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殉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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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山东文史资料选辑》 图书
唯一号: 150020020220002209
颗粒名称: 秋瑾殉难记
分类号: K250.6
页数: 6
页码: 1-6
摘要: 本文记述了革命先烈秋瑾女士,为革命事业不畏献身,勇于牺牲。
关键词: 秋瑾 徐锡麟 先烈

内容

革命先烈秋瑾女士,与徐锡麟先生,同为浙江绍兴山阴县人。绍兴城内大通学堂,实为两先烈所创办,而秋女士则任该校教员。光绪三十三年五月二十六日,徐在安徽起义,刺杀皖抚恩铭。越日浙抚张曾扬,亦电令绍兴知府贵福,查封大通学堂。时正值暑假,校内师生共不过七八十人,而贵福是旗人,一闻“革命”两字,亡魂丧胆,乃故意张大其词,电告浙抚,谓校内革命党人众多,武力充足,非派大兵不能解决。浙抚不察,遽派抚标新军三营,于二十九日抵绍,即欲搜查该校,时先严松生公特授山阴县令,到任尚未满半年也,秋女士既籍山阴,大通校址亦属山阴,职责所在,当然无可避免。惟先严所受之教育,固为忠君爱国,平素服官,则以廉洁爱民自矢。无故兴师动众,骚扰闾阎,心己非之;加以对于秋女士学问文章素极称许,常持其“驰驱戎马中原梦,破碎山河故国羞”之诗,示江兄弟曰:以一女子而能诗,胜汝辈多矣。爱才之情,溢于言表。故事变虽起,犹思竭力保护之。山阴士绅对先严爱护地方之苦心,知之素深,故数十人相率集县署,恳求保全地方,声泪俱下。先严告之曰:“即诸君不来,我亦决不能鲁莽从事。”立赴府署谒贵福,陈述该校并无越轨行动,不可武力摧残,惊动地方;容俟暗中调查,是否确实,再定办法。贵福心虽不悦,初亦未十分拒绝。先严归,与各士绅筹商,亦苦无善策,只能延宕时日,冀该校师生想法逃走耳。迨至六月初四日午后,贵福复召先严至府署,厉声曰:“抚宪命令,汝延不执行,是何居心?限汝立刻率兵前往,将该校师生,悉数击毙,否则我即电告汝与该校通同谋逆,汝自打算可也。”言讫将浙抚二次催促围抄电令,掷于先严,拂袖而入。盖彼因先严延不执行,密电浙抚报告,故又有二次电令也。先严迫不得已,回署告诸士绅曰:“情势至此,我已不能阻止,惟尽力之所至,少伤民命耳。”下午四点,先严会同抚标兵管带,带兵前往该校,因恐军队开枪伤人,故坐轿在最前,军士恐伤先严,只得向天射击。时江才十二岁,闻枪声,急登县署后府山遥望,但见水澄桥一带,青烟缕缕而已。当先严率队进抵校门之际,校内亦即开枪,先严大声呼曰:“本县在此,大家放心,无庸开枪。”军队破校门而入,校内师生,纷纷乱跑。先严恐伤及女士,喝令不得射击女子。时秋女士己跃登屋上,因衣长袍,恐猝难辨认男女,立将长袍脱去,军队见系女子,停止射击,故当时得免于难,亦可见女士之急智矣。除女士外,当场还捕八人,在水澄桥河内死一人,该校墙外死一人,余均逃脱;搜出枪数十支,子弹若干,均系该校学生军事体操所用;先将女士等押至山阴县署。江犹记得女士当时蓄发辫,衣玄色湖绉长袍,上有血污,面白微红,鼻高端尖,两目奕奕有光,神色自若,少旋提至府署,由贵福与先严及会稽县令李瑞年,三堂会审。当时女士只承认个人系家庭革命,夫妇革命,并无种族革命、政治革命企图。贵福无可如何,乃谓先严曰:“此案应归山阴负责,你可带回严讯。”时已深更矣。次日又命先严赴城外女士母家查抄。先严抱定救护女士的决心,并未认真搜查,故毫无所获。此事民国二十五年江至杭州时,据女士之弟秋宗章先生言:“先姊在家,独居一小楼,所有与革命先烈来往信件,均在其中。六月初四查抄学校之时,全家闻风远逃,一切均未及掩藏,令尊检查时,已问明小楼系先姊所居,而故意不令人检查,余家人实深感激,因一检查,必又连累多人。”亦足证明先严维护女士之苦心矣。初五日午后,细雨蒙蒙,凄风动幕,先严将女士等九人,提至花厅,令女士坐椅上,先将其余八人,略加审讯后,先严即坐木炕上,与女士对谈。女士即将其自幼读书,及与其外子王某不和,自赴日本求学,回国在大通学堂教书情形,缕缕陈述。先严授以问案之朱笔,令之写字,女士提笔书一秋字,如指顶大,复令之写,乃顺笔成“秋风秋雨愁煞人”七字,即世所传颂者也。先严赞女士书法之工,女士谓:“未见过帖,字实不能写,文章是能作几篇的。”先严即令作文,女士辞以多年不用毛笔,书写不惯,即另以墨水钢笔英文练习簿与之。女士援笔立成千余言,参述其生平历史,与此次被捕之冤。江只能记得第一句为“瑾毛时随宦在外”,其余不复记忆矣。谈话两小时之久,未动声色,不知者疑为会客,因寂静异常,绝不象审问革命犯人形势也。旋将女士还押。先严谒贵福报告审讯情形。贵福怫然不悦曰:“你待她若上宾,当然不招,何不用刑讯?”先严谓均系读书人,秋瑾又系一女子,证据不足,碍难用刑。贵福谓你看着办吧!盖彼已决计置女士于死地,而先严则百端维护,据理力争,彼极为不满,当晚又赴杭向张曾扬报告,谓女士已承认革命。张氏不察,即下手谕,就地正法。因当时清政府对于恩铭被刺案,震怒异常,女士如果承认革命,当然严办,而不知系贵福诡计也。初六凌晨两点贵福将先严召至府署,示以张曾扬手谕,先严以爰书未定,人无死法,誓死力争。贵福冷笑,谓抚宪手令等于王命,你哓哓不已,是何居心?先严见事己无可挽回,如假手他人徒使女士多受凌辱,不如自己执行,以全女士成仁之志。遂回署,贵福犹不放心,派两心腹监视督促。晨三点,先严坐大堂,将女士由狱中提出,告以我本欲救你一命,但上峰必欲杀你,我已无能为力,你尚有何话,尽可以说,能办者我必尽力。女士谓:“我犯何罪,有何口供,而竟欲杀我?”先严谓:“尔之冤屈,我深知之,但杀你非我姓李的本意,你明白否?”女士答:“公祖盛情,我深感戴,今生已矣,愿图报于来世。惟今日我要求三件事:(一)我系一女子,死后万勿剥我衣服;(二)请为备棺木一口;(三)我欲写家信一封。”先严一一应允。女士遂于六月初六日早四点,在轩亭街从容就义。先严特为备美棺一口装殓,当时闻系一善团抬埋。女士死后三日,先严即奉命撤任;缘先严维护女士之一切情形,贵福均已探悉;初六日晨“杀你本非我姓李的本意”一语,尤触彼之怒,当即电请浙抚,立予撤任。迨离任之日,绍兴绅民数百人,乘船数十只,送至柯桥,犹恋恋不忍去。先严慨然曰:“去留何足计,未能保全大局,是所憾耳!”回杭后,浙抚尚欲纠参,幸布政司某,深悉贵福朦胧杀人,及先严被屈情形,力阻始已。先严则以区区微官,固不足惜,惟志在救人,而力不从心,以致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实由我而死。衷怀抑郁,愤不欲生,遂乘家人不备之际,于是岁九月二十三日,在杭州运司河下寓中,悬梁自尽矣。浙、绍人士闻之,无不惋惜。而浙抚张曾扬与贵福,遂愈成众矢之的,沪上中外日报、申报、新闻报等,一致攻击,并编成新剧,名“六月雪”。对张曾扬与贵福唾骂备至,而极力为女士与先严呼冤。清廷调张抚苏,苏人通电拒绝,又调抚陕,不久即抑郁而死。盖张本南皮世家,张之洞之叔也,以名翰林而抚浙,到任之初,厉行新政,铮铮有声,徒以秋案为贵福所绐,以致声名狼藉,前功尽弃,悔无及矣。先严服官,清风两袖,殁后几至无以为殓,先母典质衣物,告贷亲友,始得率江兄弟,扶柩回山东安丘县原籍,安卜窀穸。民国元年革命告成,浙革命先进褚慧僧先生与秋女士挚友吴芝瑛、徐寄尘两女士,将女士营葬于西子湖滨,并建〓湖秋侠祠,特为先严立主其中,以示崇德报功之意。落成之日,曾召家兄前往,参加典礼。嗣后二十余年,虽因关河远隔,消息不通,而先人英灵所在,向往之情,则无时或已。
  二十三年夏初,于役海上,特抽暇赴杭一行,向先灵致祭,至则见山河如故,人物全非,盖距先严去世,已二十有八年矣。祭奠以后,赴城内运司河下,寻先人当日寓所,见宅已易主,门外原有槐树两株,粗如鸡卵,只余一株,且粗十余围矣。抚树思人,不觉泣下。勾留一日,匆匆北返,惟湖山俎豆,固时萦梦寐也。二十四年,国民党山东党史编纂委员会,征求秋女士史料,中委丁惟汾先生,知先严与秋案有关,当令余撰述事略送会,以备采择。余亦藉以得见绍兴县志,对先严亦推崇备至,公道犹存,局胜感激!二十五年秋,再度赴杭,始悉女士弟宗章先生,供职浙江财政厅,急电约至西冷饭店,促膝长谈。先生少余一二岁,于当时情形,亦能约略记忆,尤其对于先严之不检查女士所住之小楼,备极感激。关于当时先严与女士视死如归的详情,与三十年来两家之身世,彼此就其所知,作亲切之叙述与报道,顿觉三十年往事,如在眼前。父子之情,姊弟之爱,家仇国恨,悲感交集,湖山虽美,在吾两人视之,殊觉暗淡无光矣。先生雅善文词,据云:关于吾两家之事,过去已曾为文刊登各报纸、杂志;惟东拾西缀,语焉不详,今次聚谈,所获较多,当再连同前次所闻,作一有系统之记述,盖谓明年(二十六年)六月六日为先姊与令尊逝世三十周年纪念,将有隆重之典礼,盼望赶来参加。余唯唯互道珍重而别。回济不久,果见先生在《宇宙风》上,发表吾两人之谈话,情词恳挚,读之感泣。二十六年农历年后,江偕妻子赴杭,至祠内行礼,因行色匆匆,未获再与秋君晤面,逮六月四日,余复到杭,参加典礼,见秋社特为先严专制一神龛,无任铭感。是日主持者为褚慧僧先生,与浙江省党部各委员,典礼举行时,江亲奉先严大主入新龛。典礼告成,秋社开会,余被举为理事。事毕北返,曾为文以纪其事。但不久而“七·七”事变发。四五年来,奔走流离,一切记载,均已失落,客冬由沦陷区跋涉来渝,旅居无俚,辄将旧事追述,藏之行箧,冀他日战事敉平,得返故乡,载之家乘,使后世子孙不致数典忘祖已耳。至于先严之是非功过,党国史乘,自有定评,非江一人之所得私;且江行能无似,文笔俚拙,亦不足以表扬我先人于万一也。先严讳钟岳,字嵩生、号晴岚,行三,世居山东安丘县城西南四十五里谋稼村,廪膳生、民籍,前清光绪己丑科举人,戊戌科进士,浙江后补即用知县。光绪三十一年夏五月,署理江山县知县,创办该县中学,翌年及瓜,县民挽留,上宪某见重,准补山阴。三十三年正月交卸江山县篆,至山阴本任。五月大通案发,六月初旬撤任,即于是年九月二十三日,自缢卒于杭州寓次,享年五十三岁,著有《浪吟草诗集》待梓。

附注

作者李江秋是民国时期国内有名的记者,现居居加拿大渥太华。本文写于1942年巴县小温泉。

知识出处

山东文史资料选辑

《山东文史资料选辑》

出版者:山东人民出版社

本书记述了秋瑾殉难记、六月六日与李钟岳、忆我的父亲——齐鲁大学校长刘世传、忆冯玉祥将军在重庆宴请毛主席、我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的前前后后、回忆何基沣将军片断、从旧军人到起义将领、我所知道的汪伪政权内幕情况、博山县商会在日伪时期的活动、日军残害中国人民的魔窟——济南“新华院”等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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