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皈一道的创立
  德县王官庄（又叫王官家）皈一道，创建于民国初年。最初设殿于德县滋镇小郭家北里许，称为东皈一殿，后移至王官庄。先由平原县城北12华里某村某人在本地创建，后由陈希曾接任（1873—1941年）。陈自幼熟读诗书，擅长武术，造诣较深。入道后，苦心研究神学，对发展皈一道，确实花费了不少心血。其道众，除本地及邻县外，东至滨州，西至太原，南至镇江，北至哈尔滨，约有道众4500人之多。总坛设在王官庄，在各地均设有道院。当时利用民众迷信思想，大讲“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报应，极力鼓吹入道者可避免“三灾八难”，死后不受“轮回之苦”，如果修道练功，可以成佛成仙。以此骗取了不少入道者。有的不惜倾家荡产，源源不绝地捐款献物，祈求仙灵慈悲，今生升官发财，来世生于富贵之家。也有幻想修仙得道者。
  皈一道的组织
  皈一殿的组成，分为三个部分，一是大殿，二是修道院，三是印刷室。
  大殿前后共有三座，南北排列，飞檐翘角，金碧琉璃，巍峨雄伟。前两殿修建较早，后一座较晚，落成于1944年。前大殿供奉元生老母，中大殿供奉老君、圣人、佛，后大殿供奉玉皇大帝。这三座大殿中的神像都法身寻丈，相貌尊严，令人肃然起敬。无论是正位的主神，还是两侧的陪神，都由道徒捐款塑造。陪神当时没有名字，而是捐款者本人死后就成为该尊神灵。山门面南，有正门和腋门，正门高，腋门低，相互依托，主次分明，左右配以青色短墙，显得更为壮观。
  修道院有两处，一在大殿西侧，一在路西与居民相邻，都是修道者的静室，是参禅、打坐、练“九转”的地方。据说：练成前九转，可以百病不生，益寿延年；练成中九转，可以陆地成仙；练成后九转，可以白日飞升（即肉体成神）。这是陈希曾把武术中的“气功”用之于鬼神迷信，愚弄人民，骗取钱财的一种手段。练九转功的那些人，整天闭居斗室，盘膝打坐，虽不活动，仍很健康，确实迷惑了一些人。然究其原因，乃练气的功能所致。也有人想过“避谷”这条途径修练成神的。据说练功期为七七四十九天不吃饭，仍能活着。虽如此，还没有一个人敢于冒险做这种尝试。传道者们，惟恐堵塞住“避谷”成仙的这一途径，发明了一种丸药，名叫“避谷丸”（配料是：黄芪、红枣、枸杞、栗子、柿饼、黑芝麻、黑豆等研制而成），每天服用这种药丸，可以六七天不吃饭，精神如常。这当然不是神的作用，而是这种丸药的功能。因此，所谓练成“九转”功和“避谷”法可以成神的说法，纯系欺人之谈。
  印刷室，分为编辑、制版、印刷、装订四道工序，主要是编印善书，其种类繁多，仅我所知道的就有《行孝歌》、《灶王经》、《善恶明言》几种，并印一些单页的迷信宣传品，如：《劝人息讼歌》、《金钱是万恶之源歌》等，有时还印一些大部头的线装书，如：《升仙宝录》、《金刚经》、《法华经》之类的所谓善书，我记得《升仙宝录》上有这么一个故事，不知是汉钟离，还是吕洞宾，下凡度世，变成一个疯疯颠颠的肮脏道人，蹀躞于城乡之间，打着竹板，口中道念：“说我疯，我就疯，我乃学的返天功；说我颠，我就颠，练的后天返先天；说我魔，我就魔，魔的群魔争陀佛。世人笑我迷，出尘不恋俗，我笑迷俗人，每日劳心肌，为儿又为女，光怕家业过不的，为名也为利，逐日劳心躯，死坏臭皮囊，无常鬼来提，地狱下受罪，儿女谁来替，悔也晚了，悔也晚了……。”歌词的寓意是人道可以修练成仙，永脱苦海，安享清福，何比贪恋红尘，为儿女作马牛呢？
  架乩扶鸾
  架乩扶鸾，是皈一道骗人的一个重要手段。虽然是一种骗术，但有的人却深信不疑。扶乩是用一个箩圈形的圆木架，上面绑着一支水笔（实际是木笔上端，割开一道劈缝，夹在箩圈上面再固定住），由一人架着（原为二人，因为“费力”，后改为一人），用木笔在沙盘上划字，即所谓仙人临坛，借凡人的手和灵感，在沙盘上指示机宜，待乩笔停止不动时，由一人读出沙盘上出现的字迹（架乩者与读乩者必须配合默契），二人记录，随读随记，不得遗漏，读完后，一人用木板刮平沙盘上的字迹，以备“仙”人再示，最后将零星的字句缀成文字，作为“神”的临坛启示。下面两件事，即可概见扶乩的真相。德县县长李树德路过王官庄，小憩皈一殿，陈希曾作陪，李县长想开开眼界，提出必须让不认字的人架乩，看是否真是神仙下降写字？否则，就是造谣惑众，予以取缔。弄得陈希曾红头涨脸，无话可答。多亏李崑泉（小学教师）当时在座，善为辩解，掩饰过去，并要求县长不要过分追究，才算作罢。饭后，李县长指着东山墙上郑板桥画的四幅墨竹说，他也有四幅，可能是假的，看来这四幅倒是真的。李走后不久，陈希曾命弟子将这四幅墨竹包好，另外又封上200元银洋，送到李县长的公馆里去，作为赠礼。又不久，李树德就回赠一块黑漆金字“乐善好施”的横匾，与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赠的那块“二教堂”的匾额并列悬挂在前大殿的横梁上。据说，韩复榘赠的那块匾，是花了3000元钱换来的。另一件事是，约在民国13年左右，农历7月15日，皈一道在孙家洼村南李家庙（药王庙）举办“盂兰盆会”。一位皈一道徒孙殿华（孙大汉村人），住在孙家洼一个友人孙缓卿家里。友人派儿子侍候他。孙殿华在东屋南间里，连续两天不停地写写画画，画画写写，忙个不止。到了7月15日这天，他带了友人的儿子到会上去看热闹，在药王大殿偏东处，设下乩坛。孙殿华两手架着个箩圈，不住地在沙盘上来回地晃动，沙盘上不断地出现字迹。从读乩者口中吐出来的字句，引起友人儿子的怀疑。会后，友人的儿子问孙殿华：“大爷，怎么今天神仙说的话，你夜来（即昨天）就知道了呢？”孙殿华申斥他说：“小孩子家，别胡乱说！”由此看来，扶乩，也不过是欺人欺己而已。
  传道收徒
  皈一道于农历每月24日设坛传道，开门收徒（群众称入道为“在鸾会”）。凡想入道者，必须有道徒引进，按规定缴纳入道费。道费多少要根据要求入道者的家庭经济情况而定。其标准分为三元三、六元六、九元九三等，声称这是“西方佛祖释迦牟尼留下的规矩”。《法华经·提婆品》载：“龙女拿出一颗价值三千大千世界的宝珠，献给释迦。释迦笑眯眯地收下了，就允许龙女立即登上莲花宝座，冉冉升空，飞向南方无垢世界成佛去了”。这就是说西方佛祖收徒，也同样有收费无据可查的规矩。
  皈一道办盂兰盆会
  农历7月15（亦称中元节），据《顾张思土风录》云：“7月15日寺僧设盂兰盆会”，《盂兰盆经》云：“目连母亡，生饿鬼中，佛言须十方僧众之力，至7月15日，具百味五果以著盆中，供养十方大德”方能解脱。王官庄皈一道，事变前，亦于农历7月15日办盂兰盆会，追荐祖先。在这个会上，不但扶乩，劝善，收徒，传道，还用秫楷或用竹篾、铁丝、麻绳、彩纸等物，扎起一只三丈多长，八九尺宽的大彩船，陈列于广场上，供人观看，船帮上面两侧，扎有十殿阎君，判官小鬼，牛头马面，丧门吊客，黑白无常等鬼卒形象，还扎有目连僧救母的形象，手执九环禅杖。也还有所谓行善之人走金桥银桥，作恶之人在地狱受苦的形象（如割舌剜眼，锯解磨研，剥皮抽筋，剖腹掏心，上刀山，下火海等等）。另扎有南海观音菩萨形象，手执杨柳枝，怀抱净水瓶，善才、龙女侍立左右，整个船只五光十色，使人眼花缭乱。
  大殿内，香烟缭绕，磬声不绝，讨签问卜的，祈福求寿的，为病许愿的，上供谢神的，你出我进，拥挤不堪。
  大殿外，广场上，周围十里以内的村庄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来赶这个一年一度的盂兰盆会，真是万家空巷，各种摊贩叫声不绝，卖香的、卖箔的（用金纸掐成元宝形），卖供品的，卖零食的，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空场的一角上，皈一道支起大棚，里面摆上若干条板凳，赶会的坐在里面听讲善书，宣讲的内容如教人如何孝顺父母，悌敬尊长，爱护生物，珍惜字纸，这些讲解人所依据的脚本，不外是《行孝歌》、《灶王经》、《善恶明言》、或是“韩湘子三度林英（韩湘子的老婆），”它确实迷惑了一些人。雨淋店村有一个道徒，学道入了魔，一心抛开家庭，效仿韩湘子到终南山去修道成仙，不知走到什么地方，被家里人找回来，成了神经病。
  皈一道的清规戒律
  皈一道徒，一律茹素不吃荤，严忌葱韭芥蒜。据说某佛祖吃了一个肉包子，腹中作呕，吐了出来，埋在后花园里。不久，在埋包子处长出几种植物来，就是葱韭芥蒜，因为它们是从埋肉包子的土壤中生长出来的，是荤物不能吃。修道的人忌讳更多，有的人还忌三白，即白面、白糖、鸡蛋。三白中是否有鸡蛋，记不甚清了，反正皈一道教不吃鸡蛋。其原因有四：一是鸡蛋孵化成小鸡，是生命，不能杀生，也是肉食不能吃；二是鸡蛋虽然没有孵化成小鸡，但它终究能成为有生命的小鸡的，在其没有成为生命之前吃了它也是罪过；三是为什么不吃白面和白糖呢？这一点令人莫名其妙？；四是随父母入道的子女，不能结婚，要以童子体修道成仙，陈希曾的孙女陈子贞30多岁了，陈希曾不让她结婚，也无人敢劝，解放后，才和德州市德中街的街长结了婚。可是为什么他的孙子陈子俊、陈子杰能够结婚而生男育女呢？又是使人莫名其妙？！我曾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孔子学说，质问过吴毓振老师（因为他尊孔，所以以孔子学说质问他），他也是瞠目结舌，不知所云。
  皈一道的活动方式
  皈一道利用一切机会和场合，劝善收徒，广开财源。旧社会的庙会很多，一般从3月到10月，几乎每月都有会，并且一个连一个，另外还有神佛诞辰会，还愿谢神会，或其它名义的等等。皈一道就趁会之机搭起大棚来劝善，大力宣讲人道的好处，其次是请神扶乩，予示三生（前、今、来三世）的前因后果，借用神的启示，配合人的欢善，加以几千年来迷信鬼神习惯势力的敦促，入道者越众，聚敛的钱财也就越多。皈一道“招财进宝”的法门很多，“了冤”更能促使道徒们罄其所有，向神鬼行贿，要求减罪。不但如此，还发动道徒捐款献物塑造神像每年腊月放粥，赈济穷人，就是利用这一善举，向道徒们号召捐款献粮，实际上放粥所用的钱物，难及捐献的百分之几。
  陈希曾有十大弟子，吴毓振、孙思丰、张儒林、李钟影、王殿文、袁吉洪、王玉文、许荣堂、金凤山、任玉振等各有分工。许荣堂主持殿中的一切事务，金凤山、任玉振辅之，其他弟子则分赴各地，摆坛布道，开门收徒，杲清泉等数人，负责编辑善书，秦少膄负责接待宾客，孙凤鸣负责账房，专管收支财务，许荣堂除管理殿中事务外，还兼经营土地。皈一殿有耕地400余亩（其中陈希曾的私户200余亩），都由道徒们耕种，光干活，没有报酬，劳动的代价，就是“了冤”，即按每个道徒所付出的劳动作成价，买上一部分“往生钱（在木板上刻成外圆内方的制钱形，比真钱大得多，把“往生咒”（佛家的咒语）刻在圆钱上，再用硃砂把圆钱印在黄表纸上），在佛祖前焚化，就是“了冤”，就能减少自己所谓的罪孽，阴司里就能少受些痛苦。但是，“了冤”只能减罪，不能免罪，所以道徒们有永远赎不完的罪，皈一道就有永远进不完的财宝。滕县的一位道徒，身强力壮，是种地的好手，整日劳动在皈一殿的土地上，家中已经无物可资贡献，只有一条辘轳绳也拿了来作了价“了冤”。
  陈希曾之死
  1941年，皈一道的二代传人陈希曾因病身亡，享年68岁。据说，陈希曾病危时，弟子徐自善，效法《二十四孝》中的丁香割肉侍亲的故事，就异想天开从膀子上割下一条肉来侍师，他忘记了皈一道徒是不吃荤的，其他畜禽的肉不能吃，人肉又怎能例外呢？更何况人肉腥气难闻（并不象小说中说的人肉那么香）。陈希曾没有吃，就喂了狗。陈希曾之死，象征着皈一道由兴盛到衰亡，讣告各地道徒们千里之外都来奔丧，殡期十天，每日吊客盈门，三棚僧（包括尼僧）道，超渡亡魂，大宾礼相，一切如仪。殡葬的这一天，各种纸乩，摆了半里路长，纸人纸马，彩车官轿，童男童女，金桥银桥，一丈二尺多高的开路鬼在前引路，还有一些面目狰狞的凶神恶煞随后跟进。阴宅一所，一如阳世，应用物品，应有尽有，活象真的一样。筵席五百桌，谁来谁吃，（八人一桌，座满开席），不用招待，当然道徒们给老师孝敬的，仪不知凡几。陈死后，皈一道的一切神俗事务，均由其弟子们共同管理，陈氏子孙无权过问了。
  1945年秋，德县县政府进驻王官庄皈一殿（神像先已移出），后与陵县合并，移驻今陵城镇，后来拆除了前面的两座大殿，修建了陵县剧场，并于皈一殿旧址设置陵县四中。近半个世纪来，这个宣传鬼神迷信的香火盛地，今天成为培养四化建设人材的教育场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