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我出生于白山黑水之间，1935年毕业于国立山东大学化学系。自“九·一八”起，离乡背井，萍飘异地14年去大陆复40年。在台湾主持台湾糖厂，厂务蒸蒸日上，不无微劳。今际暮年，已赋退休，来美定居。在台湾时曾利用工余，先后写成《糖业手册》、《现代化学名词术语大词典》、《工业化学》《有机合成工业化学》、《发酵学》、《葡萄酒酿造学》诸书，凡15册，共1300万言，各书均一再翻版。平生心愿，差可一了。然睠怀祖国大陆，气象日新；同学故人，皆参加建设，多所展布。往日英姿，历历在目，倍深景念。本拟于1989年4月回国观光，不幸于是年2月10日夜，突然中风，暂时中止返国，病榻余生，怀念老友亲朋弥深，兹先写出同窗学姊苏业绩君的事迹，介绍于校友之前。
  苏业绩君亦35届山大同班同学，当年即已学行冠济辈。别后50余年，未通音讯。近年辗转探询，始知数十年来其嘉绩懿行，为人之所难能者，堪为同学之光，亦为邦家之瑞，闻讯鼓
  舞，不能自己，谨撮其要，藉表远慕。
  苏业绩学姊为湖南省新化县毛易乡人（属现冷水江市）。生于1910年10月1日。自幼聪明好学，又发奋苦读，小学只读三年，即进入长沙市名校艺芳女中。此校为曾国藩之曾孙女、湖南女教育家曾葆荪先生所办，采择英国学校制度，改进吸收，进行管理，校风严格，教学质量优异。苏君在校，学行久为班中翘楚，深得师友爱重。
  苏君出身革命家庭，是著名的辛亥革命志士，爱国民主人士苏鹏老先生之长女。苏老进步侠义，思想开明，与孙中山、黄兴、蔡锷、陈天华诸公为亲密战友。曾在北京谋刺慈禧太后，亲至日本运回陈天华烈士灵柩，在湖南长沙岳麓山举行公葬典礼，打破清廷禁令，掀起向清政府示威之湖南空前大学潮。当蒋介石镇压共产党时，又侠义地从屠刀下救出13名地下党员。辛亥革命后，曾任湖南省铜圆局长，为蔡锷倒袁筹军饷。又曾任湖南省议会副议长。功勋昭著，孚湖南重望。当时湖南封建思想十分弥漫，读经复古之风盛行，苏老力主男女平等，奖励妇女成才，亲遣爱女负笈远游，成为全族第一个大学生。开风气之先，在当地产生深远的影响。
  业绩君母氏出生于安化兰田镇（今琏源市）小冲刘府，慈祥愷悌，乐善救贫，仁义播于远近。业绩君深受父母仁明家教，学行卓异，有自来者。
  1931年，业绩君考入国立山东大学，为第二届高材生，习化学系微生物专业。山大当时有多位名教授执教，化学系汤腾汉、傅鹰两博士皆为国内名化学家。业绩君敏于识解勤于课业，待人宽和，深得汤傅两师器重，同学莫不钦佩。我有幸与她同窗，常受教益；同班又有朱澄秋君，学行尤为突出，与业
  绩君惺惺相惜，每年每期学校奖学金，由他们两人交错包揽，同窗4年，毕业两年后，他俩终成佳偶。
  业绩君毕业后，受聘至四川重庆大学任化学系助教，为张锦博士之助手。张锦师为傅鹰老师之夫人，在两位老师及校长胡庆华博士的关怀爱护下，成就日益增长。胡校长系湖南人，是老伯父苏鹏公的门生，为冶金界著名人士。但因日寇入侵，女孩子不便个人在外久居。不久，苏君回湖南，任省立衡阳五中数、理、化及生物教师。从1935年开始，在教育战线上奋斗11年，备著劳绩。抗战军兴，她回到故乡新化县，担任过由长沙迁回新化的楚怡高工及安化的修业高农和萸江职校的化学教师及县内枫林、复初、成达、青峰诸中学数、理、化、英文教师。她学问深广，谆谆诲人，头头是道。当时家累既重，课业又繁，体质纤弱，然对学生教诲殷勤，一丝不苟，所教之处，皆深受同学欢迎，校方倚为栋梁。在衡阳时，五中校长万衡女士对她的教学成绩，深致好评。在故乡更誉满遐迩。教泽11年间，培养的莘莘学子成千上万，其中不少人，已成为社会中坚，而他们对昔日业师教诲之勤，皆刻骨铭心，时深怀慕，有好几位，至今书信勤通。她的春风化雨，在湘中大地长期普洒，默默地沾溉社会，扶持国运，实非浅鲜。“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她不愧是湖南教育工作中的一面旗帜。特别难能可贵的是，她在教育工作中取得深远建树的同时，正负担着极其沉重的家族负累，而这又与她从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情怀与坚韧不拔的意志密不可分的。朱澄秋君自山大毕业后，在青岛华新印染厂工作，深得厂主、著名实业家周志俊的器重。他和业绩君在四年同窗的深厚感情基础上，频繁鱼雁联系，十分亲密，1937年秋，朱君赴湖南，晋见苏老，老人深表器重。同年9月，
  朱、苏二君终在湖南举行婚礼，结为百年之好。
  当时抗战烽火，正已点燃。澄秋君家在江苏肖县，属徐州，乃军事要道。朱府为当地大族，义不受敌人侵辱，决以坚壁清野之志，大部分西迁避难。苏老一贯急公好义，笃于亲亲之情，慨然允伸援手，于是朱家上下20余口人，皆远道迁来湖南苏家。这副重担，业绩君竟无难色，一口答应，一肩承担，慨然在母家把这样一个大家族接纳安顿下来。一时衣、食、谋职、就读等种种问题都压在澄秋、业绩二君身上，简直是透不过气来。苏老慨然将新建的一幢二层楼房，全交给来戚居住，并送粮送米，济物济钱，介绍工作与学校，解决一些困难，但这么多人的日常生活和出路终只能由二君独立支撑。抗战连绵八年，朱、苏两君本身又生育子女四五人，加上其他人口，至抗战胜利时，已发展成30人之多，以30人的八年漫长生活，殆等于一人的240年的生活负担，这都靠业绩、澄秋两君执教的两枝粉笔来支持。而在这段时期中，始终老者不缺奉养，幼者不荒学业，有学历而能工作者尽其职，应入学者半工半读，逐步成长，年长无文化而能缝纫纺织劳力运输者，皆尽其能，各种短期培训班，凡有机会皆尽力争取，各就各位，分别安排，此皆二君之力。澄秋新至湖南，人地生疏，业绩君奔走擘划，劳苦尤著。这个漫长时期的渡过，所需之毅力，所承担力量之繁重，所器仗之仁爱胸怀，显然皆非常情之所能及者。
  在这漫漫8年中，业绩君集教师、管家、母妻、傭工之职于一身，每周功课，恒达30多节，业余要改课卷，评考分，备教案，辅导差生。上课时，是个庄严的教师，下课后则成了保姆，洗衣、作饭、抓屎抓尿、缝补不辍。经常手牵大儿，怀抱幼子，边辅导学生，边修改作业，每天睡不上三四小时，辛
  劳备极。澄秋君则在多校兼课，常往返奔忙数十里，芒鞋赤足，冒暑犯寒，备历艰辛。而逃难的家族中，有个别人因私心甚重，还偷懒装病，好吃恶劳，闹不团结，澄秋、业绩二君在劳累之余，又要花很多精力，苦口婆心，说服教育，做思想工作，求得全家安定团结。举国艰难的八年抗战的漫长时期，也是他俩生活中备尝人间劳瘁，共撑苦斗的第一个困难时期，他们俩人全凭阔大的博爱胸怀，诚笃的亲爱情谊，坚韧耐劳的可贵品质，勇于牺牲的高尚情操、以及对抗战必胜的坚强信念，互爱互敬的真挚爱情，成为强大的精神支柱，使他们终于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走过这漫长的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结束了这段充满汗血的艰辛岁月。
  今天特别令人感到慰藉的是，随他们转徙关山的众多弟妹和后辈，都已健壮成长。他们都庆幸未误学时，又经过艰苦的磨练，皆知勤勉向上，各有专长与成就，闯出了美好的道路。他们分散在祖国各地的许多省市区，有的转到了台湾和美国，均有了美好的家庭和满意的工作环境，他们都从不忘记澄秋、业绩君当年怎样带领和帮助他们走过险巇的人生道路，现在一直和业绩君书信往来，问寒问暖，联系不绝，深表敬爱之情。他们的成就和诚挚之情，成为业绩君晚年一桩最大的欢愉乐事。
  抗战胜利，祖国重光，本冀否极泰来，不想他们的命运和祖国人民一道，又遇着另一个艰难关口。澄秋君在校，原以身体最好，功课最佳著称。但在抗战中，因过劳累，加上避寇奔逃，以及从事生活上的体力辛勤劳动，以致染上腰椎骨痨。当胜利时，上海信孚印染厂夙知澄秋君学识专深，敦聘他从湘来沪，任该厂总工程师，澄秋君就职后，于印染多所创新，全厂
  员工莫不忻服，而宿疾因工作繁剧日益严重，初期未查出病因，尚以为是一般风湿侵及腰腿酸痛，其痛楚浸至早晨起身，不能弯腰屈腿，只能从床上滚下，再直身穿衣。至解放前夕，左胯长出大包，自动破口，流脓不止，此时才去上海中山医院就医，查实系患“脊椎骨痨”，立即采取卧床以石膏固定腰椎的治法，并注射当时最新特效药链霉素。医师指出，需卧床五六年乃至十年，始有根治希望。
  此时上海刚刚解放，全国亦在陆续解放。朱、苏两家父母及弟妹侄儿女辈，又皆来沪相依，再次多达20余口，澄秋君既已病倒，当时尚无劳保，资方宣布：“留职停薪”，只发三个月工资了事。而链霉素等特效新药，价值极昂。业绩君当时已有子女7人，在家持家赋闲无工作，此种困境更超乎抗战时期。家中走投无路，典卖殆尽的情况，于是不得不改日常三餐为两顿，甚至以食豆渣、拾菜皮度日，仍在逆境中苦苦挣扎。
  其时，正有新成立的青霉素药厂招聘技术人员，业绩君立即准备了几天课程，参加考试，因正与她所习微生物专业对口，高高录取。但当工厂知道其家中丈夫生病，食指浩繁，竟以恐家事过重，有所分心的考虑，试用几日，即无故解聘。当时人民政府新成立，百端待理，对官僚主义之积弊尚未及一一根除，致以投告无门。而业绩君因受此重大刺激，忧愤交集，致使两耳神经受损，慢慢失聪，终至全聋。至今40年矣。此段时间，为他俩生活中第二个极严酷的时期，自抗战胜利至解放初期的1951年，延续五六年间两君身心上皆受到极大打击，但是他们仍始终苦斗，抱着高度希望，虽处逆境中，仍不坠青云之志，特别在解放后，国家正在光明中前进，他们尽管一度遇到不少阻碍，心情沉郁，但希望与信念也仍始终支持着他们，这就是
  他们在以后数年内，终于迅速恢复健康，并在事业上取得重大成就的原因。
  转机的到来是这样。业绩君的挚友徐植琬同学，时在新开办的瑞华药厂任药剂师，她深知业绩君的才能，又深悉她家中的困境，当即力向工厂推荐，工厂资方周文庠先生爱惜人才，乃聘请业绩君至该厂任化学师。于1951年10月正式上班。从此，家中得有正式收入，不久澄秋君亦得以享受新中国的劳保待遇，全家生活困难得到解决。澄秋君经过几年悉心医治和休息，亦逐步康复，由半班转为全天工作，他们两人在新中国，从此得以将全部学识贡献给人民，开创了他们人生道路上大有建树的新阶段。瑞华药厂的业务亦不断开展。在公私合营时，与中法药厂合并，文革时，改名上海延安制药厂，先后制出了多种卓有成效的医药，远销国内外，在国民经济和人民生活中，皆有重大贡献。
  业绩君新抵瑞华药厂工作，即深入调研摸底，进行了解，她将所有原料及成品，皆迅速加以化验，这就先把整个质量问题都洞察于胸，为尔后的改进和革新，找到了坚实的依据。她立即发现一个工作中比较大的问题，此即有一种成药“消化新”的主要原料淀粉酶，虽来自日本，价格极昂，但已完全失效，更无法继续供应，为药厂造成很大困难。她马上着手试由国产原始原料中提炼其有效成份，来取代此种高价进口的原料，她苦心求索，心有成竹地多方试验，到厂半个多月后，提炼已告成功，一炮打响，这一成果顿使全厂沸腾起来。因新提取的产品，效力既高，价格又低廉，仅及进口药价的十分之一，且国内来源丰富，并填补了当时国内的一项空白。资方高兴地说：“苏大姊真是我厂的心脏”。于是厂方立即增加人员和设备，
  使药的产量大大增高，工厂生产迈出了一大步。业绩君在解决原料问题后，继续不停地进行如何稳定其效价之研究，反复进行试验和追踪，终于找到理想的方案，虽是水剂，药效可维持三五年不变。同时对化验方法也进行创造性改进，找到了一次可试验样品多种，并能于半小时内，立即得知效价等级的方法。这样，对此原料的特性均告完全掌握，由制造到快速化验并到追踪贮藏，无不取得满意的成就，彻底驾驭整个生产过程，使药品能充分为人民健康服务，堵塞了日本进口的劣质原料。其意义是深远的。也为国民经济创造了巨大的价值。
  业绩君在生产岗位上，自此不断扬鞭猛进，继续取得杰出成就。瑞华厂与中法厂合并后，她从事研究制造有机合成原料，先后制成了抗癌药“瘤可宁”和治疗高血压药“特兰新”，这些有机合成药物，都是国内首创，为人民健康做出重大的贡献。她真不愧是一位有成就的女科学家。后来，工厂划为专业成药厂，不再制造原料。多种原料的制造及其工艺方法均划到其他药厂。她在工作岗位上，又在另一方面继续作出重大贡献。
  这一方面的具体表现是：严格把好药品质量关，彻底为人民的保健事业提供保证。成药厂最重要的是原料的质量，必须严格测定其含量。以便投产。制成成品后还要测定其出厂含量，以确保生产过程中毫无差错，药量准确。这已成定规。这一方面，她一贯严格把关，丝毫不苟，同时她又注重另一个大问题，即务必避免杂菌污染，否则药品本身不洁，不但不能治病，反而可能传染其他病患。业绩君坚决把好杂菌含量关，认为杂菌含量与成份的含量同样重要，除设立药理室外又设杂菌检验室并设严格的消霉柜，以供每批成药产品的“杂菌计数”
  检查。她除带几个徒弟外，并亲自把关，制订了一系列检查药品中细菌含量的操作规程，以及在药物制造过程中每一环节的消毒处理的工作规程。环环扣紧，做到所生产的药物含菌量几乎等于零。她所订立的“大肠杆菌检验法”，对制药的每个环节，都严密控制，使制药过程中通常容易造成污染的大肠杆菌无法混入。药品质量达到充分可信的安全保证。每当发现某一环节出现杂菌增多现象时，她必亲自入贮槽刷洗消毒，严格检查，决不放松。因此，延安药厂检验杂菌含量法，在全国享有很高的信誉，首都北京和许多省市的制药厂都派员到延安药厂学习取经，有时达七八个省市之多，许多大药厂的名药剂师、工程师都交口称赞，给予高度评价。她的这种严格求实的工作精神，以及为人民健康负责的高尚情操，充分体现了一位爱国爱人民的女科学家的风范。
  业绩君在工作中所取得的这些杰出成就，是和她为人民服务的强烈事业心分不开的，她每个工作日总是安排得十分饱满，每天上班，早到晚走，三餐在厂。下班后，其他同事回家了，她就一人在工作室专心攻读外语和科技书籍。她原在校已娴习英语和德语，到药厂工作后，又自学了日文和俄文，阅读四国原版书刊均无困难。由于能读懂四门外语，使她能广泛吸收各种科技新成果、新经验，在工作中如虎添翼，方便之极。她不幸双耳全聋，但她变坏事为好事，更集中全力于工作，减少外界干扰。在“左”的思潮高涨时，她却因此减少了运动中和人事上的烦恼与纠缠，保证了思想和精力的集中，也静于读书和自学。她平常与同事及亲友交往，多用笔谈，已成习惯，亦收到良好效果。她持身严谨，胸襟又开朗豁达，对人以诚相待，乐于相助，因此受到人们的广泛爱戴，在工作和学习上，
  更能取得一系列的硕果。业余她抽暇进行翻译，曾译出德文科技书籍《毒物化学》一书。但因该书内容稍旧，无暇大量补充修改，故尚未付印出版。
  澄秋君从1954年起，创口开始收口，标本骨结核已痊愈，从此逐步恢复健康。当他卧床时，亦珍惜时间，仍不断阅读各种技术书刊，浏览通史，收听电台的俄语广播，三年毕业，当能起床参加考试时，由业绩君陪同，去向明中学参加毕业考试，争取到了正式的俄语毕业文凭。
  自澄秋君回厂工作后，家境稍有好转，苦难的日子，终告过去。当时他们共有儿女7人，若论家境，并不能说是宽余，但他们是一贯有助人为乐，仁爱恤亲的高尚胸怀。在他们稍离窘境的时候，立即再度发扬，展开了又一次大量培植后学上进成材的行动。他们痛感亲友中一些有心上进的青年，限于家境贫寒，无力上学，使国家将失去有用之材。他们决心把日子过得紧一些，伸出援助之手。于是他们紧缩开支，除必须的家用以及子女7人的学费外，其他开支概从节省，既赡养老父母，并把钱款广泛汇寄给外地，特别是居乡的侄儿女，小弟妹，侄孙辈，以及其他的远房亲属，或贴补生活或资助上学。如有个隔房堂侄，但得知聪明好学，虽远在湖南故乡，长大后亦未见面，他也从未来信请求相助。由旁处于无意中得悉他初中毕业后，无力升学，母子相依，日靠挑煤取得微薄运输费用，维持祖孙三代生活。业绩君闻之，心中不忍，遂允许资助其升入高中，愿想待其高中毕业后可取得小学教席维生。但他高中毕业后，又考上大学，业绩君又立即承担其所需费用，以玉成其志。现在这位侄儿已是高中特级教师，对业绩君感恩不尽，情同亲生母子，十分孝敬。业绩君这种义举，但重其有志上进，
  不论亲疏，分别资助，培养人才达38名之多。间接得益者，就无法以数字计了。他们中分别升入大学本科、大专、中专、高中、初中，直至其自愿结业或未能考入更高一级的学校为止。他们现在都在不同工作岗位上，成为祖国有用人才。如连同在抗战时期，他们所培养支持的弟妹戚友，共计达四代，人数达70左右。这种节衣缩食，牺牲自我，赡老扶幼，勇于助人，培养青年，毕生不倦的高尚品格，是多么值得敬佩，且非常人之所能及，堪称社会中的楷模。
  业绩君在药厂工作十余年，充分发挥其才能与抱负，为国家和社会作出卓越的贡献。同时以仁爱为精神，扶贫济困，培养人才，亲友和周围社会皆交口称誉。但因根据新中国劳保条例1965年已届退休年龄。当时有些女工，不愿届令退休。业绩君心想，既然国家关怀，应自动届龄退休，以起带头作用，也便于劝导女工们退休回家。于是她毅然退了下来。其实此时对脑力劳动者的科学家来说，正是学识、经验全面成熟的绝佳时期，以后回思，十分惋惜。退休20余年来，不仅儿辈均已成家立业。孙辈亦相继进入或已大学毕业。光阴虚度，她深自悔惜甚至有极大的失落感。所幸她人生豁达，怡然以诗词自娱，平日十分关心国是，忠心耿耿，退休不久，十年内乱发生，她政治上，一贯清白，工作上威信高，群众关系熙睦，幸未波及，但她对国家的危难，以及“四人帮”的倒行逆施十分痛恨，忧心忡忡，同时也坚信黑暗必将过去，光明就在面前。
  不幸的是，她的亲密战友，数十年的人生侣伴澄秋君，于1975年10月第二次中风，突然去世。这个损失，于家于国都很巨大。澄秋君同样胸怀博大，喜济人之急，平日勤俭为本，节衣缩食生活如清教徒。而对亲友则解衣推食，倾心相助。他学
  识渊博，事业心绝强，对工作极端负责，经常废寝忘餐，埋头奋战。工作中不少疑难问题，都在其精心惮思下，得到解决。在生产中屡建殊功。他自骨结核逐步封口好转后，即奋身工作。医生允其上半天班，他总是上全班，当允许其上全班时，他就常常日夜不归，接连几班连下去。他被推为全国印染业的权威，是三级高级工程师，在病休时学会俄文、著有印染方面的著作，他常说：“要把在病中失去的时间夺回来”。他痼疾甫愈，平日又有高血压，但始终忘我工作，全不以个人身体为念，不肯去测量血压，恐误工时也。由于积劳，他在1966年春节，在一山大老同学家，突然中风，经抢救、休养、调理，又再上班。1975年2月，在工作中有再次中风预兆，休息二天后，又猛干起来，厂领导只好动员他退休，以便安心休养，几经动员，才愿退休。而在被敲锣打鼓欢送回家的第二天，他又照常上班去了，同事们无可奈何。在不久之后，正有湖北襄樊市新建大型棉纺织印染厂，来沪招聘退休专家，参加建厂工作。他即主动报名参加，于1975年3月去鄂。厂方对他优礼相待。专拨一北方厨师供其伙食，他心情也特别高兴，非常卖力，紧张操劳，连续突击，新厂印染部不久既得开工生产，并日益兴旺。他却在同年10月18日晨，第二次脑溢血中风，经抢救无效，以身殉职，时年方63岁，真乃英才早逝。是我国印染工业上的一个不可弥补的损失。国失专家，子女失教养有方的严父，业绩君更失去数十年同甘共苦，饱经患难，心心相印的亲密侣伴，我辈同窗则失一诤友，各方闻之，无不同挥痛泪。
  先是业绩君尊翁苏鹏老人为三湘著名爱国民主人士，功业长遗于国家，威望夙孚于郡邑，而在解放初期，遭奸人诬陷，横加罪名，积冤愤而病逝。业绩君秉性孝义，深痛老人之蒙冤，数
  十年来，辗转难安。“四人帮”覆灭后，拨乱反正，业绩君立即督率侄辈屡向党和政府呼吁，要求平反，经过数年来反复申诉，公道终在人心，获得解决。老人恢复“辛亥革命先驱”，“爱国民主人士”的光荣称号。1986年冬，家乡冷水江市党政领导及群众在老人墓前举行悼念仪式，特邀请业绩君回乡参加。故乡人民以十分欢欣的心情，迎接离乡三十余年来归返故园的游子，欢迎这位舍己利人，仁爱昭著的社会楷模、有杰出贡献的女科学家、有深远影响的女教育家。欢迎这位为故乡水所诞育，又为祖国和故乡做出重要贡献，带来声誉的好儿女。《冷水江报》长篇报道了业绩君的事迹。她的光辉事迹，蔚为故乡之光，将永为千万青年学习的好榜样。
  学弟郭质良病榻忆述于美国科州丹佛市
  1989年10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