人皆在交涉署内与蔡及其回来人员一同办公至下班时,3人要回家,蔡尚挽留,谓路上行走,恐有危险,不如住于署内,3人以悬念家中,匆匆辞出,若果照蔡言留住,也将同罹于难。据此,则该处之为交涉办公地址,由来已久。而日寇诿为不知,美领极力偏袒,按照蒲来思的口调来说:“这就是帝国主义!”
  自此日军盘踞济南,成立所谓“维持会”,维持地方治安。美领之交涉对象,也即为日本总领事馆,情报来源,惟日领是赖。当时日本正在拉拢美帝,故一年光景,美商及美侨均未发生任何事故。
  1929年夏、秋间,日军从济南撤退,山东省政府迁回,由陈调元担任主席,其同来人员,多半系新到济南之人,故司丹敦对当时的政治军事情报来源,骤感枯竭,于是很想以相当代价物色一中国职员传递消息(前面已略略言及)。是时,山东之交涉署恢复旧观,蔡公时惨案中幸免于难之职员3人,又在署中供职,且又常来美领署。其中一人名李浣尘,利津县人,与翻译刘效宽甚相得。司丹敦既有贿通中国职员之意,以告刘,刘商于李,李愿为,遂以每月30元作酬定议,由李随时供给重要消息。行之半年,李所供之材料不满司丹敦之意,司也不愿再破私囊,遂即停止。以后类似之事,未闻再生。
  1930年,司丹敦调走,继任领事为麦和德。麦和德年已40余岁,笃信耶教,不会华语,为一旧派领事,不过性情和蔼,待人态度尚好。同来一副领事名来顿,年龄不到30,为人坦率粗豪,来济现学华语,惟不久即停止。麦和德同时又聘一美籍女速记员,年老腿瘸,原在齐鲁大学工作。麦和德携眷口同来,一妻二女,当时馆中人数激增,颇觉繁忙,好象工作有所发展,而其实仍如往日。麦和德既系旧派,赋性又谨细迂缓,故与中国社会人士往来甚少,而对美籍教士则过从极密,故其情报来源,大部分取给于教士,其余则为翻译的报纸。
  1931年,领事仍为麦和德,至年底调走。副领事来顿也已先期调走,美籍女速记员也辞退。继任领事为范宣德,年约30岁,人极活动,能操流利华语。到任后,对华籍职员谈话,尽用华语,也令我们以华语对答,以便其实地练习。此等作风,为前后各领事中仅有之一人。此人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喜交中国官吏及社会人士,曾开跳舞会一次,托中国高级官吏代邀省政府主席韩复榘参加,韩也欣然而来,此则其他领事所决不能办到之事。其情报工作,仍如以往诸领事,取材于翻报及教士来信等,但因接近中国官吏,消息自然灵通。是岁,日寇占领我国东北,并拟进窥华北,华北各省长官之态度,为中外所注目,尤以韩复榘态度非常暧昧,美帝选派范宣德一流人物来充领事,其用意是可以想象的。
  1933年,范宣德回国。秋间史德芬来济继任领事。史德芬年30余岁,妻离婚,仅有寡母随来。性情极度孤僻,不喜接近美国人或其他国人,不结交中国官吏及社会人士,独对普通华人,则乐于相处,有时到极普通之理发馆理发,有时自往京剧院听戏,凡此皆其他领事所不能为者,而其独喜为之,或者其别有乐趣也。史德芬不饮酒,不喜运动,癖好摄影,下班后即从事研究,有时竟日不到办公室。对馆中工作,仅求及格,并不格外求好,一切办法,大致与一般领事相似。
  1935年,在旧历春节时,翻译刘效宽因细故与史德芬口角,遂即辞职。馆中翻译,急切需人,适觉民已于1933年回国,正在闲居,遂二次入内任翻译。中文誊写员沈鉴塘也因年老辞退,由其子沈邦弼继任。秋间史德芬回国,司美士继任。司美士系从广州美领署调来,在广州以干练著称。性喜多事,好大言,但办事无一定章程,有时极认真,有时极忽略。讲究卫生,对健康无时不加注意。嗜猎,能打数种枪支。且枪法甚好。一日,在馆内院中一枪将空中飞鹰击落。交际方面,极尊重中国官吏。有一次在馆中请济南市市长闻承烈吃饭(约自1930年来,山东交涉署取消,交涉事件由市长负责办理),司美士夫妇极力经营,而其妻更精益求精,并告其夫说:“市长是一个高级官吏,仅次于省长,焉能不小心?”官吏而外,也尽力拉拢中国其他各界人士,结交者甚多。情报工作,颇为活跃,材料在固定的几项来源中,自以从中国官吏及社会人士猎取者为多。司美士及以前的司丹敦、范宣德皆为美新派领事中之代表人物,手腕虽不尽同,而作风则完全一致。
  1936年夏,司美士归国求学,艾立森继任领事。艾立森在日本任领事有年,会日语,稍解华语。为人和平安祥,不喜多事,馆中工作,除情报外,所有例行事件,均交华籍职员处理。孤身来济,未带家眷。好读书,每日下班后,即静坐读书,无其他嗜好。每月也参加“扶轮社”聚餐,故与中国官吏及社会人士也多相谈,惟往来不甚亲密。仅当时,之济南市市长任居建,系留日学生,精通日语,艾立森与之以日语交谈,颇感兴趣,因之过从较密。其情报来源,得之于任居建与日本领事者为多,余则仍由翻译报纸与教士之报告中取之。
  是时,日寇在华北各处挑衅,情势极为紧张,韩复榘之态度,极不明朗。约在年底,国民党政府召韩赴南京开军事会议,韩忽乘马外出,坠马伤腿,不能前去,且每次见客,必出伤腿相示,外界议论纷纷,颇多揣测。艾立森欲知真相,而又无从探听。正在踌躇,适韩之政治顾问徐彦之(留英学生,与觉民中学同学,与艾立森在“扶轮社”相识)来访觉民,艾立森闻之,急延至其室中相见,谈及此事,徐大发牢骚,言其本人曾力劝韩与中央一致抗日,韩不能用,且以后即不与徐见面,韩之坠马,确系有意为之,是否受伤,不可知也。艾立森据此即向其大使馆报告,谓韩之坠马,富有政治意味。此不过美领猎取情报之一例,但因牵涉韩复榘当时之抗日态度,故附带记之。
  1937年芦沟桥事变发生后,美国大使馆由北京迁至南京,召艾立森到南京临时服务。艾立森遂将济南美领馆封闭,嘱我兄弟将眷属移至馆内居住,以便保管馆内之卷宗家具。馆中原有步枪20支,系开馆时由天津运来,以备万一者,已由艾立森押运青岛,交付美国军舰,故馆中所存,并无重要物件。艾立森走后不久,美大使馆又派一武官名戴恩者来济居于馆内,军衔系上尉,专为探听军事消息,并常往来青岛济南间。戴恩到济后,首先加入了万国公会,结识了李植蕃和其他中国人士,猎取情报,颇不困难。此时日寇已进入鲁境,韩复榘抗战不力,尤其对中央之态度,颇成疑问。戴恩对此极为关心,每日奔走探听,不遗余力。适于学忠由前线退济南,戴恩携觉民径往晋谒,承其接见,告知前线一切情形。戴恩大喜,急拍电报告,隔日再往见,于拒绝。戴恩甚窘,遂致于中文信一封,请示见面之期,于不得已,又见之,获悉前方情形颇多。初时,美领馆有电报密码一本,向置领事办公室小铁柜内,往来电报,自行翻译。日寇入侵后,美政府又寄来一本,更为秘密,何时寄来,也不得知。盖此时大使馆与各地领事之函件,已不专赖邮局,以防拆视,而设立联络专员,巡回各处,投取信件,先期电告日程,届时由领事亲往车站取送;所接发之稿件,也不置于寻常卷宗以内,华籍职员,不得见矣。及戴恩来后,收发电报更不用密码本,仅在纸上画横竖格,排列字母,推移之即成电文,保密方法,又进一步。
  9月初,日寇迫近济南,艾立森回济,戴恩调回。领馆对外仍不办公,艾立森除作情报工作外,余皆停顿。下旬某日傍晚,艾立森往见韩复榘,正坐谈间,大声发于北面,家具震动,韩告艾立森,已将黄河铁桥炸毁。艾立森归后,亟谋离济,嘱我弟兄除负保管责任外,并须随时将济南情形报告青岛美领事馆;同时又指定美教士4人,轮流来馆,协助解决疑难问题。4人为赫瑞满(青年会干事)、山理和奚尔思(齐鲁大学教授)、那约翰(南浸信会牧师)。如再遇有重大问题,可用电话商之青岛美领。艾立森布置妥贴,即乘最后一次开往青岛之火车东去,黄河北岸,已炮声隆隆矣。当夜,领事馆附近居民来馆中避难者已有多人,次日更陆续而至。馆中员工之亲友,虽居住甚远,也携眷匆促移来,馆中各室,坐卧皆满。是时,日寇因黄河桥炸毁,改道于黄河下游渡河,济南又得暂时之平静,但群众心理,惧怕飞机轰炸,故虽跼蹐一室,而仍不肯迁出。盖当时领馆附近,皆系外人所居,其东则英美烟公司外人住宅,其北则比商义公司外人住宅,对门为德华医院,其南为盐政稽核所外人住宅,再西复有英国总领事馆。每日各国旗帜飘扬,仿佛一特别区域,美领馆更在其屋顶平台上,挂两面极大之美国国旗,故避居此一带地方者,认为比较安全。至12月下旬,风声日紧。23日韩复榘及其他大小官吏,仓皇退走,24、25两日,市内无人负责,25日夜,多处起火,次日晨,日军进入市内。是时领馆中避难者已达300余人,英领馆内避难者,其数大致相仿,其他各洋行内也有多人。
  日军进入市内后,曾派一副领事名金田者来馆接洽,询悉馆内情形,无所表示而去,以后即无日人再来领馆。艾立森临行所嘱托之美教士4人,每日必轮流来馆照料,同时也幸无事故发生。4人中之奚尔恩,虽系齐鲁大学之历史教授,而暗中从事情报工作,其来馆照料,另有其私人之目的,因是时素与领馆常相往来之人,仍不断到馆,会合在内避难之社会人士聚集一室,互告所闻,4教士到馆,也加入会谈,奚尔恩由此可获很多消息。其他3人是否如是,甚不可知,惟不似奚尔恩之露骨而已。二三日后,济南成立所谓“维持会”,市面安静,避难者陆续迁出,但4美教士及常相往来之人,仍如常到馆。馆中无事,曾代后方向沦陷区转递信件,自认为日人不敢拆视,而不知已为日人所忌。不久,忽有日寇宪兵队中之大汉奸杨某,转人告我兄弟须要自爱,不然可能有暗杀危险。从此我等不敢出门,往来之人,除美教士偶尔一至外,均不敢来。
  1938年,领事馆仍处于停顿状态。至11月,青岛副领事郝思恩奉命来济将领馆重开,照常进行一切工作。遵照其政府指示,对山东伪省政府不予承认,但为保护侨民及权益计,又不能不与之往来,故仅视为一种负责地方机构,可以面谈而不通公函。郝思恩到任后,曾结拜山东伪临时省长马良及伪济南市长朱桂山,至唐仰杜正式就任山东伪省长时,曾具正式请帖请郝思恩前往观礼,郝不往,而又不愿显示拒绝,遂以私人名义致贺函,由当时之伪省府日本顾问前日本驻济总领事西田转交,并请其代达不能到场之苦衷,以求谅解。于此可见,美帝之惯用两面手法。
  自郝思恩到后,我等家眷即移出领馆,馆中一切,恢复旧观。情报工作,仍同以前各领事,取材于报纸、美教士及“扶轮社”社员,而以“扶轮社”社员为主要来源。当时之“扶轮社”虽不若以前旺盛,而每次聚餐,仍有相当人数,中国工商界人士参加者仍不少。此类人士在此时期极为苦闷,亡国不甘,恢复无力,因美帝反对枢轴,不承认伪组织,遂将恢复希望寄托于美帝,于是有所见闻,尽情告知美领,而美领之情报材料,不忧匮乏矣。郝思恩为人,性情懒散,嗜酒好色,对工作不甚积极,有时醉卧终日,不到办公室,情报也只点到为止,故当时馆中事务,甚为简易。
  1939年夏,郝思恩请假到青岛避暑(美领事及馆内人员,每年均有若干日例假,并可逐年积累,故各美领每隔二三年即请假一次),由青岛副领事戴为实代理,约4个月,郝思恩回任。
  1941年12月8日早,日寇宪兵队一伍长,带宪兵三四人,突入领馆内,将领事看管,而将中国职员及工友等人拘于一室,遂各处进行搜检,自楼顶至地下室,各平房甚至井内,无处不到,其注意之物为电台及枪支,既未搜得,遂严追中国职工,而根本无此二物,也无可如何。搜查毕,留宪兵及伪警察各一人在馆内看守领事,不许外出,而将我兄弟及沈邦弼带回宪兵队,随即拘押。仅工友5人及领事自用之炊事员等,尚可自由出入,为领事置办饮食用品。郝思恩被禁后,初尚忍耐,继则漫骂,不久,接入一白俄妇人,称为其私人秘书,同居馆内。又数日,遂每日晚间到经一路石太岩饭店饮酒,初时每次尚有一伪警察跟随,日久也听其自便。郝思恩被禁至次年6月13日始离济,因享受外交官之待遇,未送集中营,但又因交换两国外交官之船只,仅有中立国葡萄牙之一艘,每月仅能往返一次,在中国之美国外交官及领事人数既不少,且多携带眷属,妇孺须先遣送,余则依次启行,故郝思恩迟至6月以后才离开。我兄弟及沈邦弼被拘后,囚于一地下室,日寇宪兵小官轮流提讯,约20余日,即不再问。对鹤巢审讯之重点,为领事馆内之特务人员,据谓至少有40名,令举出其姓名住址,实则并无一人,审问一次,未再追究,好象日宪兵队也明知无有,而不得不故意为此一问。对觉民审讯之重点,为美领之各项报告,令举出其内容。在审讯时,日宪兵取出稿件8大厚本,皆系已撕碎之草稿,而又拼凑粘贴者,虽不十分完全,当存十之七八,可见积累日久。回忆我等在领馆内工作时,有不少领事,曾嘱每日必须将字纸篓内之弃纸,尽数烧掉,时局紧张后,又叮嘱数次,我兄弟即将此任务转委于清扫公事房之工友,决未想到此等弃置之物,竟关重要而转入日人之手也。觉民因受审时,答复不能满意,被日寇棍击数十下,头部腰部受伤甚重,又罚站,不准饮食、睡眠者3日夜,因此留有脑病、腰痛,而鹤巢则幸无之。至沈邦弼则仅审问一两次而已。我等至次年6月18日始释出,后于美领离济5日,盖美领未行,日寇决不肯释放我等也。济南美领馆至是结束,仅余档案、家具,尚存馆内。
  溯自1918年10月,济南美国领事馆开始成立,至1941年12月封闭,共存在23年。历任领事,除代理及助理者不计外,共有14人,其中以高恩在职最久,后升任驻中国之大使。其他据所闻者,范宣德升任为其外交部之司长,艾立森升任为驻日本大使,其余则不明下落矣。日寇投降后,青岛美国领事馆重开,济南领事馆之事务划归青岛,档案、家具也移来青岛。

知识出处

山東文史资料选辑

《山東文史资料选辑》

出版者:山东人民出版社

本书内容分述了,回忆抗日战争初期郓城县的统战工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斗争中的滨海区、抗日战争初期党对泰山区道会门的统战工作、争取刘子昭部杆子会加入八路军的经过、忆汉斯·希伯参加英模大会片断、沈鸿烈在沂蒙山区、抗日战争时期的李先良、李先良与赵保元角逐的前前后后、忆省立第一乡师老校长鞠思敏先生、刘景良部活动片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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