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第二次世界大战到了意大利和德国已被击败，法西斯3个国家中只日本还苟延残喘的阶段，反法西斯的国家就考虑帮助因战争破坏较大，同时生产机械化较差的国家培养技术人员，采取考选赴美国学习的方法，以备战争结束后，引用先进设备，迎头赶上，恢复生产，学习费用由联合国支付。其时我国还正在抗击日寇，而日寇犹作垂死挣扎，我国海洋渔业设备早被日寇破坏殆尽，战争结束后恢复发展海洋渔业生产是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
  我原是学航海和海洋捕捞的。在沿海被日寇占领无法从事海洋渔业的情况下，我的同学多到香港从事航海，而我从事水产事业，作为自己的职责，不能辜负学校贷款送我到台湾继续学习水产，将来为水产事业而努力的期望。
  在出国考试前一周，我考取了台湾接收人员学习班。当时众所周知，抗战胜利后，台湾必然要从日本手中收回，做接收台湾水产事业的工作，是很重要而光荣的。可是考虑到美国学习先进的捕捞技术后，回国振兴海洋渔业，比到台湾去做接收工作更为重要，故放弃接收工作而下决心到美国刻苦学习。另一方面我考虑我曾在渔船锻炼多月，闯过了晕船的难关，已从晕船锻炼成为在大风浪中亦不晕船的船员，学业成绩自小学到大学均名列前茅，出国研习“渔业工程”是可以胜任的。
  我是在因有专著得部一级奖金、并得“技术专员”高级职称的基础上考取出国的。到美国后在波士顿渔业研究所研习渔业工程。先安排在美国首都华盛顿，由主管渔业的内政部渔类与野生生物管理处聘高级科技人员，讲授渔业工程的先修课和基础课，然后到波士顿渔业研究所研习渔业工程专业知识和专业技术。经考核审查达到渔业高级工程师标准后发给证书。该证书盖有内政部印，凭该证书，可借阅美国渔业机关的渔业书刊。继而安排到美国东西两岸渔业基地以及大湖区（即芝加哥附近湖区）参观访问，继续搜集渔业资料，再作总结，分别报波士顿渔业研究所和我国驻美农牧渔业特派专员考核评审合格，再由我国考选机关发给相当于高级工程师的证书。
  学习专业课的先修课和基础课阶段，时间是很紧的，白天听课，每晚阅读书刊，整理笔记，每月要写学习报告，谈学习情况和心得体会。授课教师不但关心所授课程消化吸收的程度，同时也关心生活，常利用星期天以其本人的小汽车，带往首都有参观访问价值之处增长见闻。结合课程内容亦到各地参观，如讲捕捞时到气绥比克湾看有关渔业经营设施，讲水产品加工时到费城（Philadelphia）看各种加工机械操作，讲养殖时到李镇（LeeTown）养殖场看鱼池构筑结构和人工饲料自动投喂设备等（该场圆形流水池，后被我国孵育鲢鳙等鱼苗所引用）。教学负责人还带我们几位中国科研人员到他家吃饭，参观其家庭设备如电冰箱、洗衣机等，也看到他和他爱人相亲相爱的礼节等等。其时世界大战尚在进行，他为战争输血时也带我们去接受教育。
  波士顿是美国大型拖网渔业基地，波士顿渔港的鱼码头，在当时号称世界最大的最完备的渔业设施，所以渔业研究所亦设在该港，所内物力人力较为雄厚。我在该所研习专业知识的导师是有多年拖网渔轮船长经验的拿格衣（NaKe）船长，他既重视理论，又重视实习，讲完理论就安排实习。在渔具厂实习渔具制作，在各种渔船实习捕鱼技术，到重要渔业基地参观渔业设施，如波士顿渔港的鱼码头、纽约渔港的鱼码头、朴次茅斯（Portsmouth）渔港等。为了实习沙丁渔业，带我和一位古巴学员，自波士顿一路向北，看沙丁渔业盛况，直到加拿大的鹿岛（DeerIsland），在渔民家中住宿一宵，黎明随船出海捕鱼。还顺路参观缅因州的造船厂。
  在波士顿渔港，导师数次介绍我随V.D式拖网渔轮出海。V.D式拖网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是英国V.D有限公司（V.D.Co.ltd）登记专利的，其渔获量高于其他拖网。日本使用该渔具的渔船，每船每年要向英国V.D有限公司缴纳3000圆特许金，所以战前日本对我国到日本东京水产院校学水产的留学生不发给V.D式拖网材料，不安排随V.D式渔船实习。其时以上海为渔业基地的单船拖网渔轮，如集美学校的实习渔轮“集美二号”船长朱文龙曾一再摸索试验使网口左右张开的网板不直接装在网口的装置方法，但未能成功，其时我亦在该拖网渔轮，亦为试验不成而焦急，久想获得该拖网的第一手资料。在波士顿渔业研究所经介绍能随V.D式拖网渔轮出海时，内心的激动是可想而知的，认为获得第一手资料的机会来到了。以波士顿渔港为根据地的渔船，其渔场远离我国，不象日本拖网渔船和我国拖网渔船在同一渔场捕鱼，所以美国渔业人员是乐于帮助我们采用该渔具的。因此我顺利地取得了V.D式拖网的第一手资料，这是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实在是令人兴奋的事。
  有一次随远洋渔轮到加拿大东岸外海捕黑线鳕（ldaddoc-k）时，使用V.D式拖网，下网一次拖一小时左右就能捕获万斤以上，将满载时得台风警报，而且很快台风就到，于是采取封闭主甲板舱口的措施，避免巨浪打到主甲板后海水灌入舱内。我被叫喊出舱到驾驶室，渔轮顶风而行，巨浪打进船内时主甲板积水尺余，但很快就从舷侧出水孔流出，船身左右摇摆数10度，并前后起落颠簸，站在驾驶室时左右腿轮流屈膝，藉以保持身体平衡。远望洋面，巨浪滚滚，心想这也是一个考验。船长胆大心细，亲自掌握航向，终于平安驶进波士顿港，停靠波士顿码头，皆大欢喜。登岸后久久感觉大地在摇摆，这是在船上长时间大摇大摆后的错觉。在得庆生还的愉快情绪下，对地动天摇也不介意了。这次随船出海，深深体会到渔民生活的艰苦，并有一定的危险性，无怪要有出海津贴，以资鼓励。船员们看我在大风大浪中表现很好，不亚于老船员，认为是好样的。
  报考公费出国，任务明确，要学以致用，要为振兴祖国渔业效劳，故对阅读专业书籍和资料，奋发图强，艰苦奋斗，付出最大的努力。对随渔船出海捕鱼，亦自信身体壮健，大风大浪亦不晕船，可以胜利完成任务。所以在美国能完成预定课题，取得V·D式拖网渔业、刺网渔业（包括三重网）和围网渔业等第一手资料，在每月学习的心得体会报告中有较好的内容，获得了相当于高级工程师的证书。
  其时，赴美交通主要靠轮船，在美则主要坐火车或汽车。因日本尚未击败，所以为安全起见，先坐飞机到印度的加尔各答，然后坐船西行，经印度洋、地中海、大西洋到美国诺福克港登陆，在船上历时30天。继而坐火车到美国首都华盛顿学习，再由华盛顿到波士顿渔业研究所，完成预定课题后，到大湖区参观访问芝加哥附近的大湖渔业，历时半月。继而到洛杉矶附近的渔业基地端岛（TerminalIsland）考察，并在该岛的加州渔业研究所分所研习渔业两月。然后到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渔业学院搜集有关渔业资料，参观了庸鲽钓船，并参观鲑鱼产卵场和孵化场的设备情况，又逗留半月。其后依次到蒙他利湾看头足类围网渔业，到旧金山渔港看三重网和虾网，到洛杉矶附近沿海看小型围网渔业和随船出海捕鳀鱼（Anchovy），到圣第亚哥考察围网捕鲣（Bonito）、捕黄鳍鲔等，并考察鱼类加工厂和藻类加工制品厂。还访问了斯克里普斯海洋研究所（其时曾呈奎同志正在该所从事藻类方面的工作），每天记笔记，写心得体会。这些告别波士顿渔业研究所后，到美国中部和西部渔业基地的访问，可说是在波士顿研习“渔业工程”以外的收获，对从事我国水产事业也很有参考价值。在旧金山写好总结报告，分别报有关单位后，坐船横渡太平洋，经15天回到上海。其时日本早已投降，太平洋已可安全航行，我国已收到反法西斯国家支援的大批渔业物资，包括各种渔船近200艘，许多水产品加工机器和造船的大量木材、绳索、铁锚等。行政院特设渔业善后物资管理处，计划如何利用。鱼类学家王以康担任该处代理处长，请我到该处工作。两年内筹设台湾分处于基隆港，筹设舟山办事处于定海，并主管其事。两年后王以康副处长介绍我到青岛的山东大学水产系主持系务。这些回国后简况是题外赘言，但也说明学以致用。
  在美国期间，每月得公费150美元，接近其时美国工人的平均工资，每天在饭店用膳，住青年会宿舍，每月膳宿费约100美元，尚余50美元为膳宿费以外的生活费，经济上可说是很优厚的，使公费出国人员能安心学习。学成归国，为祖国水产事业努力工作，这也是本人的志愿，丝毫没有久留国外的思想。祖国是父母生我育我之处，也是广大劳动人民以血汗培养我有一技之长的地方，陈嘉庚先生的爱国思想和正义感也教育了我（我曾在陈嘉庚先生所创办的学校读书和留校工作近10年），公费出国，学有所成，回国从事建设工作是理所当然、义不容辞的。
  （作者系青岛海洋大学水产学院教授、民盟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