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华新纱厂和华北棉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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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出处: 《山东文史集粹工商经济卷》 图书
唯一号: 150020020220001659
颗粒名称: 青岛华新纱厂和华北棉业
分类号: K295.2
页数: 23
页码: 1-23
摘要: 本篇记述了解放以前,青岛商埠经历了三代帝国主义的统治(德国、日本均系直接占领,美国则系通过国民党间接统治),青岛华新纱厂和华北棉业。
关键词: 文史资料 华新纱厂 华北棉业

内容

周志俊
  一、青岛华新纱厂的历程
  解放以前,青岛商埠经历了三代帝国主义的统治(德国、日本均系直接占领,美国则系通过国民党间接统治)。在此期间,青岛华新纱厂几经挫折,最后成为青岛最大的华商企业。
  在德管时代,时值辛亥革命,我祖父(周馥字玉山)以前清封疆大吏,避居青岛,我父(周学熙字缉之别号止丁)到青岛侍养。因我父在北洋办新政兴工业,别具兴趣,遂谋生产之道,以为久居之计。适有德国某亲王在沧口办缫丝厂失败,我父遂备价将该厂全部厂基及机器买下。计拥地数百亩,厂房、仓库、宿舍数百间。鉴于前人缫丝失败,乃改为棉纺厂,向德商瑞记洋行订购英国爱色利斯纱机。但货未到而欧战起,日本出兵围攻青岛,我家全部迁津。在欧战期内,英商和记洋行擅自占用我们厂房,招募华工赴欧。嗣战事结束,但厂房迄未归还,我父延英国律师与博士几经交涉,始无偿退出。当时天津华新纱厂成立,拟办第二厂,我父因以全部厂产作价30万元,并另醵资凑足120万元作为青岛华新纱厂资本。原订纱机因瑞记洋行停业,改向美商美兴公司订购美国怀丁厂纱机,先为15000锭,后续加5000锭。当时日本人占领青岛,对我方办厂百般刁难,我们有事就通过商会会长傅炳昭(黄县人,幼在日本经商)联系。原来青岛无棉纺织厂,由于日本人作梗,遂使日商
  创建的内外棉纱厂成为青岛第一个开工的纱厂。华新在创办初期,由我父主持建设,我和堂兄周叔共同襄助。嗣因我父年高,周叔弢又调去唐山华新纱厂,遂由我个人主持青厂事宜。后来,鲁案交涉解决,日本退出青岛,由胶澳商埠督办王正廷接收。当时日方有意捣乱,招来崂山土匪孙百万、马文龙入驻市内三升店并设立总部,门口由土匪荷枪实弹站岗,并绑架了商会会长隋石卿,准备于我国政府接收日率众起事。那时我住厂内,每夜均闻枪声,一夕数惊。后来孙、马均接受政府改编,日人阴谋未能得逞。但当时胶澳督办公署接收的只是行政机构,至于经济方面的各项设施,如胶济铁路、鲁大公司煤矿、青岛电厂仍由日人控制。我们华新纱厂兴办伊始困难重重,但因彼时纱厂不多,竞争尚不剧烈。后来日商纱厂陆续兴建,先是四方的大康纱厂、隆兴纱厂,继之为沧口的富士纱厂、公大纱厂、宝来纱厂以及清水沟的丰田纱厂、上海纱厂,最后为板桥坊的同兴纱厂,连同内外棉共9厂50余万锭。我们华新纱厂以一敌九,备受排挤。尤其北伐时期,日本出兵青岛攫我主权,使我们华商工业历尽艰苦。我们在外交上不仅得不到政府的保护,反而备受军阀政府的摧残。当时奉系军阀毕庶澄驻青岛最久,敲诈勒索无所不至。我们避免与他接触,一切通过商会会长宋雨田,但按经济比重的摊派,我厂仍属首份。查青岛收回后市政当局,自王正廷、熊炳琦、龚积柄以后来之赵琪任职最久。国民党北伐后,又有吴思豫、葛敬恩、马福祥均为时不久。我们送往迎来,不胜其烦。后来经过胡若愚一段时期,至沈鸿烈历时最久。沦陷时汉奸政权为姚作宾,当时华新已不存在。胜利后为李先良、龚学遂,最后为秦德纯。当时成立工业联合会,由冀鲁针厂尹致中任主席,我们工厂的范围在青虽系首屈一指,但不愿
  出头露面与反动政权过于接近。我们的方针是集中精力在内部从经济上进行整顿,改善经营管理,增产节约,积累资金,逐步扩充设备。至抗战前华新已拥有50000纱绽、500台织布机,并有全套印染设备,成为纺织印染的全能厂。因此备受日厂的垂涎。日本驻华纱厂联合会理事长船津每次到青,均托人向我们谈判合作或转售,我们均严词拒绝。为维持此唯一华商纱厂的存在,曾历尽艰辛。抗战军兴,知沿海城市不能保全,我遂由天津回到青岛包租船,将一部分机器(约合全厂5万纱锭的半数),运往上海。原拟溯江西上转运重庆设厂,并已与华西公司签约合作,但因国民党政府放弃京沪,江运中断,只好留沪在租界内设立信和纱厂,将机器作价,另招新股开办。至于青岛产业则立卖契售与美商中华平安公司,派西人驻守,希望借助美国势力得到保护。但日军登陆后,首先将平安公司华经理顾志恒押在宪兵队,虽通过平安公司总理美国律师爱温斯几经交涉亦未能获释。最后在暴力压迫下,由平安公司将华新厂产售给日本宝来纱厂。盖在我方撤退时,青岛日本纱厂均被炸毁,及日军登陆各厂另行建设恢复,但宝来是小厂,无此资力,故由日军强制以贱价攫取我厂。当时我正在上海召开华新股东会,将股东投资全部发还,我个人及亲友的资金则转投于信和纱厂。青岛华新纱厂前一阶段经历至此告一段落。
  二、从青岛华新纱厂到华新总公司及华北棉业的兴衰
  青岛华新纱厂本属华新纺织总公司的第二厂,因此叙述青岛华新纱厂,就不能不联系到华新纺织总公司及华北棉业的总趋势。盖因华新总公司的成败与华北棉业的兴衰实有密切联系。
  在中国近代工业中,棉纺织业较有基础。早在清光绪年间,
  李鸿章在上海建纺织局,张之洞在湖北办棉麻纺织厂,已开风气之先。但当时在英国、印度棉布倾销之下,迄无发展。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外货中断,中国的棉纺织工业始有进展,但最初只是在长江流域,尤其是上海等地发展较快,在华北尚无动静。时我父以北方实业界领袖身份任北洋政府财政总长,除以私人资本与无锡人杨寿楣在无锡创办了广勤纱厂外,并授意王锡彤、马〓等人于民国4年(1915年)具呈创办华新棉纺织股份有限公司,以便发展华北棉纺织业。当时计划甚大,拟在直鲁豫3省设厂,资本1000万元,官股4成,商股6成,股本年息8厘,请政府保息5年(8厘是固定股息,不足之数由政府补足以资提倡,当时政府为辅助振兴工业有此办法,盈余较多时加分红利),呈到财政部经当时大总统袁世凯批准,委我叔父周学辉为督办。第一次官商股份各筹1/4,官股系由长芦盐公所应还大清银行旧欠一项指拨,商股则由我父主办的启新洋灰公司、滦州矿务公司中主要股东、财团与北洋官僚军阀投资(如徐世昌、田中玉、陈光远、孟恩远等)。第一厂设在天津,由美商慎昌洋行经购美国沙可老尔厂纱机25000锭。当时天津除地方官办的模范纱厂仅有5000锭外,别无其它纱厂。自华新创办以后,对北方的棉纺织业起了推动作用,因此仉幼丹的裕元纱厂、王克敏的裕大纱厂、刘柏森的宝成纱厂、天津八大纱号合办的北洋纱厂先后继起。曹锟、曹锐兄弟亦投资合并模范纱厂改为恒源纱厂,遂奠定了天津纺织业的基础。同时潘复在济南创办了鲁丰纱厂,后来苗海南办成通纱厂,马伯声办仁丰纱厂,在济南成鼎足之势,故华新纱厂的兴办实标志着北方棉纺织业的发展。但华新的创办实经过一番波折,在欧战中机器迟到,建筑又愆期,我父又去财政部,遂有人欲攫为官办(浙人陶兰泉
  运动财政部将委陶为督办)。股东闻讯大哗,星夜集会决议醵资将官股退回,改为纯粹商办,取消督办,推我父任总理,无锡人杨寿枬(味云)为协理共同主持。杨为无锡纱厂世家(他们兄弟所有业勤纱厂亦属中国老纱厂之一),因招无锡匠工来津漏夜安装克期完成。最初用包工办法,由无锡人殷廷良任工务长承办,每件纱规定工缴费若干元,工资的多少、用料的省费公司不问,厂内用人行政之权亦归承包人。当时纱贵花贱盈余甚丰,后来逐步取消承包改为直接管理经营,同时议建第二厂于青岛。当时华新虽名为总公司,但各厂资本独立,盈亏自负,用人行政亦归各厂董事会负责,有较大的企业自主权。
  回顾欧战停止以前,是纱厂黄金时代,华新二厂尚未办妥,即筹办第三厂于唐山,第四厂于河南卫辉,各订英国赫色林敦厂机器12000锭。当时因受德国潜艇威胁,机器久未运到,并以12000锭规模太小,而将英机合并唐山厂为24000锭。另将已拟办模范厂的美机10000锭(文素厂出品)拨归卫辉厂,再加订10000锭(当时我父任全国棉业督办,曾拟在山东临清办模范厂因款绌中止,遂将机器连同厂址让归卫厂)共为20000锭。尚时欧战已停,外汇暴涨,机价锐跌。在欧战时期机价贵而外汇贱,纱机每锭合美金40余元,但美金1元只合华币0.7元余,停战后,汇价逐步上升一二倍,机价则跌去一半,上海许多纱厂如聂云台的大中华纱厂、王正廷的华丰纱厂均因外汇未结,赔累不堪,被迫转手(华丰厂归日本人,大中华即现在的永安纱厂)。华新因此大受影响,唐、卫两厂亦有搁浅之虞。当时各厂概自负盈亏自顾不暇,两厂有滦厂投资(我父创办滦州煤矿为了抵制英商开平煤矿,后来不为清廷支持,被迫走向联合管理,因在合同中规定,10年之后滦矿可以备价赎回英商开
  平矿权。当时滦矿获利甚厚,曾规定股息不能超过每股2.4元,多余之数发给新事业存款摺,以备将来赎回开平矿权之用,但当时不能赎矿,遂以此款投资唐、卫厂及创办耀华玻璃厂之用),唐厂因与启新洋灰公司毗邻,故得启新支持渡过难关开工获利。卫厂虽有滦矿投资仍未能解决困难,当时我父已退休,经股东决议组织唐、卫两厂联合管理处,推我父主持,对两厂金融进行运筹、调拨。卫厂向银行接洽发行月息一分二厘公司债券(年息一分四厘四)180万元,以全部财产作抵,由中国实业银行担保还本付息。由中南、金城等银行包销。当时银行界均集中于北洋政府公债库券的销售,对包销公司债券实属创举(启新公司过去曾发行公司债券但不是银行包销)。当时中国实业银行对担保问题,经过反复磋商几至破裂,赖我父以银行创办人身份勉强通过。后来卫厂开工因产棉销纱地点优胜,河南全省只有彰德广益纱厂并且管理不善生产不正常,卫厂棉纱遂得行销全省。到民国25年公司债全部还清,唐、卫两厂联合管理处已经取消,同时4厂协商各自彻底独立,取消总公司,另加地名注册(如天津华新、青岛华新等),从此分道扬镳矣。后来在日本侵略魔爪下,各厂都未能幸免,首先唐山华新纱厂在殷汝耕冀东伪政权统治之下受尽压迫,当时北戴河为日商走私集中之地,大批棉纱、白糖整船运销,唐厂无力与之竞争,最后经当地势力指定与东洋棉纺绩株式会社合作,改为中日合办。后来天津华新纱厂因亏赔不堪,股东意见分歧急于脱手,于1936年8月以120万元售与日本钟渊纺织株式会社,当时裕元纱厂已在同年出售与钟渊纱厂矣。至于裕大纱厂因原欠日本贷款,则于1935年为日本东洋拓殖会社所接收。宝成纱厂则于1936年为日本纺绩株式会社所合并,仅余北洋、恒源两厂亦负
  债累累,由金城、中南两银行组织通成公司将北洋收买,恒源作为债权管理成为仅存的一家华商纱厂。查日本对中国纺织业的侵略本集中于上海,第二个中心则为青岛,至于天津自华新创办以来为华商清一色的局面。但在“七七”事变以前已经风云变色,天津各厂相继沦入敌手,只青岛华新尚在艰难挣扎中。及至卢沟桥事起国民党政府持不抵抗主义,我们民族工商业明知无法保全,青岛华新纱厂遂一面拆迁一面借美国保护,但终未能脱离魔爪,详细经过已见前章。
  后来日军进入河南,卫辉华新纱厂亦被迫与日商合作。同时济南鲁丰纱厂、成通纱厂、仁丰纱厂亦相继在日军压迫下或与日商合作,或者出售,华北微弱的棉纺织业被一网打尽矣。
  三、沦陷前青岛华新纱厂大事记
  青岛华新厂自创办至公私合营,历时40年,在沦陷时期中断8年,故抗战以前与胜利以后,截然划为两节,是两个不同的公司。旧公司在沦陷初期清算结束,新公司则系胜利后另行醵资创办。自胜利以来帐册具在有案可稽,不作详述。至于抗战以前,则于播迁之际将所有图表、帐册、档案尽行焚毁,以免为敌人所得,至今已无从查考矣。幸于败簏中觅得20年大事记(历年扩充增机要略)可见梗概,兹移录如下,既掇拾于灰烬之余,亦语焉不详耳。
  民国8年向上海美兴公司购美国怀丁式纺纱机全副14688锭,价美金53.1万元。
  民国9年向上海美兴公司加购怀丁式纺纱机4500锭,价美金148030元。
  民国10年向上海华昌贸易公司加购美国文素式纺纱机
  11968锭(纺细支纱),价美金295203元。
  民国15年加合股线机两部,以资调剂营业,先作试办性质。
  民国16年加合股线机10部、并筒机6部、精梳机6部、并卷机1部,纺42支以上及60支等各项细纱,价折华币116900元。
  民国17年又添怀丁式细纱机5部共1920锭,价美金1万余元。
  民国21年改大牵伸后,粗纱有余,又向上海信昌洋行添购英国斯迈雷式细纱机22部共8832锭,价7843英镑。
  民国23年因陆续添购线机10余部,出线日多,遂加办法国烧毛机1部,纺60支烧毛纱线,机价42000余法郎,嗣又添德国烧毛机1部。
  民国24年办布厂,购英国哈特雷斯布机250台,织十二磅细布、哔叽、斜纹等,机价8400英镑。嗣又添自动布机250台。又筹办蔡家庄轧花厂,推广植棉。
  民国25年办染厂,向德国、日本购洗布机、丝光机、安尼林机、轧光机,并向上海源兴昌、兴鸿昌等厂订购煮罐、染槽、烘干机等,开始漂染阴丹士林及各种色布、漂白布。
  民国26年春添印花机及一切附属设备(自设雕刻间刻制铜花筒),出售印花哔叽、贡呢等。
  (附注)查本厂创办之际,当时仅一家纱厂,既无营业竞争之苦,故市价常比他处为高,当时营业颇感顺利,股息红利甚优。嗣后各外厂勃兴如雨后春笋,财力丰富,锭数较多,本厂规模既小,夹处其中,营业困难,远非局外人所能预测,故民国13年度竟无余利可分。嗣后研究翻新花样,改纺细纱股线,于民国15年首先试办2部,不敢遽作大量投资。嗣经研究成功,
  遂于民国16年正式添办线厂,纺销细货。但嗣后各厂亦渐趋细纱,竞争较剧,故本厂顺应潮流,逐年进步,于民国21年改用大牵伸,增加细纱机8000余锭,减轻工费,营业复有起色,正红利至1分。嗣后世界不景气潮流,波及东亚,所有南北各纱厂均感亏赔,停工歇业者不计其数。本厂在此环境之中,苦心孤诣,筹划奋斗,遂由常务董事周志俊出国考察,历至英、美、德、法等国。首先添办烧毛机、丝光轧光机、刮绒机等,归来之后,遂办布厂。俾纺织连锁,互相补充,同时提倡植棉,创办轧花厂,改良斯字美种棉,颇见成效。至民国25年复筹办漂染印花厂,所有设备完全,在华北首屈一指。当时花色布销路普遍南北,营业蒸蒸日上,预计苦尽甘来,登峰造极,可以安享成功,如力田之有秋矣。乃局势变迁,事出意外,念年之功,废于一旦矣。
  以上抗战前所作大事记,盖历年设备的扩充,从最初14000余纱锭,逐年加至44000余纱锭、8000余线锭、500台布机、精梳烧毛等特殊设备,为当地日厂所未有,并加以全套漂染、印花、整理设备,成为纺织印染的全能厂。最初动力为蒸汽引擎,中间并曾改装瑞士卜朗比厂的蒸汽透平,由我侄周伯鼎主持改用电力马达传动,并安装高压锅炉,加装省煤器、加热器、鼓风机等,以提高效率节约能源。尤其是由周伯鼎设计的新式软水机,延长了锅炉寿命。盖对于机器的扩充,设备的革新,固始终不懈,因此能立足于竞争之场,而处于不败之地也。
  我厂原来资本为120万元,在民国10年扩充为214万元,民国13年扩充为270万元,以后迄未增资。但逐年扩充设备积极发展,所需资金均从积累中来。统计自民国8年至民国25年共18年,计分红利一分八厘者1次,一分四厘者1次,一分二
  厘者2次,一分者2次,九厘者1次,七厘者1次,五厘者2次,四厘者1次,二厘者3次,无息者4次,平均18年为年息6厘左右。在当时分配息率计算,在各纱厂中可谓最保守者,尤以初开创数年,为纱厂黄金时代,一般纱厂均大分股息花红,而青岛华新纱厂最多只分一分余股息。至于帐面公积折旧到民国25年为200万元,但实际不止此数。盖平日在账目处理上,许多资产性开支列入消耗方面,作为纱布制造成本,降低盈余数字,无形中增加了产业价值。故在民国25年帐上,固定资产约500万元,实际资产价值远在此数之上。在当时余父子主持此厂,常受一般股东责难,甚至为大股东把持,不恤小股东困难,但以青厂环境特殊,为公司长远利益计,不得不尔也。
  四、抗战胜利后赎回青岛华新纱厂的经过
  青岛华新纱厂在抗战胜利后赎回移交经过,厂内现有档案可查,兹不赘述。现仅就个人奔走接洽的内幕,略述梗概。
  青岛华新纱厂在沦陷期间,既已售归美商中华平安公司,又转手售与日商宝来纱厂,本无赎回之望。但当时国民党政府明文规定,凡沦陷区被迫出售及售价不及原价一半的,可以申请赎回。青岛华新纱厂系沦陷后被迫售出,并且售价远在资产价值之下,故余径上呈文于国民政府经济部长翁文灏请求赎回,并托翁友人齐耀琳、翁部下张滋闿等说项,迄无结果。盖当时重大事件取决于宋子文,翁固无权也。当时接收人员尚未到青,余遂先赴青岛。因地方政权青岛市长李先良已将各日厂接收,并派人管理。余旧日华新同仁有参与接收工作的,劝余通过李之势力,先行收回原厂,造成既成事实,但余顾虑产权不稳,故未采纳。因赴美领事馆取得当年美商平安公司被迫出售及华经
  理顾志恒被扣押的证明,以说明华新售与平安公司是挂洋旗求保护的性质,平安公司售与日厂是被迫的行为,余拟持此证明向国民政府交涉。当时余为平安公司中国合伙人,该公司美国总经理范克令建议余用卫乐尔(陈纳德航空公司副理)为平安公司协理,卫与宋子文交好,可以用美商名义取回华新。宋向来献媚美国,与美商往洽当如探囊取物。但余念华新为我父创办,堂构相承,不欲沦为异族工业,使我变成买办,故必须恢复华新名称。因决计用华新名义申请,舍翁文灏而走宋子文门路,又因余所办利安企业公司经理沈章甫、陈锦文夫妇与宋之左右甚熟,尤以沈之堂兄沈籁清为宋之亲信,因亲去南京通过宋之部属向宋进言,自夏徂秋,十去南京,几经反复,最后始获批准。将华新厂产分为两部分,计华新原有部分,按当日向平安出售价格,联钞170万元以当时汇价折合美金502164元,以赎回时外汇官价3350元折合法币1682249400元,分4个月交清。至日人增益部分,则由中纺公司、敌伪产业处理局共同估价为法币1701486977元,于两年内分24个月付清(后来此款提前清还)。当时外汇作价,分期付款等办法,均经反复奔走。此次对宋子文方面,虽主要是通过沈籁清、徐堪诸人酬酢请托,没有经济报酬,至对其左右,均不能不以金钱点缀。我既取得批示后,遂携经理章允美赴青活动。当时因中纺公司已经成立,各厂均已开工,对华新并不愿交出,百般阻挠,因复进行活动多方联络。查当时一般敌产,均由敌伪产业处理局标价或批赎,如大陆烟厂、阳本印染厂等,均有大量流动资产,连带购进。故不待开工生产可以当时获利,甚至有将流动资产转手售出,即以该款交付标价者。政府中人勾结资本家,共同分肥,无所不至。但华新纱厂系从中纺公司手中接收,而中纺同时经营其它
  7个纱厂、1个印染厂,因而在移交之前,将华新(当时为中纺第七厂)的原棉、物料、染料全部调拨他厂,仓储一空。当时为了维持开工,只能向中纺垫借一部分棉花,同时因向我有关的上海信和纱厂商运外棉来青接济,需要大量的流动资金,才能运转。但当时所接收的只有固定资产,如果找人合作或发行股票吸收游资,亦尚可以充裕实力,惟因余平日门户之见较深,视青厂为禁脔,不愿开放股权。遂指定余所主持的上海各事业予以投资,如华茂银行、信和纱厂、信孚印染厂等均成为华新大股东,因此消耗实力以至各该企业渐有捉襟见肘之势。后来信和纱厂失败原因甚多,资力分散亦主要原因之一。查沦陷初期华新已经结束,股本发还,此次既以原名义赎回,因按最后股东名册,一律无代价予以恢复,按票面升值300倍(原270万元现作为81000万元)作为老股,不收现金。另发行票面股、溢价股两种,票面股为老股东的特权,每股得按票面认购一股(共81000万元),不愿交者得以转让,另以38000万元按票面由平安公司认购,作为酬劳。此外发行溢价股20亿元,按票面超过8成发行,计每股票面100元,实收180元,溢价之款收入公司公积金项下。故资本为法币40亿元,公积金16亿元。当时溢价股名为开放给新股东,实际由余分配给我在上海的有关各企业,形同派销性质,最初视为权利,后来竟成负担。在华新当时资金除交付购价,并补进原料外,极不充裕,故只开纺织部分,印染厂始终未能开工。青岛3个印花厂,只有中纺与阳本生产。解放前夕,青岛原棉缺乏,纱布滞销,只有仰给于善后救济总署与美援会的外棉接济,同时将纱布运沪销售。所得资金一部分调青维持开支,一部分就沪、汉各地采购原棉,并以一部分纱布通过外销纱布管理会换取外棉进口,由副总经理
  郭学群与外销会联系维持生产。当时开工既不正常,营业亏赔甚巨,积欠美援会大量纱布,在此种资金竭蹶情况下,我个人受反动宣传的影响,看到上海纱厂界纷纷将资金外调在香港设厂,遂从华新挤出部分纱布南运,逃避资金,虽限于资力,为数不巨,而影响生产则关系不小。我个人亦曾亲赴台湾、香港,准备拆机建厂,但拆机则有职工护厂,新建则资力不足,故往返徒劳,迄无行动。至解放后,虽以逃避的外汇由香港购运一部分原棉与染料回青生产,但同时余在上海经营的信和纱厂、茂华银行发生严重困难。曾以茂华外汇接济信和,华新外汇接济茂华,名为统一调剂,实则胡扯混拉。后来虽各以其它产业划抵转账清算了结,但华新生产资金受到影响,增加了困难。我当时处境痛苦万分,赖党和政府大力照顾,花纱布公司加工订货维持生产,职工群众积极努力,才逐步克服了困难。至旧欠美援会纱布则系人民财产,转作公股,因此走上公私合营的康庄大道,成为社会主义企业矣。
  五、青岛华新纱厂胜利后至合营前简单情况
  青岛华新纱厂的简史可分为两段。在抗战以前的20年是和日本纱厂孤军奋战时期,故经营管理方面尚有可以记述者(详见下章);至抗战时期工厂沦陷,厂史中断,胜利后始行恢复,此档案俱在,故只作简单叙述。
  胜利之后,青岛日本纱厂全部为中纺公司所接收,从帝国主义手内转归官僚资本,对于华新纱厂作为民族工业并不为他们所欢迎,因此备受歧视。在初期原棉尚能自行采购供应,济南解放后,青岛在解放军包围之下,形成孤岛,原棉没有来源,只有依靠善后救济总署及美援会以纱布交换。后来电厂因缺煤
  经常停电,开工亦不正常,积欠美援会及救济总署纱布甚多。当时一部分纱布运销上海,在上海设办事处办理销售事宜,因此经济极为困难,至解放前夕已奄奄一息处于半停工状态。解放后,首先开工尚属顺利,但因市场金融紧、利率高,本厂存货滞销、欠债甚巨,有停工搁浅的危险。赖职工谅解努力提高生产,并承人民政府照顾,靠为花纱布公司代纺代织,使生产恢复了正常。因为日厂为青岛唯一的全能厂,可以自纺、自织、自染、自印,故颇受该公司的重视。但以旧欠美援会、善后救济总署纱布甚多,当时我们觉悟不高,认为国民党逃出大陆正好赖债。嗣经过教育认识这是人民财产不应据为私有,但又无力偿还,屡次申请以债改股,后来将厂中1500千瓦发电机及锅炉售与德州电厂,取得现款偿还一部分债务,表示诚意,下余改为股本,故在全行业公私合营以前,我厂已走上公私合营的康庄大道。原来本厂处境困难时每年不发股利,在合营后四马分肥,首先发给股息,股东均喜出望外。
  六、青岛新华纱厂经营管理点滴经验
  华新4个纺织厂虽均属我父所创办,但余始终所负责者只是青岛华新纱厂,故对青岛华新情况之较详。青岛华新纱厂是在日商纱厂包围之中,以一敌九,孤军奋斗,相持近20年,不但未至倾复,反有欣欣向荣之势,揆厥原因,则以外在因素为主导。盖一则由于工人阶级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对中外纱厂区别对待,在大革命时期,青岛日本纱厂大罢工,是在共产党领导下的对敌斗争,华新纱厂始终未受波及。当时我个人尚自命为管理得法,劳资合作,实际上是党的政策对民族工业的照顾。此外则在历次抵制日货时期,由于人民爱国热情的激发,内
  中亦有党的领导,当时日厂纱布大部分转运南洋销售,致华商产品几乎独占市场。资本家借机高抬市价,谋取暴利,认为发展时机到来,实辜负了人民的爱国行动。但一般纱厂多半于此时大分红利,只图眼前利益,一旦不景气到来,即相继倒闭。而青岛华新纱厂,独以此额外收益充裕后程,改善设备,巩固基础,故能立于不败之地。当时在经营管理方法上,亦起了一定的配合作用,兹就个人点滴经验略述如下:
  (一)生产管理方面
  1.注重技术管理,重用技术人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我国纱厂一般实行工头制,实权操在工头之手。机器的维护则依赖所谓老柜的机器匠,而工务长与车间管理员,只是管理事务与记帐员耳。自张季直在南通办纺织学校,聂云台在恒丰纱厂内办纺织传习所,始培育出技术人才。而我父在北洋政府中任全国棉业督办,亦在天津设棉业传习所培养纺织与植棉人才,虽班次不多,但华新后来的技术人员,除南通纺织学院的毕业生外,大多数皆棉业传习所同学。然天津厂最初仍用殷廷良包工制,后来才收回自管。青岛华新管理制度经过三变,最初用工务长制,由无锡人吴锦云担任,吴在业勤纱厂多年,记帐员出身,始终不懂技术,故生产调度工作均假手工头与机匠。后来改为工务长与总工程师并行制,用常州人李雪真为工务长,留日纺织毕业生汉中人史镜清为总工程师。但生产管理与技术管理分属两人,不分高下,时起摩擦,技术措施亦得不到贯彻。最后改为工务长兼总工程师制,由史镜清一人兼任两职,同时将车间管理员大部分换为棉业传习所学生。设考工科,增添技术干部,加强技术管理,建立各种规章制度,不似过去放任自流。因此能提高质量,增加产量(最初每锭24小时只出16支纱一
  磅,后来20支纱24小时出一磅有余,虽比解放后单位产量仍相差甚远,但在当时已超越其它纱厂),降低成本,提高劳动生产率,均有显著成效。
  中国过去工厂内有文武场之分,有如鸿沟。所谓武场是机器匠,衣钵相承,专靠实践,文场则是管理人员,包括学校毕业的技术人员,只重理论。青岛华新纱厂提出口号要文武场合一,故对工人设技术补习班,传授技术理论;对学校毕业生组织实地操作,注重机器保全,虽未收到合一之效,亦起到一定作用。
  2.不断改进设备,经常注意维修。纱厂保全机匠在日本厂地位很高,但在华厂向来亦受重视,青岛华新设保全科,配备技师、技术员,分别负责。同时以重金选聘上手机匠,如钢丝机匠沈顺泉曾为海京洋行到新疆等地装机,华新招来负责钢丝保全。
  十余年来,对于机器的改善,不断随潮流前进,如细纱改大牵伸后,前纺有余,得以扩充细纱锭降低成本。1933年余赴英、美、德、法考察纺织,在德、法两国买进烧毛机,从英国购进圆筒精梳机,制造细纱细线。并买进大钢铃合线机造6股线,为织花边之用,均系当时日厂所未用。此外在清花除尘方面,见外厂说明书中有新式设备,均购进试用。经常研究改良设备,同时奖励厂内革新工作,当时虽不能重视群众力量,开展革新运动,但对于一般技工亦鼓励创作,如摇纱车间的着水机,曾经多次改造,泼水均匀纱支不乱,即日本厂亦曾来参观仿效。
  3.经常派人到各地参观学习。当时各厂技术秘密,讳莫如深,固不能如现在的经验交流,但华新为保持进步,仍派人通
  过各种关系向各地吸取新技术与新的管理方法。计分公开与秘密两途,公开途径则以本厂成绩稍负时名,得以与他厂谅解互换参观;至秘密方法,则派技术人员与工匠利用亲友关系,混入他厂,调查学习,尤以对日本纱厂技术秘密全靠偷学,由于双方职工均有爱国热忱大力支援。总之常以不断革新为目标,不以已有成绩而自满也。
  4.运用各种手段加强劳动管理。在西坦宿舍区与工厂花园内,均建有学徒大楼,分别为男女学徒宿舍。门外用花砖砌成“互助合作华新精神”8个字,这个标语,即代表主持人的主导思想。当时余所住为旧式的南楼,而学徒宿舍为新建的大楼,即以此为标榜。在华新初期,值鲁省连年遭水旱之灾,后来张宗昌祸鲁,民不聊生。故华新在临清与滨县两处招收农民子弟来厂作艺徒,因青岛当地工人在农忙时节,有的回家干农活,出勤率差,不如艺徒可靠,而且艺徒待遇低。但农民子弟不习惯工厂生活,又以待遇恶劣,到厂后时有逃者。因而厂方严作戒备,上下班派人押送,回宿舍后监视行动。但管理制度愈严,工作效率愈低,所谓扬汤止沸也。后来认识高压不是办法,因延关锡斌同志(参加革命后更名管易文)来担任人事科长,管理职工宿舍、艺徒教养、改建大楼。关与艺徒同吃同住,并设俱乐部、开讲习班共同学习,打成一片,颇收怀柔之效。在我是为了缓和劳资矛盾,在关氏则为了接近群众传播进步思想也。后来抗战发生,有一部分艺徒加入革命阵营。
  在旧社会工人只能当劳动力使用。但华新为提高工人的技术水平,因此有必要提高其文化水平,因此青岛华新纱厂职工补习学校,在当时颇着声誉。盖过去工人多文盲,更谈不到技术理论,华新自民国18年起开办职工补习学校,以工务长史镜
  清为校长,在工作之外树立师生关系。对于教室设备、教员经费,均由厂方大力支持。当时刊物中曾提出“补习学校的设立,可以为增高工人生产能力的原动力,消灭劳资斗争之根本剂”,则设校的目的昭然若揭矣。8年之间前后毕业约2000人,最初举行编级,测验识字者编为高级,不识字者编为初级,分早晚两班每日一小时。至民国19年高级班毕业生有继续求学兴趣,遂加设特级班,自行编印纺织技艺讲义。民国20年设特级二年一班,以求深造。至民国21年则按照当时劳工教育办法,改定各班名称与修学办法如下:
  班级表
  纺织专修班 本科3年
  纺织专修班 预科1年
  职业补习班 2年
  公民训练班 6个月
  识字训练班 6个月
  除少数文盲工人,按照厂内各部分比例摊派入学,为了扫盲带有强迫性教育性质以外,其他则鼓励其求学精神,自愿入学。尤以纺织专修班课程,有代数、几何、画图、理化大要、英文,虽人数不多而学生乐于求学。同时因工人中优秀学生得提升为职员,如路锡纯、吕劝显等皆工人出身,这对一般工人是莫大鼓舞。旧式工厂职员与工人显然为两个阶层,华新首先从工人中提拔职员,在一般纱厂为罕见。在当时除教学之外,并组织旅行(游崂山)、运动(篮球队等)及各种文娱活动(国剧社),以联络感情。
  在职工补习学校之外,还办了华新小学,为职工子弟读书之处,为全小性质。除职工子弟外兼收当地学龄儿童,历年毕
  业生不少,有的考入中学,家境贫寒的,尚可申请助学金。余自兼校长,以示重视。青岛自行车厂副厂长孙鸿正即华新小学毕业生。后来又举办怀幼院,为幼儿园性质,使工人对工厂发生家庭关系。
  华新还办有职工俱乐部,除平时文娱活动外,在年终组织同乐会,演剧与职工同庆,除邀请职业剧团外,并有本厂职工参加演出。
  余平日专以资本增殖扩大财源为事,自奉甚约,对烟、赌、娼尤为反对。在管理职工方面,亦希望他们能作清教徒,专门为资本家服务。但旧社会腐化堕落之风日盛,职工亦受沾染,在宿舍中有烟有赌。因于民国24年先在员生中组织同人进德会,规定宗旨:“以研究学术,交换知识,提倡正当娱乐,摒绝不良嗜好为主”,分下列各组,计书画组、乒乓组、音乐组、游艺组、篮球组、足球组、网球组、台球组、微考尔夫球组。明白规定以“烟、赌、嫖为禁条”,“以勤俭为信条”,提出“励行早起,努力职务,减少应酬,力绌浮华”,以余为会长,全体员生为会员。但社会风气尚非一人一家所能改,在宿舍之中,烟、赌固未禁绝,而尤以外地采办棉花的人员,受棉商所包围,狂嫖滥赌,贪污腐化,始终不改。
  华新过去为了宣传劳资合作,对职工提倡老关系,培养职工子弟进厂工作,故有两世在厂服务的。同时为了维系人心,对全体职员和一部分工人创办储蓄、慰劳金制度,按薪金10%由厂提给慰劳金,另由月薪提5%为储蓄金,工作在若干年以上的,可以领作养老之用。另外有矜恤部,由厂方拨存基金,为职工疾病死亡周济之用。厂中有中西医疗药房免费医疗,有施棺处有义地作殡葬之用。盖当时既无劳保条例,遂由厂方自定办法。
  (二)业务经营方面
  1.重视产品质量。山东销纱地区在抗战前为潍县、昌邑、丈岭等地,该地区号称有10万台布机,与河北的高阳、江苏的南通同为土布中心。当时贩纱客商均住青岛义德栈,最大客商为王德普,专门推销我厂纱支。我厂除在纱厂内设有试纱室日夜检验质量之外,并经常派人至集市上听取各用户意见,并买回日厂棉纱作检查比较。有一次用户反映我厂棉纱捻度过松,拉力不足,因派人深入农村织户检查,并携回各种日厂棉纱作对比。查当地织布浆纱多用土法,故对棉纱质量的要求与新式织厂不同,我厂因设备人力织布机与浆纱槽,作为织布试验室,在与农村同样条件下,检验本厂棉纱的质量,以符合用户的要求。
  2.增加新品种。山东销纱最初是16支,后来逐步改以20支纱为大宗。但日本纱厂竞争激烈,我厂遂改纺32支,后来日本纱厂亦加纺32支,我厂遂试做股线。所出42支双股、42支三股、20支三股,为乡农缝纫之用。更研究制造20支六股、32支六股,为股东织花边出口之用。因市场销额不大,已为我厂捷足先登,日厂既无意仿制,遂成为我厂独占之局,利润较大。最后添购了精梳烧毛设备,遂试制60支双股线,当时在国内各厂制造此种细纱细线的尚不多。由于技术和设备的要求较高,我厂在纱厂之外,添办了织布厂,因日厂织机台数甚多,专织12磅平布,我厂遂添设刮绒机,生产一部分15磅绒布,为乡民做卫生衣之用。嗣后又创办印染厂,生产各种漂白、染色、印花布匹,经常研究花样翻新。聘请熟悉市场情况的售货员,经常与客商联系,了解情况,研究新的品种,以销定产,故无滞销积压之患。
  3.开辟新市场。本厂最初开工时,青岛只有日商内外棉和华新两家,故所出棉纱尚不能满足市场需要。后来青岛有10家
  纱厂,市场有充斥之患,本厂乃另辟蹊径,棉纱以南运为主,在上海设办事处转销广帮。因为注重质量,捻数低、拉力强,故32支松鹿牌棉纱、42支五子牌双股线,在广帮中颇负声誉。至6股花边线,则在栖霞、莱阳畅销,以烟台为聚散地,余为此曾亲赴烟台调查。所出次牌在即墨行销,由即墨人王文肃包销。及添办布厂后,亦以日货先占据了山东市场,遂舍近图远派人至西安销售,整车发运。及至染厂完成,则以日本纱厂并无印染设备,日商瑞丰染厂资力不厚,且只有印染并无纺织,非全能厂。故我厂以自纺、自织、自印、自染为号召,并利用提倡国货抵制日货的口号,畅销南北,在天津、上海、济南等埠,除联系客商批发外,并直接设店零销以考察市场动态,当时业务有蒸蒸日上之势。
  4.重视原料品质量。纺织印染本是一条龙,纱厂以棉花为原料,布厂以棉纱为原料,印染厂以胚布为原料,是以掌握原料才能保证质量,防止扯皮。而且适应市场需要,更换品种时,只有自纺、自织、自印、自染才能随机应变不受牵制,此乃本厂取胜的关键。日厂所用原棉除由美、印运来外,一般华棉由日本洋行委托华商经手,以济南、张店为聚散地,故常有使潮、掺杂之患,我厂为了保持原棉质量,自在产棉区设庄。当时山东两大棉区,在运河流域以临清为集散地;在黄河流域以滨县为集散地。我厂在临清设庄,收夏津、高唐等县原棉;在滨县设庄,收蒲台、利津等县原棉,自行开秤,减少中间掺假机会。当时山东建设厅在齐东、夏津、临清等十余县设改良场,推广脱字棉,邹平乡村研究院亦有棉业试验场,推广改良棉,我厂以华商关系,得以向他们尽先收购。而最重要的,则在民国24年,余担任青岛工商学会理事长,该会为民众团体,目的使技术与生产相结合,沟通知识界与工商界共同发展建设。虽无其它成就,但由华新出资,用工商学
  会名义,在青岛设植棉总场,在高密设植棉分场,由叶德备为技师,附设学习班,最初推广金字棉,后来试验斯字棉,颇有成效。山东原为脱字棉与金字棉区(日本人从朝鲜运来金字棉,曾在滨县一带推广,山东建设厅则采用脱字棉),但斯字棉后来居上,棉长絮多可纺40支以上纱支,因在高密大力推广。为保留良种,由华新在蔡家庄自设动力轧花厂,收进籽棉自轧。同时号召农民组织生产合作社,两年之间成效卓著,遂在安丘开辟第二植棉场。余曾亲至高密、安丘视察,当时农民对棉业合作社,均极拥护。新棉上市时,高密棉农肩挑车推云集蔡家庄轧花厂前,既省却棉商中饱,而我厂亦取得良棉纺细支纱,同时保全纯种为下年度之用。当时正在积极推广之际,而日本发起侵华战争,高密轧花厂遭日军破坏。但高密植棉基础已深入农村,至今斯字棉仍为优良品种,高密成为斯字棉优良品种产区,实以华新植棉技师叶德备之力为多。除在青岛华新办有成效外,后来在上海办信和纱厂,亦曾派植棉班学生到安庆、东流试办植棉场,并在南通商购棉垦公司土地20000亩,准备抗战后发展优良品种,但均未实现。
  (三)财务管理方面
  1.自设金融机关调动款项。我国人经营工业,多半为资力所限,往往将股本投入固定资产以后,原料成品、周转资金即感竭蹶。我厂亦有同样情形,但因我父当时主管其它企业甚多,可以酌盈济虚,彼此调剂。最初组织惠通银号,附设在华新厂之内,由启新、滦矿等公司存款,由银号转贷与华新使用,后来扩大为华新银行,由启新、滦矿、华新等公司投资为股东。当时所谓北洋实业团体,有两个金融机构,一为中国实业银行,一为华新银行,后来华新银行又缩小为久安信托公司。在华新银行时期,津、沪设行,至久安信托公司则只在天津一地,但对
  青岛华新纱厂的挹注起到很大作用。在“七七”事变时,青岛华新结欠久安公司尚有百余万元。多财善贾,故能在棉区设庄收花,而厂内经常保持四五个月原料,以保证供应。在青厂售归平安公司后,始将久安公司欠款还清。余经营工业数十年,深感工业资本必须与金融资本相结合,方能运用自如。余在上海办信和纱厂、信义机器厂、信孚印染厂、新安电机厂、新业制酸厂等工业,除与诸大银行联系外,仍自办茂华银行以资挹注,仍是从我父过去遗规也。
  2.多积累少分配为青岛华新经营原则。当时各厂在顺利时多分红利,一遇逆风即难立足,我考虑到纱厂盈虚无常,尤以我厂在日厂包围之中,必须少分股利多留后备。因此我厂除一般公积金折旧外,对帐务的处理有两个特点:(1)一般添置与修建,应当付作资产的,尽量作为生产费用开支报销或摊入制造成本,以降低盈余减少分配。如当时改用电力传动,买进瑞士卜郎比厂电机、德国西门子马达,因系革新而非扩建,故每月摊入制造费用,而不作为资产入账。(2)库存大量原棉,每次付用时常按超过进价的数字报支,尤其在原进价低于市价时,即按市价报支,原进价高于市价时,即按进价报支,使栈存原料价格逐步降低,成为暗盈。当时因棉价涨落甚大,纱厂时亏时盈,本厂有此平衡准备金,隐藏于栈存棉价之中,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也。
  (青岛市政协供稿)

知识出处

山东文史集粹工商经济卷

《山东文史集粹工商经济卷》

出版者:山东人民出版社

本书分为政治、军事、革命斗争、工商经济、科技、文化、教育、民族宗教、社会、风物10卷,全书以真实丰富的史料,朴实流畅的文风,重点反映了自戊戌变法至建国前半个多世纪中发生在山东省的重要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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