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1947年春，国民党统治下的济南，发生了一场空、宪冲突事件。这年春天的一个晚上，一个身穿军装的国民党空军场兵，大摇大摆地想走进大华电影院看电影。正在电影院门口值勤的两名国民党宪兵向前查询这个空军场兵的电影票。因为这个场兵没有买票，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结果是空军伤兵挨了宪兵一拳后灰溜溜地逃跑了。他一口气跑到胜利大厦空军招待所，找到值星官诉说被打经过。达个值星官听了后，一气之下带着被打的场兵，直奔大华电影院而去。官兵两人到电影院后经过一番舌战及武斗，仍寡不敌众，其中有一名宪兵用枪上的刺刀背把这个空军值星官的颈部皮肤磨破。就这样，一场战斗的序幕拉开了。负伤的国民党空军值星官，甩下场兵，一口气跑到济南第二绥靖区司令部司令官的办公室，口称要找王耀武解决问题。这天晚上约9点来钟，王耀武正在开会，接见值星官的是王耀武的秘书。这个秘书经过一再赔礼道歉才把这个空军值星官打发走了。等到王耀武开会回来，秘书向他回报了这件事。王耀武拿过“来访”空军军官的名片一看，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棘手。挨打的这个空军不是一般的军官，而是空军第三大队第二十八中队飞行员，飞行员竟然挨了打，这确实是个不好处理的问题。王耀武为了平息此事，当晚决定第二天派济南城防司令吴斌携带慰问礼品，到机场慰问受伤飞行员。
  第二天清晨刚一上班，一辆小轿车后边尾随着一辆卡车，上面满载着苹果、桔子、烟、糖、罐头等，向国民党空军第二军区司令部济南指挥所的办公大楼驶去。到达后，吴斌司令吩咐士兵将沉甸甸的慰问品一筐一筐地抬到楼上，自己步入二楼会客室，开始向驻济空军赔礼慰问。接待吴斌司令的是空军第二军区司令部第三处副处长、空军中校苑金函。空军济南指挥所是个临时机构，没有正式编制，由北平空军第二军区司令部处级以上负责军官轮流来济执勤。苑金函是当时指挥所的负责人，代表北平司令部指挥驻济空军各单位。
  在吴、苑谈话过程中，驻济空军二十八中队的一部分飞行员，两三人一伙，抬着吴斌送来的慰问品，有的到二楼办公室的后门外，有的登上三楼的晾台，如同荷枪负弹的战士，个个严阵以待。苑金函把吴斌送到楼下，还没等吴斌打开车门，从二楼和三楼上铺天盖地的一筐筐慰问品从天而降，朝着吴斌的小轿车砸下来。这时候吴斌什么也顾不得了，两手抱头，钻进车厢一溜烟地逃跑了。
  这次行动意味着一场战斗即将开始。苑金函送走吴斌以后，大约上午9点左右，他下达了命令：凡驻济空军官兵坚守岗位，一律不准外出，违者以军法论处；命令汽车五中队准备10辆卡车，刷去军号及车门上的空军二字，开到指挥所门前听候调用：命令空军济南油弹库准备步枪200支，轻机枪10挺，每辆卡车配备步枪20支，轻机枪1挺，命令济南空军站挑选场兵220名，每人操持1支步枪，两人操持1挺轻机枪；命令空军二十八中队派飞行员10名，机械士10名，每辆卡车各分配1人，负责指挥作战。
  冲突是因为宪兵打伤了飞行员引起的，攻击的目标理所当然是宪兵。国民党宪兵在济南驻一个营，营部设经二路纬二路；负责大华电影院等地值勤的连部驻经二路纬五路。于是确定攻打营部、连部及大华电影院三处。当时苑金函对“敌情”的判断是：宪兵在大华电影院一定是有所准备，故对10辆作战卡车的分配重点放在大华电影院方面，决定派4辆卡车攻打大华电影院，各派3辆卡车攻打营部和连部。下午6时，10辆作战卡车从济南西郊机场急驶市区。
  正如苑金函所分析的一样，驻守在大华电影院的宪兵确实作了准备，他们搞了个三角形的防御工事。大华电影院二楼放映室上架设了机枪；对面的海岱旅馆的房顶上也架设了机枪；在西北方的北洋大戏院的屋顶上也架设了机枪。空军的4辆作战卡车到达大华电影院门口，还未等车辆停稳，操持机枪的两名场兵就把板机一扣嘟嘟嘟地朝大华电影院放映室的窗口射去，立刻打死打伤了6、7名宪名。由于空军场兵原来都是从高中生招募来的，平时缺乏操练，一下子把机枪子弹都打光了，他们高声呼喊：“没子弹了！没子弹了！”司机一听急中生智，放大油门，加快行驶，从经一路西拐，一溜烟地跑回飞机场。在空军动用真枪实弹并打死打伤宪兵的情况下，宪兵也进行了反击。当时三处房顶上的机枪都是朝高空打的，当发现空军朝人打时，他们立即调转枪口，但是空军的汽车早已逃跑了。大华电影院的这场战斗空军获胜而归。袭击宪兵营部的3辆卡车，到达营部以后，如入无人之境，撞进门去见什么砸什么，连小墨水瓶也没留下，砸了个乱七八糟，凯歌而归。袭击宪兵连部的3辆卡车到达经二路纬五路连部以后，打昏了门岗值勤宪兵，冲进连部院内，在宪兵连的院子里发生了激烈的肉搏战，经过一
  段时间的战斗，空军的两个指挥员被逼钻进了一道墙旮旯。这时从房顶射来了子弹，结束了这两个空军指挥员的性命。空军场兵们在混乱中抢来尸体扔上卡车，拚命逃回飞机场。
  连部战斗中的惨败，使指挥官苑金函的笑容一扫而光，他布置了如何停放尸体以后，大步流星地迈进自己的办公室。约10分钟后，手中拿着亲自起草的一份电报稿，交给译电人员，吩咐用十万火急的速度发往全国所有空军单位，把驻济宪兵打死我飞行员、机械士的事件通报全国。电报发出以后，支援战斗的复电连夜如雪片飞来。驻上海、重庆、西安、沈阳等地的轰炸机、驱逐机、运输机的作战部队都在来电中表示：不解决济南问题，决不起飞作战。所有空军场站也来电表示全力支援。一时间全国空军掀起了总罢工浪潮。
  山东战区的莱芜战役，这时正在激烈进行。要求空军出动助战的电报，从莱芜战场上如雪片飞来。空军指挥官苑金函接到手里，连哼也不哼一声，顺手扔进字纸篓。
  几天来驻济空军人员，守在机场，谁也不敢进城。城里制造的恫吓消息，一阵阵朝飞机场吹去。有的说宪兵联合了七十三师，准备攻击飞机场；也有的说宪兵已径越过十二马路卡子朝飞机场进发。负责飞机场警卫任务的八十四师吴化文，一再向空军表示，保证空军安全。为了打击对方，空军二十八中队阳永光中队长，打算驾P—51飞机，对驻济宪兵营地进行轰炸。他这个计划没有得到苑金函的同意，所以也就没有行动。
  空、宪冲突后的第二天上午，一个身穿黑色毛哔叽西服、戴着眼镜、礼帽、提着手杖的高级人物，乘坐一辆黑色小轿车，来到空军指挥所，刚上到楼梯中间，正好遇上苑金函从楼上下来。两人相遇后，苑问：“你是哪里的？”这人递过名片，苑金函二话没说，居高临下一抬脚，把这位高级人物踢下楼去，口中还自言自语地说：“有你什么事，你来干什么！”这位高级人物挨了一脚，爬起来登上汽车逃命了，后来在楼梯上拾到这个人的名片，才知道他是大华电影院经理。冲突发生的第三天下午，一架民航飞机在机场降落，一位少将衔的宪兵团长走下机舱后直奔空军指挥所办公大楼。在二楼会客室里，团长一股劲地向指挥官表示歉意。在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团长以责备自己的口吻说：“我们宪兵对绥靖地方的任务尽职不够。”谁知这句话惹起了苑金函的反感，他把桌子一拍，声色俱厉地对团长说：“你们绥靖地方？呸！那么由你们绥靖地方吧！我们马上撤走。”团长自知话又说错了，只好赔礼，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团长只好告辞。
  事件至此并没有结束，全国空军仍在继续罢工。事情的严重性，已经发展到非蒋介石亲自过问不可，他命令陈诚负责处理。胆小怕死的陈诚从南京到达徐州以后，不敢继续北上，他坐镇徐州往济南发来一封电报，电报是由空军转给王耀武。电报大致内容是：“奉总座谕：限期解决济南空、宪冲突。接电后立即着手处理，并将处理情况电告。”电报转到王耀武手中以后，王耀武很快来到机场，与苑金函协商解决办法。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研究，最后陆空双方达成的条件是：（一）由济南第二绥靖区司令部优厚抚恤死亡飞行员和机械士的家属，并发给烈士证；（二）驻济宪兵调离济南，由青岛宪兵营来济接防；（三）济南的陆、宪、警纠察队都不得检查空军人员，空军自己组织纠察队，负责对所属官兵进行检查监督；（四）济南各娱乐场所都设空军招待席招待空军。达成以上协议后，王耀武向徐州陈诚作了回报交了差。驻济空军也向全国空军发了通报，恢复了正常活动。
  事件平息后一个月左右，国民党南京空军总部公布了因掀起空宪冲突事件，给苑金函记大过一次的处分；同时将济南指挥所由归北平空军第二军区司令部领导，划归为由汉口空军第四军区司令部领导（半年以后，又重归北京二军区领导）。
  苑金函一手制造了这么一场严重事件仅给予记大过处分，这里边是有缘故的。苑金函是河北保定人，抗战时期航校毕业，分配到驻重庆部队担任见习飞行员。一天，只有苑金函一人在机场的时候，忽然接到空中电报：蒋介石乘飞机由成都返重庆，途中遇到三架敌机，命令重庆空军起飞营救。这时苑金函独自一人驾起P—51飞机腾空而起迎战敌机。敌机被苑金函击落一架，其他两架狼狈逃窜，蒋介石得以安全返回重庆，但是苑金函的飞机在空中受伤，苑金函跳伞，在跳伞中把脸腮部撕破。苑金函因救驾有功，青云直上，步步高升，由见习飞行员很快担任了分队长、中队长、空军第三大队大队长等职。驻济南的空军二十八中队是三大队的隶属队，二十八中队的飞行员挨了打，这个顶头上司要出来争这口气，再加上他救驾的政治资本，所以才导演了这场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