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图书馆

辛亥革命时期，曹州（菏泽）人民从事革命活动的中心地点是普通中学。这个中学是本地留日学生王鸿一、宋光臣、彭青岑、韩德凝、张子安、张汉章，以及当地曹州中学、菏泽小学教职员及各县进步学生等所组成。普通中学特别注意向学生灌输革命思想，该校由日本聘请的教师丰田孤寒，自称属于日本社会党幸德秋水派，不分国际界限，传播革命思想。他在曹州五年之久，直到辛亥革命成功后，才离开曹州地区。
  龙厅会议
  辛亥武昌起义，是旧历八月中旬的事。当时交通不便，报纸不敢登载，而官方尤讳莫如深。故事变发生数日后，本地知之者很少。时余方在曹州中学执鞭，旧历八月二十日上午，课余之暇，余往火神庙庙会观剧。在剧场中，遇见私塾老师李汝亮。他在镇署任教谕，轻易不外出。这次相遇，颇为欢谈。最后，在无人之处，他私告余曰：“武昌已经起义，你们知道否？”我答：“尚无所闻。”他又说，镇署有电，但不愿外边知道。我得此信后，急回校中，向同人报告此消息。大家听说后，精神异常振奋。都以情形不明，尤恐革命实力薄弱，昙花一现，仍蹈以前历次失败之覆辙。数日以后，情形渐明，报章中亦有登载。综合各方情报，知革命力量虽弱，已经支持得住，愈久愈有利。全国各方响应，孙中山已在海外募捐支援，爱国志士，云涌般协助武昌。清廷军咨处发往前方的大炮弹，多系空壳不炸；第二镇统制吴禄贞奉命出征，迟迟其行；看来事机已熟，吾辈蓄志已久，岂能坐视，如何响应武昌，应当机立断。经众议决，在曹州宣布起义，但此事不可孟浪，实力如何，亦须顾及。数年以来，王鸿一在刘楼所办的自新学校，收集匪首刘言、杨占先、冯金銮、郑金贵等三十余人，各有实力。郓、菏、巨、濮四县地方民团、红枪会等皆有快枪利械，人数比之官方，有盈无绌，万一弄成僵局，亦不致一败涂地。为先声夺人计，决计先联合曹属十一县士绅，开一代表大会，宣布起义。必须考虑到对官方如何打通一气，方不致临时磨擦。第一曹镇张善义，行伍出身，顽固异常，只有威挟，非可理喻；知府丁镗，比较开明，可资臂助。决计冒险一试，向各县发出通函，定期于旧历九月十五日，各县代表同来龙厅开会，官绅学界一体。届期，各县代表来者二百余人，学界士绅千余人，声势很壮。张镇闻讯，颇为恐慌，派遣便衣士兵百余人，散布暗处，为保护自己之用。早八点，菏泽县知事李光华先到，出言不合，被青年学生打出门外，张镇知之益恐，迟至十二时，仍不敢径行到会。他先往知府丁镗处详细商榷，言下颇为愤怒，声称若相逼过甚，甘愿誓死一拚。会众等候过久，亦议论沸腾，声势激烈。终因丁镗胆子过小，不愿亲见演成惨剧，因想出一法，置酒款待张镇，不令到会，并派代表宣明意见，随后再议。此时会议暂行解散，官方安排邮电局，不得发送文件，会议既无结果，各代表只得回家，再作打算，一场风波无形中消弭下去。
  尚志社之组成
  革命战役，自巨奸袁世凯上台后，陡然发生变化，吴禄贞在石家庄被戕，谁人主使，业已明瞭。至行刺之人，名叫马周，小人得利行为，无足深论。自此以后，战场之事，均为袁氏一人所包办，双方虽有和议，但使不满所欲，难保不重演戊戌卖友求荣之旧剧。因此，终久不能不走流血之途径。时值寒假，学校皆已停课。爰集合热心之职教员学生，共同组织一社，取名尚志，意为真正革命而牺牲。领袖为王鸿一、彭青岑、张子安、宋尧臣等，连同学生五十余人，以普通中学为最多。经分派任务，一部分赴省、沪参加运动，如李桐轩、孙松斋、陈玉五、郭世英等；一部分往涡阳王金妮处，帮同活动，时王金妮已占据涡阳与张勋部队作战；一部分轰炸镇署，手枪、炸弹，均已预备。选拔之人，如王荫三、王斐卿、朱馨斋、龚守性等三十余人，计划由镇署后面抛掷炸弹。因镇署后楼，正临街衢，为张镇卧室，昏夜之间，猛然一击，枪弹齐发，纵不命中致死。也可以教他魂飞天外。时间确定于除夕举行。值他们欢喜庆岁之时，出其不备，只要城内秩序一乱，我与鸿一所领之自新队、红枪会等乘机一拥而入，不难学古人元夜张灯夺取昆仑关故事。部署已定，咸具决心，此次定然弄出结果，不惜重大牺牲，以挥发数年来热心救国之和衷。孰料天不随愿，五色旗已等不到除夕，竟尔飘扬空际。无的安能放矢，亦好偃旗息鼓，各自回家，随同千家万户一同度岁，一切等候明年再议而已。
  参加淮泗讨虏军
  王金妮原系土匪部队，经王鸿一争取改造为反清队伍，为了保存这支武装力量，派遣学生陈志倬等前往王金妮驻地河南涡阳，当时王金妮队伍正被清军围困，斯时围攻军队达二十营之多，王军定然不支，仅仅数十人驰援，何济于事？上海同人，知此情形，急求解围之法，令濮县留日学生，以红十字会名义，前往援救。药箱中暗藏子弹，火速来涡阳，会同陈志倬等冲入重围，将子弹给予王军，令其诈降突围而出。王军照法去做，居然脱险，而向徐州进发，参加陈干淮泗讨虏军右翼，共编一团，王金妮为团长，吕秀文为副团长，时永胜、李循南、吕鹏翥等为营长。不久解散令下，军队给资遣散，军官赴济南听候派差。
  革命成功后之封官酬劳
  民国肇建，万象更新。孙中山任南京总统。曹州革命人物，王鸿一升为提学使，张子安任省会议长，宋尧臣任东昌知府；不愿作官而愿留日的有孙松斋、陈玉五、孟宪铭等；愿办学的郭世英任私立中学校长；不毕业的中学生，升入省高等学堂的有李恭用、王荫三、刘文晋、刘文范、田伯平等。我虽未能作官，也以教员兼任曹州中学校长。丰田孤寒离却曹州在济南办理东文学校，曹州辛亥革命事业，于此暂告结束。
  辛亥革命之余波
  辛亥成功，不愿作官而矢志留学的几个人，功成不居，情愿以学报国，品节较为光明磊落。从中尤有翘然持正者，不惮再为详述。第一孙松斋，菏泽南乡牛庄人，普通中学学生，性旷达，不拘小节，言语直爽，行事坚决，辛亥革命一役，致力特多。袁氏希图复辟，彼不胜愤恨。抛弃学业，潜往烟台，从事二次革命，为镇守使聂宪藩所杀害，身后仅馀二女，事迹已详见本省烈士传中，兹不赘述。第二是陈玉五，菏泽东北陈楼人，曹州中学学生，民国五年，周村独立一役，身充财政司长，不惮繁剧，二次献身革命事业。惜晚年荒于鸦片，以致殒躯，未免美中不足。
  关于王鸿一
  在曹州辛亥革命中，第一个角色是王鸿一。他的事迹很多。举其大者，如创办六中学校，西北垦荒，创立山东乡村学院。晚年，促成冯阎合作。殁后，由友人举行公葬，送殡者达数千人，这都是不平凡之点。从民国五年周村独立时，他赴沪与国民党要人会面后，对国民党深为不满，言不愿与国民党合作，接着与国民党断绝关系。冯阎合作，是为反蒋，尤为有力凭证。要说他有共产思想吧？也无根据。我与他相交最久，未尝听他说到共产党长短。他们作政客的，要知道天下事，不比我们耳目闭塞，放着救国光明大道，硬说不知不见，这就不应该。记得梁漱溟对他有一篇文章，梁与他相知最深，自己又是作家，当然有真切的见解。但我自愧愚昧，简直读不懂梁的文章，再读也是如此。所以，至今对于王鸿一的看法，仍是模糊一片。因为叙述曹州辛亥革命，不能不连类而及，迄今所能说的，只有王鸿一之为人，颇有无产阶级作风，对升官发财儿字，似与他联系不上。这一节也许是他的特长，但是除此以外也就毫无所知了。（一九六一年六月二十八日）