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虽失聪心明如镜的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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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山东文史资料选辑》 图书
唯一号: 150020020220002192
颗粒名称: 耳虽失聪心明如镜的教授
分类号: G645
页数: 5
页码: 141-145
摘要: 本文记述了山东省耳虽失聪心明如镜的教授,他84度春秋的人生旅途中,呕心沥血,不仅赢得了学术上惊人的成就,而且也表现了他无视功名、无求利欲、坚贞不屈、刚直不阿的高风和气节。
关键词: 山东 教授 栾登

内容

1947年,国民党在南京召开“国民代表大会”。那时节,我正在南京中央大学读书,学校在四牌楼成贤街,距离国大会堂并不太远,晚餐后,同学三五结伴,散步之余,即可顺路前去观看。闲谈之中,有人说报纸上竞选国大代表的各单上有我父亲的名字,我一时不觉惊讶,都怪我在学校里只读书不看报,对此事竟一无所知。不过,我想父亲要是代表,必然有信与我,他要来京开会,父子必定见上一面。现在人既未见,又无音讯,这国大代表之事从何说起?日子一久,也就忘了个干净。
  80年代初,报纸上有这样一段话吸引着我,使我对父亲的所谓“竞选国大代表”一事始有所知晓,那段话是这样写的:
  “栾先生为人正直。抗战胜利之后,张君劢组民社党,依附蒋介石,派人劝栾先生加入,他坚决拒绝。张某以提名候选立法委员相许,先生亦不为所动。张某玩弄政客手段,竟擅自登报为先生竞选,先生非常气愤,痛斥张某无耻。”
  以后,在清理父亲身后的遗文、遗稿时,发现一些材料,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才有了详尽的了解。
  1947年的秋天,济南已经是秋风扫落叶的时分,大地一片凄凉景象。一位陌生人顶着寒风,迳直地走向齐鲁大学青杨路14号住宅,前去拜访文学院的一位教授。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教授乖觉地品味着对方的谈话,谈话渐近尾声,陌生人单刀直入地问道:
  “教授对政治到底有没有兴趣?”
  教授也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我是个没有耳朵的人,是不适合政治事务的,所以,对于政治来说,根本没有兴趣可言。”谈话至此也就结束了。
  这位自喻为“没有耳朵的人”的教授何许人也?他就是本世纪齐鲁大地的一代学人,著名的学者栾调甫。他原籍蓬莱县,1889年5月出生在上海。幼年时家境贫寒,屡遭失学,后他勤修苦学,自学成才,以致苦学成疾,双耳失聪,因而在这次谈话中自喻为“没有耳朵的人。”
  早在40年代初,一本名叫《异行传》的书中,称道父亲是“一位奇特之士”,那本书里写道:
  “……这位奇特之士,他的姓名是栾调甫,大概中国研究墨学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梁任公在《清代三百年学术史》上讲到墨子的部分,对他大书而特书,认为他的造诣即使不是绝后也是空前。……”
  父亲在他84度春秋的人生旅途中,呕心沥血,不仅赢得了学术上惊人的成就,而且也表现了他无视功名、无求利欲、坚贞不屈、刚直不阿的高风和气节,他坚决拒绝张君劢拉拢他就国大代表一事,即其一例。
  父亲和张君劢并未曾见过面,也不曾有过书信往来,彼此仅知其名。当我们问起他同张相识的经过时,父亲说:“1939年冬天,我赋闲在家的时候,接到王献唐的信,提到张君劢在云南大理设立学院,请我到学校任课,并说他是梁任公的朋友。(笔者注:张君劢与兰公武、黄远庸为梁启超门下的“三少年”。栾调甫因墨辩讨论与梁启超有结交。)是由于某教授的推荐,才希望我能够前去,以免坐困在家。献唐是深切关心我的,也是知道我没有积蓄,所以才这样对我讲的。”
  此时此刻,正值抗日战争前期,战火弥漫着大地,日寇气焰嚣张。父亲耳朵不灵,要从渤海之滨的胶东半岛远行大西南的云南偏僻之乡,遥遥路途,重重险阻,谈何容易。既至1940年春,齐鲁大学在济南复校,他重返学校,大理之行也就此作罢。
  尽管他们二人未曾见过面,也未通过信,但张君劢却由此对父亲有了印象,正是由于这种印象,40年代末张君劢组党参政时,想起了父亲,于是蓄意拉他加入民社党,诱他候选立法委员,逼他竞选国大代表。
  1947年,正值国民党大张旗鼓地筹组召开“国民代表大会”之际,九月下旬,父亲意想不到地收到了一封寄自南京、署名郭本道的航空信,信封上写着,“齐鲁大学张心田教授转交”。当时张心田已离职他就,学校就把信直接交给了父亲。信中写道:
  “间尝与张君劢先生及沪上学术界同仁论及海内人物,咸以为邹鲁物望首推先生。学贵有用,当此生民困苦之际,先生应抱菩萨心肠,出而渡世,不宜独善其身也。此次国民竟选立法委员,君劢先生颇属意于先生,尊意如何?”
  写这封信的人,父亲并不认识,也未闻过其名,本来可以置之不理的,但是,父亲念及过去张君劢曾邀请过他前去大理,自己没有成行,也没有直接回信,有些对人不起,还是写了回信:
  “……顾以习学偏浅,无裨世用,俯唯往哲行藏之谊,弥觉吾斯之未能信,此深虞不午之遗辱于羊公,而私衷窃望谅其不能者也。”
  信发出后,紧接着又收到郭本道的第二封航空信,还附寄民社党入党表格。这以前,父亲未曾听说过民社党这个名字,更不知晓张君劢就是该党的头子。郭本道在信中说什么张君劢已在民社党内提名栾调甫为国大代表,而且是已成为决定性的事,让他填表入党,只不过是为了应付一下手续而已,父亲怀着鄙夷的心情置之不理。
  不想数日之后,郭本道的第三封信夹着民社党党章,入党表格又飞给了父亲,这时,他以极其厌恶的心情,毫不客气地写了一封拒绝短信,连同党章、表格一并退回。他写道:
  “前奉手书,适值病热涔涔,不克执笔,致劳悬注,歉甚。国大立委之选,仆自患其不能,业于前书言之,君劢先生盛意,心感而已。”
  父亲发走了这第二封拒绝信后,满以为可以无事了,孰知在济南竞争人选时,报纸上披露各党的国大代表候选人中,民社党候选人中还列着他的名字,不但如此,父亲还回忆说,“后来还有一位忘了姓名的陌生人前来问我对于政治有没有兴趣,……”
  这就是本文前面所述的父亲与那位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的谈话。父亲以他苦学成疾、失听的双耳,说自己是个没有耳朵的人,一语双关,干净利落地结束了一场死皮赖脸邀请父亲竞选“国大代表”和候选“立法委员”的闹剧。
  尽管父亲说过他是个没有耳朵的人,不适合政治事务,只是潜心于学术研究,但他绝非窗外无闻、埋身于故纸堆中的隐士,也绝非只云之乎者也、空谈阔论的老学究。他的学术与国家兴衰,民族存亡息息相关。父亲的一生爱憎鲜明,是非分明,也怀有强烈的正义感,又有深深的民族恨。抗日战争胜利之际,举国欢庆,他回顾既往,百感交织,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
  “余生六年,值甲午之战,为诿侮之始,自斯以来,50年中,无一日不受其侵凌,若五三之变,济南之陷,吾皆身历而亲见之,今得重睹山河,幸如何之!追念四年之中,子死妻亡,茹痛实深,惜不能起死者,同伸此恨!”
  1942年初春,父亲在沦陷后的济南又惨遭失业之苦,食无隔夜粮,人无当日饱,饥肠辘辘,寒夜漫长。尽管子死妻亡、家破人散,生活陷入绝境,父亲宁肯饿死,决不腆颜事故,坚决不就日伪政权要他出任的山东省图书馆馆长之职,隐居在济南东关十亩园,保持了民族气节。
  1943年依旧是日伪白色统治着的济南,他在市立中学任教,给学生讲述《武穆传略》课时,他剖析当今之国本有胜于古代宋高宗,直言不讳地说:“……此吾所以据国本定断倭之必蹶。”大胆地启迪学生“日寇必败、抗战必胜”的信念。
  1949年,也就是那次国民党大闹剧“国民代表大会”召开两年以后,中国人民解放军横渡长江,势如破竹,长驱直入,粉碎了蒋家王朝,江山还我人民怀抱,新中国成立之后,父亲也光荣地成为山东省政协常委,参加到人民的政治生活中去。
  如今,这位“没有耳朵”的大学教授,我的父亲谢世已经15年了,他那刚直不阿,疾恶如仇的品格,永远铭记在人们的心中!

知识出处

山东文史资料选辑

《山东文史资料选辑》

出版者:山东人民出版社

本书记述了山东文史资料选辑第二十九辑并发表了《革命老人范明枢》、《抗战功臣万春圃》、《从举人到革命者——亓养斋生平》、《附录打不得九论》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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